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较晚下班呢,没事吧?”
“没事,我们回去吧。”
曲同秋答应著,正要把带来的外套给她披上,肩头忽然一紧,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大力往后扯开,差点被甩飞出去。
曲同秋撞倒旁边的桌子,再狼狈地爬起来的模样很窝囊,以至于袭击他的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扫清了障碍,男人便酒意浓浓地对著杨妙嘻笑道:“杨小姐……”
男人又高又壮,长得鼻高目深,外国人的面孔,更比曲同秋高了一个头不止,胳膊上肌肉虬结。曲同秋见他伸出一双大手要去抓杨妙纤巧的肩膀,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慌得忙冲上去,挤进两人中间,喊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看他挡在杨妙身前,觉得很好笑地呵呵两声,伸手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曲同秋一巴掌:“滚开,少管闲事。”
曲同秋被抽得头昏目眩,偏偏躲不开,在杨妙的惊叫声中又挨了一下,被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耳光。
旁观的众人原本甚是紧张,以为会看到英雄救美的一幕,哪知道他这么没用,挨打也挨得滑稽,不由爆出一阵笑声。
男人两三下就打算把这不自量力的小子解决了,曲同秋无还手之力,但死活不让他空出手去占杨妙的便宜,男人怎么也甩不开他,很是恼怒,又扇了他两下,骂道:“哪来的小丑,找死吗?”
“他是我男朋友。”
说话的人是杨妙。纤细娇柔的女人对著那种凶神恶煞的壮汉,非但毫无惧色,还母鸡护小鸡似的伸手搂住曲同秋的肩膀,这一切都让曲同秋羞惭不已。
男人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放开嗓门哈哈笑了起来,一脸的鄙夷,倒也不再纠缠。曲同秋在一片窃笑声中被杨妙扶著出了大门,满脸通红,也不知是打肿了还是羞愧的缘故。
“进来吧。”
必到家,杨妙模索著按下墙上的开关,开了灯,便牵住那正低著头站在门外的小男生的手,把他拉进来。
“很疼吗?”
被这么询问,曲同秋摇摇头,愈发觉得羞愧难当。
杨妙温柔地捧著他的脸:“来,我看看伤到哪里了。”细看了一番,见无大碍,便去拿出冰块来替他敷肿胀的脸颊。
曲同秋敷著脸,想到自己丢人的表现,就不敢抬眼看她,只小声说:“我以后会变强壮的。”
杨妙笑了,朝他发红的脸颊吹了口气,而后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真是个温柔的小子。”
两个冰袋敷得差不多了,曲同秋自卑的难受感觉也稍微好了点,帮他轻擦著脸颊的女人微笑著说:“今晚要留下来吗?”
曲同秋一下子张大眼睛,望著眼前女人秀丽柔美的脸,被那话里的意思震撼得一时出不了声。
“还是说,你并不喜欢这样呢?”
曲同秋被她轻轻拉过去,害羞得手心冒汗,面河邡赤,眼睛都不敢抬,渐渐的,碰到女性柔软的嘴唇,心脏立即拼命地通通跳了起来。
第一次和女性生涩的接吻,曲同秋边体验边紧张又幸福地想著这就是自己正式的初吻了吧,正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手就被握著举起来,而后轻柔地压在女人饱满的胸脯上。
醒过来的时候,很自然地知道已是天亮的时间。曲同秋从被单里露出脸来,不知不觉就满脸通红,转头看枕头旁边,杨妙也正微笑著看他。
初夜过后的清晨,他对著自己生命里这么重要的女人,也想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脸红了一会儿,只能结巴著说:“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杨妙愣了愣,笑出声来,夹著惊诧和有趣,倒没有嘲弄的意思,渐渐的眼睛有些发红,又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
曲同秋一早上精神都莫名地振奋,跑来跑去为杨妙买了菜,打扫了房间,公寓的楼梯也一并清扫,连楼下几家住抱的垃圾都帮著扔了。那种陌生的甜蜜和责任感,让他全然平静不下来。
从杨妙家里出来,他就径自去找任宁远。分享的心情如此急切,以至于从按门铃到门打开的那几十秒都漫长得有些难以忍耐。
任宁远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他红肿未退的脸,便取下防盗链,将门大开,微微皱眉:“你又怎么了?”
