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心寺,位于开元山上,清静雅致的佛门圣地。
住持智元大师亲自前来迎接谢——的到来。
“-小姐,看到-来,知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谢——双手合十回礼,“智元大师,您好,实在惭愧,我应该常来寺里参拜。”
“只要有心,每年来一次也够了。”智元大师笑说。
“大师这么说,好像在为我开月兑。”谢——和智元大师相视而笑,边谈话边走入寺里。
朴实无华的禅房,是谢——每回来灵心寺所住的地方,安置好随身物品,她就到佛堂静心念经。
每回到寺里,都能感觉到心静如水,什么烦恼都没有,经文沉淀了思绪,让她忘了时间,似乎一下子就到了傍晚时分。
这晚,在晚课结束后,谢——上床睡觉,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些日子被他的体温眷宠惯了,一旦身旁少了他,她好不习惯,不知在阎家堡的他会想起自己吗?
忍不住失笑,自己才离开阎家堡一逃邙已,就如此牵肠挂肚,她发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阎南君了,这是好现象还是不好的现象呢?
不,她要对自己有信心,感情是双方的,如果她这么想他,他也应该如此,一定是这样的。
握住玉佩,谢——换个姿势,重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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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早晨,肃静的佛门圣地,今早却传出了争吵声。
“-这种女子来寺庙做什么?”
“这不是-能来的地方,快离开。”
“-是不是昏头了,把寺庙当成青楼妓院?快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咄咄逼人的叫骂声惊动寺庙里的人,也让谢——走到寺外观看情形。
一个身穿红衣的艳丽女子被三、四个妇人包围,妇人们-一句、我一言正在教训她,但是红衣女子一点都不在意,领着婢女要进入寺庙。
“喂,我们在和-说话,-到底听到没?-这种身分不准进到寺里。”一个妇人拦住办衣女子。
办衣女子环顾她们一眼,冷冷的说:“让开。”
这简直是没将她们放在眼里,一位妇人气得举起手,就要甩下去。“不知好歹。”
“住手。”谢——月兑口而出。
眨眼间,一个身影快如闪电,在巴掌落到娇美的脸蛋前被另一只大手牢牢抓住,是护卫谢——而来的郑纵。
“放手,快放开我,非礼啊……”妇人鸡猫子鬼叫了起来。
郑纵连忙放手,眉头紧皱。
熬人双手-在腰上,趁势逼问,“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你是不是别有企图?”
谢——赶忙跳出来,“是我请他出面,这里是寺庙,不适宜动手动脚。”
熬人看她一身朴素的衣裳,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又是谁?既然说寺庙里不能动手动脚,-怎么还让-的仆人动武呢?”
晓星看不下去了,“我家小姐是阎家堡堡主的未婚妻,未来的堡主夫人,-说的这位仆人是阎家堡的护卫郑纵,他不但要保护小姐的安全,同时也贯彻小姐的命令。”
阎家堡名号一出,果然成功的让妇人不敢继续叫嚣,可是其他妇人却有话要说。
“小姐,既然-是未来的阎家堡当家主母,就更应该防着这女人,-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红袖招的当家花魁梦罗。”
谢——吃惊的看着红衣女子。原来她就是梦罗,姣美的容貌,眉间风情万种,婷婷风姿,妩媚可比牡丹,不愧是一代花魁。
“听说这女人也是阎堡主的红粉知己,小姐,-帮错人了。”另一个妇人瞪着梦罗,明白的说。
梦罗也不甘示弱,“刑夫人,令公子爱上青楼是全城的人都知道的事,夫人何不管教好贵公子,再说别人呢?而赵三夫人,听闻赵老爷又将娶四姨太,-是不是管管家务事比较实在?伍小姐,长舌的女子和善妒的女人一样,都让男人厌恶。”
一番话说得在场众妇人脸色难看,加上谢——为梦罗出头,情势优劣立判,妇人们只好恨恨的离开。
但临走之前,刑夫人不忘再说一递,“小姐,还是劝-一句,少和这样的女子为伍。”
梦罗娉婷的走向谢——,福了福身,“小姐,谢谢。”
说完,转身欲走开。
“不客气,很高兴认识。”谢——回应。
梦罗停下脚步,转头,“-是真的高兴认识我?”
