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昂吃惊地望着她,仿佛所受的冲击比被敌人追杀还厉害。
杜锦沙尴尬一笑,“对不起,我这女儿太过顽劣,你不必放在心上。”
“爹爹!知恩图报可是人之常情,他怎么可以不放在心上呢?!”兰若不满的道。
“胡说!施恩图报是医家的耻辱。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玩吧。”杜锦沙生气了,虽然平日宠着兰若,但在人前,他还是要维护杜家的尊严,而不能任她胡闹。
兰若用脚踏了踏地板,噘着嘴巴朝外走。
“姑娘,等等。”
听到方子昂的声音,兰若欣喜地回头,立刻跑回来,“你答应了?”
方子昂微微一笑,“不,我不能答应,因为我已经有婚约在身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好好报答你,不管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日后我都会为你寻觅到的。”
兰若失望地垮着小脸,转身朝外走,嘴里小声嘟囔着,“还会有比你好的吗?我才不要呢。”
方子昂抱歉地看向杜锦沙,“实在抱歉,让今千金失望了。”
“哪里哪里,她一向爱玩闹,这事当不得真。”杜锦沙连连解释,“况且她也有指月复为婚的婆家了,不用跟她计较。”
方子昂这才安心地点点头,“不管如何,诸位的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杜先生,这是我从小佩戴的宝玉,赠与您做个纪念吧。”
“方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杜锦沙面露不悦之色,“难道还真当我们施恩图报了?”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做个凭证,日后我会再回来报答救命之恩。杜先生,您若不收,我会于心不安。”方子昂诚恳地说。
杜锦沙沉吟片刻,伸手接过那块玉,“也好,我就替你先保避着,等你日后再平来希望那时你已经平安了。”
“承蒙杜先生吉言,我会努力的。”
“努力、努力,努力什么呀!又不和我在一起。”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兰若小声的嘀咕着。
难道她就真的放任这个难得一见的俊男走了?
懊不甘心哦!
“若若!”杜母走过来揪住她的耳朵,“怎么可以偷听?没一点规矩!”
兰若被母亲揪到正厅,她靠在母亲身边问,“娘,你当年是怎么嫁给爹的啊?”
“媒人说媒。若若,你还不死心?人家方公子可是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兰若抱着母亲的胳膊问,“那你在成亲前,见过爹爹的样子吗?”
“见过。”杜母突然有些羞涩,“收下聘礼之前,我曾偷偷到杜家的药铺去看。”
“哦!那我爹那时候好不好看?”
“丫头,想什么呢?”杜母瞪她,“女儿家嫁人是图他人好、心地好,会体贴人,这可比作么都强。如果虚有其表,内里是绣花枕头一个,你要他做啥?自己反而要吃苦受罪一辈子。”
“那可不一定哦。”兰若笑咪咪地说:“如果他真的生成天姿国色,嫁了他,每天看着他就会觉得很快乐了。”
杜母摇摇头,“你啊,还真是没长大。”
兰若不依地在母亲怀里扭来扭去,“我已经十六岁了!”
“在娘的眼里,你六十岁也是个孩子。”杜母叹口气,“不管男人女人,不可只看外貌,以貌取人会让你吃大亏的。”
兰若低下头,“我知道啦。”
杜母幽幽地又叹口气,“娘十六岁时已经嫁给你爹,可现在你的婚事还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娘,您说的那个指月复为婚是真的吗?”兰若好奇地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叫皇甫然,和咱们是世交,因为战乱失去了联系,这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然儿也有十八岁了,都到了适婚的年龄,现在却苦寻不着他的踪迹。”
“娘,我又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可不可以不答应啊?”兰若眨眨眼,“如果我们一辈子找不到他,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吗?哪有这种道理!”
