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心蕊从房间出来时,意外地看到苏凤南就站在门口。
他倚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看到她出来,便向她伸出手。
“回家。”
苍心蕊的眼圈红红的,看到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心里更疼。
她顺从地递过手让他握着,跟着他回“凤居”。
沿途遇到一些人向他们打招呼问安,苏凤南冷淡但有礼地一一回应了,苍心蕊则一直心不在焉。
一直走进“凤居”的大门之内,男人才声音冷淡地吩咐:“以后少跟祁云擎来往。”
苍心蕊怔了一下,想起祁云擎说的,凤故意缠着他,阻挠他和她来往,她难过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一些。
这男人明明吃醋了,还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可爱。
所以她故意调皮地反问:“为什么?他可是当朝太子殿下呢,怎么能得罪?”
“世上没有比皇宫更污秽的地方。”男人回答。
“什么意思?”苍心蕊皱眉。
“芽芽,皇宫不适合你。”
“见鬼,你到底想说什么?以为我会进宫去当太子妃吗?”苍心蕊猛然甩开他的手,气得面河邡赤。
苏凤南没有辩驳,只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抱住。
“芽芽,我只是舍不得你。”
只是舍不得你。
简简单单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能体会得出他复杂伤感的思绪。
这么好的凤,为什么命运这么乖舛?
苍心蕊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压抑到无法再压抑的委屈突然间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种噩耗,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头昏脑胀,最后就昏昏睡去。
苏凤南坐在椅子上,抱着她,看着她哭到肿起的双眼和一脸狼狈,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
“姑爷?”天濛濛黑时,雨点敲了下门,走进来。“晚饭准备好了。”
看到小姐躺在姑爷的怀里昏睡,雨点急忙走进内间,手脚俐落地将被子展开放好。
“姑爷,让小姐在床上睡吧?”
苏凤南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苍心蕊朝里走。
他的小妻子柔软温暖的身体,正好填满他空虚的怀抱,让他舍不得放下。
雨点看得好笑,“姑爷,您的手臂一会儿就要麻了。”
苏凤南笑一下,恋恋不舍地把苍心蕊放下,为她盖好夏天专用的凉被。
“雨点,弄点温水来。”
“是。”
雨点看着苏凤南用丝巾为苍心蕊擦拭脸上的泪痕,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晚饭先收着,一会儿等小姐醒来再热一热吧。
*
苍心蕊半夜醒来,头痛得就像要炸裂开一样。
眼睛也很痛,睁一下都难受。
卧室内很黑,但是外间的灯光透过珠帘照射进来,让人在黑暗中也感到安慰。
她慢慢坐起来,抱着枕头发呆。
这时男人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醒了?”
她嗯了一声,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男人模糊的影像,依然有些昏昏欲睡。
苏凤南摇摇头,曲膝给她穿好绣鞋,又抱她下床,
“肚子饿不饿?”
“在咕咕叫。”她老实地回答。
他哈哈大笑,抱她到外间的桌前坐好,又拿了湿布巾为她擦手。
“雨点今天特地为你煮了螃蟹,你却早早睡了。”
“啊,我最喜欢吃螃蟹了。”苍心蕊终于绽出一丝笑容。
“我让她先去睡了,我去热一热饭菜。”
“我去。”苍心蕊拉住他,让他坐下,自己转身进了小厨房。
饭菜热好,苏凤南取了上好的花雕。
“难得好菜下酒。”他笑道。
“我也要喝。”
男人亲手为她剥螃蟹,将鲜女敕的蟹肉和蟹黄放到她面前的小盘子里,她就蘸了调料,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凤。”
“嗯?”
“我在外面的时候,见识到许多新鲜的事。”
“喔?”
“比如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
“怎么?心怀不平了?”他含笑看着一脸激愤的小泵娘。
“可是最让我不解的是,就算是一夫一妻的平民百姓家里,女人也丝毫没有地位。比如我在一位农户家里过夜,妻子做了饭,却不允许上桌陪客人吃,只能自己盛一点菜,躲在厨房里吃。”
苏凤南怔了一下,他出身名门,从小又进了宫做太子侍读,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也不多。
“凤。”
“嗯?”小泵娘絮絮叨叨的时候,他向来都充当安静的倾听者。
“你是不是也只把我当成了暖被窝的工具?也认为女子生来是比男人低贱的?我记得你很讨厌女人。”
苏凤南停下了剥螃蟹壳的手。
“你很疼我很宠我,恨不得让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传宗接代的事也不用我做,可你依然看轻我,只把我当作一个易碎的花瓶,好看的摆设吧?”
