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警告豪哥,跟妳在一起时要小心点。”阳光灿烂的美好早晨,北斗坐在客栈上房里凉凉地感叹。
“跟我在一起……真的那么晦气吗?”百灵不觉得自己有那么“扫把”,不过在她周围的人的确灾难连连。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妳天生少根筋,该急、该怕的状况下旁人都吓歪了,妳还不见得有反应。”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埋头往前冲的专注与傻劲。
“你何不开门见山的直接说我笨?”
“嗯,不错,妳满有自知之明,还有的救。”他连忙笑着闪躲她的乱拳攻击。“好啦,别再嘟嘴呕气,小心我吻妳。”
“不要乱开玩笑!”
昨天那场乱七八糟的非礼事件,大家虽然在北斗的威胁恐吓下决定息事宁人,但尴尬的气氛依旧浓厚,只有这个钢铁脸皮的男人照样处变不惊,胡说八道。
“言归正传吧,你认得这把匕首的烙纹吗?”
“认得,但妳没有必要知道。”他轻松自在地把玩着清理过的干净匕首。
“为什么?”
“妳的目的只是把信交给人家而已,没必要过问太多对方的私事。”透过这把烙纹及元卿给他的最新情报,他已经知道容贵姑娘的底。
甚至,他有点后悔自己知道得太多。
“你好冷酷。”原来他也和其它人一样。
“我冷酷?”他一路上一直替她处理拉里拉杂的琐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居然还他一副失望相。“妳的送信历险记不是已经大功告成了吗?”还有什么好嫌的?
“送信归送信,难道你都不关心“人”的问题吗?”
“很抱歉,我贱人贱志,从没有当救世菩萨的野心。”
“可是我们应该对别人有基本的关怀。不能因为自个儿丰衣足食、幸福美满,就可以不管他人苦难。”
“妳自己的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还妄想多管别人的瓦上霜?”他懒懒支手撑颚,靠在桌上挖耳朵。
“就算你说得没错,容贵姑娘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人,她会那么消沉哀怨,一定和我哥百祯月兑不了关系。”
“妳只要把信送到就好,这些售后服务可以免了。”
“所以我说你冷酷,一点都不体谅别人的脆弱。”
“我也很脆弱啊,那妳怎么不来多多体谅我?”就只顾着别人的事。
“容贵姑娘是女孩子,你一个大男人怎能跟人家比!”他老爱跟她讨同情,简直任性得像个小男孩。
“女圭女圭,我实在不想打破妳的美梦,可是容贵姑娘恐怕没妳想的脆弱。”他沉下脸色,转动手中匕首。
“是喔。”她才不信咧。
“如果把江湖上的事粗略划分,光明正大的勉强称作白道,相反的则称为黑道。”这种事讲得愈简单愈好,省得她愈听愈迷糊。“容贵姑娘就是属于黑道方面的人物。”
匕首咚地一声,被他甩手钉在木桌上,宛如墓碑。
“她不是女华佗吗?”救人济世的人怎会扯上江湖恩怨?
“障眼法。”
“那……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身分?”
他微点的脑袋让她的心跌落谷底。这个世上怎么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把戏,坦然而单纯地活着不是比较好吗?
“所以妳的送信任务就到此结束,下台一鞠躬吧。”反正对方也没有收件的兴趣。
她垂头沉默许久,静静思索。
“我还是不能就此放手,必须要和容贵姑娘再谈谈。”
“我拜托妳……”唉!拔不将这份热情用在他身上?“妳干嘛非蹚别人的浑水不可?”
“你不懂,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能就此草草了结。”
“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再鸡婆下去咱们两个都会完蛋。”不如快快回京,赶紧成亲。
“我就是讨厌男人这种自私心态!”一股新仇旧恨的怨气全猛然拍在桌板上。“每个男人都只会想自己的事,从不关心别人。有事没事到处惹个麻烦或花天酒地,自己快乐逍遥,却不管后头留给女人的苦恼。我受够了!”
“女圭女圭……”天哪,又来了。
“你们这种男人的做事风格讲好听叫理性,讲得不好听叫无情。就算要办妥一件事情也该明白,除了“事”之外,还有个“情”字。送信给人家的确是很重要的正事,但是怎能对容贵姑娘的心情完全不闻不问?”
