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总检讨的会议室内人声鼎沸。这是一年一度伟杰企业最重要的内部会议不论是业务检讨、财务报告,或是人事大调整,都是选在此时公布。
总公司的干部们陆续就位,准备大展身手做简报;海外各区域经销商的代表们也都列席参与。
亚立第一个做简报,他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摩拳擦掌,一脸的踌躇满志。一时的挫折并没有使他灰心丧志,他永远野心勃勃、蓄势待发,他是天生的商场勇将,不达目的绝不罢手,永远奋战不休。
亚亭跟在张书逸后头进入了会议室,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败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新总裁的庐山真面目,不论老幼年纪的女姓部属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反应很一致,都为他迷人的风采暗暗吃惊。而男人的反应则略有分歧,有的讶异于他天生领袖的魅力;有的则对他的年轻抱以怀疑、抗拒的态度。
总之,他的出现像一颗威力庞大的炸弹;立刻在每个人的心中引起阵阵骚动与不安。
“张总裁,请往这里走!”刘经理果然是公司内张书逸惟一可信赖的人,他称职地请他到主位坐下,亚亭则坐在他身边。
“书逸……喔,不,应该还是称呼你总裁比较好,好久不见!”亚立热络地跑到他们身旁,脸上堆满虚情假意。
张书逸只冷淡地对他点点头。
亚立兀自站在原地,犹不死心地想找机会表现出他和新总裁之间的熟稔。
亚亭眼睛不敢直视她哥,她简直要为亚立攀亲带故的行为感到羞赧、汗颜。
“会议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刘经理请示道。
“当然!”张书逸点点头。
“各位同仁,我们今夭……”刘经理开始主导会议的进行,没想到开场白还没说完,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断。
“书逸,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游老板带著游怡文翩翩来到,态度妄自尊大、神情目中无人。他知道今伟杰上上下下所有重要的干部都齐聚在此,他要先下手为强。“反正,不久就是一家人了嘛!”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现在是何等重要的场跋,为什么随随便便让外人走进走出的?公司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啊?”张书逸并不理会游老板的话!对游怡文猛抛过来的媚眼也视若无睹,他只是冷冷地问著大家。
游老板闻言,身子怔了怔,笑容立刻僵在脸上,他眼神森冷地紧盯着张书逸。只见张书逸也若无其事地回视他。
空气仿佛哔剥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痕。
所有的人都被这整个状况搞迷糊了,凝冽、诡谲的气氛,让大家都噤若寒蝉。
“爸!”游怡文嗲声一起,大家不约而同地偷偷喘了一口气。“我们就乖乖坐著听嘛!毕竟人家还没嫁,公司也还没合并啊!”她见他们两人关系变得剑拔弩张,赶紧缓和道。
“本来这是一场非常重要的公司内部会议,外人绝不许参加,但是,今天清况特殊。刘经理,”张书逸扬头示意道,“请游老板和游秀入座!”
“是!”刘经理赶紧依言行事。
“哈哈哈!”游老板此时又展开他得意的笑容,他大笑三声,好似刚打赢了一场仗。
伟杰的干部们心里当然很不是滋昧,公司被并购的谣言果然属实,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眼神难掩不满地看著张书逸,他却气定神闲毫无所动。
“简报开始吧!”他说。
亚立赶紧上了台,他也变得有些战战兢兢。
拿起麦克风才要开口,一抬头,却望进一双充满怨怼的眼睛里。
林达芬正哀怨地坐在他的对面!他差点惊叫起来。
贬议如常地进行著
游老板以为他掌控了大局,事事都在他的计画中,而伟杰的干部们则忧戚自己的饭碗不保,无心会议的进行。
林达芬瞪大著沧桑的双眼,看著眼前误了自己青春年华的初恋情人,心里只有悲苦。
亚立闪避著她怨怼的目光,既好奇她的出现,又怕人发现他们之问的往事,著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亚亭则彻底心碎了,她眼睁睁看著原本傲气凛然的张书逸,竟然也向权贵名利靠拢,完全失去自尊、志气的模样,令她好不心痛,她好丧气,沮丧得连头也不肯抬起来。
张书逸从头至尾没再说过半句话,他只是专心听闰报,有时又若有所思地盯著亚亭。
终于,整个会议进行到了尾声。
张书逸突然毫无预警地站了起来,他向亚亭望去,他们四目交接——
“各位同仁!最后,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大家宣布。”他顿了一下,深深望了亚亭一眼才开口道:“既然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已经稳定,资金周转也慢慢恢复正常,我在这里正式向大家请辞董事长兼总裁的职位。”
他的话立刻引起一阵哗然,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亚亭困惑地看著他,一时难以意会他的举动。
游老板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游怡文更是惊恐万分,只见她惨叫一声,竟然昏了过去。
“怡文?”游老板赶紧扶著女儿,“
没有人移动半步,在这节骨眼儿,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游老板只好自己拚命摇她,还用巴掌轻拍她的脸颊才唤醒了人。
“爸,这是怎么回事?”她一有意识便惊恐叫道。
她喊出了大家的疑问,全部的人又把目光移回张书逸身了。
“你们不用慌张!”张书逸到底还是看出了大家的疑惑,淡淡笑道:“你们原来的老板还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不过,一向更有能力的老板娘在后天就会回来掌管公司了,你们这次可要记忍训,别再想一步登天喔!”他玩笑道。
但其他人笑不出来,他们太感困惑了,怎么这新总裁说不干就不干呢?几十亿资产的大公司耶!
