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号:

可怜丈夫死得早 第 4 章

作者:卡儿类别:言情小说

"言夏,许多天不见言冬来请安了。"接过谢雨浓奉上的极品铁观音,庄老夫人淡淡对着茶盅吹口气,精明的眼却悄悄向孙儿身上瞟去。

这孩子模样像足他那短命的娘亲,内里却承袭了庄家称雄江南上百年积淀下来的缜密与冷酷。也莫说这老太太冷血无情,带着这诺大个家族挣扎近半世,她也累得紧,自然是看谁更出色她就向着谁。当初长孙在世,她也只肯听着这小孙儿的话,如今长孙不在了,时不时的,老太太反而寂寞起来,心心念念的,便不再只是家族事业版图扩张的俗务。

"她待不住家里,随她去。"言夏略带慵懒地斜倚在黄杨雕花椅上,手边垫个小靠枕,仿佛有些神思不属,目光游离,并未在意老太太的问话。

他很累。

最近扬州一带不太平,庄家的分号出了些岔子,本来应该亲自过去处理,可他却迟迟未动身,自己也不知哪里不对劲。

只觉得累。

做什么都没劲、精神涣散。谢雨浓曾端了几副大补药送去,他都叫云烟倒掉,莫名其妙觉得烦躁。

"言冬不小了。"老太太提醒他眼光长远。

"她太任性,随便嫁了出去,我可不想日日上她夫家道歉赔罪。"言夏咕哝着,像快睡着。每日必到老太太这里请个安,几乎就是他们俩兄妹之间互相推委的过场。

"你也不小了。"老太太这才开宗明义,其实前边的话全是铺垫。

一缕湛湛精光自那狭长的眼角掠去,言夏轻轻一哼,目光邪魅地淡然一掠,飘到低眉敛手的谢雨浓身上,再悠然滑开。

"的确,比起穿的小阿,我算老人家。"嘴角轻轻一扯,算是回答。

"那可以先纳个小的,家里人丁单薄,女乃女乃我看着心头慌。"人年纪一大就祈祷儿孙满堂。

"多吃几副千年老参,保您至少还活五十年。"虽然现在就已经很像万年不死的老妖怪。

明白对方刻意贫嘴,老太太聪明地转移话题:"听说最近,那叶家的丫头开始活动起来了,跟着言冬到处招摇。言冬生日那天,你也打算由她散漫?"

这看似闲扯的话题,终于蔓延到某个不太愿意触及的方向。言夏冷冷抬眉,唇角开始拉紧:"她怎么就不该招摇了?庄家的少女乃女乃莫非该像个小媳妇似的女乃女乃看着才痛快?"

声音还是温和的,不置可否的反问,倒将老太太接下来想发挥的题材堵得严严实实。老太太颇怨怼地瞪了身后的女子一眼,才慢吞吞地把茶杯放下:"好了好了,看你近来身体不舒服,你要做什么事就去做吧,我这儿不烦你了。"

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赢,谁叫她这个孙子脑筋一转百弯呢!

言夏闻言也不做逗留,微微颔首,便悠然起身,告辞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老太太才冲身后的女人道:"你想什么我都懂,但言夏就这样子,我总不能提着刀逼自己孙儿吧!你也没被亏待过,何必那么急?至于姗姗,我看她挺顺眼的,嫁进来的媳妇儿,太聪明的我可看着不舒服,由她去吧。"说到底,昔日的铁娘子最心疼的还是自家人。谁在她跟前都讨不了好,惟独自家人老太太护短得紧。谢雨浓再次明白这个事实,终于肯定这个家里——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不会为她打算。

****************************************************

"这家里呀,东边的春院是太女乃女乃和我住的,南面的夏馆里住着二哥,当然你的芙蓉阁也在南院儿里,不过背后连着秋院,就是西馆,是给客人用的。北馆那边是丫头仆人住的地方,景色最杂,也最靠近大门!二哥和你的屋子位置最好,那可是坐南朝北的黄金地段!本来我也想住芙蓉馆,可惜那被当作你的新房了!"

