在黑暗之中,凌笑笑突然惊醒过来。
她心慌地下床,费萨雷的手臂勒紧她,迷糊地哼了一声。
凌笑笑把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开,悄无声息地下床,打开阳台的门,赫然看到睽违了两年之久的男人。
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穿了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衣,头发依然乌黑闪亮,微笑著,如夜空中降临的明星。
“段叙!”凌笑笑感到心口一阵抽痛,来不及思索便一头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惫是那样,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菊花香。
男人的手抚模著她的秀发,低低地叹息,“丫头,怎么跑到战争窝里来了?”
郁闷太久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宣泄,凌笑笑的泪水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打湿了男人的衣衫。
懊委屈!
看到段叙,她才觉得自己感到好委屈,为了费萨雷,她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真的好委屈!
段敍一直希望她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可是现在呢?她没有了一点点自由。
几乎所有的人都想限制她,告诉她应该这样、应该那样,虽然费萨雷什么也不说,她却知道他已经替她背负了太多的谴责。
“你怎么来了?”默默地哭泣完后,她才低声问。
“哈罗!”段叙没有回答她,却向她的身后打招呼。
凌笑笑一转身,看到了满面怒容的男人。
“雷……”
她还没解释,身子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起来,转眼就落进了费萨雷的怀里。
段叙耸耸肩,“对她温柔点。”
“这用不著你费心!”费萨雷冷冽地回答,看清楚男人的脸庞时赫然大惊,“是你?”
眼前的男人竟然是曾经和他们合作的家伙,代号“十字”!
年轻时候,费萨雷和袁牧野、骆凯风组成了“飓风三人组”,成为赏金猎人,而多次和他们合作的人就是眼前的男子“十字”。
也是因为十字的关系,费萨雷在越南第一次见到了凌笑笑。
段叙微微点头,“又见面了,飓风大侠。”
“你到底是谁?”费萨雷警觉地问。
“段叙。”
他挑高了眉毛,这就是凌笑笑一直惦念的男人?
败乾净、很英俊、很潇洒,和凌笑笑一样,身上也有一种很神秘的诱惑气质。
费萨雷的警惕心愈发升高,“不管你是她的什么人,现在她是我的女人了,她的一切我来负责。”
“呵呵,”段叙微笑地挑了挑唇角,“你能负责?能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婚礼吗?能让她过著安逸舒适的生活吗?还是要她禁闭在深宫中,再也无出头之日?”
费萨雷一时无法回答。
段叙伸出双手,“跟我回去吧,这不是你能适应的世界。”
凌笑笑抬头看著费萨雷,费萨雷同样看著她。
“那四名女子终究会成为你的妻子吗?即使你不拥抱她们。”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与不安。
费萨雷默然。
这不仅是婚姻,还牵扯到与周边国家的睦邻友好,他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相信我,我有自己的解决方式。”他认真地说。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凌笑笑终于失控地叫起来,从他的怀里挣月兑出来,“不管怎么说,你是王储,将来会是国王,你会说因为国家的安全问题,因为什么重大问题而与别人联姻。你可以像你的父亲一样,拥有一座华丽后宫,而我再也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在这里,你有绝对的权威,我连只蚂蚁都不如。我怎么相信你?你口口声声说著相信,却堂而皇之的把女人领进家门……呜……”
她终于啜泣出声,段叙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丫头,跟我走吧!让你哭泣的男人,我绝不会答应让你嫁给他的。”
“你还是不信任我。”费萨雷的手握成了拳头。
