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有如决堤般流下脸庞,丽雅奔回房间,整个身体倚在墙边瘫软地慢慢滑坐在地上,那段模糊的记忆令人畏惧地清晰起来,鲜明的悲恸与痛楚吞噬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扑倒在地上呜咽哭泣,任由热泪态意奔流,声音破碎的呐喊着。
房门无声响地慢慢被推开。赤龙不放心丽雅,于是紧跟着回房间,却见到房间里静寂阕暗。
“丽雅?”
丽雅抱着双膝,抬头望着那个声音低沉中略带沙哑的人,接着又无力沮丧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不作声也不想回应。
赤龙在黑暗中模索,才迈开几步就撞上桌子,气得他低叫一声:“拜托你把灯打开,不要让我摔断脖子。”
她不理会他的咒骂,依然默不作声。
赤龙终于模到桌上的灯光调节按钮,灯骤然通明点亮一室,他焦急不安的四下搜寻,不经意瞥见门边蜷缩成一团的物体,旋即瞠目看仔细。“丽雅?”
丽雅忿忿地抬起头,眼眶还噙着泪,板着脸桀鹜不驯的回瞪他一眼,随后又将头埋进双臂间。
他来到她身边坐下,伸手按住她的手臂。“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丽雅猛然挺直身体坐得僵直,曾经企图遗忘的悲恸再度浮现,令她心慌意乱、紧张不安,那段令人惊骇的梦魇又萦绕在她脑海。
脸上尽是深沉哀伤的神色,她惊惶地摇头。“我不想说……太可怕、太可怕!”边说她全身边止不住的发抖。
“丽雅。”赤龙心痛轻唤,大手托住她的背部。“不要怕,亲爱的,我就在你身边。”
是什么样的冲击、惊吓,让他的丽雅吓得花容失色?
她仰起头凝望着他,娇美的脸庞因恐惧而发白,双眸因悲痛而呆滞。“赤、赤龙……”
赤龙感觉到她在寻求保护,毫不思索地拥抱着她,并低头吻她。“别忘了,我们是一生一世、祸福与共的夫妻。”
丽雅含泪感恩的望着他。“赤龙……”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哭得像世界末日来临那般凄惨。
赤龙心痛不舍地抱紧她。“不要哭。”
办着眼眶的丽雅将脸埋人他的胸膛内,紧握他的手泣不成声。“那个上宫保久是……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他刹那间被这骇人的事实震得无法动弹,惊魂未定之下,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杀人凶手?你确定?”
“刚才我故意问他认不认识谭亚洛,从他脸上的表情,我更确定是他,绝对是他没错!”恐惧在她的脑海里猛然窜升与旋转,她的情绪再度失控,歇斯底里的尖叫。
赤龙担心丽雅太激动,连忙搂住她那颤抖的肩膀轻声安抚,温柔地拭去她的泪。“嘘,亲爱的,不要激动,放松……”
丽雅表情沉痛地点头,用力地吸口气。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你能心平气和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我吗?”
丽雅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踌躇许久,最后缓缓地吐口气,抬起蓄满痛苦的双眸看着他。“记得是五岁的那一年,我和贞雅第一天上幼稚园,爸爸和妈妈兴匆匆的对我和贞雅说,上学了就表示长大……”
丽雅哽咽的抽了一下鼻子。
“放学,我和贞雅手牵着手回家,就在离家不远处,我们发现一部黑色轿车停在路边,我永远记得坐在车里那个人的长相……一只白白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我们吓得跑开,就在那一瞬间……我们的家就在一记打雷般的巨响下轰地烧了起来,一团火球窜向半空中……”
赤龙闻言一惊,半晌透不过气来。
“我听到邻居大喊救火,没多久消防车红色的灯闪呀闪的呼啸而过……他们抬出两具焦尸……”丽雅偎进他的胸前,哭得摧心折肺。
“天哪!”赤龙张大眼瞳,宛如被雷击中。
一对五岁的姐妹正需要父母的呵护,居然目睹这场惨剧。
“丽雅,你怎么肯定是上宫保久做的?”
“我亲耳听见他下令要干净俐落、不留活口,当时我和贞雅根本不懂这道命令的涵义,我们是被他那只白色的眼睛吓坏跑开而躲过一劫。”丽雅心魂俱碎、泪如泉涌,撕裂的旧伤夹杂淋淋血腥,不留情地再次淹没她。“那时许多大人都围在我和贞雅的身边,不停地摇头慨叹,说我们好可怜,没多久我们就被送往孤儿院。”
赤龙终于明白贞雅和丽雅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长大,“我还是不明白,你的父母为什么会和上宫保久扯上关系?难道你父亲是黑道兄弟?”