曲同秋已经手足无措,紧张道:“我,我和我女朋友,那个了。”
任宁远“哧”地一声,像是被呛了一下,咳了几声之后平静道:“这很好啊。”
“嗯,我一定要对她负责的。毕业以后能结婚就好了。”
任宁远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没有如他所愿地继续这个话题,只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啊……”若要说重要的事,确实没有其他的了,但看任宁远似乎是要关门的意思,曲同秋不得不又想出话题来,“那个……”
“嗯?”
“昨晚杨妙遇到纠缠不清的客人……”
“做这行不是难免的吗。”
这样的回答未免无情了点,但他这么讲也没有错。曲同秋只得说:“我是她男朋友,总该想办法尽量保护她……”
任宁远笑了笑,道:“你是要我帮你解决吗?”
“老大……”
任宁远温和地回答:“等我闲下来再谈吧。”而后便将门关上了。
曲同秋只好离开,想著任宁远最近似乎是真的很忙,自己该帮忙做点什么,整理一份这学期各个课程的精华笔记也许比较实用。
但曲同秋终究没能把笔记整理完。那个长得像外国人的男人叫了几个人来教训他,要收拾他太容易了,何况他现在又没跟著任宁远,差不多就等于一个打了不用钱的人肉沙包。
曲同秋又住进医院,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挨打而后去医院报到已是家常便饭,他甚至不会为此觉得伤心。
但令他难过的是,有一门科目要提前期末考试,他准备得很认真,却躺在病床上没法参加。他只能等缓考或者补考,而无论接下去怎么努力,错过就是错过,不可能领到奖学金了。
杨妙一直在医院里陪他,有她在,他都不好意思叫痛,只能忍著。任宁远也来了,看了看他的模样,只淡淡道:“谁干的?”
曲同秋知道他是要替他出头,心中感激,忙说:“老大,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医生说的。”
任宁远也不再理他,看向杨妙,很是耐心:“你的客人做的?”
杨妙点了头又摇摇头:“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你还是别插手了。”
任宁远笑了:“哦,是有多难惹,说来听听。”
“同秋是我男朋友,因为我才出的事,我会照顾。他们没得罪你,你没必要趟这浑水的。”
任宁远微笑道:“你客气了。这事怎么会没得罪我。打条狗也要看主人。”而后看了看曲同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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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一愣,他一直是个对任宁远鞠躬尽瘁任凭差遣的小卒子,但被这么说,也有点不自在,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是过于依恋任宁远了,真有些像条狗,无理由的仰慕和忠心耿耿,偶尔被踹一两脚也不会影响他的忠诚。有那么多追随任宁远的人,他只是其中并不杰出的一个。
这次曲同秋住院住得比较久。虽然他在学校里挨打都挨得惯了,但社会上那些人的手段,比校园内学生气的欺凌,毕竟是更狠一筹。
杨妙是很体贴的好女人,上班工作虽然忙累,也每逃诩来陪他一会儿,她苦于不会做饭,就把食材交给小饭店的师傅,烧好了再给带到医院,很是灵活。
而漫长的住院时间里,任宁远探望了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来过。曲同秋天天巴望著,也没再见到他。
不过他知道任宁远是忙碌的,永远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即便安静坐著,脑子也是在高速运转,思考很多他所不能想象的问题,自然不会有精力理会探病这种琐事,和他这种小人物。这样一想,倒也释然而安心了。
曲同秋等到差不多快出院,依旧没见到任宁远的人影,心知任宁远是已经把他忘了,便去向杨妙打听:“老大最近还好吗?”
