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再一次的以极优雅的动作,使车子如朵鲜红的花朵,流畅的在山路上移动着。这是她向来用以发泄心中烦闷时的做法,狂奔且极致的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
懊死,我不该任自己这么失去控制的,她有些自责的提醒自己。松彦是我的责任,我不能将自己的挫折和无力感旁分到其它人身上。好累,真的好希望有人可以依靠,可以离开这令人神经紧张的商业战场。
念头转回郝姨所说的话。不错,我最近的表现是有些反常了,但还不都是为了那张该死的合约!松彦已经快完了,现在唯一拯救它的方法就是寄望它的子公司跟彤宫的合作能产生转机了。
彤宫是个很神秘的公司,它在五年前突然在美国出现,推出了一系列的计算机游戏磁片及卡带,旋即风靡世界上的大人小阿、至今如果有人说他没听过彤宫的话,大家非把他当成外星球来的怪物般的侧目。
因为彤宫的产品形象已深人人心了,所以当它放出风声想在台湾寻找一家合作厂商时,便在国内的大大小小业界之间引起不小的震撼,人人都希望自己的公同能雀屏中选,得到这个独吃市场大饼的机会。
而水湄之所以极力的想争取这个机会,一方面是为了拯救松彦的体制和员工的生计;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看准了计算机游戏的市场。于是,她早在三年前便要求公司内部规划筹备,成立另一家计算机公司,准备在适当时机打人市场。最初期,这家子公司只是为松彦旗下的企业做做会计帐务之类的计算机化。但随着愈来愈好的成绩,使松彦的电脑公司在外面有了不少好口碑。
然后如她所愿的,彤宫在台湾的分公司开始物色合作的对象。松彦在水湄的亲自领军之下,与公司大大小小吧部们日以继夜的拟出一份针对彤宫的胃口。而且不便松彦吃亏的合作方案。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派人亲送至彤宫在美国的总公司,然后就是一连串似乎毫无止境的等待,久得令水湄几乎想要放弃时,却似乎有了些许的转机。
先是许许多多的信件、传真文稿,然后是分公司的人员开始和水湄有零星的接触;接下来是彤宫总公司的技师、工程师们一批又一批自美国千里迢迢的来到台湾,提出他们的问题和要求。
水湄下令要所有的人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子他们合理的解答,也要求松彦提供最大的配合使彤宫能满意而愿意签下那纸合约。
由于她和部属的努力,终于,彤宫在台湾的最高主管李经理和水湄接触了。据他所说的,彤宫对松彦所能提供的配合条件感到非常满意,似乎极有意愿与松彦合作这个跨国性的合作计画。
在他的暗示之下,水湄在董事会力战所有持反对意见的其它股东,在她一再努力的游说后,他们终于答应让水湄放手一搏。但是他们也附有一个但书,即此举若不能使源于破产边缘的松彦起死回生的话,他们将要宣布破产清算财产,以减少如陷泥悼的损失。
现在松彦有了个崭新的厂房,里面的生产线和员工也都准备好随时可以上线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他们所苦等的东风即是耶纸便他们有所依恃而开始量产的合约。
水湄志在必得的和李经理一再磋商,但对方却迟迟不肯签订最后的合约,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签了许许多多的备忘录及草约。虽然水湄再三的催促,但他总是将最后的签约日期推回给美国的总公司。
不死心却焦急的水湄只得一封又一封的传真到美国的彤宫总公司,对这样悬在半空中的感觉,她深深地感到不安,但日子却一天天的过去了。
终于李经理今天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他要水湄备齐所有合约及相关文件去见他。怀着很大的期盼,水湄带着合约到彤宫,但李经理却告诉她,彤宫的总经理即将返国,届时会再通知水湄去签约的,这使得水湄败兴而返。
唉,不该这么急躁的。我等了这么久了,还会在乎这最后的几天吗?水湄瞪大眼睛猛然酌将方向盘回向左边打,脚上则是用尽全身力气的踩死了煞车。车子急狠狠的煞住了,卷起漫天黄色尘沙。水湄脸色灰白的将头靠在方向盘上喘着气,豆拉大的汗珠不停的自她额头流下。
懊死,我怎么没发现这里在修路?她抬起头咬着下唇,瞪着那个小小的牌子上写着“路段坍方,小心慢行”,何时坍方的?为什么我都没发现?
