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回到北京后不住进左家或回端王府,反而又住进客栈里?”淑儿拎着一大堆刚才上街买的日用品抱怨。
“我才不回家,我要跟北斗一辈子。”百灵帮忙淑儿把东西搁下。
“他既然要娶妳,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点行动也没有?”
“妳别火嘛。目前好象镖局出了问题,他得先处理。还有他的家人……”百灵坐在桌边撑头一叹。
北斗的父亲是个道德严谨的文人,一听到他是抢婚夺得百灵,平日温文的左大人骂得差点气晕过去。连他母亲左夫人都不方便迎她住进家里,毕竟婚礼未成,她不算是个左家人。
“北斗根本没有抢婚,我们是两情相悦才共结连理的。现在全北京的人居然都在胡说八道,没人肯听我说的事实。”
“人人都有一张嘴,凭妳一人说得过人家千百张口吗?”淑儿冷哼,动手替她换上新衣服。
“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真相啊,事实应该最禁得起考验。”
“妳少白痴了。事实哪有流言来得精采花稍,别人才不管事实究竟怎样,只要自个儿嚼舌根嚼得快乐就好。”
“太过分了,这样北斗岂不委屈!”
“委屈的是我们!”脑子有毛病的笨格格。“现在妳清白没了、名声毁了、婚礼还音讯渺茫、回不得端王府又进不了左家门,这象话吗?”
“我只要有北斗就好了。”
“妳这个……”淑儿气得几乎想扛椅子砸她脑袋。
“我就不信他们有本事把我格在门外!”北斗“砰”地一声踹门而入,火气冲天地杀往内房卧榻。
“北斗!”百灵错愕地起身。“你不是才出去解决镖局问题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说解决了,总镖头今天连自己的镖局大门都进不去。”豪哥在后头拖着脚步进来。
“为什么?”
“那群篡夺者全堵在门口,不准总镖头这个“外人”擅闯入内。”
“简直胡闹!”百灵的指甲全陷入掌心。“镖局是北斗一手建立的,成就也是北斗带起的,名号是他率弟兄打下的,居然有脸说他是外人?!”
“现在局里一片混乱。”豪哥看了都没力。“有的弟兄是追随总镖头到底的死忠派,有的则是见风转舵的海叔派。偏偏总镖头人单势孤,比不上海叔那混蛋的背后支持者端王──”
“豪哥!”北斗杀气十足的怒吼,震得人人耳朵发麻。
“北斗,你要做什么?”百灵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取出卧榻上的长包袱,愤恨地解开布条。
“我自己的镖局,竟然不准我踏进去?!”他倒要看看那些小人有多大的能耐。
“北斗……”百灵看见七星蟠龙刀由布条内展现时,脸上血色尽失。“你和他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谈判吗?”
“不是总镖头不肯,是他们连谈的机会也不给咱们!”豪哥提起这件事就火。“总镖头原本甚至计画好,凡是悔过者一律既往不咎,镖局照样接纳他们,可是那帮王八蛋简直欺人太甚!”
“豪哥,叫下头的人准备一下,咱们要决一死战!”要抢他的镖局,就拿命来换!
“等等,北斗!”百灵顽强地死抓着他的衣袖。
“别拦我!”
“我不拦你,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这不是去玩、去看戏,别凑热闹!”
“我算是北斗镖局的女主人吧,我为什么不能去?!”要比顽固,她的能耐绝不输北斗。
北斗低咒一声,再度投降,用力牵起她的小手前往镖局。
快马抵达镖局门口时,百灵才确实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北斗这方的人马几乎全是十年前一起改邪归正的山贼弟兄,如今个个驾马带刀,气势活像江洋大盗下山打劫。海叔负责堵守大门的手下个个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镖师,一看北斗卷土重来的这副阵仗,两腿都开始打颤。
“你们要拦、要让,自行决定。若不小心死在我马蹄下,概不负责!”北斗一喝,一夹马月复直接杀往门内,凶猛的骏马不顾一切冲往屋里,吓得喝酒聊天的海叔及手下们魂飞魄散。
“左北斗,你……你放肆!”海叔一时还回不了神,结结巴巴地说着。
北斗冷哼,抱着百灵翻身下马。“怎么,没想到我会突破你的人马直接杀进来吗?”
