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而典雅的教堂婚礼,是在众圣徒每周敬拜上帝的圣洁之处,在神面前,立终生的约。
大家一直对晓淑坚持要穿的那款新娘装,感到头皮发麻,不忍卒睹。可是天性浪漫又缺乏美感的她,硬要选择像公主一般高领保守的雪白大蓬裙,到处缀满重重叠叠华丽到不行的蕾丝。整件新娘装,花团锦簇到晓淑穿在身上时,大家几乎看不到她人到底在哪里,眼花撩乱。新娘子缓缓步入礼堂时,仿佛进场的是座五层活动大蛋糕。笨重至极,滑稽透顶。
而且,不可思议地美丽。
一切人为因素的败笔,都摭掩不了她雪艳娇丽的光彩。她活出了真挚的专一:对她所信的上帝专一、对她所爱的男人专一。
如此笑靥,令维祈为之目眩。
这之后,是场温馨典雅的午后茶会,在碧翠的产外庭园铺设了一长桌美食,人们一群群地谈笑用餐,孩童们拉著彩带在草皮上欢欣奔跑,大家共享暖暖阳光下和乐的飨宴。但是,因著两名男士露骨的较劲,使得喜气的场面处处充满火药味。
史称双雄争霸战。
“晓淑从小就是个贴心的孩子。我一直都认为,她是上帝可怜我,而赐给我的小天使。”
范爸在众家亲朋好友的仰慕簇拥中,优雅卖弄资深帅哥的痴情风采,温柔倾诉。
“你们大概都知道我太太有严重的产后忧郁症。她不肯好好接受治疗,而我又正处在事业的拓展期,实在没有多余心思再去顾我两个孩子。我有好几次都想乾脆离婚算了,甚至连行李都打包好,离婚协议书就搁在太太的床边。可是就在我打算趁出国洽公就一去不回的时候,晓淑叫住我。”
他这一寂然停顿,原本边吃边听的人们都专注的怔住了势子,殷殷等待。
“那时她大概……只有六、七岁,这么一丁点大。”他眯著回忆的俊眸比画。“我都已经提著行李走到大门外,她却笑眯咪地站在玄关那里叫我,手里还端著一团东西。她什么都不晓得,不知道自己快没有爸爸了,还在甜甜对我笑。”
几名心软的女士皱起泪眼眉心,轻捂双唇。
“她说:“爸爸,你又要出国啦。”我只能说是啊,狠不下心对她说我已经受不了这个家,再也不回来了。然后她穿著小围裙、高高兴兴地把盘里那一大团黑黑的东西端给我看,跟我解释说:“我把爸爸最喜欢的咖啡跟最喜欢的披萨合在一起,烤成这个大饼乾,陈嫂说闻起来好像很好吃喔。”
“我很感动,也不想扫她的兴,就说要带她和她的大饼乾一起去餐厅,请她吃她最喜欢的女乃油草莓和巧克力圣代,她却摇摇头说:“爸爸,你要上班了,我们下次再去。但是这个咖啡披萨可以一直放在冰箱,陈嫂说放个五、六逃诩不会坏。所以等你回国以后,我们再一起吃。””
被上另一套礼服出来的晓淑,正拿著杯香槟走近,就被范爸正在谈的事愣住。
“我那时根本讲不出话来,只能把她紧紧抱到怀里。我答应她:“好,爸爸就在五、六天之内为你赶回来,然后我们一起享用这个大饼乾。””
此时范爸眼中已经看不见其他人的存在,一迳疼惜地望著女儿。
“如果不是晓淑,我们家早在那一天就破裂了。是她把我的心叫回来,让我醒悟到我是一个父亲,不能这样丢下整个家就走,尤其不能让晓淑受伤。”
范爸只不过右肘微微往外曲,晓淑的纤纤玉手就乖巧而本能性地往里钻。父女俩亲昵的默契浑然天成,勾著彼此的手臂相贴相望。
“晓淑的心特别柔软,热情,所以容易受伤。妈妈的冷淡常常让她很难过,我若再抛下她,她就真会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那天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让晓淑当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她妈妈没有办法给她的爱,我来给。”
晓淑顿时脸蛋红通通,在大家羡艳的掌声中娇羞得不知所措。
她当然知道爸爸很疼她,也从不吝于让人看到他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但是何必在这个时候提那件事?那不是他们父女俩的小秘密吗?