头上顶着洁白如银的苇篾遮阳斗笠,斗笠上铺着数层白纱,几条宽大的长纱幔几乎垂到小巧的足前——完全一副富家女子出门远游的装扮。隔着纱幔,言冬一边嚼着零嘴,一边跟姗姗闲聊庄家的概况。

放弃马车和轿子,两姑嫂像孩子似地穿游在杭州城内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对姗姗来说,城里每样东西都那么新鲜,也无怪当初在乡下时,听眼界开阔的门房吹嘘: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厉害啊!名副其实地乡巴佬进城!张着红菱般的小嘴,姗姗一直兴奋得很,情绪HIGH到最高点!"我这样不会被休吗?我家厨娘说嫁人以后不能出门的呀!"她可谨慎了!生怕哪天突然被休掉!

大哥都不在了,有你不多无你不少,谁有闲情逸致去休你啊?言冬超不给面子地白她一眼,不住嗑着瓜子道:"你说的那种生活方式已经过时了!咱们现代女性,又是金枝玉叶,怕什么?!你没听过美女无罪这句话吗?咱家就我们两个金枝玉叶,当然还是会宝贝咱们的"言冬正说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对了!差点忘掉,西馆里住着一个表姐,但人气比你还差,几乎不怎么露面叫琼林!"

"大概二十来岁了吧?她是太女乃女乃的远房亲戚,好象家道中落,我很小的时候就过来投奔了,但是太女乃女乃不喜欢她那种女生,所以都没怎么搭理她。不过每月的月钱之类,二哥好象还是没忘。"言冬补上一句,眼神怪异地瞄着姗姗。

"对啊,小叔的确是好人没错啊!"姗姗点头,不觉有异,嘴里不忘猛塞蜜饯。

"你懂什么?!琼林生得柔柔弱弱,文静又漂亮,难得还知书达理!我对那种看起来太有气质的女孩子最棘手了,可男人好象都喜欢这类型的!二哥这么照顾她,我怀疑这里边搞不好有暧昧!万一咱们突然蹦出个侄儿怎么办?!你没生孩子,我也没嫁人,难保外头来的女人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我们吃得死死!太女乃女乃最疼男丁,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逍遥了!"言冬口无遮拦地侃侃而谈道:"再说了,二哥虽然现在对咱们好,可要是他真爱上别的女人,肯定会把咱们忘到九霄云外去!要真那样,我的金玉床怎么办?要是未来的二嫂刻薄我们怎么办?"嘴巴不停鼓吹,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她的‘金玉床'!倒是姗姗浑身一颤,激灵灵地打个寒战——

[要是他真爱上别的女人,肯定把咱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小叔他会不管我们了吗?"不管她了?她怎么心头慌慌的?

"那可不!所以呀,好歹为了咱们姑嫂俩日后的幸福生活,我们可得提亮眼睛为二哥好好选老婆!你也不希望将来的妯娌跟你不对盘吧?试想一下,往后的日子里,每逃诩有个女人挖苦刻薄你,用言语攻击得你食不下咽,不是说你穿得退流行,就指桑骂槐说你没老公没儿子没靠山,那多痛苦?!然后,二哥还没空帮衬你,因为他一门心思肯定会向着他老婆!那多屈辱?!不成不成!"

生在大户之家,即使内心单纯,毕竟也见多识广。言冬的话也不全是假的,姗姗闭上眼睛仔细想象了一番,不自觉地吓得眼泪都快飙出来!