“你到底在那里说什么鬼话?”游老板激动地大喊。
“我在跟我们公司的干部说话,与你这个外人何干?”张书逸冷冷地反击道。
“你——”游老板简直要气炸了,事出突然,他几乎慌了手脚。“我们不是谈好了吗?关于合并和联姻的事?”
“哼,我可从头到尾没说半个好字,那是你们在一相情愿!”他冷笑道。
“那、那为什么你表现得像……”游老板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暗中收购伟杰的股份,想趁你们资金周转困难的时候接收公司,而你故意虚与委蛇,为的就是误导我的计画,并且拖时间来调度资金……”他眼露凶光,气愤难平。
“是啊!那还得看你们配不配合呢,多谢成全!”张书逸冷讽道。
“好耶!”周遭的人突然鼓掌叫好。“干得好耶
游老板见大势已去,虽愤恨难平,但形势比人强,他只得咽下嘴边的狠话,带著游怡文几平落荒而逃地离开伟杰企业。
“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庞大的财产?你真的舍得吗?”亚亭柔声问道。
“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也就没所谓的舍得或不舍得了。”张书逸洒月兑地说。
“可那些明明都过继给你了,而且,你父亲是长子,按道理这些本来就该属于你呀!”她不无讶异地说。
“话是没错!但我父亲并没有尽到任何事亲的孝道,所以也没有理由分任何家产,不是吗?”他一边说,一边从房里搬出自己的皮箱。“咦?怎么我的事你都这么清楚?”他怀疑地看著她。“是不是爱萍多嘴?”
“你不要怪她,是我逼她讲的。”她赶紧为爱萍辩护。
“我就知道!”他撇嘴说。
“那你会不会放弃摄影?”她又问,人则跟著他走进走出的,手没帮忙,嘴巴倒动个不停,她实在有满月复的疑问。
“当然不会!”当初那都只是权宜之计,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放弃。”他语气坚定道。“不过,现在除了摄影,我可真的一无所有了。”他偏头用一种深沉的目光看著她许久。
“反正……”她被他专注的眼神搅得全身绷紧、不知所措,只好猛低著头。
“反正,我觉得你也不适合当商人,纵使有钱也不会快乐的。我们要懂得舍,也才有所得,不是吗?”
“你真的这样想?”他两眼发出奇异的光芒。
“嗯!你应该走自己的路,千万不要被金钱所收买了,况且,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留长发的模样!”她娇笑道,一抬眼!却望进一汪令人迷惘的黝黑里。
“你和你大哥实在南辕北辙。”他若有所思地说。
“我跟他才不一样呢!”她没心机地反驳。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我那九百万,怎么办?”