“我和你爹商量过了,再等两年,如果还是寻觅不到,就再给你找个婆家。说什么也不能耽搁了你的终身大事。”杜母爱怜地拨弄着兰若的头发,当年逃避战祸时曾经在自己怀中啼哭的小女圭女圭,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可是找不到皇甫一家,就这样白白耽搁了她的青春……
杜母心里十分难过,兰若却眼珠骨碌碌地转来转去,有了另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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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破晓,方子昂便辞别杜家人匆匆上路了。
杜母原本想叫醒兰若让她给方子昂道别,又担心她胡闹惹事,看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送别了方子昂,杜母开始张罗早饭,杜青松上山去采药,而杜锦沙则开始练身。
天大亮时,杜青松也返回来,饭已做好,杜母去唤兰若,在房外敲了敲门,却没动静,杜母有些疑惑,推门进去,床上鼓鼓的一团,她掀开被子一瞧,失声惊叫。
“若若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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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昂憋着一口气,在山道间疾走如飞。
杜锦沙果然是神医,只一夜工夫,他身上的疼痛减去许多,行走已无大碍。
北山是一重重的山脉,山色青翠,温暖的风如女孩的长发一般柔和,吹动着平静的天空中帆船似的白云。
方子昂看看天色,已近晌午时分,肚子有些饥饿,但山间不宜久留,何况他隐约觉得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着他,便咬紧牙关继续向前飞奔。
身后跟踪他的人很奇怪,他走快,那人也走快;他走慢,那人也走慢,似乎不是追杀他的官兵。
到了北山坡,山下就出了开阳国的边界,到了玉衡国。
方子昂松了口气,忽然隐身到一个小山洞中,他要看看那个追踪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静待了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方子昂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其实身后根本没人跟踪他,他正打算从山洞中走出来,只见一个曼妙的身影从树上跳下来,在山岩上左顾右盼。
是杜兰若?!
方子昂大吃一惊,急忙从山洞中走出来,“杜姑娘,你怎么来了?”
兰若一转身,看到方子昂安然无恙,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嗯!我要和你一起走。”
“和我一起走?你知道我要去哪里?”方子昂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呀,但是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你去。”兰若依然绽放着大大的笑脸。
“为什么?”方子昂开始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因为我喜欢你。”纯朴的山居生活,养成了兰若直爽的个性,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即使喜欢男人,也是直爽地开口就说。
方子昂因她坦白的话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苦笑着,“胡闹!你这样私自离家,父母会急坏了的,快回去!”
“不要!”兰若抬高下巴,“我给爹爹留了张纸条,说我出来玩玩啦,没事的,我经常出来。”
“经常?”方子昂诧异。
“嗯!”兰若笑咪咪地说:“你可别说女孩子不可以出家门哦,我经常跟着哥哥去城里卖草药,而且我还会扮成男人呢!”
他沉着脸道:“这和你进城不一样,前途凶险莫测,你绝对不可以跟着我!必家去!”
“不要!”兰若也板起了小脸,“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又不关你什么事,你就只管往前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但是你父母——”
“爹和娘会理解的。”她眼珠一转,“因为我是出来寻找一个人。”
“哦?”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我娘说,我有一个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夫哦,可是因为战乱从小就失散了,我要出去寻找他。”
“女孩子出门不方便,你的事我会帮你留意,你还是乖乖回家。”方子昂叹口气。这个小丫头,真是胡闹。
“什么嘛!你重男轻女哦!要不,咱们比试一下,看谁先跑到山脚下,如果我赢了你,你就不许对我说教了。”兰若走到方子昂面前,踮着脚尖也不到方子昂的下颌,只好抬起脸对他说话。
方子昂虽然很想把兰若押回去,但是官兵在追捕他,再回去恐怕是自投罗网,他摇摇头,“好吧,比一下,如果你输了就回去。”
兰若笑得如迎着阳光的向日葵,“准备好,马上开始。走!”她的身子如一只敏捷的小鹿,蹦蹦跳跳地朝前飞奔。
方子昂虽然有伤在身,但为了让兰若回心转意也是使出全身的本事,如悬空的老鹰朝山脚下俯冲而下。
方子昂自幼随师学武,轻功在同龄人中已算上等,可是当他赶到山脚下时,才发现兰若已经闲闲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欣赏风景了。
“子昂哥哥,你输了吧?”兰若笑嘻嘻地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方子昂面前,伸出小手抚着他胸口,“你不熟悉山路,轻功也没有我好,输是一定的,可干万别难过哦。”
方子昂拿她没办法,只好说:“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是一切要听我的,不许多说话,知不知道?世事凶险,随时都可能没命的。”
兰若用力地点头,“我当哑巴。”
方子昂忍俊不住,“那倒不必。我们到前面的旅店买一匹马,玉衡国是平原,骑马会方便些。”
“好!我从来没骑过马呢!”兰若兴奋不已。
那家店没有名字,只有一面旌旗,上面写着“旅店”两个大字。
四下空旷,过往的旅客自然会在这里歇一歇脚,方子昂也不例外,看到旅店门口放的酒坛子,他才发觉自己已经渴得喉咙干涩。
这是一栋两层的木楼,底楼是用饭的桌椅,后面的一侧大概连着灶房,楼上应该就是住宿的地方了。
方子昂和兰若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店小二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客倌要吃点什么?”