小叔不再理她了!一想到这个,她就一身恶寒!倒是言冬大大咧咧,转眼又转移话题,买份时令蜜饯塞到她手上权充安慰,才将那莫名的忐忑渐渐隔离

垂纱的斗笠最大的方便就在于平日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可以铤而走险地躲在帽子的小小方寸之间做些完全不符合大雅的举动!她俩的步态和身姿看上去依旧是仪态万千,只要路过的旁人别去计较她们走过的来路上长长一串瓜子壳和蜜饯糖果的包装纸就万事大吉了。

终于,两个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的女人良心发现,打道回府,这才让身后跟了她们俩一整天的半斤八两齐齐松口气。

凹州城的确繁华。但越繁华就代表越不安定。彤云放心她们俩出来,就是因为这俩姐妹跟着,身体强壮,就算出了什么事,跑腿也比一般婢仆快吧!

罢进庄家后门,就发现这里正繁忙,像是在准备什么,言夏指挥着几个仆人在搬东西。吐吐舌头,言冬示意姗姗趁乱开溜,可惜两个四体不勤的女人不会飞檐走壁,哪里逃得过?

"言冬。"正如言冬形容那样,一脸大便正是言夏的日常表情,尤其是看到自己妹妹居然拐带姗姗大摇大摆上街,脸更是臭得快酸掉!

"啊?二哥!"像被老猫抓住的小老鼠,言冬支吾着瑟缩了一下。

"你答应过我不会上街游荡。"冷冽的眸子淡淡扫到妹妹身后的纤细身影前,像是找着了焦点。冷冷的目光轻轻落上去,便融化开来。严峻的语调,也不自觉地软化下来。

"家里多无聊呀!迸人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言冬狡辩。

"你连一卷书都没读完过!姗姗不熟悉杭州,出了事怎么办?"言夏摇头失笑,他妹妹怎么是这么个活宝?难怪十八岁了还鲜少有人提亲,不会是‘大名远扬'了吧?

"就因为不熟悉,才要带她多适应环境嘛!"翻翻白眼,言冬耍赖皮。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诡异哦!二哥几时开始,不喊姗姗叫‘嫂嫂'?

"少岔开话题。今天太女乃女乃特别提起你,你要想继续逍遥下去就乖点,否则小心太女乃女乃看上哪家,把你给嫁出去!"逗弄成分多过恐吓,言夏礼节性地朝姗姗点点头,便克制地不再招呼下去了。

"吼——你威胁我哦!?"言冬跳脚哇哇叫,这才注意到仆人都在忙活着,便好奇地问:"咦?咱家要办宴会吗?"拿进拿出的,都是些节气日会张罗出来的东西,她当然看得出来。

"嘿!别告诉我你忘了,后天是你自己的生日!"再次失笑,他不明白妹妹的脑袋里整天装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装!

"对哦!"恍然大悟后,言冬立刻腆着脸凑上去:"二哥~~既然是我生日,你是否该意思意思一下?"

"你又想要什么?"难道又有那家小姐买了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让她眼红?天杀的!谁来把这些不事生产的女人的胃口堵上?!

"金玉床!"她已经哈了很久了。

"那种东西你确定睡起来会舒服?"言夏极度怀疑这小妮子根本不会考虑奢侈品的实用性!

"没关系,我可以保证睡上去至少心里头会很舒服!"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巴望着嫁人王侯将相之家?

哂笑着摇摇头,言夏不置可否。毕竟是自己妹妹,又是生日礼物,他没理由拒绝。只要言冬不会学着城西钱庄家小姐那样,做出花钱买戏子的麻烦事他就已经千恩万谢了!想到这里,狭长而深邃的眼眸淡淡地飘向言冬身后,静静地问道:"你呢?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我"隔着重重纱幔,姗姗努力想把话说清楚。她很想问,很想亲口听他说,他什么时候会娶个女子进门,又会在什么时候,把她遗忘在脑后

可是,洁白的烟纱模糊了两眼的焦点,那张俊美而魅惑的容颜像是隔得很远,又似近在眼前。她‘我'了半晌,仍旧没了下文,倒是言夏再次提醒道:"我记得你也是9月份生日,不如一起办吧?"

