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堡主回来了!”
仆人的呼唤声响起,水流堡的大门马上开启,让一队人马进入了堡里。
为首的男子身形不稳的拉紧缰绳停住马,不甚俐落的跳下马,双脚落地时还踉跄了下,身旁的随从急忙上前扶住他。
“少堡主,小心!”
迸皇岳醉意浓浓的挥挥手,“我……没事!”他俊朗的面容带着醺然的微红,想必喝了不少的酒,只是醉成这样还能端坐在马背上回堡,也让人不得不佩服他的能耐。
迸雍驿和夫人闻声连袂来到了大厅前的广场。
迸夫人见到儿子的醉态,讶声惊呼,“岳儿,你怎么喝醉了?”
做父亲的很了解的为儿子说话,“应酬嘛,常有这样的事,不必大惊小敝。”
“爹、娘,孩儿……没醉,呃……”古皇岳回应,却直打着酒嗝。
“萧家这回广发喜帖办喜事,想必有不少的武林大老来喝喜酒了。”古雍驿看着儿子说。
迸皇岳对他爹点头回答,“江湖上数得出名号的人士都到了,衍孟实在应付不来,就找孩儿帮忙,所以孩儿才会喝多了。”
“以衍孟和水流堡的关系,你是应该帮他的。”古雍驿赞成儿子的做法。
“帮忙是可以,但也不用喝到那么醉啊,喝酒很伤身的!”古夫人皱眉的看着儿子。
而寄住在古家的纪依依接到消息也赶到广场,见着表哥的醉态,她忙奔到他身边轻叫,“表哥,你怎醉成这样呢?”
“依依……”古皇岳一开口就感到月复中一股酸意急涌而上,他捂着嘴忙冲到一旁吐了起来。
“表哥!”纪依依焦急的跟上,扶着他忙为他拍背。
“岳儿醉成这样,今晚一定要有人看着才行了。”这情形让古夫人担心。
纪依依立刻答道:“姨娘,就由依依来照顾表哥吧!”
迸雍驿不赞成的说:“怎要你这么辛苦,仆人会伺候岳儿的。”
“姨父,依依不会辛苦,还是让依依来吧!”纪依依坚持。
迸皇岳吐过之后,月复间是觉得舒坦了,可是眼皮也沉重了起来,昏昏欲睡。
纪依依见表哥这样子赶忙表示,“姨父、姨娘,我扶表哥回房,表哥需要休息了。”
迸夫人明白外甥女对儿子的关心,就顺着她的意了,“好吧,那岳儿就交给你照料,依依,麻烦你了。”
纪依依向姨父、姨娘点个头,和侍从一起扶古皇岳回房。
迸皇岳回到房间后,头一沾枕马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纪依依为他盖好被子,忙吩咐侍从烧热水来,要为他擦拭脸和手。
待装着热水的水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纪依依就让仆人们都退下,有她看顾表哥就行了。
拧吧布巾,她先解开古皇岳的衣襟让他能够睡得更舒服,再轻轻擦拭那张英俊迷人的脸庞,还细心的为他拭净双手。
清洁的工作还未做完,床上的古皇岳突然摇着头,眼睛半开吐出模糊的呓语,“我……想吐……”他头一偏就要吐了。
“啊……不可以!”纪依依惊叫了声,丢下手上的布巾急着想拿空盆子来盛,可是来不及了,为了不让他弄脏自己,她没有第二个想法,立刻就月兑下外衣接秽物。
迸皇岳吐出了月复间剩下的酸液,心头一松,倒头睡下,这次是真正睡着了。
纪依依脸上没有不悦,好脾气的笑笑,将脏了的衣裳拿到角落放,再拧来布巾为他拭着嘴角四周,弄好了一切,她才能安心的在床旁坐下。
看着古皇岳俊挺的面容,此时的他懈下防备不再是权势显赫的一方霸主,安详的睡容看来像个无邪可爱的婴孩,平时常蹙紧的剑眉也和缓的伸展着,带着冷厉傲然的唇角也放松了,这样的他可亲又可爱,让纪依依移不开眼。
平时深锁在她心中的感情也在这四下无人、他又睡着的情形下从眼里显露出来,她爱恋的目光痴缠着古皇岳。很少有机会可以这般的靠近他,她只愿时间能为她停留,让她可以永远这么陪着他。
不晓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表哥的,她只记得九岁那年自己失去挚爱的双亲,哭哭啼啼的被送给姨父、姨娘收留,自此就在水流堡待了下来,这儿也成了她第二个家。
初见到大她六岁的表哥,心中便生出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表哥从不会欺负她,待自己总是很温柔体贴,就像对他亲妹妹月儿一样,若他有送月儿礼物,她也一定会收到同样的礼物。他非常的爱护照顾她,而她也很依赖表哥,爱跟着他、黏着他,小时候她的心愿就是做表哥的跟班,可以从早到晚片刻不离的和他在一起。
长大后,她才明白这就是爱情了,可惜表哥也因为男女有别渐和她疏远,他们不再像小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腻在一块,英雄的心不会为情所牵绊,表哥将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家业上,不再注意到她了,她也只能默默在旁爱着他,期待他能发现她的存在,肯接受她的感情,那就是她最高兴的事了。
纪依依嘴角扬起甜甜的笑容,小手大胆的握住了古皇岳放在被子外的手掌,将脸贴在温暖的大手上,微闭起眼,享受难得的相处时光。
至少今天她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陪表哥了!