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下,他最需要的就是信任。
可是在最紧要关头,这个女人却退缩了。
“或者你最爱的人并不是我吧?而是眼前的男人。”他的心里满是苦涩与愤懑。
凌笑笑与段叙之间那种无法言表的亲近,让他心如刀割。
她对段叙的全然信任,更是让他无法释怀。
“是的,我第一个爱的男人就是他。”凌笑笑抬起头,又恢复了她一如既往的冰冷表情。
“走吧!”段叙拉著凌笑笑跳下阳台。
费萨雷想阻拦,发觉自己的手心里突然多了件东西,他愕然打开——
我带她在沙漠深处等你。
日出之前,解决所有的麻烦,否则我带她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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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叙阅著一辆旅行车,沉默地向前行驶。
凌笑笑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她总是信任他。
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一丝明亮,泛著鱼肚白的颜色,她冷得发抖。
匆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衬衣和一条轻薄的长裤,这还是睡觉前费萨雷给她套上的。
段叙从车厢里取出一条毛毯丢给她,她裹上,还是牙齿互相打架地发抖。
“车子的空调坏了。没办法,临时只能弄到这样一辆车子。”他简单地解释道。
凌笑笑“嗯”了一声,并不想抱怨。
车子开进了沙漠,一望无垠。
路途上偶尔能看到一棵沙柳,或者低矮的灌木,广阔的沙漠让凌笑笑感到绝望。
这才是真正的苏米尔,她刚来时看到的黄金海岸不过是个虚荣的假象。
在内陆月复地,苏米尔百分之七十的国土被沙漠覆盖,虽然沙漠下面是滚滚的石油。
在一棵阿拉伯橡胶树旁,段叙停下了车子。
“下来吧!”
凌笑笑裹著毯子下来,疑惑地看著四周,树下拴著一头骆驼,周围却没有任何人,真是奇怪。
“你怎么会到这里的?”她问。
“因为你在这里啊!”段叙关爱地看著眼前苍白的小女孩。
在他的眼中,凌笑笑永远是那个紧紧抓著他的手、泪眼汪汪哀求著他的小女孩。把她从白族的村寨接出来的时候,她就这样紧抓著他的双手。
凌笑笑抿嘴笑了一下,一直到空洞的眼神有了些许温暖。
“很巧,我接到一个命令,调查中东的恐怖分子。”段叙耸了耸肩,“他们想破坏苏米尔的输油管道,威胁苏米尔支援回教极端分子,彻底和欧美、东亚敌对。”
段叙的真正身分是国际刑警。
但是知道他身分的人,仅仅只有他的顶头上司。
包多的时候,他像个赏金猎人。
“真的有恐怖分子?”凌笑笑惊讶。
“是的,今夜皇宫里想必不会安宁。”
“现在已经要天明了。”
“是啊,黎明之前的黑暗才最难挨。”
“已经有亮光了啊!”
段叙笑起来,“你依然那么固执。”
凌笑笑靠著车子滑坐在沙地上,低下头。
“真的很爱他?”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段叙用一条丝巾蒙住她的眼,领著她沿著一条直线往前走,然后说:“再回到出发点去。”
凌笑笑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还是乖乖往回走。
她认为自己的感觉一定是对的,可是当她解开丝巾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偏离了三十多度。
段叙笑起来,“你帮我蒙上,再把我在原地转上几圈。”
她也觉得好玩,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一遍,结果每次转完后,段叙都毫不偏离地回到了出发点。
“啊,这是怎么回事?”凌笑笑大叫著问道。
“没什么窍门,只是勤加训练而已。在沙漠中这是最重要的一条规则,你必须学会注意,并且要一直记住你的出发点。”段敍颇有深意地说,“人生也是如此,不管你走多远,走到哪里,都要记得自己的出发点。”
凌笑笑若有所思。
她的出发点是什么?
是爱。她是为了爱才来到这里的。
可是现在呢?她已经不信任费萨雷的爱,也不信任自己的爱了。
“段叙……”凌笑笑看著这个永远精神奕奕的男人,“你是支持我的?”
“如果他值得,我就支持。你是那种一旦陷入,就再也拔不出来的傻丫头啊!”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凌笑笑的眼睛一热,把头又埋进了他的怀中。“为什么不让我叫你一声爸爸?”