爸干嘛要公然拿出来讲?害她乱不好意思的……
“你要到哪里去?”范爸故意不解地朝躲在他手臂后的小人儿狐疑。“你今天可是主角喔。”
大家温暖的笑声,让她更感尴尬。
“范伯伯,你就别再逗晓淑了啦。”不然她快羞到烧焦了。
“哎哟,范弟兄,你实在是好福气。”几名年长的妈妈慨然赞叹,为自己相中的儿媳妇竟落到别人家感到扼腕。“女儿这么漂亮又贴心,跟你又亲,现在要嫁到别人家去了,你一定很寂寞吧。”
“当然了。”他阴险地朝晓淑卖弄落寞。“可是女儿大了本来就得嫁人。为了她的幸福著想,我又能说什么呢?”
“我都跟你说了,我会常回去看你的!”小办人窝在他的手臂后窃窃申冤。
“那还得了。”范爸挑眉大笑。“新娘子才刚结婚没多久,就猛往娘家跑,人家会以为是你夫家对你不好。”
这玩笑状似无心,实则尖酸刻薄,刚好刺中在长桌另一侧与同事好友寒暄的新郎。
他微微倾头,自眼角扫了范爸一记。
“爸,你不要乱讲啦。”晓淑快被大家的笑声糗爆。
她愈是糗,愈是往范爸壮硕的背后缩,小女儿的娇态惹得各家长辈更加怜爱。
“我这个女儿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憨。”范爸狠狠地无奈长叹。“所以才会笨笨地被坏男人骗走。”
众人欣然附和,非常赞同晓淑的憨厚,却疏忽了“坏男人”这部分酝酿的危机。
“维祈哥,你真的很坏吗?”青少年们围著他朗声直问。
敖近围著美食闻串的热闹人群,赶快假作仍在各自谈笑,暗暗紧张冒冷汗。
李维祈悠然一手拿著水晶杯,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故意朝长桌另一侧范爸的方向,回应青少年的粗鲁质询。
“对,我曾经很坏。即使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不知道该怎么认真,所以十年前刚开始跟晓淑交往时,伤她很深。”
霎时,爱听八卦的、自己正逢感情困局的、景仰新郎新娘情史的,纷纷故作前来长桌这方取用餐点的样子,顺便挤在他周围侧耳倾听。
范爸的场子也被他攫走人心,个个转望他的霸气坦然。
“那个年纪的女生,想的是恋爱,男生则满脑子想的都是。所以当晓淑在高一那年向我告白说她喜欢我,要把她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时,我直觉地认定她要给的就是她的身体。结果她所讲的,跟我所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连晓淑自己都惊呆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爸和维祈突然变得超爱讲故事,而且维祈向来不屑啰唆,先前李家为他举办就任家族证券事业总经理的茶会,他的俐落致词创下不到三百秒就结束的惊人纪录,令与会者与媒体记者当场傻眼。
怎么这时的他竞大阔话匣子,谈起她也不曾听他解释过一句的那段往事?
“那一年,我们约在丽晶酒店碰面,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上楼开房间,晓淑认为最重要的是我们要一起在一楼的餐厅晚餐、谈心,然后沿著中山北路的林荫一路赏月、聊天,牵手漫步到美术馆,在那附近的优雅茶馆喝茶、听音乐。然后送她回家,晚安。”
全场鸦雀无声。
就这样?