“来人!来人哪!”海叔愤怒地拍桌大喝,立刻冲出一群身手矫健的侍卫。
百灵不可置信地眨眨眼,这几个侍卫看来好眼熟。
“可别当着我的面吓得尿裤子了,海叔。”阴狠的笑容在北斗脸上浮现。
“谁是你海叔,叫我海大爷!”
百灵皱起眉头。这个嘴上一撮胡子的中年男子,小头锐面,斯文相中流气十足,开口讲的话更是臭屁到极点。这家伙根本不是成大器的料,当个狗头军师比较恰当。
“你们这几个,”北斗环顾同站海叔那方的背叛镖师,其中还不乏他视为心月复的高手。“居然把我的镖局和你们的良心一起卖了!”
亏他还曾掏心挖肺地与这几个称兄道弟。
“你怎么不扪心自问,你配不配当一名总镖头?”几名站在海叔那方的重要镖师群起抗议。“京里有一百五十万两的红货正等着你处理,你却率着大队亲信下江南去抢亲,你把我们看做什么了!”
“哟,我还以为你们都已经有担当大局的能耐,可以放手让你们亲自承接重要委托。没想到你们还是一群大事小事要我关照才行的小毛头。”北斗笑得好不轻蔑。
“你……”大伙气在心头,却无力反驳。
“而且北斗没有抢亲,我本来就想嫁给他,是自愿的!”
这时众人才发觉魁梧的北斗身旁站着个娇小娃儿,昂首睥睨地大胆发言。
“百灵格格!”
“她不是端王爷的……”
埃叔赶紧嘘了属下一声。他没想到他的后台端王爷的幺女会站在北斗那方,也没料到她会跟着跑到这儿来。
“不知百灵格格驾到,有失远迎,请格格见谅。”海叔马上换副必恭必敬的和蔼笑容,请她上座。
“你身为北斗信任的左右手,为什么要篡夺他的镖局?”百灵扠腰立在原地,展现正义侠士的气魄。
“格格,您有所不知,这左北斗并非善类──”
“老子去你妈的王八蛋!你当年穷途潦倒差点死在路边的时候,是谁给你饭吃、给你床睡、还让你在局里做管帐工作的?”豪哥忍无可忍地指着海叔破口大骂。
“如今你也有脸说总镖头并非善类?!”站在北斗这方的弟兄火得几乎要上前宰人。
斑张的紧张气氛被北斗一手拦下。
他自己原本也快气爆了,却在百灵倨傲地站在他同一线抗辩的剎那,温暖的情绪融化了凶狠的怒气,恢复冷静。
“这样吧,我们不妨做最后一次的谈判。你们说说,到底对我有何不满、我愧对了你们什么,足以让你们一个个都倒向海叔那方。只要能给我个心服口服的理由,这个北斗镖局就任你们宰割。”
他抽刀狠手一甩,整把骇人的七星蟠龙霍然钉在地上,如同立誓的证明。
“总镖头!”北斗这方的人最感震惊。
大伙多年来的奋斗与心血结晶,难道真要就此拱手奉送?
“当年我和这群弟兄拚了老命才打下今日江山,若是就此丢了整间镖局,我就让它丢了!”北斗的表情愈来愈慑人。“丢了这里,我照样可以再建第二个、第三个北斗镖局。给我个理由,我马上把这整间空壳让给你们!”
霎时海叔的人马哑口无言。
他们之所以会倒向海叔,一是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二是贪图海叔背后撑腰的端王府的权势与财富。真要说北斗有什么不好,恐怕也只有海叔拚命挑拨的那一点。
一见人心动摇,海叔马上发动攻势挽救。
“左北斗,你以为你是凭什么才有今日的成就?要不是我以一介文士的优异资质坐镇局里打点一切,凭你的草莽性格能成大事吗?”
“我承认你有管理镖局的本事,但你没有统御大局、开疆辟土的能耐。”不是人人都有天分坐上最高的位置。
“你也没有,左北斗。你靠的也不过是鲁莽和蛮力,更何况你一点涵养也没有、地位卑贱、出身平庸──”
“你何不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再说!”百灵气得咬牙切齿。
“格格,您根本不明白他的真面目!”海叔像是让妖魔现形的疯狂道士。“左北斗和他那群弟兄全是落霸山的山贼呀!”
“对,山贼!”原本有些动摇的叛徒们立刻恢复顽强气势,紧咬这点不放。
“我们可以为镖局卖命,但我们不屑做山贼的爪牙!”
