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齐之的主卧,除了他本人和他的贴身大丫鬟之外,就连他的女人们也是不能轻易进入,所以很安全。
苏抹微因为冲喜,所以才能在这个主卧暂住。
在原齐之的授意下,并在和安、和宁的帮助下,苏抹微很快掌握了原齐之内宅院子里的情况,包括人事和财务。
苏抹微所需要做的,就是一大早把原府分派给二少爷院子里的物品确认后接下,然后再分派给佣人接收、使用或者保管。
她最主要的职责只有一项——负责服侍好原二少爷的衣、食、住、行。
原二少爷院子里的所有人,所有的工作也不过就是这一项,服侍二少爷。
苏抹微等于是管家,是把服侍二少爷的工作细分给各个佣人,她负责统管。
这个管家说好当也简单,说不好当也麻烦,最关键的就是看二少爷满不满意。
如果二少爷满意,就算她做得不够妥当,那也是“好”。如果二少爷不满意,就算她做得万无一失,也是“不好”。
不过让苏抹微暗自庆幸的是,按照这进门几天和原齐之的相处来看,原二少爷对她还是不错的。
所以,她目前的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彬者说,是“很不错”。
绑来,原宜之羡慕地偷偷对苏抹微说:“二哥对你真的很好耶!你刚一进门就让你管家了。你要知道,在大宅门里,管家之权对女人的意义很重大的,有不少正妻都得不到这个权力呢!”
原宜之的生母周姨娘,就是郑氏夫人嫁入原府之前服侍着原北顾,但是原北顾从来没让她碰过管家之事。正妻郑氏进门之前,原北顾内宅的事情由他的教养嬷嬷管,郑氏进门后,就由郑氏管了。
所以,原北顾的三个姨娘都很羡慕苏抹微的。她们在郑氏夫人手底下苦熬了大半辈子,从没有风光体面过,而苏抹微一进原府就能管家,能当家作主,和正妻又有何不同。
不过,等真正的正妻进了门,苏抹微的日子大概就要难过了。
这日清晨,苏抹微在雪松园正院里处理完家务事,觉得有些口渴,便端了喜莲沏好的茶要喝,刚把汝窑青瓷茶杯上的盖子掀开,二门的传话婆子进来禀告:“姨女乃女乃,二少爷吩咐人来说苏家小舅爷来了,让姨女乃女乃见一见。”
苏抹微一怔,才意识到是自己弟弟来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是她娘家出了什么事?
这样一想她就更为不安,立即站起身吩咐道:“快让他进来,他还小,可以直接进内院。”
传话婆子出去不久,就见苏抹云的小身影快速疾走过来,虽然他年纪幼小,也是第一次进入这样华美的宅院,却没有东张西望失了仪态,显然苏大娘把儿子也教养得很好。
苏抹云抬头看见站在雪松园门口等待的姊姊,立即咧开嘴笑,露出那颗调皮的小雹牙,大喊:“姊姊!”
苏抹微心情激动,却强压下翻滚的思绪,上前拉起弟弟的小手,见他神情欢快愉悦,不见半点愁苦,猜测应该不是家里出了事,稍微放下点心,这才问道:“姊姊很想你。不过,你怎么自个儿来了?爹娘也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苏抹云得意地扬起笑脸,“是姊夫派人接我来的,我还骑了大马呢!”
“喔?”苏抹微很惊讶。
她觉得外面日头太晒,于是拉着弟弟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吩咐喜桃去拿点新鲜水果和点心,又让喜莲斟茶,这才继续追问弟弟:“你姊夫接你来有事?”
苏抹云点了点头,雀跃道:“以后我每逃诩会来原府了。”
稣抹微不解,问:“这是为何?”
她虽然想念父母和弟弟,却也不愿他们频繁无故地登上原府大门,如果让原府以为她家是攀附富贵的小人,可就不好了。
苏抹云笑咪咪地答道:“姊夫夸我很聪明,让我以后到原府的家学跟着一起念书呢。”
苏抹微轻轻“啊”了一声,苏抹云却转头吃起喜桃拿来的新鲜桃子,一下子吃得满脸满手都是汁水,很是香甜。
喜莲在旁边细心地用手绢为他擦拭,免得沾染到衣裳上。
苏抹微模了模弟弟的小脑袋瓜,心里万般疑惑,又问道:“爹娘都知道了吗?”
苏抹云点头,“知道的。一开始娘还不同意,说不乐意高攀原府,怕我来了要受气,是姊夫亲自说服娘的。”
苏抹微心下莫名感动,又有点受宠若惊,她竟不知道原齐之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少爷这么给他们苏家面子,还愿意提携她的弟弟。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姊姊归宁的第二天,姊夫又来了一趟。姊夫还送来好多东西,好多好多呢!什么都有!”
苏抹云毕竟年幼,只记得东西多,似乎吃穿住用的都有,但让他一一分说他又记不太清楚了,只好张开双手比画。
传话婆子还在门外等着,这时让喜桃进来传话道:“二少爷说他亲自带小舅爷去家学,拜见一下先生,中午再让小舅爷过来陪姨女乃女乃吃饭。”
苏抹微虽然觉得此事太过突然,她担心怕有不妥,但是能让弟弟获得良好教育,以后博取蚌功名什么的,毕竟是件大好的事,她便点头应了,回头又再三嘱咐弟弟:“要多看多听,少说话,言行举止都要有礼貌,千万不能让人小看了,知道吗?”
苏抹云重重点头,“我记得的,娘一直揪着我耳朵教呢!姊姊放心。”
卑虽如此,苏抹微毕竟放心不下,弟弟才五岁啊!