“你是怕我要你把钱吐回来吗?”他停止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低头直直地盯著她。
“我……不知道……”他又用那种令她全身酥麻的目光盯著她看,好似要穿透她的心,她只得低下头假装也在忙碌。随手拿起最靠近她身边的东西,翻开一看,竟然是她和爱萍一起涂鸦设计的卡片。“你怎么……你都有保留啊?”她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道。
“是呀!虽然图画得很幼稚,”他笑道。“可是,那些童言童语,却是最真诚的祝福。不论到哪里,我都带在身边,每年的生日或耶诞节前夕,我总是忍不住期待著。知道有人还记得你的存在,那种感觉真好!”他的声音充满感情。
“那你为什么总是取笑我们,说什么字好丑,都写错了!一副不怎么重视的表情,害我们好伤心呢!”亚亭埋怨道。
“怕你们发现我很感动吧!”他耸耸肩,俊俏的脸庞好似闪过一丝的脆弱。
亚亭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却又分明看到他眼神里淡淡的哀伤。
原来,外表愈是坚强的人,内在往往更有一些不能触动的痛!
她好想为他抚平心里的忧邑。
“你还恨不恨他?我是指你爷爷。”亚亭问他。
“我已经见过他了!他病得很重,对以前的事也很后悔。他到老才觉悟,却已经彻彻底底失去了一个儿子。”他无限感慨道。“这些年来,他一直活在自责中比谁都不快乐、比谁都痛苦,我已经没有理由恨他,我现在对他只有同情!”
“嗯,心魔可以扼杀并摧残一切。”她很欣慰地听到他已走出了心中的阴霾。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她耸耸肩道:“我从来不计画太遥远的事……对了,当初说好做三年苦工,可现在连你自己也要离开了,那我们之间的协定该怎么办呢?”她睁大眼困惑地问。
“三年可不够长。”他一本正经道,
“怎么?明明说好的,你怎么可以……”她抗议地直跺脚,却发现他眼角有笑意。“你故意捉弄我!”她忿忿不平道。
“没有啊!”他无辜地说:
“一辈子?”她惊讶地低喊。“三年变成一辈子?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她突然发现了他深情的目光。
亚亭一阵迷乱。我一定是在作梦!她想。
张书逸缓缓走到她面前,他温柔地托起她小巧通红的脸庞,用一种专注又热情的目光,款款深情地注视著她。
“不要戏弄我了!”她把头撇开,眼眶红了起来。“我虽然一直偷偷地喜欢你,可我……”
张书逸猛的拥紧了她,温热的嘴唇像撒了一道魔咒,缄封了她未说出口的言语,也柔化了她的哀愁。
她的心在旋转、飞扬……
三年后
张书逸站在他苦心耕种的向日葵花田里,频频按下快门。
亚亭站在屋子的前院跟他挥手,手里犹抱著一个刚满月的女婴,她的跟前还有
一个可爱的男童正骑著大黄狗围绕著她转,玩得似乎很起劲。
冬日暖暖的阳光,和煦地撒在他们身上……
当伟成和爱萍大老远地来到这个南方小丘上的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幕幸福的景象。
“你们来了!”
摇头晃脑、牙牙学语的胖小男孩也跟著他母亲嘻笑地跑过去,大黄狗不知所以,但似乎感染到一股欢乐的气氛,也摇着尾巴在后头跑。
“哇
“皮皮,快!快叫姑姑!”亚亭笑著说。
“姑噜姑噜
“啊,皮皮肚子饿了咕噜咕噜地响,是不是?”爱萍模著他圆滚滚的肚皮说达,大家相视而笑。
“这是新来报到的成员吗?”伟成微笑地低头看著亚亭怀里的女婴问道。“她看起来好小、好惹人怜爱喔!
“哇!可我哥盼到了!”爱萍看到张书逸也已经走过来,故意取笑道。“嘴裹不说,怕造成你的压力,但我可清楚得很。皮皮不怕,姑姑最疼你!”她紧紧握着小男孩。
“来,我来抱他,他胖嘟嘟的,你的手臂会受不了。”伟成看爱萍抱得很吃力,够贴地对她说。
“你们来啦!”张书逸笑着挥手走近。“一路很辛苦吧?”
“值得、值得!再怎么跋山涉水,我们都要来。”伟成真诚地说道。“我只限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和你们联络。”他脸上有著惋惜。
自徙当年受了亚凡那件事的打击,伟成伤心地回到家乡后,连亚亭也不肯联络,要不是亚亭从不放弃的坚持,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谢谢你绕远路去载爱萍,我们这里交通实在不太方便!”亚亭微笑说道。
“喔,我很乐意,真的!”伟成轻撇着头,用一种特殊的目光看著爱萍。
爱萍突然红了脸。
亚亭对张书逸偷偷一笑,他们俩都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一椿好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