“芽芽。”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带了隐隐的怒气。
“你有什么苦都不对我说,就连……就连床笫之事也只单纯取悦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很快乐了吗?”苍心蕊也放下了筷子,第一次直视着脸沉似水的男人。“你当我还是三岁的小女圭女圭,是大傻瓜吗?还是当我嫁给男人就只为了在床上享乐?如果那样,我随便嫁给哪个男人不都一样吗?”
苏凤南眼前发黑,他闭了下眼,等那股激荡的情绪平息下去,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苍心蕊。
“芽芽,不要侮辱我。”
“可是你不是毫不犹豫地侮辱了我吗?”
“芽芽!”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吗?”小泵娘激动起来,一挥手,桌子上的杯盘连带着各色菜肴汤汁,碎裂泼满一地。
睡在侧房的雨点被这噼哩啪啦的声音惊醒,急忙披衣下床,却见小姐像发怒的小猫一样,正对着姑爷张牙舞爪。
她站在门外,不敢踏进去半步。
虽然在争吵,那却是一个无法让外人涉足的两人世界,她根本没法进去劝架。
“那么重要的事你也瞒着我,吐血就像吐口口水那样简单吗?那种事……那种事不做会死啊?你当我是婬贱的女人吗?”
“芽芽,不许这么说自己。”苏凤南伸手抱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你太激动了,听我说,听我说,好吗?”
“我不要听,我再也不要听了!”愤怒的小猫在他怀里挣扎,“凤是坏蛋,是骗子,大骗子。”
“芽芽!”男人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抱你是因为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身体不行……”
“男人是最容忍不了被人说“不行”的。”这么说着,苏凤南的嘴角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还笑!我在说认真的!”苍心蕊扬起拳头捶他。
“我也在说认真的。”他低头盯着她,声音沙哑。
“你……”苍心蕊吃了一惊,明显感受到了抵在自己柔软上的滚烫物体。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盛夏的天气,穿的衣裳单薄,彼此耳鬓厮磨,让他早已情动。
老天!
那灼热的感觉几乎要烧毁了阻隔两人之间的衣裳。
苍心蕊申吟一声,小脸瞬间绋红。
“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吗?”苏凤南抱着她转身入内室。
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嗅入鼻端,肌肤相贴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微笑,苍心蕊的愤怒忽然间烟消云散。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虚弱过。
雨点偷偷吐了下舌头,在外面轻轻把房门关上,那一地的杯盘狼藉还是等明天再收拾吧。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和姑爷争吵,但人家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和。
明天,他们又会恩恩爱爱了吧?
*
苍心蕊有些自暴自弃,任凭男人解下她的衣裳……
窗外天色微微发白,居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苍心蕊手脚发软,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她忽然感到颈项上热热湿湿的,懒懒地动了一下,伸手想把半湿的长发撩起,结果一触却满手湿黏。
她一惊,连忙将手移到眼前,尽是刺眼的鲜红。
“凤!”她整个人跳起来,反身抱住脸色死白的男人。
“呵……”苏凤南惨笑,“别怕,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帮我穿上衣裳,送到书房……叫杜渐……”
说到最后,他的气息已经很是微弱。
这次太过放纵,持续时间太久,他甚至没有力气下床了。
但既然苍心蕊已经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最糟也就不过如此了。
*
杜渐在为苏凤南疗伤的时候,苍心蕊守候在门外,寸步不离。
“小姐,喝口水吧?”雨点担心地看着容颜憔悴的她。
她摇摇头。
雨点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这可不是床头吵了床尾和的小事了。
两个时辰后,杜渐终于打开了房门。
苍心蕊看看他,杜渐叹口气,低头离开。
苏凤南盘膝坐在软榻上,还在静静调息。
苍心蕊走进来,坐到他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已经面有血色,才淡淡开口道:“凤,我决定了。”
苏凤南睁开眼,疑惑地望着她,
“我要跟祁云擎进宫。”
苏凤南皱起眉。
“我想过了,既然这毒是宫里配制出来的,那么解药也一定能在那里找到,而且皇宫大内的医术最为齐全,我一定能够——”
“不许!”男人打断了她。
“我一定要去。”
“不许!”
“我要去!”
“芽芽!”
“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吐血,看着你受苦吗?”
“其实,我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啊?”苍心蕊呆住。
“牙芽,我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苦。”苏凤南认真看着她,“我可以疼你爱你,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我很痛苦!”苍心蕊摇头,“如果我们两人的情况换过来,每次都是我在吐血,你能忍受得了吗?你还会向我求欢吗?”
苏凤南哑然。
“凤,为什么不解毒?”
“一定要解吗?”苏凤南神情抑郁地反问。
“一定要!”突地想到一个可能性,苍心蕊脸色登时大变,“难道解毒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不需要。”
“那就解啊,为什么不解?”
苏凤南沉默良久。
“好吧,我解毒。”
他抱了一下小女人。
“芽芽,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