当第一道的曙光穿过黑暗到达人间,喔喔的鸡啼声,告诉人们天亮了,又将是一日的开始。
虽然前一晚宿醉,可是自制力极强的古皇岳还是在固定的时间睁开眼睛醒了。
皱紧眉头,他申吟了声,压下脑袋里传来的阵痛,这就是纵酒的后遗症,不过这点不适还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他不在意的甩甩头从床上坐起,一动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握住了,古皇岳转头一看,一个纤细的身子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小手紧紧的捉住了他的手。
“依依……”他低声轻唤,想起了昨夜的事,想不到真是她照顾了自己一晚,这由仆人来做就好了啊,实在是个傻丫头!
看她睡得香甜,古皇岳不想吵醒她,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抽出,但是他的手刚挣离纪依依的小手,就惊动了她。
失去手中的温暖让她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迷糊的她在见到古皇岳带着微笑的脸时,马上清醒了。
“表哥!”
迸皇岳帅气的扬起笑容,“我还是吵醒你了,你不用亲自来看顾我的,这太辛苦你了。”
“不会的,依依喜欢照顾表哥。”纪依依冲口说出,说完觉得不妥,急着解释。“呃……我……我的意思是如果表哥需要,依依很愿意照……顾表哥,若表哥不喜欢,依依就不……不会这么做了。”
她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脸也涨红了,懊恼自己越说越辞不达意。
迸皇岳轻声一笑,不在意的说:“依依,表哥怎会不喜欢你的照顾呢,只是不想太劳累你罢了,而且由仆人来伺候也较方便,所以以后这事还是由仆人来做吧。”
纪依依心中好失望,但也只能黯然同意,不过她还是没忘记好声叮咛古皇岳,“表哥,请你还是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的。”
“你的交代和娘一样,我明白。”古皇岳淡笑应道,下床要梳洗。
她也该离开了。“表哥,那我回房──哈啾、哈啾!”话还没说完,她就打起喷嚏来了。
迸皇岳关心的看着她,“怎么了?着凉了吗?咦……你怎穿得这么少呢?”他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外衣,入秋时节早晚是很凉的。
纪依依手指指墙角的一团衣裳,“表哥,你昨晚吐在我的外衣上,我忘了再找衣裳披上,就没穿外衣了。”
“我竟然弄脏了你的衣服!依依,真抱歉,若害你生病了,表哥会更过意不去,我拿件披风让你先披着。”古皇岳立刻打开衣柜寻找,因为平常都有人服侍他更衣,一时间他还找不到。
“在第二个抽屉,放在左边。”纪依依出声指示。表哥的衣裳大都是她所缝制的,所以她常会来他的房间衣柜检查衣裳,看看是否足够,因此她比他还要清楚他衣服放置的位子。
迸皇岳依言找寻,果然看到了披风,对于纪依依怎会如此了解,这不是重要的事,他不在意的没询问原因,找出一件他常穿的披风为她披上。
“这件披风轻薄暖和我很喜欢,你披着。”
纪依依欣然接受他的好意,模着柔软的布料,她开心的望着古皇岳,“表哥,你真的喜欢这件披风?”