“胡说八道!”百灵几乎要冲上去抓烂他们的脸。
“冷静点,女圭女圭。”北斗箝住她张牙舞爪的攻势。“我都还没发火,妳气什么?”
“什么叫作山贼的爪牙!北斗有叫你们去偷、去抢过吗?他有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威胁非把生意委托给他不可吗?他们都已经改邪归正,你们还有什么好啰唆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们难道就没听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攻讦北斗。
“格格,我说句坦白话。”海叔正义凛然地迈前一步。“左北斗的山贼性格是改不了了,否则他怎会丧尽天良地破坏您的婚事,抢亲掳人?”
百灵的脾气完全爆炸。“我跟你说过他没有抢亲,是我自愿要嫁给他的!”
她猛然挣月兑北斗的双手,冲往海叔大展鹰爪神功,野猫似地拚命攻击他的臭脸。
“格格,海叔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山贼。”
“乱讲乱讲乱讲!”她发狂地抓得海叔抱头鼠窜,旁人又不敢冒犯地制止她。“北斗早已不是山贼,你才是贼!背着北斗偷他镖局的恶贼!”
“格格,请停手!榜格!”海叔满脸满手花乱的爪痕,高声求饶。
众人全都吓傻了眼。拿着刀来讨伐叛徒的弟兄们愣在原地,手无寸铁的百灵却杀得对方呼爹喊娘。
“好了,女圭女圭。”北斗带着大大的笑容轻松抓她到怀里。“我相信他已经“没脸”做人了。”
“何止没脸,如果你胆敢再污辱北斗,本格格就让你没命!”她愤恨地腾空踢着两只小脚。“放开我!北斗。”她要踹死海叔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偷。
“豪哥,我们……撤退!”北斗箝着百灵,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嗯……”豪哥颇富哲理地支着下巴点头。“倘若咱们仍在虎霸山里做山贼,格格不失为押寨夫人的最佳人选。”
深夜的客栈卧榻上,才刚翻云覆雨完的身躯缠绵地搂抱在一起。
一想到早上到镖局时引发的闹剧,北斗到现在仍会会心微笑。
“你在笑什么?”
他轻抚怀中佳人红艳而慵懒的娇颜。想到她的梦幻神情与全然的满足都是因他而起,一股纯男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你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他将口鼻埋入她的颈窝,深深嗅闻她甜美的气息。
“万一镖局真的没了,怎么办?”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当他知道镖师们倒戈的关键是在于他曾为山贼的过往时,他就知道他赢了。因为他决定接受元卿的要胁,成为他的秘密帮手,届时由皇上亲下的功勋与恩赦,将会一举击溃海叔造反的立场。
“真的?”
“妳怕我没了镖局,就一事无成?”
“就算你一事无成,我也不在乎。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别人拿你的过去一再打击你,否定你所有的努力。”
他深深凝视她担忧的双眸,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狂潮在内心翻涌。
百灵从未嫌弃过他的贫穷、他的出身平庸,也未曾看轻他经营镖局的小小成就,知道了他当过山贼的过往也不曾鄙视他、排拒他。为了他,不顾面子地亲口大胆告白;为了他,以格格的身分纡贵降贵地扮妓女,不顾一切地赶到地牢救人;为了他,和镖局的叛徒们对骂,大打出手。
他何德何能,竟会得到如此的宝贝。
“还有……”她深深叹息。“抢亲的事也很伤脑筋,这项谣言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在乎,妳就当我真的抢亲掳人吧。”
“我在乎,我不要你莫名其妙地背黑锅、扮坏人。”
“女圭女圭……”他笑着将她的身子揉进怀里。
“我发觉你没有我还是不行的。”她很认真地微微推开他的肩头。“很多该在乎的事你老是马马虎虎,难怪会引人误解,散布流言。”
“那妳打算怎么解决?”他吻吮着她细白的肩头。
“我想和你一起回端王府一趟。”
“回去?”他愕然抬头。
“我阿玛恐怕不会因为我已非完璧就放弃替我婚配,他一定会再找一个有利的对象,拿我当工具一样的嫁出去。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断绝我和端王府的关系。”
北斗从没想过这些话会出自她的口中。
“我豁出去了。反正嫁人就是一段新人生的开始,没了格格的头衔和家世也无妨。虽然我和家人断了关系,但不代表就断了亲情,如果他们想念我,还是可以来找我聊聊的。”
北斗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项行动背后会替他带来多大的解月兑。
他可以永远得到百灵,却再也不必担心端王爷会趁此关系掌控他的一切。
“这样你就不再是个抢亲的莽汉,而是和我私奔的情人。”她开始闪露梦幻的眸光。“私奔……你不觉得我们这一路上的艰辛,真的很像一对私奔的苦命情人吗?”