“你担心他?”杨妙给他盛了汤,“先把自己养好吧。任宁远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他让人把那群人修理得不成样子,立够了威风。地头蛇他都能压得过,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曲同秋疑问道:“地头蛇?那个不是外国人吗?”
“带人打你的,是个北欧种,才来这里不久。但他是乔四爷的贵宾。”
“乔四爷是谁?”
“你啊,”杨妙笑著点了点他的头,“只读圣贤书,当然不闻窗外事。乔四是厉害的角色,不是好人,我们惹不起,记著这点就好了。”
曲同秋“嗯”著答应了。他在病床上还一直担心任宁远会吃亏,但事情似乎进展顺利,任宁远已经圆满解决了。
同样的年纪,同是男人,他只有挨揍的份,任宁远却可以加倍讨回来。任宁远对他来说,确实是偶像般的存在。
曲同秋想著想著就满怀憧憬起来:“老大是怎么打赢他们的?”
杨妙笑道:“啊,我不要讲,血腥的场景是会吓到人的哟。”
曲同秋看她俏皮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爱:“我又不会怕。”
“但是有人会怕啊。”
“嘿,原来被吓到的人是你。”
“不是我。”
曲同秋有点困惑,杨妙却不说话了,把碗筷收拾收拾,才说:“我这个月的月事没来。”
听到这样私密的话题,曲同秋来得及思考之前脸就条件反射地先红了起来:“呃……”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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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同秋坚持地敲了很久的门。他确认主人是在家的,因为隐约听得见里面的动静。他素来小心翼翼生怕烦扰到任宁远,但这回不一样。
门终于开了。任宁远赤脚站著,裤腿散在脚面上,闲适轻松的模样,看了他一眼,道:“你出院了?”
“嗯,今天刚出来的。”
任宁远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
曲同秋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惴惴道:“老大。”
“什么事?”
虽然这两天已反复把这事实咀嚼消化了很久,开口的时候还是不免结巴起来:“我,我女朋友,怀孕了。”
任宁远蓦然抬眼看他,两人视线相对,都不出声。曲同秋从没有这么认真和任宁远长时间对视过,只觉得那缺少情绪波动的眼睛又深又黑,微微眯起来就有著强大的压迫感,不由得有些慌张。
他没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只是初尝禁果,没想到一次就成功又成人了。
任宁远过了一会儿表情才有所变化,轻微拧起眉头,问:“这么不小心?”
“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此之前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的人,哪还能谈什么小心不小心。
“找我是要我帮你什么?找医院?堕胎费?”
曲同秋吓了一跳:“不能把孩子打掉!”
任宁远望著他:“那不然,难道还要她生下来?单亲妈妈很辛苦的。”
“我知道……”曲同秋有些紧张,对著任宁远,就像当时对著杨妙一样,咽了咽口水,才说,“我,我想结婚。”
卑说出口,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好像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只战战兢兢和任宁远对视,那场景像极了他父亲发现了他藏起来的不及格考卷,下手抽他之前的短暂平静。
幸好任宁远不像他那脾气暴躁的父亲,掉开眼光之后,口气反而平和:“那你的学业呢?”
曲同秋有些犹豫,更多的是做错的事情的心虚:“那,也没有办法。我,我会跟家里说……”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人要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必然是要舍弃一些东西。他喜欢杨妙,愿意当父亲,更该对一个怀孕的女人,对一个未成形的婴儿负责。
“老大……那我以后,就不在学校里了。”说“结婚”的时候,是紧张又欣喜,而说出这句话,就是满心的难受。
曲同秋一想到日后再也不能如从前,心脏就像被人捏著似的,呼吸都不太顺畅:“老大,我会努力在这里找个工作。我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没有回应。看见任宁远漠然的神色,他才想到任宁远并不在意能否见面的问题。伤心难过什么的,都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不舍而已,便改口说:“我还是能像以前那样,老大有什么要我办的,吩咐一声。”
任宁远“嗯”了一声:“行了,你回去吧。”
见他转身就要进门,曲同秋想拉他,终究又不敢碰他哪里,只抓了他的袖子:“老大……”
任宁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又看看他:“怎么?”