“维祈哥,这……就是晓淑姊说要给你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她要给我的是她的日记,清楚记录她是怎么喜欢上我、每天怎么样想我、将来想跟我一起做什么。当然,里面包括记录了那一天的行程规画,不然我哪晓得她那天约我到丽晶究竟想干嘛。”制造了那么浪漫的情境,只为了给他一本日记。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全都兜不起来。
晓淑则是怔怔失神。那本日记……那天她装在小提包里却统统不知掉到哪去的宝贵日记,竟然在他那里?
她以为那整段感情纪录全搞丢了,是上帝要她舍弃这只会为她带来伤怀的恋曲。没想到,是上帝把它寄放在她丈夫那里。
“还是不懂……”青少年们纷纷嘟囔。“那晓淑姊当天的约会行程,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想跟我分享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因为她常常跟爸爸一起去丽晶用餐、谈心,再一路欣赏夜景,走到美术馆,喝茶聊天,然后一起回家。这就是她认为的幸福,只不过对象由爸爸变成我。”
一记暗箭,射中范爸。
范老头,你的护花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由李家少主称霸。
“喔。”范爸老神在在地温柔冷笑。“然后呢?你们约会得还愉快吗?”
“不太愉快,因为我严重迟到,所以我们双方各自预设的底案都没有执行。”李维祈放下水晶杯,两手都傲然插在裤袋里,扬著下巴一副准备干架的德行。
“然后我女儿就哭著被你送回来,嗯?”范爸悠哉吟道,双手环胸,有如暴力讨债集团的冷面打手。
“是啊,真教人遗憾。”狠眼微眯,低语阴森。“既没牵到小手,也没亲到小嘴,就原封不动地被送回范公馆。别说是她了,连我也很想哭。”
“所以你就有权在十年后回来吃我女儿豆腐?”
“哪儿的话,您太过奖了。我只不过是照她日记里的生涯规画,在她二十七岁这年回来娶她。”
“何必呢?你这么英俊多金,能选择的对象一定不少吧?”
“对啊,可我也没办法,想娶的就只有她。”
“那不是太玷污你矽谷种马的一世英名了?我记得你在美国研究室是以“一堆女朋友”闻名遐迩的。”
“范爸,您这么仰慕我,晚辈还真是不好意思。”查得这么仔细。
“等……等一下,维祈。爸,你也别这样……”晓淑紧张兮兮地连忙阻止两头斗牛的逐渐逼近,几乎眼睛抵上眼睛。“有话好好讲……”
“是啊,维祈,你就好好讲讲,你那“一堆女朋友”是怎么回事吧。”
“当然好啊,可是范爸你几时成了神职人员了?你有资格听我告解吗?”
“那还真是太不凑巧了。范爸我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在神学院修课,已经取得神学硕士学位,教会也打算推举我明年出来选长老,所以资格方面是没问题的。倒是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没脸跟我告解?”
“爸——”晓淑哀嚷。“现在是什么场跋……”
“噢,我好感动,爸,你竟然这么关心我。”新郎昂首践道,双手抽离口袋。“我早就想找个人好好诉一诉这十年来的苦水。”
“我洗耳恭听。”范爸一字一钉,狠然活动喀啦作响的双手骨节。
突然间,龙套们欢然跃入。
“范伯伯,我们刚才的婚礼唱诗怎么样?你会给我们打几分?”
“新郎官,该准备和亲友同事拍团体照啰!”
“维祈,你不要跟爸……”
“新娘子快点去补妆,要拍团体照了!”
教会的各路人马迅速清场,急急带开两名男士为之相杀相砍的祸水红颜,拖到新娘休息室更衣补妆兼告诫。
“衣服等一下再换!”晓淑在众家姊妹的围堵中急道。“我担心爸跟维祈他——”
“他们的事你不必操心,男士们会去帮忙处理。”
“对啊,最好留点事让他们去忙,不然他们就只会愣在桌边扒粮。”
“晓淑,你千万不可以用手碰头发!”负责造型的青春小玉女忿忿警告。“你的头发超难定型的,一不小心就整缕弹出来,到处乱翘。你乱碰头发就等于是找我麻烦!”