“喂,别把我扯进──”
“我阿玛就是这样,我叔伯、哥哥们这样,没想到你也这样!”这比知道容贵姑娘并非正派的事,更教她美梦破碎。“为什么容贵姑娘不肯收信?为什么她不想再跟百祯哥哥有任何联系?我每个哥哥都是花心大“嫖”虫,只有二哥百祯称得上是君子,为什么还会让容贵姑娘对他那么绝望?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没错。”
“我不是多管闲事,而是看太多无情男人为多情女人带来的折磨。我阿玛绝对不知道他的一时风流,为淑儿的母亲带来多大的痛苦。我哥哥们正侧福晋一堆,侍妾女婢一群,都没想过这么多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厮杀缠斗得多激烈。”
“的确。”
“我受够了男人这种自私心态,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他觉得事情处理得很妥当,就自以为别人也会觉得很妥当。”
“我了解。”
“一个女人付出了身心,为的只会是钱、是头衔吗?伤了一个女人的感情,用金银珠宝或一句道歉就弥补得了吗?”
“恐怕不行。”
“对,这就是我不能放着容贵姑娘不管的原因!因为女人的伤痛,只有女人懂!”这种共鸣,正来自女性的直觉。
“说得好。来,喝茶。”
她气喘吁吁地一把抢过他的恭敬奉茶。真是的,一面对北斗,她就很容易莫名失控。
“那咱们就找容贵姑娘出来,一次把话说清楚吧。”
“呃?”她被北斗突然转变的态度呛到,连咳好几口。咱们?“你要帮我?”
“难道妳打算一个人行动?”
“你不怕惹上麻烦吗?豪哥昨晚才说你为了替我摆平妓院的事,闯下大祸了。”
“他唬妳的。”待会儿非剥了豪哥的皮不可。
“你骗人。”她知道,就算天塌在他身上,他也会扛着笑说没啥大不了。
“对,我是在骗妳。可是事情没豪哥那肥猪想象的惨,我应付得来。”
百灵尴尬地转着掌中茶杯。刚刚才对他怒气冲天的,现在却被他三言两语暖了心窝,真没用。
可是这份被他呵护的骄宠感觉,实在甜蜜得令人难以抗拒。
“容贵姑娘的事解决了,现在谈谈另一个女人的伤痛如何?”他撑肘倾身靠近她,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
“哪……哪个女人?”
他勾起一边嘴角,意味深长地观赏她的差劲演技。
“妳身为女人,比较了解女人的心态。告诉我,一个男人该如何赢回他不小心弄碎的女人芳心?”
“那实在……太难了,不如趁早放弃,把心力投注在全新的对象比较好。”
“如果那个男人十分固执而且恋旧呢?”他瞇起性感的双眸,彷佛真的很困扰。
她又开始心跳不规律了,连带的使双掌中的杯子转得更起劲。他都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对她的心脏有多大的杀伤力。
“别再自作多情、浪费心力了。你以为……随便打破女人芳心之后,只要道个歉,就能让受害者欢喜地重回元凶怀中?”
“那该怎么办?”他有自信靠重获女人的心,但不认为这种方式适用于她身上。“我可以不惜一切地换回那颗芳心,却老觉得我付出的所有心血似乎都很廉价,不够格去打动对方。”
“胡说,这哪里廉价了!”她微微恼怒。
“妳不能怪我有这种想法,毕竟我不是个出身高尚的贵公子,对方却是娇贵的格格。”他一面苦笑,一面以手指缠绕着她耳边的细辫玩。
“身分不是问题,我也从没有轻视过你!”