她打开车门走进懊热的午后沉闷天空下,好笑的望着右手遍那一片的落石和流陷的路基。巴水湄,-真是有些失常了,日常上下班-都是由阿隆接送,一上车不是偷闲的假寐,即是有看不完的公文,何曾有心去留意外头的景物?她苦笑的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灰尘。
蓦然有道人影遮住了她眼前的光亮,她抬起头却马上的低下头,闭着眼睛使劲地摇甩着头。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水泥大惊失色的感到自己下颚被轻轻地托起,她惊惶失措的望进一对似笑非笑的胖子之中。“你……不可能的……不……”
“水湄,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裴星慢条斯理的任自己恣意的盯着她看。五年了,眼前的水湄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文静又胆怯的女孩;她已经成长蜕变成如此成熟且精明能干的企业负责人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水湄急急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狼狈的解释着自己的慌乱。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出现?”他扶着水湄的背强迫她往他的车子走去。“幸好我在这里出现了,否则依-这种自杀式的开车法,迟早会出事的。”
水湄坚持站在原地的瞪着他看。“裴星,你想干什么?”她腿起眼睛看他若无其事的要他的司机去开水湄的车子,而坐在前座那个助理般的男人也机警的随司机而丢。
“你以为-在干什么?”水湄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个人就这样未经她同意的开走她自己的车。“那是我的车!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裴星摊摊子,脸上装满无辜表情的朝她耸耸肩。“-以为呢?”
“裴星,”水湄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这个今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一时之问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以为你是谁?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别五年之后,你现在又为什么要不请自来的出现在我面前?”
“宾果!水湄,我发觉这么多年没见了,-倒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聪明,这令找更加的想念我们从前的情分,尤其是每天得在天亮之前溜回我自己的房间,免得东窗事发被抓到我整个晚上都窝在-房中的事。”裴星说着话,眼绅却似乎有些飘忽的沉缅于往事中。
水湄禁不住地也回想起年少时的大胆,想到那些疯狂刺激的举动,红霞铺满了她的脸。“裴星,那些已经是过去的陈年往事,多说无益。请问我现在可以走了没?”
“水湄,那些事永远都在那里!在-心里泡在我心中,也许五年前我做错了一件事,但我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去补救它!水湄,我要-回到我身边。”裴星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窝上,缓缓地对着她说。
水泥强迫自己站稳脚跟,等那阵晕眩感过去。她闭上眼睛,那些愤恨羞辱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向她涌来,最后她毅然的睁开眼。“裴星,五年前你走出璞园的大门时,你就已经在我们之间划下了休止符。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支撑住松彦,我想以后我们大概只会在会议桌卜见面了,裴总经理”我早该想到的:mr.bay,那就是你裴星。”
“没错。水湄,我就是mr.baY,而且我也非常清楚松彦目前的状况。水湄,松彦并不是-的责任,-又何必硬将这个沉重的负担往自己身上扛?”