“没有!我一直都没敢碰……”冤枉啊。
一阵手忙脚乱,亮丽娇艳的大美人变换风貌,呈现在镜前。香槟杏桃色的粉缎礼服,衬得她更加剔透鲜女敕,连姊姊妹妹们都为之赞叹。
“今天从早忙到现在,一直都没机会好好欣赏你。”总算,可以细睹绝代佳丽的风釆。
“哎,我多少可以体会范爸的心情。”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出落得这么漂亮,却被别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拐走了。
“晓淑,恭喜你啰。”
泵娘们纷纷弯身贴近她,一同望向她在镜中泫然欲泣的笑颜。
“教会有很多小女生偷偷拿你做榜样喔。”俨然当她是感情顾问。
“我没有……根本没什么榜样可言。”连一生一次的恋爱都谈得乱七八糟。“而且我也没有带领青少年的天分,他们都不太甩我……”
“废话,不耍酷摆摆架子,那还叫青少年吗?”简直叫小老头。
“你这样就很好了。”好友们从她背后搂著她,脸颊相亲。“我们就爱你原来的样子。”
她知道。可是亲耳听到这样的肯定,她还是忍不住在笑容中滚下泪珠,觉得既糗又感动,很开心又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感触特别多。
惫好她今天享有当新娘子的特权,无论哭、无论笑,都能得到大家无条件的接纳,和丰丰富富的祝福。
直到李维祈一脸凶煞地槌门而入。
休息室内的每个人都被他狰狞隐忍的怒容吓到,也都因他随即呆愣的神情感到好笑。大家完全可以了解他突兀的转变,也暗爽可以一窥号称业界铁血少主的傻样。
“维祈?”晓淑被他反常的德行慌到。“怎么了?你没有跟爸打起来吧?”
“你们慢慢串,我们先去外面忙啰。”
姊姊妹妹们嘻哈聒噪地喧闹离去,替他俩清场。
“晓淑,千万记得!”门扉带上之前不忘急急补吼一句。“不可以碰乱了头发,我才刚帮你定型好的!否则我跟你没完没了!”
沉寂下来的休息室,气氛浓郁,害她尴尬得扭扭捏捏。
吧嘛这样瞪她啊……他不能眼神再温柔一点吗?
“维祈。”咳,喉咙突然好乾。“你要不要坐下……”
“你干嘛不跟我说爸买房子的事?”
“啊?”
“他刚说他买了我们新家的上面那层楼。”可以天天把女婿踏在他脚下。
“我不知道啊。”爸什么时候买的?“我只听他最近直唠叨著要找个退休独居的小房子,原来的家就留给哥以后成家立业用。”
结果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迁居到小两口头顶上。
“你不觉得爸有点疼你疼过头了?”他兴师问罪地汊腰眯眼,踱到安坐椅上的艳姬跟前。
她开始不爽。“爸疼我有什么不对?起码有个人会为我申冤、讨公道。而且他公事再忙,都还会抽空听我讲话、陪我聊天。哪像你,自从接手家里的事业,就开始懒得跟我联络!”
就连今天女方负责的婚礼及茶会都是爸一手包办、投入到底,他这个新郎却像个大少,只会凉凉旁观,啥都不管。
“你当我是死人吗?没事跟你纯聊天就可以很满足?!”
凶什么嘛。“可是我有很多事要跟你商量啊。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就处理不来,而是我想听你的意见,我们两个一起作决定,不然我们两个结婚是结假的吗?再说,我想跟你说话、听听你的声音也不行吗?就算我们已经没话可讲了,我们也可以聊天气啊。”
超想撞墙……他在她理直气壮的申诉中,颓然长叹。
“难怪希安把你尊为梦幻少女。”暗暗虔诚供奉,仰慕不已。
娇颜微皱。她不是怀疑希安,而是不管什么好话,只要一经过维祈的嘴巴就很难分出是褒是贬。
“我从十年前就一直被他嘀咕到现在,说我老用自己的现实去解读你的梦幻。不管是约会啦、最重要的东西啦、烦恼啦、期待啦、未来啦什么有的没的,有时我真怀疑你其实是异次元来的寄居生物。”
“呃……”怎么突然扯到那么深奥的领域去?“就圣经神学的观点来看,我们的确是这暂时世界的寄居者,将来都会回到永恒的天家……”
“你到底在讲什么?”