“可是妳却不屑我为妳付出的一切。”他可怜兮兮地笑看她嗔怒的红颜。
“我才没有不屑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她!“我很感激你帮我的这些忙,也很高兴这些日子来有你同行,但我绝对不会再对任何男人付出感情了。”
她在半年前已经被伤得够彻底,若再被北斗伤一次,她不确定自己还有余力将破碎的心片片拾起。
“不再付出感情了?”他的胸口微微抽紧。
“这世界上除了谈情说爱之外,有一大堆更具意义的事可做。与其为感情沉沦、成天感伤,我还宁可把时间花在帮助别人的事上。”把梦想寄托在别人身上就好,她照样可以获得满足。
“小小救世菩萨于焉诞生。”北斗无力一叹。难怪她对别人的恋情格外热心。
“所以你别再跟我谈什么往日情怀,我只想专心一意在正经事上。我需要的会是理性,而不是感情。”
“的确,感情是很容易坏事的东西。”他冷然坐起身子,双手环胸、神情淡漠。
“因此我们要就事论事,不带私人感情地俐落处理正事。这才是我最想达到的目标。”
“没错。”他严肃地点头,内心窃喜。
她说“我们”,显示着她在无形中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这项认知带给他无比的满足感及希望,他仍有机会夺回她的芳心。
懊,就照她的游戏规则来,反正他绝对是最后的赢家。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详谈一下行动细节。”
北斗冷静的公式化神色令她为之一震。这就是北斗办正事时的气魄?和他平常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有种天生令人慑服的威猛。
“好,我们从哪里着手?”
看见百灵兴奋而崇拜的晶灿双眸,他神情倨傲地缓缓将双腿转至桌面下,掩护他过分诚实的生理反应。
“先来谈谈这个容贵姑娘的身分。”他犀利地凝视插在桌面的匕首。“虽然女华佗只是她掩护身分的名目,但她确实有替人行医的纪录,特别是在上流圈子里,女华佗对那些豪门贵妇而言可是天大的珍宝。”
“这我了解,大夫若是男人,总有许多不便。”
“因此要查出她的行踪方法有二。一是让妳混进某座王府顶替她要医治的对象;二是声势浩大地公然四处找她,让她再度现身警告妳。不过我劝妳别这么做。”
因为这把匕首正是她刻意留下的讯息,意思是若再嚣张地到处搜寻她,这把匕首就会插在多事者身上。
“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她不希望我们打扰她的生活,还是选择比较低调的方式处理吧。”好歹也尊重一下人家的意愿。
“那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等一下,北斗。”她连忙抓住他亟欲起身的衣袖。“我要怎么混进人家的王府里?”
“这是我该负责的部分,妳不必干涉。妳只要负责和她把事情谈妥,一切就大功告成。”他摆出一副总镖头的臭屁架式。
“没问题。”和他携手搭档的感觉令她热血沸腾。
“不过从现在开始,妳最好改变装束。一副黄花闺女的模样,在外行动时很容易遭人侧目,惹来麻烦。”
“我会注意的。”这点他好象曾经提过。
“很好。”他满意的微扬嘴角。“看来我们会是一对合作无间的搭档。”
他的手指意味不明地滑过她的粉颊,让她浑身一颤。
这个是……某种表示默契的举止吧,可是她感觉一股燥热已冲上脑门。糟糕,她八成开始脸红了。声称公事绝不夹带私情的人,居然率先违规!
“妳没有抹粉。”
“呃?啊……对。”她赶紧整肃神色,道貌岸然地昂首。“我没有抹粉的习惯,不过有必要的话,我也不排斥。”
“那就好,既然我们原先设定的身分是夫妻,妳就不能带有太明显的少女气质,特别是我们俩一道行动的时候。”
“那你要去哪里探听她的动向?”
“武馆。”他宠溺的满足她每一项好奇。“就是妳初到扬州探到她所在的位置。那和她以往出入的上流场跋完全不同,可能有问题。”
“对,没错!”好棒,真有参与感。
“盼了这么多年的冒险行动,这回总算给妳逮着一偿夙愿的机会了,嗯?”真想捏她水女敕的脸蛋一把,拉回她快飞上天去的思绪。
“你还记得?”那是她几年前初识北斗时说过的梦话,他居然还记得!
“我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她半年前英勇的告白。他的大手趁势转向她的脑后,将她的小脸压近他。“先演练一下吧。”
她还没搞懂要演练什么,就被他甜蜜的深吻侵袭。
每次和北斗贴近时,就会特别体会到他的魁梧庞大。他总能双臂一搂,就将她完全囚入温柔的牢笼,任他恣意吻弄。
不对,她应该要很冷淡的应付这项演练,或震惊于他这种占她便宜的非礼行为。可是……唉!连她也无法解释自己的双手为何会圈在他的颈项后,踮着几乎腾空的小脚与他亲昵相拥。
他居然还记得那年一个十一岁小女孩对他倾吐的美梦,他居然没有笑她,还把它当真。
“这么细致……”他的唇徘徊在她嘴上,彷佛想一口咬下,却又万分不舍。“像妳这么娇贵的女圭女圭,为什么老喜欢玩些冒险犯难的事?”