“是啊,你在高兴什么?”古皇岳为纪依依脸上浮起的粲然笑容不解。
纪依依摇摇头,“没什么,只要表哥喜欢就好,依依回房了。”她爱惜的拉起过长的披风下摆,踩着愉快脚步走出房间。
虽然表哥没注意到这件披风是她做的,但只要表哥喜欢,她就满足了。
迸皇岳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这些琐碎事他从不会放在心上,一转身就抛到脑后了,他高声唤来随身侍从,伺候他梳洗穿衣。
经过一番的打理,昨日醉酒的模样已不复见,古皇岳看起来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来到膳厅和爹娘一同用膳。
“爹、娘,早安。”他向父母打招呼。
“岳儿,你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古夫人关心的问起。
“娘,孩儿很好,您不用担心。”古皇岳笑着回答母亲。
“夫人,我就说嘛,儿子的身体那么强壮,一定不会有事的。”古雍驿笑着说。
“但也别喝那么多啊,幸而昨晚有依依照顾你,咦,岳儿,依依怎么没一起来用膳呢?”古夫人诧异的问道。
“依依陪了我一晚,现在回房梳洗,应该等会儿便会来用膳了。”古皇岳告诉母亲。
“岳儿,依依见你醉酒就担心得要亲自照顾你,她对你真的很好,你别所有时间都放在公事上,也该抽空多陪陪依依呀。”古夫人提醒儿子。她很喜欢这个外甥女,更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媳妇,她看出依依对儿子有感情,可惜自己的儿子是样样聪明能干,唯独对感情是笨得可以,像顽石一样点不通,平白辜负依依的心意。
她实在很想帮忙,可是又顾忌儿子的硬脾气,岳儿不爱被人勉强,弄不好只会适得其反,她也只能在旁不时的提点儿子,只盼儿子能开窍了。
闻言,古皇岳不解的道:“娘,依依不都待在堡里吗?为什么要孩儿陪她?她应该可以自己找事打发时间啊!”
“岳儿,你再忙也要有休闲时间啊,而依依整天待在堡里也挺闷的,你可以带依依出门走走散散心。”古夫人想为他们制造机会。
迸皇岳却不怎么感兴趣,“再看看吧,近来事情不少,可能没时间,等有空闲时再说。”
迸夫人不满意儿子的答案,但也不好再催逼,以免做得太明显,只得按下自己的心急。
等了会儿纪依依还是未到,古皇岳有些不耐烦,“爹、娘,孩儿等会儿要到省城办事,不能再等了,我们先用膳吧。”
“既然岳儿有事就开动了。”古雍驿宣布,一家人开始用膳。
席间,古夫人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刺探儿子的心意,“岳儿,对于衍孟的成亲,你有没有什么感想呢?”
迸皇岳皱起了眉头,“衍孟并不是很开心,他是在家人的压力下成亲的,他心中仍只有月儿。”古、萧两家是世交,他和萧衍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这话让古氏夫妇沉默了,萧衍孟痴恋古弄月是众人皆知的事,可惜他们有缘无分,古弄月最后嫁给了火阳堡堡主霍玄雷,留下萧衍孟独尝失恋之苦。
“不过听说施家的千金贤淑美丽,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一定能安慰衍孟,让他忘记月儿的。”古夫人看着萧衍孟长大,也希望他能和月儿一样找到自己的幸福。
“衍孟到适婚年龄了又是独子,萧家催他成亲也是自然的。”古雍驿随口表示,说完才想起儿子不也是和萧衍孟相同年岁,一样是独生子,那儿子是不是也该要娶妻了?
迸皇岳见父亲直看着自己,他也不是笨人,马上便能会意,“爹,您也想孩儿娶妻吗?”
迸雍驿看着妻子肯定的眼神,回道:“爹娘当然想你早些安定下来了,不过我们也明白你不喜欢被人催逼,所以看你自己的意思,我们没意见。”
迸雍驿这招以退为进的确厉害,让古皇岳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亲事。
沉吟了一会儿,古皇岳才开口,“爹、娘,孩儿明白自己已是该娶妻的年纪了,既然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孩儿也不会逃避。好吧,娘,您可以找媒婆来办这事,只要找到合适的女子,孩儿便成亲。”他说得潇洒不羁,对他而言这不是很需要费心的事,不过是娶个女人回家伺候自己嘛。
“岳儿,你……你同意成亲了?是真的吗?”古雍驿反倒被儿子的爽快吓了一大跳。
迸皇岳对爹娘愕然的反应是哈哈一笑,“孩儿不是开玩笑,如果成家能让爹娘安心高兴,孩儿很愿意早点娶妻。”
“岳儿,你都二十五了,不算早的,你肯点头同意娘真的很开心,至于人选嘛,你可有属意的女子?”古夫人转惊讶为欢喜的询问儿子。
迸皇岳老实回答,“娘,孩儿识得的都为男子,至于闺秀千金自然是没有了,所以请娘费心挑出几位中意的闺女,孩儿便由娘所选出的女子里决定妻子人选。”
瞧儿子对选妻的事说得像办公事般,让古夫人好气又好笑,“岳儿,由媒人找来的未必适合你,你向来交游广阔,其中一定也有值得列入考虑的女子,或许是你经常见面却没注意到,你好好想想,认识的女子能更清楚她的品行,一定较合适做妻子。”岳儿竟然没考虑到依依,真是不够关心她,她也只好这样的暗示了,盼儿子能明白她的心思。
可惜母子俩默契不够,古皇岳根本不去多想就很肯定的说:“娘,真没这样的女子,孩儿认得的女子大都是烟花名妓,怎么可以做妻子呢!”