“那不然你在讲什么?”
看她认真的傻样,他受不了地重重垂下脑袋,半晌不说话。
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干扰他伟大的哲理思考。
“晓淑,我想做。”
“这边还有椅子。”尽避坐。
他深知她还是没搞懂。“我打从返台回来找你那天起,满脑子想的就是把你剥光,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因为我实在已经囤积太久了。晓淑,这就是男人。”天生猪头。
娇颜轰地炸红,羞到舌头打结。
“我们乾脆落跑吧,什么都不管了。”反正已经礼成。“不管是帛琉、马尔地夫、布几纳法索、卢安达或伊拉克,我们直接去,两个人逃得远远的。”
听起来是很美,可是有点荒腔走板。卢安达和伊拉克好像都还在战乱流离状态……
“你(精神状况)还好吧?”
“我快疯了。”
“你不要吓我!”她惊慌倾扶在她跟前蹲下申吟的大男孩。“你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
“你不知道你今天很美吗?”
突来的温柔赞美,在她心中产生了相当于核弹爆炸的强劲威力,几乎毙命。
今天有许多许多的人称赞她、惊艳于她净丽尊贵的出阁之美,圣洁明亮如身上的白纱。不只今天,从小以来,一直都有人称赞她、喜爱她,但这一切全都抵不过他的一句感叹。
维祈说她很美。
她太震撼、太满足、太欢喜、太感动、太陶醉,以致疏忽了跪在她座前的俊容笑得多阴险。
“小猪,我们逃走吧。”
“好……呃,不行。晚上还有你家主办的饭店婚宴……”
“我等不了那么久,走啦。”
“不行,那样……不好。”
咈咈咈,她已经红到快变成烤乳猪了。“那我们赶快结束这场茶会,在晚宴之前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们可以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两个人玩游戏。”
“可是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中途不可能……”
“好啦,走啦。”他一直贴在她丰润的小嘴上咕哝,边吮边催。“你管他们会怎么想。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干嘛还得负责取悦他们?”
“不……不可以。”她神智恍惚地被他热烈舌吻了好一阵子,两人都没空发表意见。
久久之后,她才想起下文。
“我们必须要……走完今天所有的行程,而且我也希望能得到双方亲朋好友的祝呜、祝……”
后续意见全在他嘴巴里。
太可爱了。想到解决掉今天一天的漫长程序后,他可以怎样尽情饱览她的胴体、抚模这身丰满性感的细女敕,他就已兀自刚硬,昂然灼烈。
他为她扭转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观念,过著像修士一般的自虐生涯。但是一想到她,就涌起难以言喻的安慰。她值得他付出这一切代价,他甘愿。
我要把我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她给他的东西太美好、太珍贵,只可惜他当时只想到很低层次的肉欲,她却给了他一颗心。
多少次,他独自翻阅著她写给他的日记,懊恼著自己对这份细腻情怀曾有的粗鲁对待。他只会拿以往对付女人的那一套来对付她,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他才领悟到她不是别的女人。
那时他们都太年轻,她不懂得防备,他不懂得珍惜,更拙于回应。
今天他终于满足了。
当年俯躺在他腿上、披散著娇丽长发的昏眩少女,轻轻蜷握他手指的柔弱少女,这一刻成了他最美丽的新娘。
“晓淑,要准备拍团体照啰。”
门外提醒的叩响,惊瞠了她的双眼,这才领悟到现在是什么场面。
宾开!惫在她嘴巴里面搅和个什么劲儿?!
他迳自沉醉地继续深吮,浓烈纠缠,离不开她的柔润。
“晓淑?”连叩几声,愈发狐疑。“晓淑,你在里面吗?”