像是自问自答似的,不等她的响应,北斗便继续回到她唇中挑逗,饮尽她的轻吟。
强烈的热气及力量紧紧环绕着她,以一种要融化她的火力狂烧着。为何她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也没有抗拒的念头?
“妳喜欢吗?”他一边轻咬着她柔女敕的下唇。一边沙哑低笑。“还是另一种方式妳比较能接受?”
他开心地玩着自言自语的游戏,大掌猛一使劲,将她更加揉入怀里,迎接他另一波狂野的蹂躏。这一次的吻更具侵略性,充满官能的火热。他蛮横地强迫她柔润的唇舌对他做出相同响应,与他一同燃烧、纠缠,要她和他一同喘息。
“妳为什么这么甜,嗯?”他惩戒似的以齿吮扯着她的耳垂,亲昵得令人战栗。
“北斗……”她根本搞不清自己是在哀求还是在申吟,只觉得自己快被他充满男性魅力的吐息溺毙,沉沦在他的轻声呢喃里……
“格格!”一阵破门而入的巨响,让北斗倏地放松已被他紧抱悬空的娇躯,两人气息混乱地靠在一起。
“又是妳。”北斗懊恼地真想拔刀宰人。
“我才出去买点东西,你们居然……格格,妳竟敢……”淑儿手上的包袱几乎被她绞成菜干。
“别……别大惊小敝,我们这是在演戏!”
“演戏?”北斗挑眉嚷得比淑儿还高亢。
“我和北斗已经商量好对策,以夫妻的身分出外行动。这次一定要顺利把信交给容贵姑娘,然后立即回京。”要命,她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喘,一点也不够冷傲。
“够了!我不想听妳的荒谬借口,一切闹剧到此结束。”淑儿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霸道。“左北斗,你的伎俩完了,因为百祺贝勒已经率领送嫁队伍由云南赶来这儿。”
“小扮来了?”百灵当场吓呆。“他……他怎么会知道我偷偷跑到扬州来?”
淑儿还来不及耀武扬威一番,就被一只大掌霍然格开,一名俊美倨傲的贵公子冷然伫立门口。
“我可找到妳了,百灵。”
百灵错愕地抓住身旁的北斗力图镇定。她的冒险行动就要中止了,她不要!
北斗懒散地瞥视端王府派出来随行送嫁的家伙。亏他是个文武双全的贝勒爷,新娘半路偷跑到扬州来寻人送信,他隔了这么多天才追上来。
“百祺小弟,好歹淑儿也是给你通风报信的功臣,你那样粗鲁推人未免太过分。”
“谁是你小弟!”十七、八岁的百祺血气方刚,最不能容人污辱他的尊贵身分。“嘴巴放干净点,在本贝勒面前,没你嚣张的余地!”
“好!”北斗还以热烈鼓掌,高声喝采。“唱得好极了,再来一段儿!”
“放肆!”百祺立即抽出短鞭,杀向北斗。
“不要这样!小扮,他是跟你开玩笑的。”百灵赶紧伸手护在北斗身前。
“妳这白痴,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对方说话。给我闪开!”他要打烂北斗那张嘴,再处置正事。
“不准!我从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能乱打人!”
死丫头!“来人,把左北斗那痞子给我拿下!”百祺一喝,候在门外的大批侍卫立刻涌入上房。
“哇,好壮观。”北斗挑眉吹了声口哨。
“小扮,你……”百灵吓得目瞪口呆。“你带这么多侍卫来干嘛?”要押她回去也犯不着摆这么大的排场吧。
“左北斗,你强抢平郡王府新娘,还曾企图非礼,不论我端王府或平郡王府,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动手!”百祺一声令下,大批侍卫蜂拥而上。
“小扮,你乱讲,他才没有抢新娘,是我自己跑到扬州来的!”她拚命拉着侍卫们强架北斗的阵式。“你们统统放手,我不许你们对北斗这样!”
“别碍事,蠢东西!”百祺狠手一抓,猛然扳过百灵的右臂,痛得她哇哇叫。
“小扮,放手!你弄痛我了!”