迸雍驿帮儿子说话了,“夫人,儿子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再要岳儿费心想这事,儿子相信你挑人的眼光,你就找出合宜的人选做儿媳妇啊!”他很了解妻子所想要的儿媳妇是谁,但他不想妻子提示得太过明显,反而弄巧成拙。
“岳儿,万一娘挑出的人选你都不喜欢怎么办?”古夫人点出最重要的问题。
“再换一批女子啊,娘,天下之大、名门闺秀之多,您还怕孩儿找不到媳妇吗?”古皇岳一脸的轻松闲适,一点也不为此担心。
闻言,古夫人瞪大了眼。幸而依依不在当场,否则听了岳儿的话肯定会很伤心。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拿木棒来打醒胡涂的儿子?还是要佩服他乐天又自大的性格,当真是灯不点不亮,一定要明说才行吗?真教她头疼!
迸雍驿忙转开话题,以免妻子越问越生气,雄才大略的男人都是爱事业不近感情,所以儿子才会对于近在咫尺的表妹丝毫不动心,这样才有资格做大事啊,可惜女人就是不能理解。
一家人边用膳边谈话,过了好半晌才见到纪依依匆匆赶到膳厅。
“对不起,依依来晚了。”她花了一些时间妆点自己,想让表哥可以看到她精神焕发的模样,因此迟了。
“依依,坐下吧,昨晚真是劳累你了。”古夫人热络的招呼她入座。
“姨父、姨娘、表哥。”纪依依微笑的唤人。
“依依,累不累?你若觉得疲惫就不用撑着出来用早膳,再多休息会儿也无妨!”古雍驿和蔼的说。
“谢谢姨父的关心,依依不累。”纪依依柔声回应。
迸皇岳则是难得主动为表妹盛粥,“依依,谢谢你昨夜的照顾,早膳多吃一点。”他将粥递到纪依依面前。
纪依依愉快的接过,笑容粲然,“谢谢表哥。”得到表哥这样的好声回礼,还有少见的体贴举动,教她更高兴了。
可是她的笑靥却在见到他放下碗筷时冻结在脸上。
“爹、娘,孩儿吃饱了,你们继续用膳,孩儿先告退。”话说完,古皇岳随即起身,潇洒的离开膳厅。
纪依依愣愣的看着他走开,脸上掩不住失望的神情,更懊恼自己的迟到。结果表哥不但没注意到她特别的装扮,她还损失了和表哥在一起用早膳的珍贵时刻,她真是后悔极了。
迸夫人看出了外甥女的失意,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依依,岳儿有事要做,所以才会提早离开,你别怪他,晚上他会回来一起用晚膳的。”
纪依依脸颊染上了嫣红,“姨娘,您怎么扯到表哥身上了?”
“依依,你别和姨娘不好意思,你就如同姨娘的女儿般,你在想什么姨娘怎会不知道?放心,姨娘和你姨父会帮你的,姨娘可不想失去你这么好的媳妇呢!”古夫人和蔼可亲的看着她。
“姨娘!”纪依依娇嗔道,粉颊火热一片,羞得头都要垂到地上了。
“老爷,你也要帮忙出力啊!”古夫人要丈夫伸援手。
迸雍驿也中意纪依依做媳妇,不过要对妻子说清楚。“夫人,若能帮忙我自是不会袖手旁观,但是决定权是在岳儿手上,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看老天的安排了。”
“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呢!”古夫人可不打算轻易放弃,现在有好机会,她更要把握住。
低头不语在用膳的纪依依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会是有关于她和表哥的吗?只是向来乖巧文静的她从不多问,该让她明白的事自己总会知道的。
表哥,对她而言可望不可及,他们真能有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