“老大……”曲同秋只觉得胸口有一大堆东西堵著,可想来想去也只是“舍不得”三个字而已。对他而言,任宁远只有一个;而对任宁远来说,他这样的追随者则有太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分别,一转头也就模糊在茫茫时间里了。
他这种小人物难舍的心情,任宁远是无法理解。眼巴巴望了任宁远好一会儿,才鼻子酸酸地挤了一句:“你,你保重……”
任宁远把袖子抽了回来,笑道:“你也是。”就进屋,关了门。
曲同秋难过了一阵子,他也知道现实的难处,一旦开始打工,成了忙碌的丈夫和父亲,努力去支撑一个小家庭,那就是全新的另外一种人生。
而大学生活的舞台,他匆匆露了个脸,就要先一步退场了。
只要主角们还在,中途少了一个小角色,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对他来说,这最后的戏份很是珍贵,趁著还未正式退学分别,他还是想著多去看任宁远几次。
幸而如果能在同一个城市,隔得倒也不算太远,总算令他多了些希望和安慰。
这天在蛋糕店里抢到买一送一的特惠核桃蛋糕,曲同秋留了一个给杨妙,另一个拿去送给任宁远吃。
按了门铃之后照旧是无人答应,再伸手敲门,一敲之下发现门是虚掩的,曲同秋有些高兴于任宁远难得的疏忽,提著纸袋子便推门而入。
才刚一脚踏进,脑门上就挨了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
曲同秋对这种暴力袭击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立刻扔了东西护住头。还好对方只为制服,倒没打算揍到过瘾,曲同秋一意识到实力悬殊,几乎是马上就放弃挣扎了,束手就擒,少吃了许多苦头。
打他的壮汉把他拎起来,看他如此孬种,鄙夷不已,扯了烂布条过来把他双手捆在身后,三两下绑完了事,就将他丢在一边地上不再管他。
曲同秋吓得不轻,这一番折腾,虽然鼻青脸肿,但没伤到要害,也已看清屋内还有几名大手模样的大汉。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个中年男人,而他对面坐著的任宁远,竟然也是被绑著的。
曲同秋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血就往上涌,顿时憋得脸上发紫:“老大,老大!!”
他一出声旁边的人就一耳光甩过来,要他闭嘴,听他还失控地叫个不停,干脆拿团抹布把他嘴巴堵住了。
任宁远看了他一眼,皱著眉,但没有更多反应。中年男人也没有被他分神,只当刚才是屋子里飞进来一只苍蝇,继续专心致志地对著任宁远说话。
“我乔四也是惜才的人,可惜你太不懂规矩。打伤我那么多人,砸我场子,坏我生意,”男人将一手放在另一手掌心里轻轻敲打,“初生牛犊啊。”
任宁远没有吭声,只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你说我该不该给你点教训呢?”
措辞颇客气,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阴森可怖。曲同秋“呜呜”叫著,惊恐万分地看著他把手指伸出来,指甲养得修长,缓缓就朝著任宁远的眼珠探去。
任宁远眼睛眨也不眨,只一直保持微微皱眉的神情。乔四手指几乎要戳上他的眼珠了,停了一会儿,又放下来,而后冲著任宁远怪声怪气地笑了。
“真是一双好眼。”
曲同秋出了一背的冷汗,身上都软了,心脏还在通通跳,拼命转著脑子,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把任宁远从这地方救出去。
“挺俊秀一个年轻人,就这么瞎了,未免可惜了。”乔四又笑了两声,五指分开,模了模任宁远的脸颊,“长得真是好啊,我玩过那么多,倒真没一个比得上你的。”
曲同秋差点没跳起来,连任宁远的表情也有些动摇,眉头皱得更紧:“你做什么?”