谢——点头,“这样至少我能明白-的确生得花容月貌,有-做他的红粉知己,我无话可说。”
“-心甘情愿?”梦罗问。
谢——笑得坚强,“是男人主动上青楼,我若怪-就太不讲理了,不过我会尽力取得他的欢心,让他少上青楼。”
梦罗看着她,呵呵笑了起来,“-果然温柔淑德,难怪阎堡主即使人到了红袖招,心却挂念着。”
谢——惊讶,“他挂念着我?”
“来到红袖招,男人只会喊里面姑娘的名字,可惜阎堡主却心有旁骛,在我耳畔提了两回小姐的芳名,如果我没记错,小姐叫——是吧?”
他真的提到自己,谢——心里的欢喜难以形容,她想大笑,又怕梦罗不高兴,强忍着笑意开口,“谢谢,梦罗小姐,-不知道这对我有多大的意义,谢谢。”
谢——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梦罗微笑,“-真是纯真又善良,阎堡主将-保护得很好。”
“-有沉鱼落雁之貌,却能不依靠男人,在尘世间活得很好,-比我还要有勇气。”谢——称赞。
梦罗爽朗大笑,“——小姐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让我想和-交个朋友,但是不知小姐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谢——点头,“愿意,说起来,-是我所交的第一个朋友呢。”
“幸会了,——小姐。”梦罗福了福身。
谢——高兴的握住梦罗的手,“别那么多礼,我叫-梦罗,而-就叫我——吧。”
“。”反握住谢——的手,梦罗和她相视而笑。
“嗯,好香,是酱菜的味道。”谢——的鼻子非常灵敏。
“-的鼻子真灵,我正是带了酱菜来。”梦罗要婢女把提篮打开,里面摆着五个小坛子,打开盖子,一股酸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姜根,牛蒡,萝卜……清甜入味,这些酱菜腌得正好。”谢——如数家珍的说。
梦罗笑道:“想不到-懂得酱菜,红袖招的厨娘很会做酱菜,我有空都会送来给大师。”
“-真有心。”
梦罗敛起笑容,“是智元大师不嫌弃我的出身,愿意让我娘的骨灰放入寺里受到供奉,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也是来寺里为父母念经祈福,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这个朋友她是交对了。
“-喜欢吃酱菜吗?我见过智元大师后,再拿一些酱菜给-尝尝。”
谢——点头,“好啊,礼尚往来,我也做些素菜让-试试。”
梦罗也点了点头,两人约了地方,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
看着白色身影往长廊而去,梦罗感慨一叹,“如此纯洁真诚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幸福吧。”
堡卫在谢——身边的郑纵听到了她说的话,转身看了梦罗一眼,严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对她微微点个头,转身继续往前行。
梦罗再次轻声一叹,她不是个善妒的人,但说不吃味是骗人的,只能说是一种人一种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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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入阎家堡,在广场上停下,晓星走下马车,转身迎接谢。
简总管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小姐,-回来了。”
“简总管。”谢——跟他打招呼。
“堡主正在大殿里。”
谢——点头,走向大殿。
大殿上,阎南君在办公,与管事们审核分部的营运状况。
谢——走入大殿,管事们立刻停止说话。
“见过堡主。”她优雅的行礼。
“-回来了,此行可顺利?”阎南君淡淡的问起。
“一切安好,谢谢堡主。”
“那就好,辛苦-了,去休息吧。”
“——告退了。”谢——行礼如仪,走出了大殿。
她轻叹口气,在外人面前,阎南君总是一副严肃淡然的模样,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道有无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他轻松自在的一面?
不过至少她知道,现在还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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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气氤氲,谢——靠坐浴盆,放下了发丝,晓星细心的帮她洗着长发。
“小姐,要让堡主知道-和梦罗姑娘交朋友的事吗?”晓星好奇的问。
谢——把玩着浴巾,意有所指的说:“梦罗姑娘是我的朋友,堡主大概不会想知道吧!”
晓星轻笑,“小姐,-是不想和堡主说。”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她当然了解小姐隐喻的心意。
“鬼灵精。”谢——笑斥。
晓星又想到了什么,“那郑护卫会不会和堡主说啊?”
“放心,郑护卫不是多嘴的人。”谢——很有信心。
“哦,小姐已经先交代郑护卫了。”晓星懂了。
谢——神秘一笑,她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虽然身分特别,但她们很谈得来,她想阎南君不会高兴自己与梦罗相交,那干脆不告诉他。
这是她的知交,与他的红粉知己无关。
背着一个小秘密,谢——这晚提早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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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时,一个黑影踏入圆绣楼内室,他本来以为会受到热情的对待,哪知床上的人儿早就睡着了。
阎南君皱着眉褪去外衣上床,看着她甜甜的睡容,想叫醒她又不忍心,无奈的吁口气,怜惜的为她拨去颊边的发丝。
是什么人在轻搔她的脸颊?
