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杜悠理,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在这种场跋中显得更懦弱无能!
她不断地在脑中告诫自己,硬是把几乎跳出口腔的心脏生吞回去,可是却无法阻止自己浑身不住的颤抖。
“把东西收下去!”宣德放开她的下巴,朝士兵冷然命令一句,便回大军帐的主位上盘腿而坐。
悠理拼命扭头逃避士兵们正在收拾的“东西”——两条血淋淋的断臂,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差点让她当场反胃。
“你是什么人?”宣德的眼光和话语有着同样的冷锐。他不用开口命令,就已有股令人不得不回眼对上他询问的强猛气势。
“我……我叫杜悠理。”
“杜……幽灵?”宣德身旁一名留着小苞子的中年随从高声怪叫,周围的士兵们也起了一股骚动。
“布占泰!”宣德一声怒吼,中年随从立刻委屈而怯懦地低下头,退缩到宣德身后的阴影内。“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的是你的来历。”
他们到底是谁?她是不是碰到当地的蛮荒土匪——蛮荒到穿得像杨丽花歌仔戏里的清装演员?
“我是从……东京飞过来的!”
“东京?”宣德眯起冷冽的双眼。他南京、北京、西京长安都听过,倒未曾听过中土有个叫东京的地方。
“其实……我是先由东京飞抵北京,再由北京飞往外蒙的乌兰巴托后才辗转到达此地。”她尽可能地交代清楚,澄清自己的身分。“我有大陆的签证,抵达外蒙时也取得了落地签证了,一切都依合法程序——”
“不用跟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他的冷喝立刻吓散了她仅存的勇气。“你闯入大清领地有何目的?”
大清领地?是不是这群土匪的巢穴地名叫“大清”?或者他们是某种强调复古的矣谒宗教团体?她就曾在欧洲看过激进派的邪教团体,过着和古代人一样的生活,穿着古代的服饰,有着惨无人道的宗教献祭行为,完全不怕警察或法律制裁。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闯入你们的地盘,我一直都只逗留在车车尔勒格而已,因为拍片现场就在这里。可是我不晓得哪里出错了,好像在外景中不知踩中了什么就引起了一阵……”
爆炸?对了,她现在才回想起,当时由脚下忽然猛力窜上的震撼,以及耳膜内赫然灌进的剧烈压力,感觉很像是场爆炸。
宣德朝面色呆滞的悠理微扬嘴角。“你果然和这场爆炸月兑离不了关系。”他的笑容忽而变得杀气四射。“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我……没有什么人派我来。”她是自己想跑哪里就跑哪里,但是她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我想你可能有点误会,我和你们这里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关系!”
“那当然。”他的话让她霎时有股惊喜,他了解她完全清白的立场!
“每一个罪犯都会喊冤枉,说自己无罪。”他抽起身旁的长刀指向悠理的喉头。“不过很少有人能嘴硬到最后,你也不例外。”
他该不会……也要吹掉她的手!
“等一下!事情还没搞清楚以前,你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定我的罪!”
“搞不清楚的人是你。”
“可是我跟你们的恩怨真的毫无关系!我只是一个观光客,既没携带任何违禁品入境,也没有前科,我对这里根本一点也不熟,甚至没有认识的人——”
“那你对自己的出现作何解释?”宣德一步步逼近,一句句怒问。“一个对这里一点也不熟,没啥认识的人居然能穿越此处的重重防线,潜入营区重地内?在那么重大的爆炸之中,伤我大清士兵数百名、毁我大清整座边防最大弹药库,你却毫发无伤的倒在其中,宣称自己无辜、什么都不清楚,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是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哪!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她甚至愿意在这些人面前跪地磕头,求他们相信她是无辜的!
宣德一掌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拖得双膝离地,既不能站又不能坐,所有力点全集中在几乎令她窒息的襟口。
“在这军营里接应你的内贼是谁?”
“我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凭她一个十几岁女孩的本事,没有人接应她的话,怎么可能潜入塔密尔的军事重地?偏偏她早不露面、晚不露面,竟在边关发生重大灾变的时刻赫然出现,这场意外她岂能月兑得了罪嫌?
“还不招供?”