一直凉凉任人处置的北斗忽然火气爆发,一个俐落动作打退押着他的左右侍卫,火速击往百祺肘后麻筋,震得他的手臂赫然弹放,痛到动弹不得。
“小老弟,你这就太过分了。”北斗的低语寒气十足。
“混帐东西!”百祺整条手臂麻刺得令他咬牙切齿。
“你们全都退下,我不许你们乱抓人!”可惜没人肯听百灵小榜格的严厉指令,全都进入备战状态。“北斗才没有拐走我,是小泵姑派他来接我回北京时没见到我的人,才一路找到扬州来。”
当时百祺和整批送嫁队伍正因新娘失踪而乱成一团,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乱窜。
“胡说八道!”该死!左北斗刚才也不过轻轻一点,为何手臂到现在还是痛得几乎碎掉?
“这是事实。”北斗按着百灵的肩头紧压在身旁。“你小泵姑颐琳还是亲自上左家大门委托我办这件事。她要我带百灵回京,由她顶替嫁给平郡王那老头子。”
“还敢狡辩!小泵姑人在北京,哪有什么顶替百灵嫁往云南去的事。这分明是你的月兑罪之辞!”
“颐琳没嫁到云南去?”北斗愕然刷白脸色。
“北斗,”这下子换百灵迷糊了。“你不是说我不必嫁往云南,新娘改由小泵姑顶替吗?”
“颐琳确实是这样交代我。”
“这从头到尾都是你左北斗耍的花招!”感觉手臂逐渐恢复正常,百祺立即傲气震云霄。“我看啊,由小泵姑改嫁之事为假,半途强抢新娘才是真!你还有什么好否认?!”
“我……”北斗原本亟欲开口的势子,突然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被颐琳耍了,她居然这样设计陷害他!
说什么新娘人选澳由她顶替,要他亲自护送百灵回北京,原来全是骗局。情势演变至此,他俨然成了强掳百灵逃逸的恶徒。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百灵坚决地大喊。
“妳不管什么事都觉得其中一定有误会!”百祺受够了这个白痴幺妹的怪癖。
“北斗不会说谎。他从一开始来救我就声明是受小泵姑委托,而且这几日来一直全心护卫我的安全,直到返抵北京为止。”
“要送妳回北京,怎会送到扬州来?”这根本不顺路,分明是他预定窝藏人质的地点。
“那是二哥百祯他托我──”啊!不能讲,二哥交代过送信之事千万不能给家人知道。
“妳再掰啊!”
“我没有在掰故事,是我有很重要的事非来扬州一趟不可。”
“妳还有脸替这家伙月兑罪!”
“北斗才没有罪,你凭什么咬定他是挟持我而不是在护送我?”
“护送?”百祺冷哼。“第一,若他真要护送妳回北京,根本不必绕到扬州这儿来。况且他要护送妳回京,可以跟咱们送嫁的人马直说,何必偷偷掳人潜逃!”
“不是的,是我自己先偷溜……”
“第二,既然说新娘人选将改由小泵姑取代,那小泵姑人呢?她怎么还没嫁往云南,反而闲闲坐在家中喝茶看书?”
“你又怎么知道小泵姑正在家里喝茶看书?”
“从妳失踪那天,我就一边赶往云南、一边派快马回京禀报。由京师传回来的消息还错得了吗?”
“可……可是……”
“第三,妳说左北斗是“护送”妳回北京,我却听说妳差点给他污了清白,毁了名声,这叫哪门子护送?”
“那个是……”这下她可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不管他有没有玷污妳,这件事回京后阿玛会处理。现在,”百祺朝北斗残酷一笑。“我得先处置这名衣冠禽兽才行。”
北斗仰头,无奈一叹。
“北斗……”百灵轻扯他的衣袖。
“我就知道,端王府的委托是一项也接不得的。”
突来的尴尬与愧疚猛然袭上心头,她甚至连抬起头来的勇气也没有。
“我谅妳也编不出什么借口了!”他知道幺妹爱慕北斗,替他月兑罪情有可原,坏是坏在这痞子身上。“来人,即刻拿下,五花大绑!”他要先抽烂北斗的皮。
“我不准你们动他!”百灵拔起桌上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架。
“妳干什么?”百祺顿时方寸大乱。
北斗晾在一旁环胸轻叹。
“小扮,你什么都不听我说,事情统统靠推测,只顾着耍威风,都不管有没有冤枉别人!”