“这就不劳你裴总经理费心了。现在可不可以请你送我回璞园?毕竟,-的人把我的车给开走了。”水湄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其它的,没什么好说。”
“水湄,不要对我这么冷淡,我……”裴星打开车门,看到水湄已经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他急急忙忙地驾车追了上去。“水湄,别赌气了,从这里走到璞园起码也要走上二十分钟。”
水湄丝毫不理会他在身侧缓缓行进间的叫唤,只是自顾自的朝路的那头走去。
“水湄,水湄!”裴星眼见她那不为所动的模样,只得重重地叹口气,一加油的将车子开得老远再停下车等地走近。
“水湄,上车吧,我不会再说任何-不想听的话了。”他打开车门,刻意摆低姿态的说。
水湄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生进驾驶座旁,裴星倒是说话算话的没有再开口,一直到璞园前的那个大弯道,而水湄的跑车正安安稳稳地停放在那里。
“-的车在那里。”他趴在方向盘上想了一会儿寸开口。“水湄,我……”
“谢谢你,裴总经理,我们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能记住我姓巴,你可以称呼我巴小姐,或是巴特助。或是……李太太。”水湄一口气说完,黯然的则过头去。“你要不要到璞园坐坐?你走了之后,璞园并没有很大的改变。”
“不,“李太太”,现在的扑园并不是我所愿意走进去的扑园,因为那里面藏了太多的伤心事了。”裴星故意强调似的加强语气的叫她李太太,但在看到水湄突然苍白了的脸时,他深深地懊恼于自己的逞口舌之利。
“是吗?裴先生,别忘了是谁让璞园充满伤心事的!谢谢你送我回来!”水湄咬着牙的说完,伸手推开车门往自己的车跑去。.
彼不得脚上的细长跟高跟鞋,她以所有的力气拚命的向前跑,急促的眨着眼睛,因为她明白只要自己稍一停歇,泪水可能就会失去控制的往下滑了。
车旁的两个人礼貌的点点头就离开了,水湄用力的踩下油门,攘轮胎发出一阵怒吼之后,像月兑弓之箭般的向前冲去。而裴星只是满脸莫测高深的望着逐渐远去的车子。
水湄,我不会就此罢休的。他无言的告诉自己。
被岁月绣蚀了的铁门在背后发出一阵吱吱哑哑的声音,水湄并没有回过头去看,她坐在车上努力的乎息自己内心的骚动。等略微平静了之后,她才推开车门,往那扇雕塑精美的大门走去。
这是栋很有气派且雅致的房子,即使是在已被岁月多添了不少纪念品之后。古朴的哥德式建筑到处都雕满各种浮雕的圆柱,半圆型的扇窗都被刺绣精致的窗帘布衬托得吏优雅,在大门上有个木制的门牌板,古道的笔法苍劲约写着“璞园”两个字,站在门前的长廊往下看,顺着水湄刚走上去的阶梯两旁是美丽的花坛,顺势而上,园子里铺满了青草皮,剪得整齐的榕树将草地围绕在中央,商住右边一点就是水湄停车的地方了。
这么美的地方却充满了伤心的过去:水湄摇摇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小姐,-回来啦。”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妇人一听到声响,立刻出来迎“阿霞姨,我爸爸妈妈今天情况怎么样?”水湄将公文包及皮包放在桌上,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些放在桌上的信件,其中许多是帐单,爸爸的医药费,妈妈佛堂每天所用的鲜花的帐单,还有其它零零碎碎的收据和请款单。
阿霞有些不忍的看着年轻的女主人那樵粹的容颜,自从李家开始家道中落,水湄就成了老总的特别助理,随着老总的身体愈来愈衰弱,水泥肩上的重担也更加沉重。
到老总中风之后,虽然开刀或许赶走了他生理上的病痛,但在他心理上却也失去平日那种叱诜缭啤⒆莺嵘坛〉姆绮闪恕5较衷冢整个松彦企业几乎全压在水湄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
对平时即如此劳心劳力的水湄,阿霞有点迟疑要不要说出耶件事,因为地相当的明白水湄是多么爱这问大宅子”璞园。
靶觉到阿体的沉验中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水湄诧异的抬起头看着这位在璞园已超过二十年的管家。
“阿霞姨,我爸妈怎么了吗?”水湄警觉的放下手中所有的纸片。“我爸爸“小姐,老爷没有事。她的护土玉娟说他最近很有进步呢:只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
水湄认真的坐直了身子。“阿霞姨,有什么话-尽避说好了。”她说着又拿起那些夹有帐单跟广告的纸张。
“呢……今天下午有个人来找老爷,我躲在门后偷听了一下……因为那个人一进来就一副贼头城脑到处看着房子里的装潢,还要我带他去参观楼上的房间。我很怀疑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所以才偷听他跟老爷讲的话。”阿霞有些难堪的坦承自己的行径。
“哦?”水湄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总之她感到相当不妥,看看有些局促不安的阿霞,她放弃了声音。“没关系的,阿霞姨-这样做并没有错,因为当时我不在家,而那个人的行为也很今人感到可疑-听到什么?”
