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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丈夫死得早 第 12 章

作者:卡儿类别:言情小说

"你确定这样做,夏炎?"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正厅里只剩下两个同样出色的男人相互对峙。像是彼此无法融合却又惺惺相惜的两个个体,言夏与凉风静静看着对方,似乎都些恭送的意思。

"在这里,不要这么叫我。"淡淡笑着,言夏拢了拢袖子。他是温和的,至少外表看来是。他像个书生多过像个商人,他微笑的时候像谪仙,一如他使的手段像魔鬼!

"若你不是我认识的夏炎,我看着刚才的你,会以为你是咬破娘胎肚子跑出来的怪物。"并非是斥责,只是纯粹的感叹,抄着双手,凉风好整以暇,期待对方会兴起些许怒气。

"现在你还坚持,我是个多情种子?"非但没有生气,言夏反而笑得更深了。

似乎被问倒,凉风迟疑片刻,哂然一笑:"嘿嘿,你有多绝情,你就有多滥情,我的看法从来不变。"

"哼因为你只是个死脑筋。"施施然,言夏对好兄弟微微欠身,悠然向后堂走去。

看着他那修长而漠然的背影,凉风摇摇头,跃然而起,纵身腾起,矫健精悍的身躯犹如凌空飞燕,轻灵地、悄然地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你也是死脑筋中的一个"这句掩藏在心中的感叹,大约只有风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坐吧。"见孙儿乖乖过来,老夫人躺在软椅上也不动弹,眯着眼斜睨对方两眼,招招手,让言冬过来:"冬丫头,给我捶捶。"

没半个丫头使唤,言冬叹了好长一口气。她当了多年不肖子孙,今天终于晓得女乃女乃厉害,自然敢怒不敢言,乖乖过去任劳任怨,末了还朝兄长猛使眼色——快快救老妹月兑离苦海!

言夏可没那闲工夫去当上帝拯救世人。眼看着老太太架子也端足了,戏也做够了,他好整以暇地等着。

丙然,老太太瞄了一眼一做事就呵欠连天的孙女儿,然后冷冷道:"你心里快活了吧?挡你路的,全都被撵得远远,这家里还有谁能挡你拦你?"

"太女乃女乃说哪儿话?"谦虚是美德,言夏自问比起老妖婆,他缺乏历练。

他们的对话,言冬愣没听懂,一边捶着腿,一边眨着眼仔细听。

"哼,你当女乃女乃是老了还是颠了?我腿虽然没劲了,眼睛还是亮的,辨得清忠奸。"老太太说得懒洋洋。

"太女乃女乃自然明察秋毫。"他丝毫不意外,这老家伙平日什么事也不过问,但私底下把整个庄家的角落里外都掌握得一丝不苟!

"小字辈儿里,竟个个鬼鬼祟祟,我这老家伙,八成会被你们气死的!"老太太口气严厉了半分,看来是说到心痛处了。

"诶?不会啊!?太女乃女乃,我可是光明正大"哪里不好插嘴,言冬偏捡着这时候表白自己形象高大。

"你当女乃女乃真是蒙在鼓里!?"老太太没鸟她,突然拍案而起,疾言厉色地冲言夏一顿乱吼!

吓得言冬赶紧拧着两只耳朵躲椅子底下避台风眼,显得乱没义气!

微微挑眉,言夏没打算反驳。

"天底下到处都是巧合,但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里,两次巧合就不再是巧合,而是人为!你以为女乃女乃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太女乃女乃英明,冬丫头只是偷偷A走您的翡翠耳环嘛"老天,女乃女乃发起火来像暴龙!

没人鸟她。

言夏的笑容凝滞了,僵在嘴边,冻成冰晶般的诡异。

他当然知道铁娘子厉害!不然他不会尊称她一声‘老妖怪'!事实上,当然不会有那么巧的事,若老妖怪眼睛不够犀利,看不出端倪,他的计划,还不知怎么实行呢!

"你怎么不回答啊?你也不想想,你大哥万般不是,人也不在了!你到底还要恨他多久啊?你为你女乃女乃我想想好不好?!就这么几个人撑起一个家,我容易吗我?就看你一个成材,你却给我搞这个?你报复我啊?你嫌我咽气得太晚是不是?"见对方笑得冷清清,老太太话音一变,改成温情派苦旦!硬的不成,就来软的,就怕他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他的孙儿,就算去朝中当东床驸马也不会掉范儿,何况她庄家有个贵妃仍在宫中,乃当朝皇帝的一品亲戚!他们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不能让个小丫头败坏了她家的门风!