“宣德大人!”一名士兵突然冲上来阻止宣德高举的骇人长刀,“她不是奸细,她是天女,受诸神庇佑而下凡的天女——”
“一派胡言!”宣德刀柄一扫,立即打昏了无礼犯上的士兵。“这世上没有怪力乱神的事!人在战场,随时面临与敌人交锋的状况,岂能感情用事!”
宣德这一吼,周围那群差点想站出来为天女说话的士兵全吓得不敢动。
她毁了!在宣德调回视线冷睇她的时候,一阵寒彻骨的恐怖感窜上她的脊背,她恐怕真的会死在这里,或不明不白地被他砍成残废!谁来救她?能替她说话的人职权都没他大,她还能仰赖谁?
“我不管你是准部或回部派来的奸细,不招出潜入此地的目的,别想留着全尸回去!”就算她只是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他也绝不会不顾千万士兵安然而手下留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连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她只剩最后这么一点勇气大声宣告,没注意到眼前被泪水糊成一片的影像中,宣德脸上有着微妙的动摇。
“那就依军法处置!”宣德刀如劲风的扫向她的颈项。
“宣德大人刀下留人!”一名白胡子老头突然闯入大军帐内呼喝。
“额寅大人?”宣德皱起眉头,老军医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来此?
“大人,请勿急在此刻取这女娃的性命,老夫有要事相求,而且非她不可!”白发苍苍的老军医跪在悠理身旁,向宣德恭敬地恳求。
“你要一个奸细帮什么忙?”宣德俊美的双眼闪过一道机警的冷光。
“我要的不是一个奸细,而是一个干净的女娃!”
“做什么?”宣德的眼神犹如刀锋。
“将军夫人受到爆炸的重挫,流掉了孩子。她的身子极度虚弱,目前仍流血不止,老夫亟须人手协助,但这整座营区内几乎无一妇女可寻,之前被敌兵挟为人质的雪格格神魂未定,老夫不便在此刻还借调她仅有的侍女,而军妓营里的女子身分低贱,碰不得将军夫人,老夫实在已无计可施……”
“一个身份不明的奸细哪能替你救人?”搞不好她会乘机挟持将军夫人,借以逃月兑。
“宣德大人,赫兰泰将军一直守在夫人身侧,安全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看这小女孩一脸被吓坏的可怜相,实在令人不忍相信她是奸细,“请宣德大人帮老夫一个忙吧!”他重重沉头叩地,不得回应绝不起身。
宣德迟缓了一会儿,视线却紧盯着悠理不放。
“好,我就让她去协助你,务必保住将军夫人的身子。”
她得救了!刹那间悠理几乎全身瘫软在地毯上,仿佛自头顶倾洒了身获救的白光,松下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
“一等她协助工作完毕,立刻带她回营,听候处置!”回应宣德这声怒吼的,是撼动整个军帐的士兵呼喝。
老天!她的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一旦她帮助军医救回了将军夫人,她的小命就会没了。为什么她会遭遇这种事?上天是不是在惩罚她逃离自己的父母——纵使他们从未尽到自己的责任便要遗弃她?
“走吧,姑娘!”额寅大夫拉起她瘫坐在地的身子。
她几乎是一回神就急急起身随他逃离大军帐,地狱也好,火坑也好,只要能逃离宣德那个恐怖的杀人狂,要她去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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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额寅大人处理好将军夫人的状况时,已近凌晨时分,悠理随同额寅大夫走出将军帐时,差点被急速降下的室外温差冻成冰块。
“小心小心。”额寅大人和守在帐外的士兵连忙拉住脚下不稳的悠理。
“我……我……快……”
“你别怕,我不会今晚就把你送回宣德大人那儿处置,你暂且安心在我的军医帐内休息吧!”
“不……不……是……我怕冷……”别说她抖得连话都说不好,她连双脚都已经冻得站不稳。
“好好好,我们快走,快回军医帐去。”额寅大夫赶快拖着她走向营区的另一方。
她好像是枝走在冷冻库里的冰棒,一进军医帐,几乎被浓浓的温热药草香气及暖炉融成一摊水。
“啊!我终于活过来了。”她一跌坐在厚厚的地毡上,拼命搓揉着快要冻碎的十只手指。
“你要体凉宣德大人,他会如此不尽人情全是逼不得已的。”额寅大夫自小炉上拎起热茶壶,倒了满杯递给悠理暖手。
额寅大夫误以为她指自己活过来的事是针对宣德而言,其实也对啦,要不是老军医及时插手,她现在早就完蛋了。
“是啊,我体凉他的逼不得已,所以该洗好脖子等他来砍是吧?”
