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怎么了?”皇甫少偕同尹娃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夏侯王府,未曾迟疑地又往夏侯焱的房间急奔而去。
见到皇甫少,夏侯焱房内外的仆人一一向他作揖行礼,“少王爷。”
“嗯!”他一心挂记夏侯焱的伤势,只随便手一挥便进入房内,尹娃紧跟在后。
夏侯焱躺在床上,面如槁木,一点生气也没有。
尹娃见状,差点站不住脚,幸亏有人及时扶助她。
“你们焱王爷是怎么受伤的?详细情形说给我听。”皇甫少才稍微看了夏侯焱一眼就知道他伤得不轻,倘若是单纯的落马也不致于这么严重。
大丁被推派出来说明情况,因为当时他也在场,“是这样的,今早不晓得打哪来了一匹野马,就挡在大门口,任何人都无法进出,我们一接近-就被踢伤,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请我们少爷出马,希望能驯服。刚开始一切都在掌握中,少爷也看似很轻松,完全不以为忤,但不知为何,少爷突然惨叫一声,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不知为何?”皇甫少皱眉,“那大夫怎么说?”
“大夫检查出我们少爷月复部中了个暗器,他猜测应该就是这个暗器迫使少爷摔下马,他更诊断出暗器上沾有毒性强烈的毒粉,我们少爷就是中了毒才迟迟昏迷不醒。”
中了有毒的暗器?!“当时有谁在场?”他又问。
“我和二名门役,可是他们都是府内的长工,和我一样在这工作了数十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要暗杀我们少爷的。”大丁抱敬的回答。
“嗯!如果不是你们,那就是有人蓄意把野马牵到你们夏侯王府大门口,看来敌方很清楚你们府内有能力驯服此匹野马的仅有你们少爷一人,所以他可以藉机杀了他。”皇甫少分析情况道。
尹娃跪在床边,心痛的凝视着紧闭双眼的夏侯焱。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已经完全不恨他了,要恨的,反而该是她自己才对。
她要不是赌气不愿回到他身边,他今天就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她害他在生死边缘徘徊,是她害的。
笔甫少说的一点都没错,夏侯焱没有她会受伤、会痛,甚至会死,她怎能因自己的一时气愤,便拿他的生命开玩笑。
他是堂堂的小王爷,要是他有个万一,她拿什么赔?
她负得起这么大的罪名吗?
不行,她不行的。
她深吸口气终于开口道:“谁想杀他?”
“和他有仇的人。”
“废话,没有仇的人杀他做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吃饱撑着没事干,专以杀人为乐的吗?更何况他是个小王爷,敢杀他的必是勇气十足。”尹娃目光冷冷一扫,瞬间迸出逼人的光芒,一扫之前动不动就哭得像个泪女圭女圭的模样,现在她的气势彷佛是个王者般,令人折服。
她的转变让皇甫少放下心来,他早知道尹娃是个个性坚强的女人,之前是因为爱情的影响,才使她自然流露出女人的本性来,让人只想呵护,捧在手掌心保护一辈子。
可,一旦有人想破坏掉他们所编织的情网时,她绝对会跳出来-卫,其魄力、态度,绝不会亚于一名男人。
“你说的没错,你是最接近他的人,焱和谁结了仇你该最清楚。”
尹娃冷静的把可疑人选在脑中过滤一遍,最后她还是拢不出一佰可能性较大的人来。
“我记忆中没有一个有此胆量的。”
“啧!如此一来,范围可就太广泛了。”皇甫少头痛的道。
她把目光移回夏侯焱脸上,她淡问:“大丁叔,大夫有没有说少爷的毒能不能解?”
“有,他说他能解,不过要花点时间寻找药材,他是怕少爷熬不到那个时候。”
“他会的。”她握紧他的手,给他信心,也给自己信心,“他绝对会撑得下去。”
“我先用内功护住他的心脉,加上焱本身体质不弱,我想他再撑个三天不成问题,你们交待大夫动作一定要快。”皇甫少吩咐下去。
“我们立刻去办。”大丁领了命,匆忙离去。
“尹儿,帮我扶起焱,其他没事的人各回工作岗位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来打扰我们。”
“放心,我会守在门口。”尹儿捉住他的手,郑重地道:“拜托你了。”
“没问题。”
***
“怎样,他死了没?”洪武紧张地询问他派去的杀手。
“还没,不过也快了。”杀手极具信心的道。
“很好。”洪武大喜,“对了,没人发现你吧!”