“就是说啊。我送茶水进去之后就躲在门遍听。小姐,老爷好象要把璞园卖给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我听那个人跟老爷说我们这个璞园已经太老旧了,即使他要买下来再卖出丢,也得先化时间去整理,所以现在并不可能给老爷太高的价钱。”
彷佛五雷轰顶似的,水湄脑筋空白了一阵子才逐渐有了意识。“爸爸要卖了璞园?这……为什么?璞园是他的一切啊!”
“我也不知道。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因为当时夫人也坐在老爷的床边。”
“那妈妈怎么说呢?”水湄摇摇蔽晃地站起来,她可以轻易的感觉到脸上的血液似乎都已流光了般的苍白。
“夫人只是坐在那里,她一句话也没说。”
水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即使妈妈坐在那里又如何?早就已茹素礼佛的妈妈,根本就不去过问这些俗尘俗事。
“我先去看看他们,你去忙吧!”
“小姐,”阿仅在她走出客厅之前叫住她。.“小姐,老爷为什么要把瑛园尔掉呢?是不是松彦真的已经……”
水湄强挤出一抹微笑,拍拍阿霞姨的手。“阿霞姨,不会的,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松彦倒下去的,就快要有转机了。只要有我在,拚着这条命我也要不择手段的使松彦再维持下去。”
“可是……”阿霞免不了担心的看看屋内典雅气派的摆设,在这里度过了二十个年头,她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栋美丽的大宅子里度过,如果离开这里……地想着难免会依依不舍。
“没事的。我先去看妈妈,-忙-的呢!”水湄不停的安慰着她,但心里也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走进后面长廊的花园小径,空气中充满了花香,有草的清新气息及檀香的馥浓气氛,她穿过小径向一问简单的小平房走过去。
开放式的佛堂显现眼前,水湄朝慈眉善目的菩萨凝望了许久。菩萨啊菩萨,林如此庄严的法相是你参透了多少俗事十扰才能有的欢喜自在?
她恭恭敬敬地上了香,朝后面的小房间走进去。那里布置得清净简单,她走到床边坐下,沉默的看着那个坐在老蒲团上的妇人。
“水湄,有什么事吗?”妇人并没有睁开眼睛,仍是维持她打坐的姿态开口问着水湄。
“妈,下午有人来拜访爸爸跟-?”水湄泱定单刀直人的提出她的疑问。
瑛蓉睁开眼端详了水湄一阵子才说话。“-怎么这么苍白?唉,-自己的身子要顾好,赶明儿个我叫回霞要多注意-的饮会。”
“妈,下午那个人到家里是有什么目的?-已经有很多年不见外人了……”水湄急急地追问自己所想要的答案。“你们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起码我可以回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瑛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伸伸手脚。“水湄,有些事不是我跟你爸爸故意要瞒-,不让-知道的。”
她看看水湄凹陷的双颊和盛满忧郁的眼睛。“水湄,依常理来说,-是我们的媳妇,从血缘上-又要喊我一声姑姑,我们是亲人。”
瑛蓉顿了一下才验续议下去。“我跟-爸爸都不忍心看到-襟松彦给转垮了,都是我们的责任-还年轻,铭雍走得早,-还是可以找个真心对-好的男人,过-这个年纪约女人该过的日子,不要被我们给绊住了。”
“妈,这是我的责任,不光是因为你们是铭雍的父母,而是你们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了,我怎么也不能弃你们于不顾。”水湄轻轻地说道。
“水湄,你爸爸今天早上跟我商量过了。现在松彦的情况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想想,再让-这样没头没脑的做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是该我们出面解决问题的时候了。”瑛蓉微微一笑的说。