谢——摇了摇头,翻个身,却碰到温暖的身躯。
咦?她迷糊的睁开眼眸,眼前的脸孔渐渐变得清晰。
“君。”
“吵醒-了。”阎南君吻了下她的脸颊。
谢——露出娇憨的笑容,手臂攀上他的颈项,“你来了。”
她的女儿娇态令阎南君轻笑出声,反手将软玉温香抱满怀。
犹带着睡意,让谢——变得大胆,倚在他的怀里,娇声问道:“我不在你身边,你有没有想我?”
“-呢?-有想我吗?”阎南君不答反问。
“有啊,人家好想你,你不回答是不想我吗?”她嘟起了小嘴。
阎南君笑得不怀好意,“-马上就会知道我想不想-了。”
热烫的唇吻上樱桃小嘴,大手熟悉的钻入衣里,还敢问他想不想她?这几天的相思,就用她来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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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我?”阎南君戏谑的问,大手滑过柔女敕的肌肤。
谢——不依的娇吟,更加钻入他的怀中。
阎南君哈哈大笑,这小东西很能逗他开心。
“我不在时,堡里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关心的问。
“有我在,还能有什么我不能解决的事?!只是少了-煮的菜肴,大家还真不习惯,都被-养刁了胃口。”
她都不知道,用膳时,众人是摇头看着菜。
“这不是会让大厨很难堪吗?师傅做的菜肴也是色香味俱全。”谢——连忙为大厨说话。
“但是连大厨都这么说啊。”阎南君微笑。她就是这么善良,让阎家堡上到管事总管,下到佣仆婢女,大家都喜欢她。
“噢,那我明天就到厨房帮忙。”有人喜欢她,她当然开心了。
“不急,-多休息几天,-这回到灵心寺三天,有什么收获吗?”
“我交到了一个朋友。”谢——嘴快的冲口而出,马上就懊悔了。糟了,她怎么说出来了?
“哦,什么样的朋友?”阎南君顺口接着问。
“呃,就是同去寺里上香的香客,是一名女子。”谢——连忙加上后面那句话,怕他误会。
阎南君大笑,“小东西,怕我想歪吗?”
谢——陪笑,其实她更怕他再问下去。
幸好,阎南君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
“智元大师的身体还硬朗吧?”
“君,你认识智元大师?”谢——很意外。
阎南君握着挂在她颈上的玉佩,“说起来和这玉佩有关,那是我六岁时发生的事,我跑到河边玩,不小心掉入河里,虽然被救起来,但是高烧不断,请了大夫看也无法退烧,爹娘担心极了,听闻智元大师的医术绝佳,爹娘就背着我去找大师。
“费尽心力终于让我退了烧,保住小命,但是六岁之前的事我全都忘了,唯一有的记忆只有这块玉佩,不过也仅知道玉佩一直跟着我,不曾分开。爹娘非常感谢智元大师,将灵心寺重新整修了一番,每年智元大师的生辰,我也会上山给他老人家贺寿。”
“原来你和智元大师有这样一段渊源,我竟然不知道。”她有些遗憾。
“我和-也有段因果,-不也忘了!”