“放心,我行事向来小心,绝对不会留下证据让他们有迹可循。”
“那我就放心了,哼!夏侯焱,你敢杀了我儿子,我绝不会让你再留在这世上苟活!”
原来洪武就是洪大中的父亲,当初他得知自己爱子惨死在自家房中,他悲恸了许久,在他明察暗访数日后,查出人是夏侯焱杀的,尽避他贵为一个小王爷,他仍要他血债血还!
杀人就该偿命!他恨恨地想。
***
“少爷,醒来好吗?别再睡了。”尹娃褪去女装,恢复成北娃的身分守在夏侯焱身旁,不眠不休的照顾他。
她忧心忡忡的闭上眼,祈求上苍能将她所有的福气转到他身上,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看着自己所爱之人老是在鬼门关前游走,那可比自己受伤所承受的痛,还要痛上百倍。
笔甫少端着一碗粥推门而入,“休息一下,吃点粥吧!”
她轻摇螓首,“我不饿。”
“你已经照顾他二逃邺夜没阖过眼,身体再壮的人也支撑不了这么久,你还是先休息一下,焱的伤不会在你休息的这段时间突然恶化的。”他哄劝着她。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大夫的解药不晓得能否调配出来,如果他调配不出来的话……”她实在无法想像事情真要如此的话,后果会是如何。
“会的,他调得出来,你别胡思乱想了,先过来趁热把粥吃了。”
“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多少吃点。”皇甫少乾脆硬把她从夏侯焱的床边拉到桌前坐下,“你不想等焱好了之后,却看见你倒了吧-你想让他为你担心?”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所有心思全系在夏侯焱身上,根本无暇顾虑到自己,要不是皇甫少提醒,也许她真会在夏侯焱醒来之际累倒。
她感激地道谢,“谢谢你,如果你没在我身边,我实在无法撑这么久,真的很感谢你,少王爷。”
“傻瓜,我们是好朋友,这么多礼做什么。”瞧她这么正经八百的向他道谢,他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鲜少这么被人认真的答谢过,真有些不习惯。
看他为化解自己的尴尬,忙用扇子急-着的模样,尹娃终于露出这几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你可终于笑了。”见状,皇甫少差点没买鞭炮来放,“这几天我不只担心焱也担心你,怕你之前才遇上洪大中那事,接着又碰上焱重伤,精神上会负荷不了,现在你笑了,我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能卸下一半了。”
“抱歉,这阵子让你操心了。”她过意不去的又要道歉,却被皇甫少阻止了。
“一次一样,刚才你已经向我道过谢,要抱歉的事等到焱好后,你们再一起向我道歉。”
她微微一笑,“是,少王爷。”
“这才乖嘛!”
她带着笑容低头吃了几口粥后,蓦然又想到一件事,遂抬头询问他,“少王爷,你派人调查的结果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具体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有耳闻洪武前阵子似乎在打探你们夏侯王府的事,我在猜他会不会是始作俑者。”
“洪武?”洪?挺敏感的姓氏。
“洪大中的父亲,是个四品文官。”
一听见洪大中的名字,尹娃目光一敛,“……我居然把他给忘了,他们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为爱子报仇!斑!第一个早该想到他才对。”
“我尚未查到他是主谋者的证据,你不能妄下断语。”皇甫少道。
她斜睇向他,“你少王爷的行事风格我岂会不知,如果你不确定是他,你不会告诉我,你少的只是直接有力、可以定罪于他的证据罢了。”
笔甫少赞许的点点头,“不愧和我这么熟了,也不愧焱会如此疼爱你,你是有让人想捧在心底呵护的本领。”
“多谢夸奖,不过少王爷,你要到何时才找得出证据?你要让大家等多久?你该知道我们所有夏侯王府的人,都恨不得能亲自手刃伤害我们主子的恶人,此人一天不除,我们一天睡不好觉。”她恨恨地开口,巴不得凶手此刻就在她面前,好让她把他大卸八块。
“好,好,别再对我施加压力了。”皇甫少告饶道,“我保证在近日内找到证据!”