“我在!”她才推开他的大脸急吼一句,下一秒又被他吻回去,忘我地品尝。
小粉拳软噗噗地连续火爆攻击,虽然打不过大怪兽,至少可以聊表严正抗议。
“那晓淑你快点准备,大家已经分好梯次要跟你们拍团体照了。”
懊。但是……先等她踹开这只吸血鬼!
这混蛋,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她动了手脚,平肩连袖的礼服连同内衣,竟都被他褪到腰上,全然果裎的上身被他双手模得彻彻底底。蛮横的巨掌不住拧揉沉重的丰乳,贪婪享受那份细腻饱满。
“你闹够了没?滚出去啦!”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硬被小手推开。柔软的十指全巴在他脸上阻挡,令他不爽,狠狠地朝她颈窝吻上去,重重吮得她叽哇乱叫。
“好痛!吧什么啦?!”
“晓淑?”门外紧张。“怎么了?”
“没事没事!”
他悠哉地再舌忝噬两下,手指又滚动了她的好—阵子,才满意地收口站起,转身一拉衣装,恢复英挺。
“我出去处置他们,你在这里慢慢整理自己吧。”
少来了!她七手八脚地急急挽救歪扭凌乱的礼服。“维祈,不要跟爸吵架!你就让著他一点,我也好帮你说话。”
她不知道背著她准备开门出去的他是什么表情,但她莫名其妙地知道,那个背影表示著欢喜。
“你会帮著我说话?”
“不然咧?”她不帮他还帮谁?“可是你不能对爸不礼貌,那样我们两个就只有乖乖挨骂的份。”
嗯哼。听她左一句我们、右一句我们,不管什么事都黏在一起看待的感觉,还不坏。
“知道了,我不跟他吵就是。”
门扉合上的刹那,她有著说不出的幸福惊喜。那么专断蛮横的维祈,竟然为了她而温驯,顺从听命。
她忍不住皑醉傻笑,穿整衣物。完蛋了,她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加迷恋维祈,这样好像不太好,对爸也有点不公平。可是没办法呀,他实在太可爱了。
扒呵呵……
“范晓淑!”青春小玉女拖著凯蒂猫豪华化妆箱破门而入,火冒三丈。“我才警告过你的,你还故意跟我作对?!”
“没有!”她紧急发誓。“我刚刚完全没碰你弄好的头发!”
“你自己照镜子看看!”
她一愣愣转头,立刻捂嘴大嚷,花容失色。
“我一看到李维祈走出去的那副德行,就知道你的妆一定被他毁了!”嘴上唇边尽是凌乱的口红痕迹,狂野至极。
“他就那样走出去?!”晓淑登时魂飞魄散。“没有人去替他把口红擦乾净?”
“他炫耀都来不及,谁活得不耐烦了去摘他的荣誉勋章……”一阵安静补粉擦抹,小玉女又爆出痛喝,“范晓淑,我真要掐死你!”
又干嘛了?她被轰得眼冒金星。
“你怎么可以让他把你的脖子吻成这样?这种痕迹盖不掉的你知不知道?!”
啊……佳人寂然垂泪。维祈怎么可以这么卑鄙地暗算她?
对于婚姻,她开始有些后悔……
既然这样,那就再多公布一些她更后悔的事好了。
那就是——
“我们没有度蜜月。”
“啊?”电话那头的乐乐怪叫。“怎么可能?你们不是那天晚上的婚宴后就直飞德国了吗?”
“那是因为他要处理德国子公司擅自出货、催款不力等的管理问题,评估是否要收掉他自己在这里创业的资讯公司。”
“那你现在为什么跟他在美国?”
“替他收拾他在这里的房子,好快点卖出去。”
“好像真的满惨的……”一点都不浪漫。
“早知道我就该听他的,婚礼当天礼成了就跟他浪迹天涯去,什么都不管。”现在她才领悟到,男人的浪漫只有一瞬间,所以应当及时把握有效期限。
“夫家那边对你还好吗?”