“我的天哪!”他埋首到她怀中不住发笑。“妳又来了。”
“所以我们早点找一天回府里去──”突来的抽息中断了她的伟大计谋。“北斗?”
“一切都听妳的。”他专注地品尝着柔女敕的蓓蕾,享受雪色的丰润。
“我们应该先讨论……回去和我家人对谈的问题。我担心……”在她臀上不住摩挲的大掌,突然放任一只修长手指探入其间。
“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他狂野地吮囓她的喉咙,将她的娇躯紧压在他胸膛上。
“你在干什么……”之前的狂欢已经让她筋疲力竭,他居然现在又士气高昂地打算再度开战。
“就像妳刚才说的,我没有妳还是不行的。”
他开心地撩拨着她女敕弱而敏感的核心,让她无可自制地在他身上拱起玉体,无助地迎接他的蹂躏。
什么镖局、什么抢亲的谣言,一切都不重要了。拥有百灵,胜过拥有全世界。
端王府
百灵静静地坐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大厅里,等着在书房里和阿玛极力抗辩的北斗出来,从此告别府里的一切。
北斗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和他一同踏进这府里,她也不敢说。她怕的不是向阿玛提出断绝父女关系、被逐出家门的事,而是……
“格格?”
“啊!”她被身旁淑儿的低唤猛然吓一跳。
“妳这是干嘛呀?”莫名其妙地吓成这样,她又不是突然才站在这儿。“左北斗为何这么久了还没出来?”
“可能……和阿玛谈得不是很顺利吧。”她心不在焉地转着眼睛东看西看。
“妳从一回来就怪怪的,到底在怕什么呀?”看了就教人不耐烦。
“喔,没有。”原来她的表现那么明显。“淑儿,如果我真的被逐出家门,妳怎么办?”
“妳说呢?”她冷眼斜睨百灵担忧的神情。
“我……我是很希望妳能留在我身边作伴,可是如果妳觉得留在王府的生活比较好,我可以安排妳到四姨娘身边。她大概是府里脾气最好、最容易伺候的一个。”
“是吗?”
“那妳说说看,妳希望归入谁的名下,我尽量替妳安排。”
淑儿面无表情地瞪了她许久。“妳知道一只鸡要多少钱吗?”
“啊?鸡是一只一只算的?”不是几只鸡腿、几条脖子地要吃什么算什么吗?
“那妳知道一匹上等蓝绸要多少钱吗?”
她摇摇头。“等师傅把尺寸量好、衣服做好再算不就得了?”
“妳知道锅碗瓢盆、筷子铲子汤匙在厨房里什么时候该用哪个?知不知道清蒸大闸龙凤蟹时要水烫螃蟹、翻眼冒泡、剔肉取班?”
百灵的头像博浪鼓似的一路摇到底。
“我才随便问问妳就答得一塌胡涂,妳这样还能做人家的媳妇吗?更何况嫁入左家后妳既要侍奉公婆、应对兄嫂,又想跟左北斗闯荡江湖,妳有那本事吗?有那常识吗?”
百灵摇得头快昏了才停下来叹息。“那该怎么办?”
“妳这白痴除了靠我,还能靠谁!”淑儿不屑地一哼。
百灵愣了许久才转回脑筋。“淑儿,妳愿意跟我一起走?”
“算我命苦,只好一辈子委屈到底。”
“淑儿!”百灵高兴地由椅子上弹起,勾抱住她的颈子,又叫又跳。“我一直担心妳要是不肯跟我该怎么办,我又没有什么好处能说服妳──”
“放手啦,一个主子对下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羞死人了。
“我们不光是主仆啊。”还是亲姊妹。她开心得不得了。
“妳还是和以前一样孩子气。”如冰一般的低语淡漠地由门口传入。
百灵还未回头,就认出这声音出自何人。她不想回头,不敢回头,却不能不这么做。
“小泵姑……”这一见,百灵差点在颐琳冷艳雍容的气势下无地自容。
“颐琳格格吉祥。”淑儿立即跪安。
颐琳极其轻淡地扫了一眼,继续冷睇百灵。“跟了左北斗之后,生活如何?”