虽然这是于理不合的。虽然言秋身亡早满过百日,但寡妇怎么能大张旗鼓地操办生宴?明明知道,却偏偏忍不住问了。

"你也生在9月?"言冬大吃一惊。

"我的生日?"姗姗也吓了一跳!对哦!她生日耶!可彤云都没提醒过她,为什么?

"那二哥,你的礼物也必须是双份才够!"打蛇随棍上,言冬趁机敲诈。

这时候,半斤八两拉住姗姗到一旁提点道:"不成的,少女乃女乃!彤云大姐说过,咱们要想日子过得好,做人必须低调!大官人不在了,您至少得等到四十岁以后操办生日才不会落人话柄!"

四十岁!?好遥远啊!原本还有点惊喜的心情瞬间荡到谷底,姗姗气馁地垂下香肩道:"那算了,我无所谓。"还好吧?只是生日而已。不过往年,她生日都会收到好多礼物哦!

"没有关系,不会太张扬的。至多请些言冬的手帕交过来玩耍一阵,相信多几个陪伴,你不会无聊的。"其实像这种聚会,多半是走个形式。主要是借用各家千金之口,替待嫁女儿打点知名度罢了——像言冬这样恶名远扬的,倒也不需要再刻意宣传。淡然地解除了姗姗的后顾之忧,言夏转身对随侍一旁的小厮云烟道:"你去通知谢总管,言冬的事就交给她了。"

云烟立刻照办,而言夏则回头冲两个女孩子道:"言冬,记得去太女乃女乃那里请安,别没大没小。"

"咧~~知道了啦!像个老头子,小心秃头!"做着鬼脸,言冬悻悻地去尽她那‘敬老尊贤'的义务,留下姗姗站在原地,还呆呆望着言夏。

被那过于执拗的目光包围,根本不能忽略不计,言夏略有迟疑地看她一眼,优美的唇角轻轻一掀:"我脸上有什么吗?"

"呃?"摇头如拨鼓,姗姗拉着半斤八两急急道:"我们也要回去了,再见!"

她不太敢跟小叔讲话了!

因为要是她嘴苯讲错话,小叔也许再也不会搭理她了

看着那娇小的身影飞也似的逃走,言夏突然从喉咙深处冒出一声低沉的笑声。像是苦笑,又似自嘲——也许个中滋味,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必到芙蓉阁,还没进屋,姗姗摘下帽子后第一句话就是大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彤云~~"

"什么不好了呀?真头疼!"模着额角,彤云用膝盖想就知道一定又是姗姗在那里大惊小敝!屁大点事也能被她那活宝主子闹得地动山摇!

"不好了!彤云~~小叔要是娶了媳妇怎么办?!"冲进屋子,姗姗满脸惊慌失措。这不仅关系到她自己,也关系到彤云一品丫鬟的身份,以彤云的足智多谋(?)一定会帮她想个好办法的!

"您给我闭嘴!"及时打住已不可能了!彤云气急败坏地瞪她一眼不!是气急败坏地狠狠瞪了她好大一眼!然后目光凌厉地一斜,示意姗姗耳聪目明——

芙蓉阁里可不止她们主仆二人,还有一个弱质纤纤的柔美女子!

一手执着描花团扇,虽然已不是最新潮的图案,但配搭着女子淡妆素裹的造型,静静坐在装潢毫奢的芙蓉阁客厅里,还是显得与众不同!尤其是一双妙目看见姗姗后,像快浸出水来似的亮闪闪,更加突出了她那弱不禁风的秀美气质!

"你有客人哦?"意识到自己失态,姗姗小心翼翼地冲美人儿点头哈腰。

"是您~~的客人才对!"彤云气结,只得提醒:"这位是琼林表小姐,一直住在西馆,今天特意过来看望您!"

琼林!?就是今天言冬提起的那位表小姐哦!大名如雷贯耳,姗姗赶紧认真地端详人家,直到她的目光几乎要让弱质美女神经衰弱了!