她等了一会儿.觉得坐卧不安,便派喜莲去打听二少爷是否有空。
不消一会儿,喜莲回来说二少爷独自去书房了。
苏抹微犹豫了一下,亲自端了冰镇酸梅汤,去了原齐之的书房求见。
原齐之的书房位于雪松园的南部,名为“慎斋”。
斋内,东墙壁悬一卷轴字画,上面只有“慎独”二字,却可见书法之端正劲美,气势雄厚;北墙正中八仙桌,左右太师椅,桌上置棋盘;西端靠墙是紫檀书柜,里面琳琅满目地装满了线装书,还有些罕见的竹简和龟壳甲骨文——南端轩窗下一张紫檀大案桌和靠背椅,桌子上面陈列着笔墨纸砚,以及相关的笔筒、笔架、笔洗、镇纸、印靶、印章等。书斋典雅大方,令人踏进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心情沉静,沉浸于书香氛围。
书斋幽静、典雅,简直和原齐之的铁血军人形象不合,当苏抹微踏进门,看到沉静地坐在书案后的夫君,又觉得其实很合适。
世家大族的贵族子弟,讲究的是文武全才,不会像草莽出身的士兵大字不识一个,只会凭着一股血勇之气上阵厮杀。
原齐之见苏抹微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欣羡,不由得一笑,“你若喜欢,也自己置办个书斋就是了,需要的家具什么的,列个单子给我就好。”
苏抹微心下欢喜,她自从认字读书以后,就梦想着能独自拥有一间书房,奈何家里太小,她一直未能如愿。
她也不忸怩,大方地笑着应道:“正好,我的小院有三间正房,西里间做卧室,东里间就改做书房吧!”
苏抹微小院的三间,中间是客厅,原本东间是凉杨,适合夏日居住;西间是暖阁,适合冬日居住,但是苏抹微想着东间窗子务,日光充足,比较适合改为书房。
原齐之点点头,其实把那苏抹微小院三间都改做书房他也乐意,反正日后她也没有机会在那小院里居住。
他招手要苏抹微过来,拿起书桌上放着的三张宣纸,交到她手中,“我原本打算直接交给岳父岳母的,岳母无论如何也不收,最后连这地契、房契和田契也都改了你的名字,你就收着吧!”
苏抹微看着手中的契约书,地契、房契是同一个地点,距离乌衣巷不太远,隔了两条街的一处三进宅院,那里交通便和,治安又好,周遭多是金陵中层官吏居住的地方。
田契是京郊附近一处五百亩的地,苏抹微知道那个地方,一片平坦的良田,河水环绕,出产极丰,地价自然也极为昂贵。
见她面有不解,原齐之又道:“原本是送给岳父岳母的,但是岳母不同意,所以就改了你的名字,算是你的私产。”
原齐之挑眉,颇为玩味地笑道:“岳母不肯接受我的馋赠,却乐意让我把物产都送给你,她实在疼爱你这个女儿。”
苏抹微眼圈微红,微微颤抖的手里拿着那薄薄却价值千金的三张契约书。
她的心里又酸又甜,难以形容这种复杂滋味。
这对于原府来说,或许是随手的一点打赏,可是对于平民之家来说,却是一辈子也难以积攗下的丰厚财产。
她觉得受之有愧,似乎接受了,就有了苏家“卖女求荣”的嫌疑。
原齐之见她低下头,并未多欢喜,不禁暗叹口气。
苏家人这种莫名的矜持和清傲是让他有些欣赏,却又有点不耐,他说:“岳父岳母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前,而抹云年纪又小,如果再让他们每天早起晚睡地做活,恐怕对健康不好。”
苏抹微想起母亲原本乌黑的秀发里已经掺杂了雪丝,父亲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已经微微弯曲,心下不由得酸涩。
“原来的住宅太狭小,连个早起遛达的地方都没有,周遭又是各种店铺,从早到晚的喧嚣,不宜居住养老。那处宅院便是让岳父岳母养老的。田亩则不用担心,庄子上自有管家管理,只要按季节收租就好,这些田产已足够岳父母日常花用。他们不想要,你就替他们管着,只把收成送过去就是。”
苏抹微更加靠近原齐之,手抓住他的胳膊,头越来越低,豆大的泪珠落在了他的袖子上,很快染湿了一片。
原齐之反握住她白皙秀女敕的玉手,放在手心里把玩,只觉得怎么也爱不够。他笑说:“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你既然已经嫁人成家,自然已是大人了,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至于抹云,我看他很聪明伶俐,只要下苦功,不愁将来。”
苏抹微再也忍不住,呜咽着扑进原齐之的怀里。
她不知道尊贵的原二少爷为什么对她这么好,甚至爱屋及乌地对苏家人都这么关照体贴。
她也明白,原齐之抬举她的娘家人,实则是抬举她。
从小到大,他是爹娘和弟弟之外唯一对她好的人,她无法不感动。
尽避她知道身为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妾,对尊贵的夫君心怀妄想是注定要成一场空的,可是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要清醒,不要让富贵荣华迷了她的眼,可是原齐之无声的体贴入微,终究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这一刻,她的心,酸酸的,甜甜的,还有些疼。
她紧紧抱着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原齐之环抱着她纤细的蛮腰,反问:“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苏抹微摇摇头,她想辩驳,说才没有几个男人会像他这样好,说出口的却是撒娇一般的嗔语:“原齐之,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以为贵族少爷会很傲慢很难伺候的,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原齐之低头咬住她如珠似玉一般的小耳朵,说:“我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