“把刀放下!”明知对百灵吼是没用的,但他已经慌得没其它法子可想。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却一点也不相信我!”
“我做事全靠真凭实据,而且条理分明,不可能冤枉到任何人!”
“那算什么真凭实据,还不都是别人传报给你的二手消息。我亲口告诉你的事实你却不信!”她气呼呼地红着眼睛打断百祺反驳的架式。“你有亲口问小泵姑顶替出嫁的事吗?你有亲口问她委托北斗押我回去的事吗?”
“好,闹得差不多了,收手吧。”北斗优闲地踱向百灵。
“不要!”
“妳要。”他快手一闪,百灵手中的匕首就被他收入袖中。“下次别再拿自己开玩笑,会吓坏我的。”
百灵一时无法回神,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小手,望望一脸宠溺笑容的北斗。
百祺脸色铁青地松了口气,愈看北斗懒散的神情愈火大。
“左北斗,你有本事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拿百灵当你的挡箭牌!”
“他哪有拿我──”
“女圭女圭,听话,后面的事交给我就行。”他轻轻一搂,就牢牢制住她激愤的身子。“百祺老弟,我的确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你尽避放胆缉拿吧。”
百祺正想喝令众人围攻,却被北斗随“但是”一同指过来的手指吓到,僵退两步。
“我目前有其它任务在身,必须先行了结才能陪你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所以你再耐心等等吧,委屈你了。”他笑容可掬地边朝窗栏靠近边告辞。
“慢着!你别想跑!”
“我又不是你孙子。”叫他别跑就不跑?他不屑地撇撇嘴角。
“来人──”
“小扮!”被北斗扛在肩上的愤怒佳人咬紧牙关,任两眼水花乱转。“我讨厌你。我从现在开始,彻彻底底的讨厌你!”
“百灵?”百祺呆愣住了。平常蠢笨无邪的幺妹,一个成天只会管闲事、作大梦的小丫头,竟会满含怨怼地对他说这种话。
“你们从来没有为我着想过,只会拿我当工具利用。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妹妹,我也有感情、也有自己的意愿?”
“妳扯这个干什么?”
“我根本不想嫁给平郡王,根本不希罕他家的荣华富贵,却没有人肯听我说,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帮我!”她捶着北斗的肩头,朝百祺痛哭大骂。
“事情是阿玛安排的,就算我想帮妳也──”
“你不但不帮我,现在连相信我一句都做不到。算我白痴,刚才还费尽心思地跟你解释那么多。你根本没拿我当妹妹看,我只是你负责押送到云南的货而已。”
“胡说!我从来──”
“北斗,我们走!”她抓着他的肩膀凄厉地哭喊。
“喳。”北斗撑在栏上轻盈一翻,两人便跃往栏外两层楼下的热闹市街上,在人群中消失踪影。
“贝勒爷!”
百祺沉默了一会儿。“不用追了。”
他从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位哥哥,也没注意过百灵心里在想什么。她除了天真、热心过头、动不动就长篇大论抒发歪理,还有哪些性情,他不清楚。为了省麻烦,手足间的困扰大家常常看到当作没看到,自行解决去。他几乎不记得百灵在出嫁前的求助与抗议,他的确只管“送货”到云南而已。
“百祺贝勒……”淑儿恭敬地候在他身旁。
“跟上去,百灵不会放着妳不管。追到她和左北斗的行踪,立即回禀。”他冷冷交代,神情仍在沉思中。
淑儿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俊美的侧面,忍不住开口,“您别太介意格格说的话。格格到现在都还在痴迷那个左北斗,才会任性地袒护他。其实您是位很照顾妹妹的兄长,是她太不懂事──”
“我的事情轮得到妳啰唆?”百祺狠瞪怒斥,吓得淑儿花容失色。
“我不是……我……奴婢该死!”她瞠着惊骇的大眼跪下。
“说话前想想自己的身分!”一个灶下女婢出身的家伙也敢放肆。“滚!”
“奴婢知错,奴婢立刻追格格去!”淑儿几乎是抖着双腿仓皇退下,连泪也不敢流。
巴百灵同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在百祺眼中却永远是个下人,一个给他安慰都不够资格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