“妈,松彦正要有起色,只要我跟彤宫一签好合约,生产线开始运作,松彦的员工就可以撑过去这场难关的。那样一来,松彦马上就可以起死回生的。”水湄将自己的计画源源本本地说出来,希望能使瑛蓉打消卖掉璞园的念头。
“水湄,还有银行的贷款呢?每个月沉重的利息负担对松彦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的支出,我跟你爸爸决定把璞园卖了,偿清那些贷款,然后把松彦结束。”瑛蓉说到后头,眼角也逐渐湿润了起来。“你爸爸经过这一病,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他是不可能再回公司上班了。”
“妈,还有我啊!”水湄忍不住宾落两行泪珠。
“水湄,我们就是怕-被松彦拖垮,所以才不得不卖掉璞园来偿债。下午的那个男人是个挺有名气的中介商,他出了个价钱,但是我跟你爸爸都不满意,或许我们会再找别的中介人。”
“妈,他出价多少?”
“八十万,其它还有什么一大堆的增值税或费用的要我们付。”瑛蓉缓缓地走到窗前看出去。“这座璞园是当初-爸爸要娶我时才盖的,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
在道里,我生了铭雍,也送了走了他,唉……”
“八十万?妈,璞园光是土地就超过七十万了,那个人是个大骗子!”水湄生气的在原地兜着圈子踱步的说。
“水湄,我们会再找其它人来估价的。这件事-就不要管了,好好把-的身子养好。”
水湄停下脚步,露出了忧伤的笑容,“蚂,这足我的家,-跟爸爸是我的亲人,-教我怎么能不管这件事呢?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美丽的璞园任人障意给它贴上襟镜、写下价码?”
“但是水湄,-教我们又怎么忍心看-这样成天劳力劳心的为了松彦而樵粹?”瑛蓉带着感情的伸手模模身畔那张红木的小茶几。“水湄,这件事我们已经决定了,下午那个人走了之后,又有另一位中介商打电话来。他说他有一位买主愿意付一亿元买璞园,你爸爸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到个真心爱璞园的买主,钱倒不是最搜要的。”
“一亿元?他来看过璞园了吗?”水湄怀疑的瞪大眼睛。虽说璞园是如此的跌买,但竟有人愿意出如此高的价钱,她诧异得咬住下唇。
“我也不清楚。听那位先生说,他的买主是个华裔。在国外的事业做得很大、很赚钱,这回是因为生意要开始往国内移了,所以才打算在台湾买房子。”
“华裔?爸怎么说?”
“你爸爸说等跟他见了面再谈。”
“妈,我想这件事可以先缓一缓,因为我已经快跟彤宫签下合约了……”水湄仍不死心的想阻止这件事……
“水湄,李家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这么大片的宅子跟院子,看着也是有些冷清,卖了也好。佛家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富贾荣华、气派隆奢终究是一场空。我们只要你能再找到好归宿,日子对我们而言,也就很圆满的了。”瑛蓉不忘旧话重提的再次说起这档子事。
“妈,别再说这些了,现在我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要如何把松彦整顿好。”水湄借着整理衣裙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烦躁。“我去看看爸爸。”
“嗯,去吧!”瑛蓉见水湄明显的不愿再触及这个话题,她体谅的拍拍水湄。
走出小小的佛堂,水泥再度凝视神态安详的菩萨,长长地吐了口气,快步朝前面宅子走去。
在走廊上,水湄用手揉揉脸上的肌肉,然后绽放出一抹雅致的微笑寸推开房门。
床畔的护土见到她,立刻将床头九上的一本纪录本送到水湄面前。“小姐,老总今天食量及排泄都很正常。只是下午因为接见访客的时间久了点,所以有些累。”
“谢谢-,玉娟,-先去吃饭吧!我想跟我爸爸聊聊。”水湄在纪录本上签好名之后交还给她。
等护土体贴而轻轻地关上房门之后,她才缓缓地镀步到床前,坐在椅子上看着正闭目养神的老者。
“水泥,-今天比较早回来?”李省风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水湄。
“有事困扰-?”