“谢谢。”
***
大夫及时调配出解药,救了夏侯焱一命,但他们将此消息全面封锁,严禁任何人传出,更对外谎称夏侯焱已死,目的便是要诱使洪武自露马脚。
“唔……”夏侯焱昏迷了数天,终于在大家的期盼下苏醒过来。
靠在床沿稍微闭目养神的尹娃,一听见声音立即睁开眼睛。
“少爷?”她屏息的瞅着他。
在她殷殷期盼下,夏侯焱如她所愿的睁开了眼。
见状,尹娃欣喜若狂的俯身抱住他大叫,“你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尹儿?”他意识仍旧浑沌,一时间分不清抱住他的是尹儿还是北娃。
尹娃反射性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才道:“我是北娃。”
“北娃……”夏侯焱有说不出的浓烈失落感,“我怎么了?”
他为何感到十分虚弱,彷佛生了场大病似的。
“你中了暗器所以摔下马,你还记得吗?”
“暗器、摔下马?”他闭上眼回想了一下,他记得他明明可以闪过那个暗器,可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反应却变得缓慢,因此才害自己中了那个暗器。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那我的伤势如何了?”
“你放心,已在掌握之中,大夫说,只要你再疗养一阵子便可痊。”她挥去因喜悦而淌下的泪水,见到夏侯焱已没事,她比任何一个人还开心。
“你哭了?”他伸出手轻轻拭着尹娃刚挥掉又随即涌出的泪,“堂堂男子汉不许哭。”
“可是我忍不住,尤其当我在穆王府听见你出事的消息时,我好自责,要不是我离开你,你就不会受伤,更不会有生命危险,一切都是我不好。少爷,你怪罪我,看要打我一百大板,或是断我手脚,我都不会有怨言的。”她愈说愈伤心,眼泪更像泉水般急涌不断。
瞧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在他脑中却浮起另一张脸孔,忽然间,他竟觉得他们长得是如此相似。
他又来了,又在胡思乱想了,再这么下去,他终有一天会因神经错乱而死。
甩去思绪,他道:“你这小傻瓜、小笨蛋,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还不晓得我的为人吗?我是如此残暴的一个主子?”
“不是,你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一个主子了。”她急道。
他虚弱的扯开一抹微笑,“听你这么说,我真是感到欣慰。”
“我是说真的,少爷,经过这件事后,我发誓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绝不会再和你顶嘴,你说什么我一定会照做不误,而且不会反驳,也不问为什么,真的。”
“不用了。”他拉下她举起准备发誓的手。
“我没有骗你,我是说真的,我发誓,我绝对——”
“我相信你是说真的,但我不要你发誓。”他打断她的话。
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如此一来,你就不像你了,不像我所认识的北娃了。”他含笑道。
“可是以前我常惹你生气,害你气得半死,为何你还……”
“那不是我们的生活乐趣吗?每逃诜嘴才不会感到无聊不是吗?少不挺羡慕我们的,可惜他找不到这么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伴,所以才常要我割爱,我每次都不甩他,你忘了?”
她摇头,“没忘。”
“所以我命令你以后继续和我吵架。”
闻言,她才破涕为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我是你的主子。”
“主子了不起哦!我才不怕你。”她对他扮个鬼脸,一切又恢复原状。
“就知道我养刁了你,来,扶我起床。”
“是。”
起身时,压到月复部的伤口,立刻疼得夏侯焱龇牙咧嘴。
听他喊痛,尹娃吓得马上松开手,急问他:“很痛吗?是不是我太用力了?要不要我去叫大夫来?还是——”
“不用,什么都不用。”他连忙安抚尹娃激动的情绪,“你先别着急,我没事。”
“可是你喊痛。”她迟疑地看着他,有点不相信他的话。
“我伤口还没好,会喊痛是正常的,你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真的?没骗我?如果你真受不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用害臊,我不会笑你的。”
“如果我真受不了,我喊人都来不及了,哪还会顾虑到面子问题,你未免太抬举我了。”他试图说服她,“相信我,我现在已经不痛了。”
“哦!那你要不要喝水,还是想吃什么?我马上吩咐厨房去做。”
“你一提我才觉得还真有点饿了,你就随便帮我吩咐几样平常我爱吃的菜就行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尹娃带着笑容离去。
“对了,你自己也顺便叫一份,瞧你,我才几天不见你,你就瘦得全身只剩下一层皮,若叫外人看见了,不说我是个会虐待仆人的主子才怪。”
他的细心让尹娃整个胸腔溢满幸福的泡泡,他是关心她的。她喜孜孜的思。
踩着轻快的脚步,甚至口中还哼着小曲,一扫之前种种的阴霾,她愉悦的朝厨房迈进。
夏侯焱靠在床头,低声诅咒着射他暗器的人,他把他搞得像个娘儿们一样,全身软趴趴,害他怎么都不对劲。
是谁想置他于死地?