乔四笑得更暧昧,挥挥手,几个大汉就自觉退到门外,还关上门。曲同秋被绑著丢在角落,看他手已经模到任宁远衣服里,顿时惊得满头汗,额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不管乔四又在夸些什么,任宁远只说了一句:“你缓筢悔的。”便不再开口。
曲同秋心里乱成一团,奋力想挣掉手腕上的布条。被绑的时候他有心将手撑开了点,他这么孬种的人,一般人都不会太警惕,也没留意他那一点不明显的花招。
捆绑已松出一丝缝隙,他拼了命地要把手抽出来,边在背后能碰得到的硬物上反复磨,磨得手腕破皮也没觉得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挣月兑了。
乔四正背对著他,把脸凑到任宁远脖子上做那些勾当。曲同秋憋著一口气,挣扎著爬起来,扯掉嘴里抹布,摇摇蔽晃过去。
乔四听到动静也立即回过头来,在他出手之前,曲同秋不知哪来的力气和速度,抡起一把椅子,狠狠砸在他头上。
乔四一声也来不及出,就面朝下扑摔在地板上,一时没了动静。
曲同秋盯著那失去知觉的躯体,全身僵硬,梦游一般,怔了几十秒锺才蓦然清醒,手忙脚乱给任宁远松了绑。之前那种煞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手指都打著颤。
“老大……”
任宁远示意他小声,而后蹲下去,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对著面色青白的曲同秋道:“别怕,你没杀人,他还活著。”
曲同秋还在战栗,两腿发抖。任宁远站起来,微微俯身,双手捏住他的肩膀:“你做得很好。楚漠马上就会带人来,我们不会有事。你听著,你等下离开这里,就立刻退学,尽快收拾东西,带杨妙回老家去。”
曲同秋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就照任宁远安排的,浑浑噩噩,逃一般离开了S城。
退学手续是任宁远后来替他办的,杨妙辞职之后零零总总的善后,也是任宁远帮忙打理。
他不确定乔四伤得如何,不知道事情最后到底变成什么样,甚至没来能得及和任宁远说声再见。
他仓促得连回头看一眼的时间也没有。回到老家的日子从最初的震惊混乱,家人怒斥反对,双方僵持拉锯,到最后勉强又无奈的接受,终于也渐渐上了轨道。
对要早早升级为祖父母这一事实认命之后,双方家长便开始正式见面,筹备婚礼,为各种细节讨价还价,争论不休。
无论是愉快的规划还是不愉快的协商,生活终究是充实地忙碌起来。虽然不甚华丽,只像只残旧的南瓜车,但还是载著他和她,轰隆隆地朝著成人世界的家庭生活缓缓而去。
曲同秋自从离开S城,就没收到任何来自任宁远的消息。任宁远让他不要主动联络,等著就好,他便老老实实地等著。但是日复一日,愈发忐忑,等到婚期定下来,他还是忍不住,请杨妙发了电报,告诉任宁远婚礼预定的事,顺便问最近可好。
然而任宁远简短地回了个“好”之后,就又音讯全无。即使曲同秋一有空就守著家里的电话机,等到的电话也没有一个是任宁远打来的。
无论多擅长等待的人,逐渐也觉得失去希望,他甚至连楚漠都开始怀念,更不用说想念任宁远。
想到原本还有一小段时间可以和任宁远相处,好好告别,却意外提早退学,就觉得伤心又惋惜。
可是也追不回那珍贵的几天,只希望任宁远百般繁忙中有一天能想得起他,来这乡下看他一眼。
这天曲同秋照例早起,拿著扫帚去清门前大路上的树叶。扫了一通,淡淡的雾气里远远看得有个人影从路的另一头走来,曲同秋握著扫帚看了一会儿,连轮廓也瞧不清楚,但心跳慢慢便快了起来。
“老大!”