“我……我觉得很满足了。”她只需要北斗,其余的世俗条件都不在乎。
“是吗?”颐琳脸上的神情几乎辨不出是有笑或没笑。
“女圭女圭,我们回去吧!”北斗快步跨入的剎那,百灵几乎血液冻结。
她一直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临了。
北斗愣了一会儿,淡淡地勾起嘴角。“走吧,女圭女圭。从此以后妳再也不是格格,回去专心当我这小老百姓的宝贝吧!”
“北斗!”
他像是没看见颐琳这个人似的,开心地牵起百灵向外走去。
“等一下!北斗。”他居然完全不跟小泵姑打招呼。
“百灵!”行经庭院,百灵的另一只手臂猛然被人攫住。
“小扮!”
“妳真要跟这家伙走?妳真的要完全月兑离这个家?”百祺追得满头大汗。他没想到阿玛和左北斗在书房吵到最后的结论,竟是真的要撵百灵出门。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就在书房里看他们吵,怎么会不知道!”
“百祺老弟,我这宝贝的心思可是很纤细的。别那么粗暴,会吓坏她的。”北斗语调懒散却独占欲十足地拉百灵入怀。
“北斗!”在小扮面前他也照敢放肆。
百祺冷静地调匀喘息。“百灵,我要私下和妳谈谈。”
“你要,她不要。”北斗哼哼一笑。好个臭屁的贝勒爷。
“北斗!”她难堪地捶他一拳。“你和淑儿先去大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北斗一脸不甘不愿地悻悻地离去,留下兄妹俩在庭院中。
许久的沉默中,百灵一直咬着下唇,低头绞手。
“妳还在讨厌我吗?”百祺轻柔地问。
她其实没有真的讨厌小扮,上次是因为一时激动,才会又哭又骂的说出蠢话。结果,让自己尴尬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我们讲和,好不好?”
她实在抗拒不了小扮的温柔太久,诚恳地点点头。
“妳真的要为了那个左北斗而离开我们吗?”
她仍旧垂着双眼点头。
“妳为了跟他,连阿玛和额娘都不要了?连小扮都不要了?”
“如果你们想念我,我很欢迎你们来看看我。可是……我不会再踏进王府一步,也不再做格格了。”免得大家不是辱骂北斗抢亲,就是说他为了攀权附势,强娶格格。
“妳真的很喜欢他吧。”
“嗯。”此刻她脸上漾起的花般笑靥,美丽得令人悸动。
百祺无奈又疼惜的一叹,由怀中抽出一份绣金大帖。“既然如此,我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这就当作是我送妳的贺礼吧。”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接过。
“这是左北斗半年前提亲时下的龙凤帖。”
斌族结亲,按大清规矩必有一道过帖的程序。精工细裱的龙凤帖内记有婚配男女的生辰年月,随即才是放大定的工作──下聘礼。
然而这本北斗半年前提亲的龙凤帖内,记的竟是她和北斗的生辰。
“这……不是小泵姑和他的生辰?”
“左北斗一开始就和阿玛讲明要娶妳为妻,可是阿玛只交代要我们准备婚礼,没有说他娶的将是谁。小泵姑一直对左北斗有意思,就以为他要娶的是她。直到她看到龙凤帖的时候,才知道新娘不是她。”
“小泵姑一直喜欢北斗?”她震惊地瞠大双眼。
百祺苦笑。“所以妳要谅解她在左北斗下聘时做出的疯狂举动。若不让他难堪,高傲的小泵姑面子哪里挂得住。”
而北斗竟然默默承受这份羞辱和她顽固的误解。“小扮,我……”
“可别怨小泵姑喔。”他爱怜地捏捏她发红的小鼻子。“她准备替妳嫁往云南,又专程找左北斗去护送妳,就已经是在向妳致歉了。”
可是她刚才对小泵姑的态度却畏缩得几近排斥、疏离。
“好了,我得去打点小泵姑出嫁的事宜,免得时间一直延误下去。”他老被挑来做送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自己保重。”
“小扮!”她激切地抱着龙凤帖唤向他的背影。“你有空一定要来看我喔!”
百祺只是笑笑,消失花丛林荫中。
“去他妈的混蛋元卿!我最近光是整顿镖局和筹办婚礼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居然这时候叫我去关外替他执行查办的密令!”