“不!我父亲是警察,我妈妈只是个家庭主妇。”一种尘封的恨破茧而出,丽雅激动地咬牙切齿、大声驳斥。
赤龙被她强烈的反应震了一下,“别激动,我是臆测,别无他意。”他伸手勾住她的脖子,让她的头枕在他肩上。“我答应你,我会帮你讨回上宫保久欠你的一切。”
丽雅红着眼眶,抽抽噎噎说着:“我虽然想为父母亲报仇,但是我更想知道他杀害我父母亲的动机,他狠心的扼杀我和贞雅的童年。”
看着她的泪、看着她的伤感,赤龙的心中一阵椎心刺痛,他一定要让事情真相大白,把毁灭丽雅家庭的上宫保久绳之以法。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赤龙侧身凝视哭累睡着的丽雅,指尖情不自禁移近她的脸颊,发现她脸颊上还残留被泪水濡湿的痕迹,他忍不住轻叹一声,叹声中掺杂一丝心疼。
他真的很难想像丽雅如何捱过那段可怕的日子,一个五岁懵懂的孩子亲眼目睹家庭瞬间毁灭,刹那间亲人永隔的这份痛,她是如何抚平的?
脑海里倏然浮现上宫保久那张狡猾阴沉的脸,赤龙不禁恨恨的咬牙切齿。“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剥了你这只白眼狼的皮!”
“不!妈咪……火、火!”丽雅紧蹙着眉,全身颤抖。
她在呓语。
赤龙双手抱住她,急急收紧双手,在她耳边温柔轻喃:“丽雅,没事。”
她猛然惊起,坐在床上喘息。“赤龙。”
“你醒了?”缓缓松开双臂,他深情地凝视着她。“你作梦了。”
“是吗?”
是做了一个恶梦,一个长久以来不敢忆起,甚至是刻意遗忘的恶梦。
这个恶梦现在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般被打开,不管曾经做过多大的努力,而今全都白费,那恐怖的影像侵入脑海纠缠她,她奋力驱赶那些骇人的画面,可是又抗拒不了;眼前仿佛又看到那团火红炽热的火球,丽雅不住的战栗。
赤龙将手移至她的肩上揽她人怀,让她依偎着自己的胸膛,指尖顺着她的脸颊画下。“别想太多,我一定要那只白眼狼还你一个公道。”
他健硕的肩膀、温暖的胸膛逐渐让她宽心。
“白眼狼?”丽雅愕然仰视着他。
“上宫保久因为右眼白化,所以道上的人都称他白眼狼。”
丽雅冷笑一声,“还真是名副其实。”
“别管他叫什么,我一直在琢磨要如何让他俯首认罪。”
“你想到办法了?”
“还没有,不过我一定能想出来的,相信我,为了你就算粉身碎骨我都愿意。”他的眸底夹杂着愤怒和深情。
“可是这不关你的事,我不希望你淌这浑水。”她怎能让赤龙为她冒险。
“这怎么能说是浑水?老婆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让你这一生有任何一丝遗憾,我也无法接受你独自涉险,夫妻是一体的。”赤龙语气坚决。
赤龙说得一点都没错,白眼狼就在眼前,若是不能让他俯首认罪,这将会是她这一生的遗憾。
丽雅紧紧闭上双眼,“你说得对,不能有遗憾……”
“丽雅。”
听见温柔的呼唤,也感到暖呼呼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她缓缓地张开眼睛,挤出一丝哀伤的微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你了。”
“是吗?”赤龙笑了。
他吻着她,温热的唇紧封住她的唇,温存细致、小心翼冀,不让恶梦的出现破坏他们原本的快乐:他的手指深入她的发丝间,想到可以一辈子与她相依相偎,他就如同在绮丽的梦中般熏然欲醉。
蚌然他移开嘴唇,轻喘着,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唇轻轻摩擦她的头发。“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大哥。”
“见雷震焰?”丽雅讶然。
赤龙放开她,坐直身子倚在墙上。“我听说上宫保久对大哥下挑战书。”
丽雅先是一惊,随即神色一凛,不肩的冷哼。“又是挑战书,他到底要挑战多少人?”