“要两盘青菜和一盘荤菜就可以了。”
“好,客倌,你们稍等,菜马上就好,还要酒吗?”
“不用。”
方子昂打量了一下四周,另外有两桌客人。其中一个一身黑,头上还戴着黑纱的斗笠,喝酒也戴着,是个怪人;另外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干瘦老者,可能是个樵夫,一身短衣打扮,倒也干净利落。
瘪台后面的掌柜四十多岁,留着一抹疏淡的胡须,脸圆胖胖的,堆着弥勒佛一样的笑容。
空气里弥漫着沉肃的气息,连活泼的兰若都感觉到了。
方子昂压低声音对她说:“尽快吃饭,吃完就走。”
兰若点点头。
须臾,店小二端着菜过来,“客倌,您的菜来了,请慢用。”
方子昂问,“小二,你们这里可有闲置的马匹?我想买一匹。另外加上两套男子的衣服。”
店小二连连点头,“有有有,我去跟老板说。”
“谢了。”
掌柜的远远地朝他们点头微笑,“客倌,先用餐,我们一切都为您准备好。”
方子昂点点头。
兰若也饿极了,举筷子就夹,突然被方子昂拿筷子挡祝
“等等。”
兰若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方子昂从怀中取出一支银针,放进饭菜里探视。
掌柜的笑道:“客倌,尽避放心,我这店开了十几年,可从来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子昂一笑,“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敬之处请掌柜的海涵。”
银针没有变色,证明饭菜里无毒,方子昂正要食用,却被兰若伸手挡祝
“怎么了?”
兰若挨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方子昂脸色一变,随即缓缓放下了筷子,然后拉着兰若站起来,走到柜台边,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
“掌柜的,这是买马与饭菜的钱,余下的不用找了。”
掌柜的笑着收下,“客倌不吃了?咱们家的厨子可是一等一的好手艺,做的菜极好吃。”
“我们觉得不饿了,还是赶路要紧。”方子昂拉着兰若朝外走。
“客倌,好走。”
方子昂和兰若刚走到门口,要跨过门槛时,黑衣人与那个干瘦老者如同射出的箭向他们席卷过去。
摆衣人的衣服里藏着一把刀,而老者手中也多了三节棍。
刀声、棍声刺破沉肃的空气,直直地袭击方子昂的后背,眼看触到他的刹那,方子昂的身子却宛如被狂风吹起的风筝一样飘向高空。
方子昂从怀中抽出匕首,割断门口拴着马匹的缰绳,抱着兰若一跃而上,纵马快速前行。
这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两人疾风迅雷,一眨眼的工夫已经离旅店很远。
兰若被方子昂单臂紧紧抱着,后背又紧靠着他宽厚的胸膛,不禁有些意乱情迷,心儿如小鹿乱撞。
她沉迷了片刻,偷偷侧身向后望,“糟糕,他们跟来了!”
方子昂把她扳回来,“坐好!小心掉下去。”
“可是他们也骑着马呢!”兰若一脸焦急,“我们的马载着两个人,肯定没他们跑得快,唔……你能不能让我站到马背上?”
“要做什么?”
“我要解决掉这两个人。”
“怎么解决?”
“别问那么多,快!他们要从背后放冷箭了。”
方子昂依言抱她起来,一手紧牵马的缰绳,一手紧紧抱住兰若的大腿。
依靠在方子昂的肩膀上,兰若挺腰而立,从抽里取出两包东西,对准后面的人用力掷过去。
方子昂只听到背后两声惨叫,突然身上的兰若一软,身子向后仰去,他大惊,抱住她,重新让她在马背上坐好。
抱她坐下的同时他才发现她的肩头多了一支箭,箭头没入肩窝,鲜血染透了她身上鹅黄的衣衫。
方子昂的心一阵悸动,宛如那支箭不是射在兰若的肩头,反倒射中他的心一样巨痛。
他与这个女孩素昧平生,她却一再舍身相救,为什么?