听老人家说得几乎要杜鹃啼血,言夏阴恻恻地一抬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突然道:"那太女乃女乃的意思是什么,不妨明说。"

这么爽快?老太太激动得有点把持不住,忙不迭道:"这没得商量,休回家去!"

说完赶紧偷看孙儿的表情,就怕对方一个‘不'字顶回来!

"好。"

冷而脆硬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落下,惊得老太太一骨碌差点没翻下躺椅去摔一跟头!

"就这样?怎么这么爽快?!"老太太太吃惊了!她还以为自己这个聪明的孙子,既然都走上这条路,就会跟她一根竿子撑到底呢!可怎么立场这么薄弱,轻轻一捅就放弃?一般而言,不都该说点豪言壮语么?她还打好主意要把恶婆婆的形象扮足呢!

"我这不是顺着您的意思吗?"言夏笑得淡然,仿佛当真事不关己。

"那我可真把她撵回去了!"心头一寒,这孙儿金是金贵,可心也真够黑啊!对谢雨浓也是,对那丫头也是亏她还满喜欢那丫头的唉

一个老奸巨滑,一个小奸巨滑,彼此一阵冷笑,似乎都以为看透了对方的意思。惟独老太太躺椅底下还躲着的那么一个人,牙关格格打颤,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天呐~她没有听错吧?休回家去!?这家里还有谁可以被休回去啊?!这、这女乃女乃和二哥说的,到底是哪一国语言?!拜托~~

姗姗,你到底搞什么要被女乃女乃休回去啊!?

**********************

事实上,要休掉大户人家的千金,过程远不像言冬想象的那样血腥,而是必须得有点技术含量。老太太生怕夜长梦多,言夏反悔,第一时间就着手准备。次日大清早就传姗姗过去嘘寒问暖,一番做戏过后,心疼地看着姗姗那姣好面容魔鬼身材豆渣脑袋居然不能为自己家添个白胖男丁,痛定思痛,假惺惺地扮演慈祥老太婆,问姗姗要不要回乡省亲。

这回家省亲的大事,对姗姗来说,倒真是破天荒第一回!自从嫁进庄家后便遇上丈夫的百日,她根本没资格回娘家!而由于‘投资失败',小心眼的叶平贵惟恐探望姗姗会遭受庄家老小的讥笑,也灰溜溜地不敢来,自个儿在家悔恨得日日咬枕巾——这直接间接的,就造成了姗姗成亲大半年居然没回过娘家的现状!

"回家耶!彤云,我们可以回家耶!"坐上庄家准备好的豪华马车,钻到柔软的靠垫旁偎着,姗姗满脸兴奋。

"是省亲!省亲!这边才叫家!别乱说话啊,小姐!"彤云嘴上没好气,心情还是大大愉快的。挑战劲敌、成功赶走对头,立刻又得到回娘家的圣旨,她那个得意呀~简直就是心花朵朵开!

虽然这两天不见二爷,也不见三小姐,但至少,庄家为她们准备的行头可是一等一的豪华仪仗队,只差没敲锣打鼓地搞宣传,可光这阵仗,也算个风光故里吧?

看看这马车,看看马车后面吊着的三辆礼车——哎哟哟,要是老爷乐晕了怎么办?可别太夸奖她彤云哟!人家不好意思啦!

"彤云,小叔怎么不来?"见她钻进来,姗姗问。

"您小点声!"彤云眼一瞪,催促马夫起程:"慌什么,小叔为你踢掉两个女人,你也该知足了!天天嚷着见面,你真走火入魔啦?再说,是你回娘家!他又不是相公,怎么跟你回娘家啊?!"真见鬼,没见姗姗这么在意过谁!难道不是二爷一相情愿?哎呀,她才不想管这鸡毛蒜皮的!

"哦"小脸顿时灰暗下来,姗姗掀开车窗帘子,看着庄家的大门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遥远,突然生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愁绪,心头一堵,她不舍地看着那远远消失的门前石狮子,轻轻问:"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小叔会来接我们吧?"会吧?他总是出现在她眼前,不晓得什么时候,她开始等着他出现了。什么时候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她要等多久?

"会啦会啦!我哪晓得是什么时候"掰着车里放置的水果往嘴里嚼着,彤云答得不是很上心:"反正太女乃女乃没规定几日回来,我们可以在家多呆一阵子,放假吧!"是呀,她们已经久违故乡的山水,也久违那些熟悉的人了。

"他真会来接我吗?"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呢?