虽然没有听到回答,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他觉得这一定就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丢了扫帚,拼命跑上前去迎接。
终于跑近那人跟前,那人沾了一点晨雾湿气的眉眼都清晰分明起来,曲同秋只觉得心脏通通跳,说不出的惊喜和想念,喉咙哽著,脸都烫了。
任宁远收住脚步,他也险险停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两人面对面站了几秒,他满心的欢喜,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想放到任宁远身上,但那样又不对。只得两手贴在身侧,眼巴巴望著任宁远,说不出话,任宁远也没出声,两人眼睛对著眼睛,互相看了好一会儿。
“老大。”
“恩。”
“老,老大……”
“恩。”
曲同秋只觉得高兴得几乎要哽咽起来了,头顶上有些温暖的触感,是任宁远模了模他的头。
地也顾不得扫了,曲同秋欢欢喜喜领著任宁远回到家,忙著介绍了一通,而后拉椅子给任宁远坐,找出些吃食来款待。
案母对儿子虽严厉,但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淳朴的客气热情。任宁远沈默有礼,坐著喝茶水,还是不多话,只抬眼四处看了一圈,便把这房子这些人都看完看透了一般。
“什么时候办婚礼?”
“再过七天,是黄历上看的好日子。”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是啊……”曲同秋有些快成为大男人的害羞。
母亲在一边热心地催促:“阿秋,带你同学去看看新房,看布置得好不好。”
任宁远也真的放下杯子,跟他上了楼。其实婚房就是曲同秋以前的卧室,重新粉刷布置过罢了。
这么仓促说要结婚,确实弄不出什么花样来,至少没法像父母以前规划的那样,若干年后在大城市里买新房子,或者在自家楼房上加盖一层新的以备结婚用。幸而杨妙对此很体谅。
曲同秋给任宁远看了房间里新添的梳妆台和衣柜,还有双人床。家具的颜色和样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喜气,上边贴了红双喜字,天花板下也挂著彩带,看起来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房。
“样子还好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抬眼四处看看,又看看床。上面的被褥也是新的,整齐叠著。
“我这几天先不睡这里,”曲同秋解释著,“这得留著婚礼晚上用,现在我睡楼下的房间。”而后坐到床沿:“这新买的垫子真的很软呢,老大要不要坐坐看?”
任宁远看了他一眼,也坐下去,曲同秋还故意颠了颠,让任宁远也感受一下垫子的弹力。两人肩并肩,坐在新房的大床上,虽然不怎么交谈,这样曲同秋却也就觉得安宁喜乐。
“老大,你会在这里住上几天的吧?”
“嗯,参加你婚礼。”
曲同秋快高兴坏了:“那等下我去给你收拾收拾,晚上这里睡觉都很凉快。”小城镇里家家都不缺留宿客人的床铺。
“不用,我住酒店。”
“啊……”曲同秋微微的有些失落,“住我家挺好的,不必费那个钱……”
任宁远笑了笑:“婚宴准备得怎么样?饭店订好了吗?”