“你这丫头!”额寅大夫笑着摇头坐下,整理身旁一袋袋的草药。“虽然你怎么看也不像个奸细,但依目前危险四伏的时机来看,他对每一项可疑点都得倾力查清。否则现在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塔密尔,兵力会在突来的另一波意外下完全瓦解,大开西北边防的漏洞。”
“但我不是奸细,你们这里在开什么内战我完全不清楚,我还以为外蒙是个政局稳定的地方。”不然她死也不会跑到这里。
“你说的话……实在很怪异。”
“你们比我还怪异,我没想到这里会落后到连电也没有。”一切照明设备全是原始的油灯。
“店?咱们这种军防要地哪会有店?”看来这小泵娘是从繁华之地跑来的。
军防要地?不对啊,外蒙的车车尔勒格附近既不是核弹试爆区,又不是与苏俄相邻的边界,军防要地……
“你们防谁呀?”
“当然是防准噶尔部的进犯。”
“准噶尔部?”悠理一脸怪相的鬼叫。“你在扯什么啊?”准噶尔不是在新疆吗?新疆攻打蒙古,这是什么搞怪歪理。
“你该不会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天女吧?”对人间事竟会不清不楚到这等地步,“这准噶尔部顽劣却骁勇善战,屡屡进犯咱们大清领土。就算皇上御驾亲征,也只平得了一时,平不了他们一世——”
“等一下,我不只一次听到你们这儿的人老是大清大清的念着,到底你们的是哪个大清?”
“还会有哪个大清?”老军医不由得微微动怒。“当然是太祖皇帝由建州女真统兵奠下的大清王朝。”
不会吧?悠理的脸色刷成一片惨白,事实应该不会像她此刻脑中所想的那样吧……
“你说的皇上……”
“你连当今的正主儿是谁都不清楚?”他一点也不喜欢悠理开的这种玩笑。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了。她怕自己听到的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答案,那种在电视电影小说漫画中才有的幻想。
额寅大夫看她瞪大双眼,缩成一团的戒慎模样,不由得深叹一口气。“现在恐怕连我都不得不怀疑你的来历,连康熙皇帝都不知道。”
康熙?大清?她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姑娘?悠理姑娘!”额寅大夫丢下草药,连忙追着冲出营帐的悠理。
她不相信自己脑子里推测出来的结果,她一定要再次看个仔细、亲眼确定!
清晨的塔密尔驻牧区,星子还未退去,地平线的册陵后方畅快泛起一片浅蓝薄扁。天虽未明,但已可见草原上的一工人来人往——全是身着战袍的士兵!
站岗的,守帐门的,巡逻的,处理杂务的!全是纪律严整的清军。远方甚至有骑着战马传递军情的骑兵团。一整片辽阔的区域,没有电,没有汽车,也没有任何现代化设备,只有数百名零星散在偌大草原上各司其职的古代士兵。
她到底身在何处?
“悠理姑娘,进帐里去吧,你冻得双唇都发紫了!”额寅大夫扶着看进来快要瘫倒的悠理。
“这里叫什么地方?”她紧抓着额寅大夫的手臂,激动的大叫。
“这……这儿是塔密尔啊,赫兰泰将军的驻防地。”
塔密尔,她终于想起来她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名字,她终于想起来了!
“唉唉唉,你怎么了?”他差点扶不稳向后踉跄的悠理。
这是多么离谱的错误!这群人既不是演员,也不是古装癖的土匪团,更不是什么矣谒宗教团体的神秘组织,她竟然用一个二十世纪现代人的观点去解析这整团混乱,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塔密尔……小野叔叔拍片的现场外蒙车车尔勒格,曾是清代蒙古的古战场,三百多年前,旧称塔密尔,三百年……她脚下踩的这片土地在三百年前就叫塔密尔!
她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她现在和小野叔叔及雷大哥等人就站在同一块土地上,可是时间相差三百年!