“兰若……兰若……”他一边摇着她的身体,一边焦急地呼唤,“别睡!别睡啊!前面有条小坝,我马上救你。”
兰若双眼迷离,声音虚弱地道:“箭……有毒……”
方子昂越发焦急起来,急扬鞭子催马儿疾行,片刻赶到小坝边,他小心翼翼地把兰若抱下来,用匕首先把伤口周遭的衣服割破撕下,然后说:“我要把箭拔出来了,你要忍祝
兰若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苍白,她勉强说道:“嗯,我怀里有金创药,你先取出来,拔下箭之后敷上。”
方子昂依言取出药粉准备好,然后一手捂住兰若的眼睛,一狠心,另一只手拔下那支箭。
箭头是螺旋状,所以拔出来的时候扯出了一些皮肉,兰若努力想忍住,还是忍不住哭泣起来,“子昂哥哥……没关系……不疼……呜……真的不疼……”
方子昂手脚冰冷,自己全身受伤时他也未曾这样难过。
随着箭头流出来的血已经成了暗黑色,肩窝处的颜色越来越深,看来毒性剧烈,如果再耽搁,恐怕这丫头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方子昂低头咬住她的伤口,用力的吸吮,怀中娇小的身躯不停的颤抖,让他的眼泪也快流下来。
这个傻女孩,一定是替他挨这一箭,否则在他前面的她不会受伤。
方子昂不忍心看她如此受苦,伸手替她点穴,兰若头一垂,睡了过去。
连着吸吮了十几口,直到流出的是鲜红的血时,他才停止,把准备好的药粉小心翼翼敷上,即使在昏睡中,兰若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他又从内衫上撕下一块布,为她包扎好,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草地上,方子昂在小坝边洗了洗手,回头看到兰若衣衫不整血迹斑斑,知道这样无法继续前行。
他从店家准备的包袱里取出一套青色衣衫,准备为她换上。
兰若身上穿的鹅黄衣衫被血染红,方子昂小心翼翼地解开,手伸到她的胸口时,他猛然收回了手。
这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碰到岂不是轻薄了她?
可是让她穿着这样的衣服更是教人无法忍受,方子昂犹豫了片刻,忽然有了个主意,他跪在地上朝着上苍叩了三个头,然后解下兰若身上的衣服。
在长衫下,还有贴身的亵衣,紧紧裹着少女的玲珑身躯,胸前的花蕾,纤细的腰肢,挺俏的臀部,修长的双腿,无一不美,无一不诱人。
方子昂只觉浑身一热,血液逆流而上,脸庞烧得厉害。
已经二十岁的他,早经历过男女之间的情事,比兰若更性感更成熟的女子他阅历不少,却从未让他有过如此情潮汹涌的感觉。
老天啊,怎么会这样?
她还是个纯洁无瑕的小泵娘……
方子昂赶紧为兰若套上那套青衫,为她系带子的时候,双手还无法自制地发抖,费了好半天工夫他才做好这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为兰若换一套衣服,比同时和几个高手打斗更让他劳累,全身是汗的他宛如虚月兑了,他颓然在兰若的身边躺下,仰头望着湛蓝的晴空。
大朵大朵的白云悠悠地漂浮着,渐渐幻化成兰若明媚的笑颜,他一惊,又翻身坐起来,看身边的兰若,还在沉睡。
他深深地叹一口气。
自己的事已经够烦恼了,如今再加上这个小丫头怎么是好?
为了防止敌人找到线索,方子昂把兰若染血的衣衫包住一块石头,扔到了河里沉下去。
马儿已经喝足了水,日头开始渐渐西斜,阳光在兰若的脸上温柔地停留,她长长的睫毛在玉一般的面颊上留下弯月一般的剪影。
神气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可爱得有些像婴儿一样柔女敕的下巴,她就像一个美丽的白玉女圭女圭。
方子昂最后叹一口气,然后解了她的穴道,趴在她耳边喊,“起来了!再不赶路就要露宿荒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