"会的会的"彤云点头如捣蒜。

而事实上,当她们经过漫漫的旅途回到老家时,彤云才知道,自己聪明一世,还是被老狐狸摆了一道!她和她心爱的主子应该是再也回不去了。

庄家打发她们上路的同时,直接派人快马加鞭赶在前面,一纸休书送到叶平贵手里,乃庄家老太太亲笔书写——叶姗姗好吃懒做、奢侈无度、牙尖嘴利、缺乏教养总而言之,就是不配做她庄家的长房媳妇!休书洋洋洒洒,措辞激烈,直把叶姗姗说成是个最最劣质的恶女!她的罪状几乎囊括里《七出之条》里的所有款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还缺了一条‘红杏出墙'!可看在叶老爷眼里,这无异于已经判了他女儿的死刑!捏着这薄薄一封信,督促丫头先把姗姗拖回房里,他劈头盖脸砸到彤云脸上,气得暴跳如雷——

"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我、我把什么都交给你,巴望着你掌握分寸你、你们"小眼睛翻了又翻,叶平贵才强忍着自己没跟着怒气一脑袋厥了过去!

这时才明白过来,彤云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气体的气球,软绵绵塌下来——"怎么会这样?"

********************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庄言夏,把她的主子吃干抹净,然后转手丢弃吗?好狠呐!料定她们不敢申辩,因为姗姗的身子,确实已经不再清白了

"见鬼!"啪嗒一声,将捏在手里快出汗的石头猛地丢到水潭中,溅起水花激烈,吓了姗姗一跳!

"干吗?吓死人!"姗姗嗔怪,难得家乡的山上还比较暖和,她们上山来泡泡小脚。离开杭州时,城里都入秋了。

"死人?现在的确是死人了啊!"忍不住拿姗姗来撒气,这是有个傻瓜主子的唯一好处!双手扯着姗姗的嘴巴左右一拉,将‘芙蓉颊'拉成大肉包,她好恨!自己居然输给那个烂男人!

"彤云~小叔什么时候才来接人家~~"

"呜"彤云的脸垮下来了,全家人都把姗姗蒙在鼓里,只有她一人还不知道自己的悲惨命运。

可不是吗?!姗姗被休,已经快一个月了!

虽然天无绝人之路,名冠江南一带的第一美少女‘芙蓉颊'被婆家休掉的消息不径而走,非但没为姗姗招来过多骂名,反倒掀起了登徒子新一番的求偶热潮!无数家产充裕的男人纷纷登门求亲,一再表示不介意姗姗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反而乐意让她到自己家中肆意挥霍!但,很难受的是——姗姗是再嫁之身,即使是处子被休(别人这么认为,她彤云自然不敢反对),按规矩也只能做二房、填房之类的了!

想到这里,彤云一时气头上,看着姗姗眼圈一红,狼狈地站起身子,气呼呼地冲下山去了。

耙找江南米霸提亲,自然得有点斤两!没个家财万贯,至少也是仕途通达。但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叶平贵左看右看,也没在求亲的应聘者里找到一个顺眼的!当然,那些人的确是五官都有,四肢也还健在,且一再跪求亲眼见见叶家的无敌宝藏‘芙蓉颊',那份灼热的诚意着实叫人欣慰——可为什么看上他家姗姗的,都是些色迷迷、油腻腻的老头子和纨绔子呢?!怎么说他女儿也是天仙化人,符合男性理想,难道就没半个才俊愿意把她女儿娶走?!

他、他都退而求其次了!家世不需要太好,有个万亩良田就足够;奴婢也不需要很多,总得有三个五个专门伺候他女儿就可以;家中人丁也不奢望太多,最好是独苗一根,而且由他这个岳父打理家产最恰当(你找的不是‘才俊',是‘财俊',而且名叫‘冤大头'!)

唉他叶平贵的终身理想啊~~

气得他只想关上家宅大门,把那些日日上门前来烦扰他的老小全都踢到东海喂鱼去!气得他只想就地睡下来,烦得直想打滚啊!

而就在这时候,远在百里之外的杭州,庄家却发生了一件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事——

[太女乃女乃耳聪目明,孙儿甚表欣慰。看来庄家有太女乃女乃掌舵,大船可保万年不沉,幸甚幸甚。留家一月,已将本分尽到,孙儿自可放心去了。]

"什么万年不沉?我又不是乌龟!怎么可能活一万年?!"捏着庄言夏的留书,老太太急得快哭了!