“我们打算就在家里办喜筵的。”
小城镇的住房都宽敞,有的是地方,到时候借用左邻右舍的院子,租十来套桌椅,几十套碗会碟盘,请村里的大厨来掌勺,远近亲戚来采购,打下手,帮忙跑堂,喜酒也就热热闹闹地办好了。
任宁远微微皱眉听他解释完,道:“一辈子才一次的事情,这么寒酸。隆重点吧。”
“呃,可是……”
在酒店举办固然体面又方便,但是花费太大。双方家长对这婚事都不甚乐意,自然也不肯耗过多的财力,徒增负担,只要样样都过得去,办得稳稳当当就行。
说实话父母只为他准备好学费,而远远还未到连娶妻生子的费用都积攒好的地步,而他在前几天还只是个学生,目前仍没有经济能力可言。虽然对杨妙有些抱歉,但也只能量力而行。
“费用你别担心,不够的部分,我会帮你。”
曲同秋对这样的慷慨大为吃惊,转头看向他,任宁远一如既往地口气平淡:“这是应该的。我不能让你白叫我这么久老大。”
事情有些难以置信,但任宁远开口是带了魔力的,不自觉地,大家都跟著他的思路走,长辈们也催眠似的被他说服。
于是原先未定的东西,很快就都一一定下来了,开始预定饭店桌位,进一步安排婚礼流程。但凡要做个什么决定,大家都会想问问这个陌生大男孩的意见,因为他有眼光,有见识,设想周到,一举一动都很有魄力。不知不觉变成任宁远才是这场遍礼的主持。
按照习俗,这段时间新郎新娘都不好见面,新娘呆在娘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男方来办,曲同秋便成天紧跟著掌控大局的任宁远。
而准备婚事的闲暇,他也能带任宁远去尝尝当地小食,买现摘下来的新鲜果子剥给任宁远吃,带任宁远四处看风景,折枝叶编帽子给任宁远遮阳,拿芭蕉叶子替任宁远扇风。
认识了这么久,虽然任宁远表情不多,曲同秋也已经能分得清那淡淡神色之下的高兴与不高兴,有兴致与不耐烦。这段时间两人在一起,任宁远大多时候情绪似乎都是不坏的,感应到这一点,曲同秋也觉得无比幸福满足。
这样每日朝夕相对,像学校里那样平和融洽地相处,叫任宁远老大,跟在他身边,简直就像曲同秋之前所梦到一样,就像把那意外缺失了的几逃诩补上了一样。
败快时间就过去了,似乎只是一眨眼,便到了结婚前夜。曲同秋想到次日成人仪式一般的婚礼,就像所有得婚前症候群的新郎一样,紧张得坐立不安。
帮忙准备完最后一点细节,任宁远在他家吃过点心,就起身要回酒店去休息。曲同秋送著他到了大门口,又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说:“老大,今晚就在我家住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我们这边结婚,今晚是要先暖房。新房的床很干净的,也很大,我们一起睡……”
任宁远咳了一声,笑著摇摇头:“我不方便。找你堂弟不是更合适吗。”
曲同秋开口就觉得鼻子发酸:“老大,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任宁远没说话,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暖房的除了新郎之外,没有弟侄辈陪伴,压床的反而是个陌生人,这多少有些不合习俗,但只要跟任宁远在一起,曲同秋就是高兴的。
两人在宽大的新床上躺著,床垫果然如曲同秋所想象的一般柔软舒服,只是不知怎么的,睁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原本是希望两人能在分别前的晚上多说说话,可任宁远却没有交谈的意思,背对著他,似乎已经早早入眠了。
曲同秋借著外面路灯微弱的光线看著他的脊背,舍不得他,心里很是难受,忍不住悄悄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贴到一起了,却又不知该怎样,也不敢怎样。只能翻过身,把自己的背贴在任宁远背上。感觉著那温暖坚实的触感,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败快时间就过去了,似乎只是一眨眼,便到了结婚前夜。曲同秋想到次日成人仪式一般的婚礼,就像所有得婚前症候群的新郎一样,紧张得坐立不安。
帮忙准备完最后一点细节,任宁远在他家吃过点心,就起身要回酒店去休息。曲同秋送著他到了大门口,又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终于忍不住说:“老大,今晚就在我家住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我们这边结婚,今晚是要先暖房。新房的床很干净的,也很大,我们一起睡……”