“你认为呢?我刚才先去看过妈了,爸,不要卖掉璞园,这园子里充满了你们的过去,我知道你们舍不得的。”水湄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李省风沉吟的看着已是心力交痹的媳妇儿,过了半晌才开口。“水湄,松彦的情况已经是无可救药了,趁早把它结束也好还-自由啊!”
“爸,情况已经要有转机了,我不是常向你报告我们跟彤宫的事吗?我们已经快把合约签下来了,眼看着就要有转机,璞园还是可以不用卖的。”虽然想起形宫的老板是裴星的这件事今她忍不住的皱起眉头,但是她还是用轻快的语气说着话。
李会风欲言又止的看着水湄,然后寸重重地叹口气。“水湄,明天我会跟另一位买主见面,地出价一亿。我已经决定要将璞园月兑手了,-也该从这个泥淖里月兑身,松彦已经误了-五年青春……”
“爸!”水湄无奈的低声叫了起来。“是我自……”
“我捆了,-也赶紧去休息休息吧。”李省风说着自行躺子闭上了眼睛。
水湄没辙的看着老人崛强的面容,她明白自己再怎么争论下去都是没有用的,李省风的顽固跟他的经营手腕向来都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事,她叹口气的走了出去。
沿着木质楼梯往楼上走,水湄沉重的一再回头看着客厅里已在她记忆中生根了的一景一吻。那个大壁橱的最下面一格是她、铭雍、裴星的秘密宝箱。里头曾经有过他们许许多多的秘密|他们第一次偷抽雪茄、偷喝酒之后把酒瓶子藏在里面;
里头也曾经有过铭雍所暗恋的那个女孩的照片,更多的是铭雍和裴星的仰艺会所寓的情书。
再往上走,她的思绪又拉回那似乎已是很遥远的年代。里头曾有过铭雍的;裴星的PLAYBOY、阁楼之类的画报;至于在属于水湄的那个铁盒子里,有过最最刺激的东西大概就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敢和死党冲进情趣商店所真的避孕丸了。
尽避三个人都各怀鬼胎,但他们绝不去偷看别人的铁盒子内放了些什么东西。
只是铭雍和裴星在水湄面前倒也从不遮掩的展示彼此的收藏,而水湄却是抵死也不让他们一探她盒子里的秘密。
而现在……铭雍已过世多年,裴星……他也事业有成的再度出现在她面前了。
水泥加快脚步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她愣愣地看着被风高高撩起的米色蕾丝窗帘。
我呢?我又剩下些什么?又得到了些什么呢?她将门关上,恰似将所有的心烦事都摒弃在门外般的舒口气。她疲倦的月兑掉那一身呆板僵硬的套装,拉了条浴巾便走进浴室中。等热水令她的皮肤开始发热搔痒之际,她寸心满意足的以浴巾围里住自己走出浴室。
靠阳台的小茶几上,阿霞姨已经将她的晚餐用托盘放在桌上了。没有理会那阵阵扑鼻的食物香气,水泥将自己批进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这张床还是铭雍带着她去选焙的,只是”他原先是打算做为送给水湄跟裴星的结婚礼物的。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却变成水湄自己所能拥有的纪念品了。
瞪着天花板,不只一次的,水泥发现自己不停的回想起下午和裴星的重逢。他还是那副德行,喜欢吊儿郎当的用那种坏壤的眼神逗得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似乎他自小就有这个能耐,自从她被接到李家之后没多久,她发觉自己似乎无时无刻的不受他吸引。这份情愫一直埋藏在她的心灵深处,寄人篱下的处境使他们之间有了共通的心情和默契。
水湄可以感觉到心底那澎湃的情绪不时的教她做出些傻事去吸引裴星的注意臂如故意在雨中淋雨,等待裴星撑着伞去解救他;或是强忍感冒症状而不去看医生,为的是要裴星大惊小敝的拉着她往医院跑。
扒!那段甜美的往事,我为什么又要再想起来呢?不是已经跟自己说好了不再想的吗?我为什么要如此的自己折磨自己呢?