"不好意思,今天才过来问候,因为我住在西馆,离主屋比较远,嫂嫂不会怪罪吧?"琼林淡淡笑着,原本就柔弱的美貌更是显得月朦胧鸟朦胧。与姗姗的妩媚、言冬的明艳不同,柔弱似乎就是她身上最大的主题——无论是白得发青的面色也好,或是纤细得近乎透明的手指也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姗姗看着琼林颤巍巍站起来向自己万福的样子,就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搀扶住——

"行行好~你别拜了!不用拜!不用拜!"厉害呀!世上还有这种风一吹就要倒下的美女!营养不良吗?前些日子,她也营养不良呀!可就算是比谁营养更不良,她好象也没人家美得这么柔、这么弱!难道她真是天生肉多,饿个十天半月还可以当减肥?

爱暄了一阵,琼林才微微喘息着坐回椅子上。看她那纤细的模样,多么像戏文里的唯美女主角呀!难怪言冬说她不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女子——那当然了!言冬话那么多,说话又疾风骤雨似的快速。要真和琼林这样的女孩交谈,八成大半时间都得用在等她喘气的份上了!

安静坐下来,再次端详琼林,姗姗已经有点泪湿眼眶,同情地问:"琼林,你那边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吗?"看她瘦得?难道这庄家打算拿人家做皮包啊?整个人简直就像风干了似的!

然而,在琼林眼里,又何尝不惊叹——世上竟然真有这般艳若桃李的少女!赛雪欺霜的凝脂玉肤、明眸皓齿的如画眉目,尤其是那令人眼红心跳的年龄优势——

看看对方的身材——山明水秀!

再想想自己的条件——一马平川!

不由得细眉微蹙,再次感叹人生在世是多么的不公平!

她也是名门之后,同样是出身豪门的金枝玉叶;她也是命运坎坷,同样是身世堪怜的飘零燕;她也在庄家无人问津,立场艰难她们有那么相似的经历,生活的现状却又如此地不同!叶姗姗如今在庄家如鱼得水,没老公跟有老公都差不多!而她甚至比叶姗姗早进门,却一直无法顺利打进庄家的人际圈——越是想,便越是不平!心头忍不住微微泛酸,抬头向姗姗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嫂嫂,你人真是好。"

"呃?我吗?还好啦!倒是你,脸色好差!没人好好照顾你吗?要不要留在我这里吃午饭?对了,言冬那里有好多珍珠粉,拿来敷脸效果很好哦!找她要一点嘛!"完全没体察到人家的顾虑,姗姗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彤云不住翻白眼:你这样说话,人家不以为你在炫耀才有鬼呢!

"午饭就不用了。我在西院,倒还有人照顾。只是有事相求,所以,特地冒昧打扰嫂嫂"

琼林眉头微皱,趁摇扇子的机会掩去脸上厌恶的神色。这算什么?她得了庄言冬的欢心就可以这样招摇吗?人是美则美矣,却没半点内涵!这样的女子,要不是有丰厚的嫁妆家产撑腰,否则怎么可能成为庄家的少女乃女乃?!可怜她在庄家挣扎十年,却不见半点成效。太女乃女乃是势利眼,庄言秋眼高过顶,庄言冬更是性情乖戾难以讨好,只有二表哥要不是为了她的二表哥

"那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姗姗自作多情地笑着,倒是彤云一再提醒:"小姐!人家琼林表小姐已经说了‘是有事相求'!"真是的!耳背吗?!惫是她这小姐天生是个妙人!?凡是不想听、不愿听的话,就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经大脑过滤?

"诶?求我?我什么事也不管耶!"姗姗吓了一跳!有人找她办事耶!?她活了十几年,家里的人从来都不让她办事的说!(因为你家的人都太清楚你的水准嘛!)

"也不是大事"微微一笑,琼林面露赧色:"说来也是琼林太贪心了。这年初开始,嫂嫂进门之后大表哥就不幸遇难,我也明白家里人多事杂,二表哥一定忙不过来的。可是琼林已经很久没见着二表哥人了"

细微的声音还在继续,彤云却已听得个七七八八——原来如此啊!