任宁远咳了一声,笑著摇摇头:“我不方便。找你堂弟不是更合适吗。”
曲同秋开口就觉得鼻子发酸:“老大,你明天就要回去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任宁远没说话,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暖房的除了新郎之外,没有弟侄辈陪伴,压床的反而是个陌生人,这多少有些不合习俗,但只要跟任宁远在一起,曲同秋就是高兴的。
两人在宽大的新床上躺著,床垫果然如曲同秋所想象的一般柔软舒服,只是不知怎么的,睁著眼睛就是睡不著。
原本是希望两人能在分别前的晚上多说说话,可任宁远却没有交谈的意思,背对著他,似乎已经早早入眠了。
曲同秋借著外面路灯微弱的光线看著他的脊背,舍不得他,心里很是难受,忍不住悄悄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贴到一起了,却又不知该怎样,也不敢怎样。只能翻过身,把自己的背贴在任宁远背上。感觉著那温暖坚实的触感,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迷糊著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曲同秋发现自己又钻在任宁远怀里,以八爪鱼的姿势缠在任宁远身上。不过任宁远似乎还没醒,依旧呼吸平稳,面容沈静。
四周一片静寂,窗口进来的一丝丝风很是轻柔清凉,想到任宁远那么宽容温和,他平生第一次壮起胆子,就这样小心地抱著任宁远,想著好歹这辈子该和自己最敬慕的人亲近一次,而后有点紧张地继续他的睡眠。
次日过得极其顺利平和。
任宁远起床后对于他在睡梦中的失礼举动并没有计较,婚礼也堪称完美,没受什么刁难就准时接到了新娘,穿著新娘服的杨妙非常漂亮,来吃喜酒的亲戚朋友们都很捧场,连一开始不悦的父母也在这种和乐喜庆的气氛下对他们露出笑容。
等喜筵快要结束,夫妻俩到酒店门口去送宾,任宁远也退房结帐,跟他们告辞了。
“刚才忘记了,这是礼金。”
曲同秋受惊地推辞:“老大,这不用了……”
“是我应该给的。”
任宁远很温和有礼,但曲同秋被往手里塞了那个红包,不明白为什么,竟隐约觉得任宁远是在和他划清界限似的。
“老大……”
他还在有些害怕地不知该说什么,任宁远已经走开了。
新婚该是大喜的时候。
可想到放弃了的学业,远行了的任宁远,不知怎么,就分外的伤心。
“老大!”
任宁远没有回头,只朝他微微挥了一下手。
微波炉轻微而清脆地“叮”了一声,煲汤的香气也逐渐浓郁,连相片上英俊男生缺乏表情的脸也变得有些模糊。曲同秋叹了口气,擦擦眼角,把看了一半的相册用袖子抹了抹,放回书架上。
十几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是短暂还是漫长,回过头去,过去的一切都还如昨日般清晰,可是回过头来,往日的少年却已成了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的眼角都已经有了生活辛劳的细纹。
主菜都做好了,曲同秋热著锅子,只需要再炒一个小菜,任宁远就该回来了。
他自己是个被磨砺得没了志气的小人物,年轻时候有过的浪漫理想都已破灭或者淡去,剩下柴米油盐的平和琐碎。幸福无非就是看著女儿一天天健康长大,或者和好友重逢,同喝一壶茶。
想到又能和任宁远坐在一起吃著饭,他就觉得无尽的欣慰和欢喜,愉快得几乎要哼起老歌来。
罢把菜盛出来,手机就响了,曲同秋瞧见显示的是任宁远的号码,不等它响第二声就忙接通了。
“任宁远?”
“你还在我家吗?”
“是啊,”曲同秋热切地,“菜刚做好,还热著呢。你快回家了吧?”
任宁远“嗯”了一声,说:“我等下就有朋友过来。你也不用收拾了,先回去吧。辛苦了,不好意思。”
曲同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啊……好,好。”
币了电话,曲同秋解开围裙挂回原处,将做好的饭菜摆好了留给任宁远和客人,就关好门离开,不忘把钥匙塞回花盆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