"放心去了?这不是遗书吗?"庄言冬事不关己,像个路人甲,凉凉地发表感叹。

"老太君,咱二爷好象什么东西也没带就离开了啊还把小的捆起来关了两天才被发现"云烟大哭,就算离家出走,主子何必拿他当缓兵?急得庄家上下鸡飞狗跳!留下措辞可疑的书信,又身无长物——典型的自杀式绝笔啊!

"啊?"老太太没了主意,终于六神无主:"那、那快叫衙门帮忙找找什么山里、河里、沟里的都给我找找"别给她找出尸体来啊!

"哦!太女乃女乃~您逼二哥造反喽!因为您的斯巴达教育,二哥要学当愤怒青年"言冬乐得添乱!谁叫女乃女乃背着她把姗姗休掉。

"闭嘴!你懂个鸟!我中你哥哥的计了!"这才想明白,老太太终于服老——反应迟钝呗!

大家全都中言夏的计了!

想到这里,老太太软软倒下,吩咐下去:"别、别四处张扬了!他走便走,闹大了他还不肯回来嗯还有,传话下去,对外宣称我去五台山旅游、言冬跟我去吃斋,总之就是咱家没人!记得啊~~过些日子要是有人上门,谁都给我把嘴巴闭严了,我和言冬都不在啊!"现在预先修个乌龟壳防空洞,免得到时候没地方躲!

"喂,太女乃女乃,我什么时候要吃斋啊?!"

"闭嘴,要闹的话自己去找你二哥算帐!"让她清净清净吧,想想不久的将来,庄家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那时候,想清净可就没地儿凉快了!

**********************

就在彤云急惊风似地冲回家时,正巧看到老爷坐在正厅里愁眉苦脸,心头一凉,便又添一怒,跟着问候庄家上上下下包括看门狗十遍——去你的老祖宗!

"彤云丫头?"叶平贵看见彤云,也没了前些日子的怒火,大概是生气到极点,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叹息着:"我算错了么?只生了这么个女儿,图的是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却料不到她是扶不起阿斗"

惫有更‘阿斗'的事没跟您商量!彤云心里跳着,生怕哪天老爷真把姗姗再嫁出去,婆家闹上门来。

可老爷看起来也怪可怜。唉真是奴才难为!

就在这主仆二人两两相望,越望越伤心的当儿,门房却跑来通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人上门啦!"

家里生个漂亮女儿还真倒霉,提亲的把门槛踏烂,长此以往,明明是喜事,全家上下却都统一口径地喊成"不好啦"!

丙不其然,叶平贵吓得寒毛一竖,脸都绿了:"又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什么样子的?"丑的老的残的,一律不见!虽然这势头让他整日巴望着女儿快嫁出去,但他可不是出清存货啊!

"这个嘛,一身白衣、身材修长、风度翩翩、一头飘逸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模样俊俏、眼带桃花、嘴角含笑"大字不识的门房突然变得很文艺。

"我不是在问你那胖闺女的梦中情人!"切——!有这等好货还轮得到你吗?哪有这号人物啊?

"不是啦,是真的老爷,看着还挺扎眼,挺眼熟呢!"好象哪儿见过!

"那他带了什么来吗?"哼,姑且看看吧,真有这水平,他女儿出货有望了。

"他光说要求亲,什么也没带。"

"两手空空?!"糟糕!是个破落户!求亲的连个礼物都不带,可别牵连他家女儿受穷!

"那不见,长再帅有屁用!"

"可是真的很帅!"家有老小的门房显示出点点同志倾向,可见对方果真帅得没天理!

"你闺女拣去得了!"他叶平贵从没掩饰过自己是小人!

就在这是时,堂前传来一阵爽朗而低沉的笑声,随着笑声临近,一袭白衣的高挑男子悠然走近,阳光普照,白衣反射着熠熠的光芒,让彤云和叶平贵眯缝起眼睛——眼熟!确实是太眼熟了!

简直熟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呀!

"你你你——你还敢来?!"玉指乱点,彤云恨不得扑上去决斗!这男人怎敢走这么近?还笑得那么贱?牙齿白啊?眼睛再电也电不倒她!

"我怎么不敢来?"悠然笑着,男人当真胆子大,敢向虎山行!

""自知无处伸冤,彤云恨恨地闭嘴!