一股有力的劲道箝住了她的左臂,让此刻身心都陷入最脆弱状态的她得以依靠,不让自己当场倒下去!
“宣德大人。”额寅大夫的这声叫唤,让她赫然抬起视线看清给她这份支持的力量来源!
是他!
一张深刻而冷冽的英俊面容正俯视着她,专注而犀利,像是紧盯着幼小猎物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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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大人一直忙来忙去,这整个营区的大小事情似乎全落在他身上去了。你看看,连头上的纱布都透红了也没人想到要提醒他换一换——”
“布占泰!”宣德盘腿端坐在军医帐内一吼,马上止住了中年随从唠唠叨叨的大嘴。
“唉唉唉,宣告大人,其实布占泰也是一番好意。”额寅大夫拆解着他头上的纱布。“您最好在全身伤势重新包扎好后,喝下我开的药方,再去好好睡一觉,此时的塔密尔可不容您倒下!”
“是啊,现在能撑起大局的也只有您了,您得好好保重才是!”布占泰“温柔婉约”的替宣德卸下战袍,让大夫更替他背后的药伤。
“将军和夫人的状况如何?”
“大人不用担心,情况很稳定,只是将军夫人体质太虚,让将军无法放下心来疗养自己的伤。”
他们三个男人虽然各自交谈着,可是宣德的眼光始终牢牢地盯着站在角落的悠理。营帐内也没什么遮蔽物可让她躲开他的视线,她只好局促不安地任他看。
她该怎么办?她竟然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下闯入三百年前的时空,她还回得去吗?她是不是该坦诚向他们说明这件匪夷所思事实,不是最好乖乖的隐瞒下去?她又该如何向他们证明她不是奸细,只是个未来的过客!
“悠理姑娘,你在发什么愣?”额寅大夫不耐烦地朝她大喊,叫她那么多回了,居然还在原地杵着发呆。
“对不起。”怎么那个宣德还在死盯着她不放?
“把宣德大人身上的绷带解开,我要重新敷药。”额寅大夫不断搅动着药钵里的草液,一旁的布占泰忙着更替收拾宣德的衣裳。
“我?”要她替这个恐怖分子拆解绷带?
“没什么好害躁的,救治人命才要紧。我的徒弟们全都在各个伤兵区忙得焦头烂额,恐怕一时也找不回他们来帮我。”
她不是害臊,而是害怕!虽然宣德赤果的上半身只包着一圈又圈的纱布,可是在二十世纪的现代,多得是卖弄一身肌肉的明星和模特儿,她早已见怪不怪!
“拆解绷带时恐怕会有些疼痛,宣德大人,您背上的伤痕全凝在绷带上——”
“动手。”他面无表情的向悠理下令。
血块已经凝结在绷带上?那她拆绷带时岂不是会撕下他背上才刚结好的女敕痂?……她已经开始有点反胃。
“万……万一我弄痛你了,你可要直接说,不然我不会停手的。”太好了,这简直是报复他大好机会,等一下故意给他撕得很痛。可是……现在手心冒汗,微微发抖的为什么会是她?