“不可能,我忘了什么?”他的事,她一向铭记在心。
“-刚来阎家堡时,因为想念爹娘而整日哭泣,有一天又伏在我母亲怀里痛哭,我正好在院里练剑,实在受不了-的哭声,进到厅里建议爹娘,在灵心寺为-父母安个牌位,让-可以就近祭拜,-的心里也有寄托,就不会哭个不停了。爹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想对-说时,发觉-在我娘怀中睡着了。”阎南君点了下她挺俏的鼻头。
经他一提醒,脑里依稀有些记忆,她哭得昏昏沉沉,眼皮不住的合超,似乎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指责她吵人,又说什么灵心寺,什么大师……她想睁开眼睛,但真是累了,撑不住就睡着了。
没想到那会是阎南君,而他还将这件事记得如此清楚,谢——惊喜的搂住他,“对不起,我真的忘了。”
“哈,傻瓜,-那时睡着了呀。”阎南君不在意。
“我一直都很感谢阎家堡收留了我,否则我的命运不知会如何,我都不敢再想下去。”一个孤女留在世上,遇上坏人总是比碰到好人的机率来得大。
阎南君加大手劲抱住她,“我会保护-不受到任何伤害。”
谢——不禁动容,主动的深深印下一吻,代表她的心意。
只是一吻又引发另一股热情,燃烧整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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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阎南君和三位管事正在核算这一季分部送上来的帐本。
阎家堡在北六省都设有分部,统一管理底下的事业,再由分部将帐本整合转送阎家堡,而阎南君则会根据业绩状况视察产业。
“邺城的情形如何?”阎南君问。
身为邺城管事的邹大山连忙回答,“回堡主,去年我们和城巡捕队一起歼灭响马后,邺城百姓就不用再害怕盗匪作乱,加上我们特意降低民生必需品的物价,这半年多来,邺城人民安居乐业,它的发展已能追得上邻近县城了。”
阎南君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堡主,邺城已恢复了繁华,有些物品的价格应该有所更动,这需要堡主决定,而且邺城的百姓也希望再见堡主的英姿,感谢堡主的所作所为,所以想请堡主去一趟邺城,也可以巡视周遭的分部支堂。”邹大山提议。
“去一趟邺城少说也要八、九天,加上其余的行程,来回没一个月不行,堡主要离开阎家堡这么久吗?”另一个管事林震旦发出疑问。
“上回征伐响马,堡主两个月没在阎家堡,堡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林管事若不放心,可以留守阎家堡。”邹大山边说边看了眼林震旦。
“哎呀,邹管事真狠,明知林管事是在家闲不住的性格,他怎么可能留守呢!”管事李行鼎凉凉的说。
“我待不住,你们就留守得了?!我们是五十步笑百步。”林震旦冷哼。
“那就看堡主带谁去了!”
“连堡主要不要去都未决定,你们太心急了吧。”
三人又开始拌嘴。
三位管事对管帐数字之专精是无人出其右,所以被聘为管事,对过世的老堡主到现今的少堡主,他们都是忠心耿耿,彼此更是情谊深厚,有着过命之交,只是他们爱斗嘴的习惯也是堡里上下都很清楚的事。
张衡出声,“三位管事,你们慢点再争,总要先让堡主做裁决嘛。”
三位管事这才住嘴,全看向阎南君。
阎南君为他们的孩子性格苦笑,不过觉得快要闷坏的可不止他们,他也想出门走走,可是一张纤美的脸庞映入脑海,让他犹豫不决。
“堡主,你决定如何?”最性急的邹大山忍不住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为了女人而三心二意?阎南君压下思绪,脸色一整。
“那就去邺城吧。”
三位管事一脸欢喜,但马上又异口同声的发问──
“那谁留守?”
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失望了……
“邹管事与我同行,劳烦另外两位管事看顾阎家堡了。”
哀叹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真是两样情啊。
阎南君低头看公文,脑海里的佳人影像被他勉强抛开。
温柔乡是英雄冢,他必须要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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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里盛传的消息早已传入她耳里,可是他还没当面告诉自己,让她依然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逼近,堡里的婢仆都忙了起来,她依然没得到消息,她不了解他为何不告诉自己,只能自我安慰,他不想让她担心吧。
下完最后一针,谢——咬断了线,看着手中深蓝色的披风,上面绣了一只活灵活现的老虎,做工精巧。
披风终于做好了,正好赶上他出远门,她不想再追问他为何不告诉自己,他只要明白她的心意就够了。
“这披风是给我的。”阎南君拿着披风,对上面精绣的老虎图腾非常喜欢。
谢——为他披上披风,系上衣带,看着他英姿勃发的模样,“披风保暖,春季天气多变,你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有事,要离开阎家堡一个月。”阎南君坦白说了。
谢——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才赶快将披风做好,好赶上你出发的时间。”
“我有吩咐简总管多照顾-,虽然我不在,-在堡里的生活还是一样,没什么不同。”阎南君说。
谢——低着头,轻声的说:“你不在就是不同了,不过我会好好的,不会有问题。”
阎南君抬起她的脸,却看到两行清泪。
谢——连忙撇开头,用手拭泪。
他皱起眉头,“此行是为了公事。”
她点头,“我明白,你不用管我。”
卑是如此说,谢——的泪水却落得更快。
“眼泪是不能打动我的。”阎南君的语气很硬。
谢——索性背对着他,嗓音低哑,“我今晚身体不舒服,你……离开吧。”
哽咽的说完,她快步走入内室。
眉头紧锁,阎南君神色不善的拿着披风走出了圆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