"干吗?叶庄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夏公子走错门了吧?!"还强入民宅呢,拉他去报官!叶平贵看见来人,心里那个窝火呐!

"我来提亲。"男人笑得和煦,不认识他的人才觉得如沐春风。

"我呸——!"庄家上下一条心,连‘呸'都呸得异口同声,一样的乱没形象!

"旺才,关门、打狗!"叶平贵招呼门房准备对付外敌!

"咱家没小姐待字闺中!"彤云阴狠低叫。

"姗姗呢?"男人笑得好轻快,像赶着回来会情人的少年郎。

"你到底想干吗?"明人不说暗话,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像来踢馆的!叶平贵有责任,要保护一家老小。

"我来求亲的。"

"什么?"叶平贵装耳背,因为他向来看这小子不顺眼!生得桃花嘴脸,一看就不老实!

"我来求亲的。"

"没听见、没听见,你们听见了么?"叶老爷一阵乱笑,鼻子耸得天高,要两个下人配合演出。

其他两人齐齐摇头,叶老爷顺水推舟送男人一串冷笑:"求亲?连点礼物都没有,你当我叶家跳楼大甩卖?!"

"我两手空空。"男人答得干脆,不以为忤。

"看得出来。"三把声音一起说,和谐得像三重唱。

所以肯定是来踢馆的!休了姗姗不够,还想来雪上加霜!

"她只能嫁给我。"说到这个,男人一直悠然的表情终于看见点严肃。

刹那间,三人有点恍惚,并在心里一再重申绝对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太没天理,晃花了他们的眼睛!绝对不是因为刚才那表情太感人,让他们有点小靶动

"荒谬!"叶平贵有点措手不及了。

"对、荒谬!"怎敢让小姐再跳火坑?此仇不报非女子,还没找他算帐!

"我要见她。"男子冷淡而坚持。

"小子,你还没在这里站住脚呢!"叶平贵冷笑起来,蓦然一声怒吼:"你当我叶家的女儿是什么?说娶就娶,说休就休!?"天底下再有好事,也不至于如此!他庄言夏的确是天之骄子——但他还没见过哪个天之骄子说话这么蛮横无理加荒腔走板——什么叫‘他来提亲'?!

这一声,将一开始伪装的平静全都打破——众人目光熊熊,仇视白衣男子——没错!庄言夏!

"我女儿哪里好吃懒做?哪里又奢侈过了?!"提起这个,叶平贵就窝囊!他女儿苯归笨,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对呀!你们庄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没装眼球,一个是装眼瞎,现在想后悔,没门!"彤云那个呕呀!被这男人的手段骗得好惨!她成了直接倒卖小姐的罪魁祸首!

直面所有指控,言夏只是微微摇摇头,平静地看向怒得面目狰狞的未来岳父——"娶她的人,不是我,休她的,也不是我。"

这算啥?

叶老爷先一愣,乖乖做出勤学好问状,眨眨眼睛:"这位小生,请问你刚才说的是哪一国话?"他怎么听不懂咧?

"我要娶她!"言夏几乎有点不厌其烦了。

"你的意思说,你们庄家休了我姗姗,而现在是你要娶她!?"叶老爷抓狂了,拿手指乱戳——

然后,这根几乎快插进美男子鼻孔的手指,被庄言夏轻描淡写地格开,再状甚亲切地将未来岳父的手握进掌心——来一番实力对话。轮到叶老爷皱眉毛了,这小子比他家长工力气还大!

"就是这个意思。"言夏笑眯眯,温和的眼睛,像要滴出水来!

"哎哟哟~放手!"叶老爷的手快被捏成爪子了!

"怎么可能?你女乃女乃亲手写的休书!"不符合逻辑!庄言夏疯了!彤云指出他话里漏洞百出!

"所以,我娶姗姗,跟庄家没有半点关系。"微笑,一如既往的微笑。可这瞬间,这微笑显得有点刺眼了!这句话背面的意思,叶老爷和彤云都听得出来。

"哈!别告诉本丫头,二爷离家出走?!"哼哼!放着金山银山不要追求一个女人,她彤云自问姗姗还没到颠覆一个聪明男人神智的级别!

"嘿,你小子是说,你和庄家分家了?"叶老爷立刻打起小九九,庄家富可敌国,就算是个闹着分家的失足青年,至少也会小有资产。

"不对,我身无分文。"言夏笑得眼中桃花朵朵开,一句话粉碎叶老爷的痴心妄想!