"二表哥?你二表哥是谁啊?"姗姗听得脑筋打结,对方说话文绉绉、实在是拐弯抹角呀!

"就是您小叔!"那个大表哥就是您那短命鬼相公!彤云心里咒着,不忘赶紧提醒,免得主子过于丢人。

"小叔?原来你找小叔呀!他不是时常在家吗?我每次逛园子都会碰到呀!"出镜率这么高的人怎么会碰不到?太奇怪了!

"琼林不像嫂嫂住在南馆,可以和二表哥时常碰面所以,今天冒昧地请求嫂嫂,下次见到二表哥的时候,请替琼林转达一句话——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着,琼林似乎已经羞愧难当,犹抱扇子半遮面。

"呃——?"只可惜,虽然她说得很通顺,也很爽,但姗姗却是瞪大眼睛、石化当场!谤本就是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拔况,琼林一口气说了太多,这哪里还叫‘转达'?她干脆写封信要她转交还好点!

"那就多谢嫂嫂了琼林自知唐突,不好久留,先告辞了。"羞涩地说着,琼林有些不堪这阵沉默,径自站起来,夺门而逃!倒是彤云重重叹口气,再拿手在姗姗眼前挥了挥,才把姗姗的游魂给逮回来!

"吓!她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半句没听懂?!"误以为琼林是外星人,姗姗紧张得很!

"原来,表小姐和二爷是那种关系呀!"彤云长叹一声,眼中有丝惋惜。

"哪种关系?"姗姗好奇。

"就是这样嘛!"两手的小尾指勾在一起,彤云对姗姗明确地解释:"男女关系!"

"诶——?!"好大一声惊讶的长嘶!姗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怎么没听说过?!"

人家干吗要告诉你?彤云心想。

"小叔原来真有中意的姑娘?!"言冬竟没有骗她?!那她怎么办?小叔有了意中人,岂不是再不管她?难道她们又要回到没有蜡烛、没有燕窝、没有新衣服也没有串门朋友的日子?!

"彤云,我可不可以不要转达?"天神呀!原谅她的私心杂念吧!现在的生活她比较习惯,也比较喜欢说每天可以和言冬玩,俊美的小叔也经常关心问候她,她不想全都失去呀!

"为什么?"端起茶杯喝水润喉,彤云浮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就像那些天桥底下常年负责专门替别人打小人的巫婆一样!

"这个"姗姗的脸黑了一半。可不可以不说?这种恶毒想法毕竟太狠了!

"妨碍别人恋情,小心出门被马踩死哦!"彤云给她一阵危言耸听!

"啊?后果这么严重?!"那怎么办?说得也对啦!人家琼林表小姐看起来好柔弱好可怜哦!一番天人交战,姗姗终于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吸着鼻子道:"我、我会帮她转达的"

要是小叔知道她曾有破坏他恋情的恶毒想法,一定会恨她一辈子!与其这样,她倒宁愿选择当个生活窘迫的好人!

"你确定你记得人家要你转达什么?"彤云笑眯眯地问。

"完全不记得了!"这绝对不是假话!她叶姗姗别的长处没有,惟独‘女子无才便是德'遵循得很好!除了大字会念几个,她基本上是连一首‘床前明月光'都背不完啦!

"喏!就照着这个念!"把琼林的话用描眉笔写在一幅手帕上,彤云交给姗姗:"拿去背熟点,别说得结结巴巴的!"

一品丫鬟不愧是一品丫鬟!不仅要丹青歌赋样样精通,就连运筹帷幄也得是一品的厉害!姗姗哪晓得彤云心里拐了多少个弯,只是傻傻地接过手帕细细背着,活象那是夫子即将抽考的文章!虽然不时会凑过去问‘这个字怎么念?'‘这句话什么意思?',却都被彤云以"你随便念念就成!二爷听得懂!"给打发了过去,就这样,一首《鹊桥仙》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直到夜半梦寐之间,都还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