“简直好过头了。”她边串边慨然捡拾他屋里各个角落堆积的陈年衣物。搞不懂那么体面的男人,生活怎么这么邋遢。“维祈什么事都跟他们扯说要先问过我,他才能回应。像他明明是自己不想参加尾牙酒会,却推说是我不让他去的。”凭空丢个大黑锅给她背,自己闪边凉快去也。
“所以你夫家那边很讨厌你啰?”
“不,所以他们用力巴结我,好叫我去使唤维祈听他们的吩咐。”她蓦地拿开电话,朝客厅大嚷:“维祈!你是不是又窝在电视机前打电玩?”半逃诩没听见外头有在打扫的声音。
“再等两关。”
没力……“乐乐,我改天再跟你聊,现在得先去教训他了。”
“晓淑,维祈真的像杂志上报导那样,是因为你以前在日记上曾劝过他要多顾念自己家里的事业才回来接手的,还是他又在乱拿你当幌子?”为了自己方便就利用老婆。
“喔,那个。”娇颜不小心烧得红透。“那个是我以前乱写的啦,我也没想到他真会把它当回事。”
“那他到底是真的很听你的话,还是假装很听你的话?”
“我也不晓得……”
“我想也是。”听她像白痴似的陶然傻笑,就知道这个问题可以不用问了。
币上电话后,晓淑呆坐衣堆,半响无法回神。
其实,她那年的忠言并不是乱写的,而是以自己当时幼女敕的理解能力为他所做的最大揣测。他们俩之所以生活优渥,都是靠家里的庇荫。家里供养他们这么多年,长大后肩负起家里事业的责任也是应该的。他们当然可以自私一点地去发展自我,家里也还不致反对,但是……
她还是希望他顾念家里一点。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照她的话去做,由一个高中女生的天真建议,去规画他的人生。
他自己发展的小型资讯公司,其实非常强势。她这段期间跟著他跑,看他在各地做的收尾动作,才惊觉他为她收掉的是何等巨大的梦。
那是工程师软体研发的梦、由技术导向进入管理扩张的梦。虽然全年营收不及家族庞大企业的十分之一,好歹也是股票一上柜就飙高的店头新股王。
但他把这个梦收了。
只因为,他不想为了实践这巨大的梦而牺牲掉他们的生活。他想和她在一起,甘愿为此付代价。正如爸爸原本可以把事业扩充得更大,却为著女儿,归回安稳,享受至上而无价的幸福。
嗯……这样想想,感觉维祈跟爸爸还满像的。
“猪!等下吃什么?”客厅里闯阅成功的大老爷懒懒咆哮,顺便飙泪呵欠。
“吃洗衣粉啦!”脏衣服都堆成丘了。房里明明就有那么大个衣橱却不用,非要丢得到处都是。“你既然电玩玩完了,就快点起来帮忙!”
一天到晚就只忙著闯关,懒到不行。
“你今天的星座运势不太好喔。”大老爷瘫在客厅朝卧室长吟,打完电玩就看电视,园艺减肥占星什么都看。“电视上说你今天乌云当头,恐怕——”
“你才乌云当头!”她忿忿丢出一大团衣物,淹没八风吹不动的死猪头,再气呼呼地踱回卧室娇斥,“鬼才听你那些八卦占星!你刚回台湾的那时候,我就被路边的算命术上拉著说——”
她才嘀咕到一半,怔怔拉开大衣橱的把手,就被排山倒海的录影带冲倒,跌坐在地,任凭惊人的带子噼哩咱啦当头淋个不停,痛得她哇哇叫。
“李、维、祈!”
她气得快掉泪,觉得自己没事干嘛受这种委屈。
蓦地,她才缓缓注意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攻击。
她已经很久没看过录影带了,早被光碟取代,可见得他的这些收藏不是最近的事。她愈细看,眼睛瞪愈大。
这些……该不会就是所谓的?怪里怪气的一堆日文片名,似懂非懂,封面照片则是极尽激情挑逗,大胆到连她都看得脸红心跳。
这也未免太太……太那个了。女主角长得白女敕娇艳,一副天真亮丽的学生样,却掀起上衣张开双腿,在封壳上袒露一切,任人细细观览。不然就是一脸痛苦地挤捏自己的丰乳,敞开双腿做出匪夷所思的丑怪姿态。她是不是抽筋了,还是像猫狗一样背后在痒?