"切——!"叶老爷赶紧拿出嫌贫爱富的嘴脸,趁人家不注意抽回自己的手:"那你还敢提亲?!"现在满大街都是想娶叶姗姗的男人,随便哪只阿猫阿狗都比这家伙有钱,也比他安全!

"所以,我希望能入赘。"淡淡一句话,把在场三人顶上炸成蘑菇头!

"入赘!?"像不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似的,叶老爷和彤云齐声大叫——只差没满街奔走,大喊‘闹鬼啦'!

"对,入赘!"再次重申时,言夏发现对面主仆二人,脸色都变了。

******************

"旺才,东边谷场要记得加班加点,现在是秋收最紧要的日子,吩咐下去。"拢拢袖子,叶老爷要进屋小睡片刻去啦!

"老爷,彤云去库房领份燕窝可好,小姐说想喝。"哎呀,她彤云好忙哦~好忙哦~

现在,没人认识这个莫名其妙跑来的路人甲。

唇边绽开一抹冷笑,言夏也不见怪,他早清楚这未来老丈人的面目,于是他轻轻叹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哎自从入主庄家以来,前年让庄家的家产翻了两倍"

卑音轻飘飘落下,本该精神抖擞地回屋去的叶平贵,背影僵了僵,好象突然被点到穴道!

言夏似乎深受打击,见叶平贵那抬起来的左脚像重逾千斤一般,吃力无比地朝前迈进的样子,赶紧火上加油——"去年又翻了两倍。"

卑音未落,叶老爷那沉重的一步终于落地——只见他那臃肿的身子无比沉痛地停了下来,仿佛一阵天人交战,最终,人定胜天,叶老爷像个轻快的小憋子一般哧溜一下转过身来:"欢迎!倍迎!热烈欢迎!有你这样的才俊看得起咱家姗姗,真是我叶家修来的福气啊!"

不仅如此,还无比激动地捉住庄言夏的双手握住了猛摇,活象被高级首长接见的地方级干部。

这小子真厉害呐!居然一下子杀中他的弱点!谁不知道他叶平贵爱钱呢?就像大家都知道庄言夏生财有道一样!巴庄言夏成为敌人,这在商场上意味着即将死无葬身之地!巴庄言夏成为朋友,则意味着你搂抱着一棵无限量的摇钱树!他、他叶平贵只是有弱点被庄言夏捏在手里(就是贪财),他可不是在卖女儿啊!

啊~他终于和商场上点石成金的钻石王老五握手了耶~还真有点心头小鹿乱撞!他要成为钻石王老五的岳父了~~

"老爷!"彤云的脸,那叫一个黑啊!老爷这么没节操,她低估了这小子花言巧语的本事!

"放心,未来岳父,以叶家的财力,我估计不出五年,至少可以达到庄家过去的水准,以后您就不再是江南米霸,而是咱们天朝第一粮王!"迷汤还在继续灌,叶平贵那小小一点心理防线完全崩溃——

"老爷!您不能出卖小姐!这男人黑心眼儿!"彤云死命呼唤叶老爷为数不多的良知。

"彤云丫头,快去找小姐过来见见未来的相公!"叶老爷完全被收服了!服服帖帖!

彤云定睛一看,自家老爷那哪还叫眼睛呀?!都快被这臭男人哄成钱眼儿了!满脑子孔方先生——没毅力!立场不坚!她鄙视——

头一昂,打鼻子里哼一声,一品丫鬟扭头就走:"奴婢不知道,自己去找吧!最好找到你头发白、牙齿摇!"

她总算明白了!

这男人好奸诈!设计让谢雨浓中激将法,迫不及待地用计赶走姗姗,他在一旁坐山观虎斗,故意让老太太发现姗姗和他恋奸情热!把谢雨浓赶走、再把姗姗休掉,他只做一场戏,却收到两个好结果,姗姗不再是他的嫂嫂,他便光明正大地上门入赘——天呐!这家伙不是人!他想怎么爱姗姗,是他家的事!吧吗出这么狠的招!?

最最过分的是——他打碎了她这个天才美少女绝世一品丫鬟的青云计划!唉她出不了省城,一辈子埋没在乡下!她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美梦,就此破产!

去!别想她会同情敌人!她绝对不会帮忙的!

聪明美女的丫头,这时候就该转身走人!

彤云走得很酷,看她背影就知道了,铁了心要报仇雪恨!

于是,言夏在与叶老爷握手言欢的当儿,分出半点空隙冲她那骄傲的背影轻飘飘地说一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呃——!?