他镇紧眉宇,低头沉吟半晌,“目前最有可能的应该是洪大中的父亲洪武,可是他有这个胆量动我吗?我的身分非比寻常哪!除非他豁出去了,否则不会是他。”
但,不是他又会有谁恨他入骨,巴不得他早早去见阎王?
“好不容易才醒来,不多休息还在想什么?”皇甫少等在客房中,一听见夏侯焱已苏醒的消息,马上赶过来探望。
“咦!你何时来的?”
“五天前。”他迳自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面对他。
夏侯焱挑高浓眉,“五天前?你在我家住下这么久做什么?你家离我家不到一里远。”
“没办法,我得帮你监督尹……北娃。”差点喊错名字,皇甫少暗咬下自己的舌头,及时改过。
“他有什么好监督的?”
“你昏迷了整整五天的时间,这期间都是北娃在照顾你,不眠不休的,要不是我按时提醒她,催促她吃饭,她绝对熬不到现在,你没发现她瘦得不像话?”
“原来他是为了照顾我才瘦下去,我还当是他在你家被你虐待,所以才瘦成那副德性。”夏侯焱讽侃道。
“去你的,我待她比你好上千倍。”
“这么偏心?”
“会和我抬杠说笑,表示你也清醒的差不多了,我问你,北娃这么用心照顾你,你决定怎么报答她?”他得帮尹娃做点事,为她将来先铺好路。
“我是他主子,他竭尽心力照顾我是理所当然的,我为何要报答他?”夏侯焱不予苟同的皱眉。
“话可不是这么说,北娃和其他奴才不同,我建议你以身相许如何?”皇甫少很认真的提议。
“你欠揍吗?这个玩笑不好笑,倘若传了出去,别人还当我夏侯焱是个变态,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狗嘴。”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
“白痴才会信你。”
“喂!我是十足十的认真和你说话,你别一副不屑的表情好吗?”皇甫少看不过去,大声抗议,“请尊重我一下。”
夏侯焱翻翻白眼,“少,我人还很虚弱,没元气和你吵架,你别再找我麻烦了。”
“我也不想和你吵,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北娃曾经对你的好,要是有天她做了件令你震愤、无法原谅的事时,你能够想想她曾为你做过的,看在她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原谅她,不要与她计较。”
夏侯焱愈听愈糊涂,愈感到莫名其妙,“听你这么说,他彷佛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那是什么?”
“其实不算错事,她不过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罢了,这件事我也插了一脚,是我给她勇气鼓励她去做的,因此你要怪也得先怪我,不能把一切过错全丢到北娃身上。”
“你鼓励他去追求幸福,莫非他要成亲了?这是好事,有什么好不能原谅的?我肚量没那么挟小,不会因自己尚未成亲就不许他人成亲。”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少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不是如你所想,总之,别忘了她的好,赶走她你绝对缓筢悔。”
“放心,我没事赶他走做什么,你想太多了。”
但愿如此。
一提到错事,不知为何,夏侯焱自然的就想起尹儿。
她这些日子都没来看他吗?
一声问候也没有,否则少会告诉他的,她真的恨他透顶,连他活在生死边缘她也毫不在乎?
究竟是她冷血亦或是他无情?
他真的厘不清了。
难道他给了她那个锦囊,还不足以表示他对她的心意吗?
她真的不明白他爱她?
为什么她要这么残忍的对他?他已经知错了啊!
为何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为何要一次就定了他的生死?
他不想失去她,真的不想。
尹儿,为什么你不能原谅我呢?
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