“其实他这趟前来,主要是要挑战大哥的赌技。”赤龙双手枕在脑后。
丽雅再度吃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在日本就指名向你下挑战书,来到这里却转变目标……”
“哼!”赤龙冷冷嗤笑,“为什么外面道上的人称他白眼狼,就是因为这个人诡谲多变,没人模得清他的想法。”
“好吧,就算他临时改变心意,我就不信他有把握赢雷震焰!就如你说,两年前他曾经是你的手下败将。”丽雅鄙视的发出冷笑。
“事隔两年,我也不知道他的赌技是否有进步,但是就冲着他敢当着大哥的面下挑战书,这份决心便是不容小觎的。”
赤龙的分析不无道理。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丽雅拧紧眉头,突然陷入沉默。
“所以我决定跟大哥商量,我要出场应战,请大哥让出这个机会。”赤龙的挺拔俊颜勾着邪肆的浅笑。
丽雅错愕地瞅着他,呆怔半晌。“你……你要出战?”
“对!除了在牌桌上与他一决生死,别无他法逼白眼狼俯首认罪。”他的声音有如蛇信嘶响。
“在牌桌上与他一决生死?”丽雅定定地凝视着他。
这样的方式听起来太骇人。
“白眼狼向来注重外在虚名,这一次我会满足他的虚荣心的。”赤龙诡异的冷笑着。
“赤龙——”丽雅从他身边弹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忧心不安的注视着他。
“我不许你做傻事!”
她的激烈反应让赤龙感觉好似当头一盆冰水淋下,一时之间呼吸困难,挣扎了好半天才挤出声音:“丽雅,白眼狼是个狡猾诡谲的家伙,除了引狼人瓮这招,我们绝对找不到其他方法,毕竟虚名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丽雅颓丧地松开手,“一定有其他方法,我不想因报仇而失去你,我不要……”
赤龙明白她的心思,今天换成他也一样,亦绝不容许丽雅冒险。
他赶紧拥抱住丽雅,轻轻叹息。“我不会有事的。”
她将头倚在他肩上,立刻感到温暖,闭上眼睛,紧绷的心情逐渐松弛。
赤龙低头俯视肩上的人儿,更增添他心中的怜惜和爱意。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上官保久坐在皮椅上,狠狠灌下一口上好威土忌,然后像被烫着一样缩了缩,闭上眼睛,这一刻似乎只有威土忌才能让他稍稍松弛下来。
他起身在屋里打转踱步,无声诅咒今晚的冲击,随后又闷闷不乐地重重坐回椅子上。
事隔十九年的今天,他竟会再听到谭亚洛这个名字!
十九年前他下令除掉谭亚洛,原以为会做到天衣无缝,却没料到百密一疏,竟漏掉谭亚洛的女儿,他不禁懊恼地咬牙切齿。
“老板。”
倏然响起的叫唤声阻断了他的思绪,上宫保久忿忿咆哮:“打听得怎么样?”
“还不能确定那个女人就是谭亚洛的女儿……”
“哼,你再说一遍!”上宫保久将空杯搁回桌上,怒气冲冲的道。
手下太清楚上宫保久的阴冷,吓得缩了一下。“我们只知道她来自孤儿院,而且还有一个姐姐。”
上宫保久的喉结上下滑动,“她还有姐姐?来自孤儿院……”
“是的,其他的一切实在无处查起。”手下惊慌的猛咽口水。
“那个女人与赤龙是什么关系?”上宫保久冷冷的逼问。
“据了解,她是赤龙的未婚妻。”
上宫保久讶然张大眼睛,“她是赤龙的未婚妻?”
“是的,更妙的是她姐姐贞雅的未婚夫也在这家饭店当经理。”
“两姐妹同时在这家饭店?”上宫保久大吃一惊。
“不,贞雅目前不在饭店,听说和未婚夫前往日本。”手下急忙更正。
上宫保久低声冷哼,“算她倒楣,解决一个算一个。”
“老板,你是说……”手下没听清楚他的话,惊惶地探问。
上宫保久瞥了手下一眼,“没你的事,先下去。”
“是。”手下赶紧退出房间。
上宫保久为自己又斟满一杯威士忌,狠狠地灌进喉咙里。“十九年前的漏网之鱼。”他冷冷嗤笑。
十九年前他下令狙杀顽固的谭亚洛,本以为一颗手榴弹就足以斩草除根,没想到独独漏了那对姐妹,十九年后的今天冤家路窄,又让他遇上她们。
只是他还有必要追杀她们吗?
似乎没那个必要,已经是尘封旧事,又何必再挖出来呢?
杀了谭亚洛,让自己安然度过危机,生意蒸蒸日上,除了日进斗金之外还握有权力和地位,让他成为亚洲首富,一切已然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