彤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不受控制,在半空中僵住!

"不出五年,成为天朝最得意最风光的家族里的一品管家!"再接再厉,言夏好整以暇,等着看这丫头的反应——

那一刹那的风情,可真叫叶老爷和旺才开眼了!辈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他们都不知道彤云丫头会笑得这么春光灿烂——

"哦呵呵~~二爷,请容奴婢亲口禀报——小姐人在后山的小水潭边儿呢!您要亲自去吗?还是让奴婢带路?哎呀,今天太阳大,二爷别晒坏了,还是让奴婢把小姐给您捉回来,放到您面前吧!"前倨后恭,彤云现在开始悔恨自己这可悲的本性了

"不用,谢谢。"微笑着,言夏的态度一成不变。他悠然转身,翩然向大门走去。

直到他那修长而飘逸的身影渐渐远去,旺才才结巴着问:"老爷,还要关门放狗么?"

"诶?"叶老爷这才回婚:"这、这自然是不用了!笨蛋啊?"

女儿顺利出货,又拉来活动摇钱树到自家,他一举两得,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只要这小子成了他的自家人,就不怕他叶家财产被吞并啦~

有女万事足!被休掉都还能给他骗个最厉害的角色回来入赘——嘿嘿,他的女儿真是个宝!

"老爷,你好没立场!随便就答应了!"彤云现在才知道推卸责任。

"切~你也不比我好哪儿去!以为我没看见你和那小子练个什么眉来眼去剑啊?!亲口出卖姗姗的是你!"想比卑鄙,他叶平贵几时输人来着?

彤云丫头梦想当个大管家过官僚瘾,全地球人都~知道!

旺才在旁边小声叹息:"唉可怜的闺女,今天爹替你相中一个白马王子,却惨遭老爷和你彤云姐先下手为强"

********************

"来、不来、来、不来啊?不来?!怎么会是不来?!"捧着刚被自己扯得光秃秃到只剩一片花瓣残存的无名小报,姗姗惊恐地大叫!老天!她不是穷极无聊才使用这种俗称为[恋爱少女纯情梦幻占卜法初级入门]的绝招~她只是太想念小叔而已!她只是想他想到脑袋抽筋,加上有点无聊

而已

再仔细看看,她小姐旁边已经瘫满无数小报惨遭摧残的尸体了。彤云走后,她还是恋恋不舍地呆在潭边,看着水面映出自己的倒影,越想越伤心——

小叔不想她吗?不来接她吗?仔细想想,离家的时候,她和小叔连面也未见上,他会不会根本不知道她回娘家?!

"啊,有可能!"有这个想法简直叫她抓狂,"怎么办?小叔不知道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来接我了!?"她不要!

她想见小叔!现在就要!为什么彤云不提回家的事?她好害怕,一辈子里,小叔再也不会吻她,喜欢她,她不和小叔相亲相爱呜好难过

"小叔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郁闷地丢下花枝,她凝望着水潭的波光,看着清澈的水底,那些小小的游鱼轻盈地穿梭于自己白女敕的小脚间。

"鱼啊鱼,如果小叔不再喜欢我了,你们就咬我的脚一口吧!"大言不惭,要求太离谱,小鱼儿根本不理会她。

"对了,你们又不像家里的鱼一样会咬人"她这才想起:"那就是说,小叔还是喜欢我喽?!"逻辑都是她在说!

一时忘形,她站了起来,脚下一滑,脚底被一个小石头割了一下,十指连心,她跌坐下来——"哎哟,好痛!"

跋紧把脚提起来,湿淋淋的大拇趾,渗出一点殷红,她咝咝地呼痛,却没有人能解救。

"呜"拿裙子擦一擦吧,回去擦药。自认倒霉,正要掀裙子擦拭血迹,背后却轻轻冒出一把熟悉到起鸡皮疙瘩的低沉嗓音——

"这样擦的话,回去会更痛哦。"

"诶?"背后洒下一片阴影,带点凉意,为她遮去头顶上眩目的阳光。逆光下,掩隐着一些熟悉的、记挂的真情狂爱,点点滴滴地,从那星子般静谧的眼眸里渗透出来,她记得的她记得的

"小叔?!"不会吧?!做梦也没这么真实?!惫是说她的小叔原本就是神仙——都是有求必应、随传随到的?