喔……原来女生的那里长这样。实在有点……呃。
嗯?她敏锐地感觉到事有蹊跷。东翻西找,一阵比较过后,果然发现有问题。这些乱变态的,全是老师跟学生在搞不伦,真不晓得他们到底在上什么课。而且这些录影带的女主角全是同一人,显然维祈是她的影迷,所有作品一网打尽,包括告别女星生涯的纪念版,最后一次为所有影迷展现她的一切奥秘。
她羞的不是这些,而是发现这个女明星跟她……很像。
丢死人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嗯哼,让你发现我的这“一堆女朋友”了?”
闲闲倚在房门口的无赖壮汉,痞得令她气血逆流。
“你这些、你居然……”
“守身如玉的单身生活里,她们就是我最大的安慰。”他随意弯身,捡起一卷有点鬼片类型的影片。“你应该听过蓝胡子的故事吧。”
俊美的笑容邪恶万分,他一面斜睨她,一面缓缓带上门。
“蓝胡子警告他的新娘,你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打开那扇门。否则……”
“你不要乱来。”她畏缩地咕哝恐吓,不断在地上的一片凌乱中往后退坐。“这个太低级了,我不能接受。”
“那太遗憾了。”爬上雪女敕大腿的巨掌显出了高度恶意。
可恶,她以后再也不要贪图舒适穿这种小热裤了!
砰地一记,她的后背撞上墙壁,无处可退。
“我一直都不太爽这个女星老演师生恋,谁教她天生一副女圭女圭脸。”演妓女嫌太清纯,演人妻又不够成熟。“现在我总算可以演我自己要的剧本。”
“我不要!”
她在他优雅一扭双肘、从头褪掉上衣的刹那飙泪狂吼,打死不做那些奥运柔软体操竞赛似的高难度动作。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残忍而火热地哼哼哼。
“好,我不挣扎,但是你要照我的版本来。”
歹徒一愣,皱眉四望满地散乱的激情影带。“你要哪个版本?”
“这个这个!”她好兴奋地爬起,奔往自己放在厨房的购物袋。“我刚刚去超市买菜时顺便买了一本罗曼史,现在才看了半本,可是我觉得好浪漫喔。这个男主角非常地爱女主角就一再地穿越时空来找她,女主角却不认得他了,他就用尽他的真情和体贴来感化她。然后啊……”
“吃饭了啦!”暴君愤然咆哮,假作不爽离去,急忙逃逸。
否则鸡皮疙瘩会掉满地。
“你听我说嘛。”小人儿锲而不舍地苦苫追寻。“这个真的很感人,你就学那个男主角那样帮我洗头发、很温柔地替我擦乾再跟我说“你真美”嘛。对了,你要搂著我,而且要穿丝质的衬衫可是不要全都扣上要隐隐约约露出强壮的胸膛和肌肉纠结的手臂。然后啊……”
“再啰唆我就执行这卷教师之课后辅导!”他被迫得烦了,祭出,愤恨反击。
这下换他追著打死不依的小人儿四处乱窜,一会儿又换成她含泪泣血地拿出厕所马桶旁放的另一部孝感动天赚人热泪生小如死狗血淋头之超级经典罗曼史,追著四处狂奔的他要求如法炮制,重现凄美。
他追她、她追他,两人赤著脚满屋子乱跑,又叫又闹,超级无厘头,像两个小阿。
不一会,两人像小狈一样地窝在墙角,额头相抵,磨蹭个不停。不一会,两人又没好气地争执著到底要出去吃还是自己做。不一会,哈哈傻笑。不一会,浓浓相吻。
太平凡了,一点都不像轰轰烈烈的罗曼史那般精采。
没办法啰,这就是属于他俩的浪漫。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