她跪坐在宣德身侧开始小心翼翼地松开他身上的绷带,每当拆绕到另一侧时,她几乎是双臂搂抱着他的胸腔再换手接绷带。
她真的已经很小心地尽量不与他接触,她发誓!可是谁教他魁梧成这副德行,要她双臂保留空隙的合抱着他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她虽然很认真的盯着宣德身上一圈圈被她渐渐拆下的绷带,但她感觉得到,他一直都在瞪她。如果她卯起来一定会狠狠瞪回去,可惜她只有胆子想想而已。
当宣德结实健美的赤格暴露在她眼前时,她差点紧张得忘了呼吸。当……当武将的人体格本来就会比较好,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他的体型比其他士兵高一点,魁梧一点,过分俊美又太有魅力了一点。
“我……我要拆最后一层。”她很好心地提醒他,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有点痛,可惜他完全不甩她。
“啊!”当她看到绷带与他背伤的黏结面,冷不防地尖叫起来,缩紧肩头。
“啊什么,这作品又不是你在痛。”而且她根本还没动手撕下咧。布占泰抱起成堆的脏衣服,丢给帐外的士兵去清洗。
“可是看起来很痛……”
“快点撕下,我这帖药还得在他背上敷上一个时辰才有包扎着衣。”连额寅大夫都有点恼了。
“好……好吧!”她霍然趟身跑到宣德背后,一副视死如归的德行。“我动手了!”她说完立刻快手撕掉黏在他背后的剩余绷带,之后便是惨烈的一声尖叫。
“老天……我的耳朵!”额寅大夫的头壳里全是恐怖的共鸣在回荡。
“你叫什么叫啊!”布占泰吼得比她更骇人。
“很痛!真的很痛!”她小脸皱成一团,把带血绷带全扔在布占泰身上。“你看,都是血。”
“拜托你别再叫了,嗓门放低点。”额寅大夫已经被她叫得有点老眼昏花。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种血腥场面。
孬种,她真是丢脸!尽避她努力装作没事的模样,脸上依旧是一副身受重创的痛苦表情。
“宣德大人,您就在我这榻上躺会儿吧。一个时辰后,我再重新上药包扎。”
“额寅大夫,你要去哪儿?”布占泰追着他起身。
“去巡查一下伤兵们的情况,否则人手不足,我担心有些人会没被照料到。”
“我来我来,这些药担我扛就好,我陪你过去。”布占泰看不过一个老人家劳神又劳力,自愿帮忙。
“悠理姑娘,你就留在这儿看照宣德大人。”
“可是我——”她还来不及搬出“孤男寡女”那套八股台词,他们两人就已赶着当“男”丁榜尔去了。
她实在不想转身面对宣德,可是这样一直背对着他岂不更怪异?
“倒茶。”他趴躺在卧榻上,紧盯着她尴尬而不知所措的德行。
“喔……好。”她是看他有伤在身,才这么百依百顺的服务到底,但他别妄想用大男人主义那招压迫她。“我想……有件事可能必须跟你说一下。”
他接过热茶,并不回应,眼神却从未离开她脸上。
“我知道我的来历了,也大概知道我跑到这里是怎么样的状况,我并不是什么奸细——”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之前那名准噶尔残兵已经招出此次爆炸的一切阴谋,她完全是局外人。
这反而引起他的质疑:她到底是谁?哪里来的人?从没有人能在严厉质问下开口反驳,可是她敢。虽然她很害怕,但她仍然有胆拼命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究竟是哪儿来的姑娘?
“你知道我不是奸细了?”怎么之前还那么笃定的诬赖她,现在却突然开通了?
“看你这副笨手笨脚,也不是块当奸细的料。”他将空杯扔回悠理手中,在好手忙脚乱的接应之际,他早已沉入枕中闭目休息。
“我哪里笨手笨脚了!”她不服气抗议,顺便弯身捡起滚在地上的杯子。“这跟我是不是奸细有什么关系?而且你既然知道我是清白的,就不该再继续拘留我,这是——”
“要滚就滚,少罗嗦!”她这样叽叽喳喳的,他还能睡吗?
他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很诚意地跟你商量事情,就算你是伤患,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回应我。更何况我差点因为你的诬赖而不明不白的被你宰了,于情于理你都应该——”
“你到底想怎样?”他瞪着十分不悦的双眼低咒。
“我……”她倒忘了他是个亟须休息的负伤大将。“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话。”她很惭愧地低头绞扭手指,聊表歉意。
他才懒得理她,倒头继续睡,只不过眉头皱得如小山高。关于她的身分,虽然不知道她从何而来,但至少确定她不是奸细。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分心多管她的闲事。离天明只有几个时辰,他没多少时间休息了。向顺承郡王借兵守卫塔密尔的事不知办得如何,如果他不借兵该怎么办?由准噶尔残兵的供词可知敌方随时会伺机突击此地,现在的塔密尔哪有余力……
“喂,宣德大人,我知道你很累,但我要跟你讲的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对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也许会很难接受。”
她非常严肃地正跪在宣德面前,与他面对面地谈判,只是他一直都不睁开眼。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他已经睡着了?“喂,宣德大人!”她伸出食指推推他那身庞大的钢筋铁骨。
他突然一掌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吓了她一大跳。
“你还有什么屁话要说就赶快说,说完就给我滚。”简直忍无可忍。他火大地甩掉悠理的“毛手”怒视,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话敢讲。
“是你自己先前一直逼我说出自己的来历,现在我好不容易了解了,还特地想向你解释清楚,你嚣张跋扈的丢出问题来吓人,对别人的答复却马马虎虎,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尊重吗?”