“北斗,你讲脏话!”百灵坐在客栈上房内严厉指控。
“好嘛,人家再也不敢了。”他乘机突袭她的红唇,轻轻盗走一个吻。
“你──”
“妳在干什么?”他由百灵身后搂着她摇啊摇的,鼻子贴在她的颈窝旁。
“我在分析一件暧昧的事。”
“喔?赶快告诉我。”他好兴奋。
“你觉不觉得容贵姑娘要我把二哥的信交给元卿贝勒,很不可思议?”
“喔……”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
“你听我说嘛。”换她兴奋地追他到内房里。“我觉得这三人的关系很不寻常,恐怕是两男争一女的三角恋情。”
“啊啊啊……”他快没力了。
“我猜呀,我二哥太痴恋容贵姑娘,可是她不领情,只想自由独立。元卿贝勒也是一个多情种子,爱慕她却只能做她的朋友,成不了情人。所以容贵姑娘一有事情要麻烦他时,他都会无怨无悔的……北斗!不要装睡!”她火大地捶打突然倒在床上的死人。
“妳饶了我吧。”
“我在跟你讲很重要的事!”
“妳为什么那么爱胡思乱想、多管闲事?”他霍然坐起身子,将她夹在双腿间。
“我关心他们啊。”
“妳干嘛老爱浪费心思在外人身上?”
“哪有浪费,这些付出都很有代价的。”她站在他身前合掌梦呓,“像是淑儿,你不觉得她改变了很多吗?”
“喔?”他紧搂百灵的纤腰,下巴枕在她胸口上专心听讲。
“她的态度虽然和过去没啥两样,可是以前她都只会顾虑自己,现在她会考量到我。你看,这不就是对人付出关怀最无上的回馈吗?”
“嗯,女圭女圭真伟大。”他只是笑。他喜欢看她双眸发亮的模样,透过她无邪的眼眸,世界彷佛是美好的。
元卿问过他,把她瞒在百祯利用她送政治密函的鼓里好吗?不让她知道端王爷有多想利用她来掌控北斗镖局行吗?不说明容贵的真实身分有多可怖对吗?
他不在乎。既然百灵喜欢作梦,就让她开心的沉醉下去吧。再卑鄙的人,在她眼中都有良善的一面;再贫贱的人,在她眼中都有无价的地位。
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封印,将世上一切的丑恶、贪婪、诡诈全隔绝在外。他愿意一辈子听她对人世间怀抱的希望与理想,愿意一辈子和她沉醉在梦里。
“所以,我倒希望你接下元卿贝勒委托你的任务,我们也可以顺便到关外玩玩。”
“我的小祖宗,我若接下任务就等于是去办公事,哪有玩玩的余地?”
“一边玩一边办啊。”
“拜托,妳也把我想得太神了吧。”他埋头闷在她怀里申吟。
“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她笑得好有自信。“因为现在你有了我这位霹雳搭文件,再困难的任务对我们来说,都只是芝麻绿豆小事罢了。”
她还没开始办事,就已经摆出“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傲劲儿。
“有道理。”北斗抬头邪邪的笑。“可是关外异族众多,大盗横行,那儿的危险可不比江南。”
“有狂刀北斗在,怕什么!”自从打扬州一路冒险犯难、平安归来之后,她就跩得愈来愈不知死活。
“我上次教妳防身的擒拿法练得如何了?”他挑眉一问,立刻戳破她的牛皮。
“那个……不重要,有你那把七星蟠龙就够教敌人丧胆。”
“万一只有妳一个人被捕呢?”
“你会来救我。”
“在我来之前呢?妳怎么月兑困?”
“我可以……那个……以智能和胆量取胜。”有点快掰不下去了。
“喔,要是碰到这种状况呢?”他拍拍被他以帏幔绳悄悄绑在一起的两只小手。
“你什么时候弄的?”她惊讶地用力扭转着双手,腕上的绳子却愈绞愈紧。“你怎么可以这样?还不快放开我!”
“我现在要亲自示范行经关外可能有的危机。”他霍地扒开衣衫,暴露精壮的胸膛。
“北斗,快点解开啦!”
“我不是北斗,我是关外专门辣手摧花的霸王。”他轻轻勾起百灵双腕上的死结,将她拖上床。“来吧,小美人,今夜妳是我的俘虏了。”
“我才不要跟你玩无聊游戏,快点解开我!”
他歹毒地笑着解开她所有的衣扣,直到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腕上死紧的绳索。
床幔之内,迅速掀起激切狂野的梦,一切甜蜜尽在不言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