“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
“可是——”
可是你为了替我父亲报仇才加入国际刑警的,也是为了替代父职才收养我的,而且教会我亲手毁灭了害死父亲的军火贩子。
这样的你,和父亲有什么区别呢?
“丫头,我不是不想听你喊一声爸爸,只是不要你忘记了真正的父亲。他是真正的英雄。”段叙的双眼望著东方,隐隐泛著泪光。
凌笑笑一直到十八岁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出生台湾,和段叙一样,也是国际刑警,因为有一次到中国云南省执行任务受伤,被白族的人所救,进而认识了她的母亲,后来便有了她。
在她还未满月的时候,父亲就因卧底被发现而牺牲。
凌笑笑不知道段叙和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她隐隐明白,这种感情是超越了一切的,友情、爱情,甚至连生命都无法阻隔。
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为了打击犯罪,段叙一直在世界各地奔波,有时卧底、有时化妆成游客,宛如百变的魔术师一样,出现在世界各个角落。
小时侯,凌笑笑跟随著他,也是因为父亲的遗志,他要自己的女儿继承自己的事业。
但是当发现她更喜爱美的艺术时,段叙毅然让她退出了助手的行业。
凌笑笑知道段叙对自己的爱,深沉得几乎超出负荷。
而在她的心目中,他也是超越父亲的存在。
即便是费萨雷,也不能替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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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谁来了?”在人边的云霞泛红时,段叙站了起来。
一辆车子飞驰而来,扬起一路的沙尘。
车门打开,费萨雷冲下车子。
随著他走下来的,还有那个背脊笔直的老人。
“我来听你的答案。”哈茂德慈祥地看著她。
凌笑笑惊讶地缓缓站起,毯子也滑落在地上。
费萨雷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单腿跪卜,“我真的只爱你—个人。”
凌笑笑的眼眶一热,泪水滴落到费萨雷的脸上。
他抱住她的腰,“笑笑,我现在只听你的一句话,如果你愿意加入回教,我们明天就举行盛大婚礼,你将正式成为苏米尔唯一的王后。如果不愿意,我立刻陪你回美国,我辞去国王的身分与职务,一切都留给弟弟萨尔姆。”
啊?凌笑笑愕然。他不是王储吗?
“因为国王亲近回教极端恐怖分子,所以刚刚已经山长老会废黜了,长老会一致推荐费萨雷继任新国工。”哈茂德解释道。
凌笑笑颤抖著双手托起男人的脸颊,“是真的?”
费萨雷点点头。
他依然紧靠著她,像个依恋的孩子。
明明是个谈笑间就能定江山的人物,却对著她流露这样的眼神,凌笑笑好想哭,却也好想笑。
“你舍得你的子民吗?”她颤抖著问。
费萨雷犹豫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有萨尔姆继任,我会放心的。”
可萨尔姆还小,还不够强大,不是吗?你的心里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凌笑笑慢慢蹲下来,紧紧拥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喃:“我也只爱你。”
费萨雷的眼睛一亮。
“我愿意加入回教。”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而舍弃江山,她还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我都答应!”费萨雷连连点头。
“我要一夫一妻制,否则我立即走。”
“当然!”
把那四名公主带进他的别墅,只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防止被恐怖分子挟持,威胁到和邻国之间的和平。
当宫廷政变结束后,费萨雷已经迅速把她们遣送回国了。
他当时没有对凌笑笑解释,其实也是存著私心,想看看她吃醋闹别扭的模样,因为这个女人平素总是一副冷静的样子,就连承认自己的爱情也很坦然,让他好没有成就感。
想看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吃醋,也是想得到她爱自己的证明啊!
虽然他是男人,但也有一颗敏感而多情的心哪!
“苏米尔以后要男女享受同等的受教育机会。”
“好好好!”
“还有——”
“在你为我们的子民操心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回宫去?”费萨雷故意嘟起了嘴,“他们还等著觐见新王后哪!”
凌笑笑笑起来,在朝阳的明亮光线中,绽放出最动人的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