滴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在眼眶里晃动着,有点无法接受突然惊喜——她突然在言夏面前做出个非人类的动作——两手左右开弓,扯住自己粉嘟嘟的面颊狠命地往死里拉——只见那被誉为"芙蓉"的面颊,像超级麦芽糖一样极富弹性地拉伸到极限——在小脸已经痛得龇牙咧嘴、眼泪乱飙的当儿,她终于松手——啪嗒一声,极响亮的,脸皮迅速恢复原状——

"弹、弹回去了?"现在受到惊吓的,是言夏!懊、好厉害!

"好痛~~是真的"眼角滴着泪,闪闪顿时欣喜地跳起来,也顾不得脚疼,一头就扎进言夏怀里又跳又叫:"来接我喽!你真的来接我喽!"

"啊、也不全是不!你确定脸没事吗?"向来持重的男人,终究还是有风云变色的时候,他迟疑地瞪着姗姗脸颊上左右各两个红通通的指头印,回想刚才看到的画面——刚才这个女人,好象当着他的面创造了什么人类极限?那是人的脸皮能伸展的极限吗?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女人有这个特技?

"啊?"随手揉一揉,姗姗满不在乎,像八爪章鱼一样巴在言夏怀里打死不肯挪开半分:"没关系,完全没有问题!习惯就好了!"从小在彤云的‘拉脸皮'操练下走过来,她的脸皮早就伸缩自如了!不过彤云在外人面前是不会轻易展示这动作的——理由是"不想误导大家认为芙蓉颊是靠这个磨练出来"。

她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转于林间,默默地,消散于淡淡的风里。言夏突然扑哧一笑,让她坐下来。拂开缠绵在她脚间的裙摆,掬起清澈的潭水细细冲洗走脚上的泥沙。细白如藕的小腿,像春葱的女敕芽,娇柔的脚丫掌握在男人的手里,她像个婴儿般泰然自若,清新而原始的尤物。

"很好,破了点皮,不碍事。"放心下来,他略有不舍地放下小脚丫,修长而光洁的指头却缠绵地游移在她的脚趾缝隙间,像他的声音一样,略带勾询:"为什么?你知道我会来接你?"

他本以为,以她的天性,转眼便会把他忘却,不是吗?

"咦?难道你本来不想来接我吗?"小脸一皱,姗姗大声反问,大有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你希望我来接你?"他是有些急迫的。所以,他这么忍不住问了!即使在别人眼里,他是在巧取袄夺,但他还是渴望,至少在她心里——在这颗纯白到一无所有的心里,至少会有一点他的位置!比她心目中‘好媳妇'一角更显要的位置!

迎面蔓延过来的视线,是直接的,燃烧着,甚至有些灼烫!姗姗突然一阵瑟缩,像没来由地通了一身电流!心脏的位置像被炙烤了一回,焦焦的,又开始那种干涸而撕裂的阵痛!

于是,她用力点点头。

"为什么?"缠绕疑问,执拗与坚持。也许是可以不问的,但似乎又不得不问。但方面的爱可否成全幸福?她在意的,是他?还是因为他可以带给她一个完善‘媳妇职责'的证据?

"因为"因为什么?她的胸口堵塞淤积,闷浊在喉咙里的哽咽,完全不似她思念他时的简单直接!

"我不是来带你回庄家的。"他不是,他只是为了和她长相厮守!他对她的眷恋没有理由,她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借口?

"不回去?"咦?姗姗大吃一惊!

"对,不回去!你会难受吗?!"会吗?当不成庄家的媳妇,她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也不回庄家?"然而,扬起来的小脸荡漾着浓浓的渴盼,姗姗在意的问题,与言夏在意的问题,似乎永远不着边际,却在此时,巧妙地划了个弧线,彼此纠缠、连成一线

头顶上的阳光,依旧响亮而炫耀,点点光斑透过林间的枝叶,为这深绿的世界投下一道道淡金色的细细光柱,倾斜着、歪斜着,彼此交错。她静静地坐在一角,依然是他记忆里的那只蝴蝶。他终于捉住她,在这片郁郁苍苍的深绿之间——只是着一次,连接他们的,不再是无缘的视线,他终于知道,在她的心里,保留了自己存在的那片天地

绊咙里涌出灼热滚烫的叹息,他轻轻低下头,试探着,小心翼翼,含住胞蝶的翅膀,不让离开,永不分离——细细的吮吸,微妙地勾缠,舌尖跳动的火花,是他们眼底彼此映射的吸引,从灵魂里探出来,毫无保留地,拥抱他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