水湄用两只手梧住脸,但泪水仍不停的沿着指缝不断的溢出。她翻身抽起面纸擦拭着眼,但泪珠很快的又将面纸濡湿了,她气愤又悲哀的捧着面纸在房间内践着力步。既气愤自己如此的自讨苦吃、自我折磨,也为自己仍走不出心魔的纠缠而感到悲哀。
停!巴水湄,别再想了。难道-忘了那些悲伤的事?想想看铭雍那震惊的表情,还有那个未出世就失去了的小生命吧!我甚至都不确定他究竟会是个活泼的小男孩还是甜蜜的小女娃,他还来不及成长到足以和这个世界的恶灵对抗,就在我身体内即已失去了性命。
唉,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呢?那些不是我现在所应该去想的事,眼前我最重要的任务是重振松彦的衰态,并且尽全力保住璞园。
我这一生中亏欠李家太多了,这是我最起码所能为李家所做的。我非得跟彤宫签下合约不可;另一方面,我也非得保住璞园,否则我绝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不错,保住璞园!即使不择手段我都要达到这个目的。虽然爸妈说得如此斩钉截铁的要出售璞园,但是我明白他们心日中在做这个决定时有多苦。璞园足他们的一切,他们从无到有,白手起家到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闻人,这座璞园与他们息息相关。
以前爸爸老爱自夸他这一土中有三件值得自夸的事;一是松彦的成功;二是儿子铭罗的优异;三即是璞园的雅致。以前还常有电影电视意图向他租借璞园拍摄,但那被他一一回绝了。因为璞园是他的城堡,而他李会风则是城堡里的国王,他拒绝让他的城堡曝光。
而现在,他却打算卖掉他的城堡,水湄简直没法子想象一个失去城堡的国王还算足国王吗?
想到道里,水湄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不行,璞园绝不能贾出去,这是我的责任也足我的义务,我非要把璞园留下来不可,否则我要以何面目去向对天上的铭雍?
他看茗床头柜上铭雍抱着足球的照片,心思突然的复杂工起来,铭雍、保佑我,也保佑爸妈、璞园、松彦吧!傍我力量,我已经快负荷不住这沉重的负担了。
她拿起照片,默默地对着那个笑得一脸灿炽的影中人说道。
铭雍,裴星回来了-不是说过他若敢回来,你非得好好的修理他的吗?现在他回来了,你却已经跟我们是天人两隔,那些错误也很遗憾没有当面解释的机会了。
我该怎么面对也呢?在我每晚诅咒着他而哭着入睡,在多年后的今天,在见到他的一-那,所有的痛苦以乎都象是结痂的伤口又被血淋淋地刺了一刀般的痛彻心肺。
铭雍,保佑我,使我得以抚平我内心的波涛吧!我跟他之间该在五年前就结束了的,我如今的烦躁不安,只是因为最近有太多的重要事件发生而已,对不对?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对不对?
她一再的大声向空中说出心里的话,但回答她的却只是满室的静谲和铭雍那依然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