就算他真要付出尊重,对象也不会是这个丫头!
“出去。”这是他最后仅有的冷静。
“为什么?我都还没说到重点,而且现在外面气温在零度以下,我这样出去不冻死才怪,你别忘了,我的雪衣还扣留在你那儿,你应该把它还给我了吧?”
为什么他一句话,总会引来她噼哩啪啦的一大串?
“来人!”
“是,宣德大人!”守在军医帐外的士兵立刻进来拱手待命。
“把这女人给我拖出去。”省得他耳朵里老是充满杂音。
“这……”士兵犹豫了,这女孩可是目前整个营区全在传颂的下凡天女,他这种粗鄙武夫哪敢对她无礼?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居然就要把我赶出去?!”
“是啊,宣德大人。而且她是神圣尊贵的天女……”
宣德一句话也没说,只用那副“再罗嗦我就宰了你”的阴狠眼神冷冷瞪着,看得士兵头皮发麻,不敢多讲一句废话。
“天女姑娘,请吧!”士兵打开帐门的一刹那,冷若冰霜风差点把她冻成冰柱,帐房边上的薄霜随着寒气一同飘打到她脸上。
他竟然在这种天候之下撵她出去?
“你要是真敢这样撵我出去,你会遭报应的!”她的食指气愤的指向宣德。“这是天谴!”
宣德霍然睁开原本打算安心入睡的双眼,冷冽的瞪着理不直气不壮的悠理。“你诅咒我?”
“是你先对我无礼的!”她抬头挺胸,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他们说得没错,我是由天界下凡的天女。”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何不将错就错。
“好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妖女!”他已经咬牙切齿得下鄂发疼,额上浮起的青筋也快压不住了濒临爆炸的火气。
“你说话客气一点!”他这个人一点口德也没有,只会命令别人,更不懂得尊重女性。“天上地下,没有我不知道的,尤其对于未来的事,我更有预知能力。”
这就是身为三百年后的现代人的好处!
“吹牛皮、放狗屁!”宣德翻身下榻就箝着她的手臂,亲自将她往外架。
“我说的是真的哟!我的预言会是百分之百的历史纪录,我甚至可以预测康熙皇帝能在位多少年——啊!”她被宣德拖出帐外,一把扔到冰冷的草地上。
“预测?”他睥睨地朝跌坐在地的悠理冷哼。“你来胡说八道看看,皇上会在位几年?我们要花多少兵力、多少时间才能完全征服准噶尔部?”
“你少狗眼看人低!”好咬牙从湿冷的草地上爬起身与他对立,“等我证实了自己身为天女的神力,我看你还有没有胆子在我面前嚣张!”
宣德不屑地由眼角瞟她一眼,根本不等她接下来要说的神圣预言,便转身入帐!
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我以天女我名义预言,康熙会是在位最久的一位皇帝!他会在位……”她赫然中止自己慷慨激昂的宣言。
糟糕!她知道康熙在位很久,可是到底是几年?
“天女在预言哪!快来快来!”周围听到她刚才话语的士兵不断吆喝着,引起清早起来换岗的士兵们注意。
“天女会预言?”
“她说咱们万岁爷会是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帝哪!”
“她还说些什么?”
“快来啊!天女在显神迹哪!”
一波波兴奋的吆喝声和渐渐聚来的人群,一双双崇拜又虔诚的眼神与关注,快让悠理溺毙在自己的冷汗里。
“南无阿弥陀佛!”有的士兵甚至团目合掌,朝她膜拜。
“嘘!大家安静,天女要传达天令了!”
全场士兵全围着她安静等候,殷殷期待着她将要宣告的神圣天机。悠理站在整群半跪着的士兵中间,盛况空前,感觉自己像是要带领百姓了埃及的摩西。
此时此刻她却只能脸色惨白的僵在原地,后悔自己真该在夸口她有预知能力之前,想起她的历史成绩……非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