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日晴注意到了求职版上醒目的外商公司,几乎半版的全英文应征条件,上头洋洋洒洒明列的要求虽严苛,但九成以上她都符合,好,列入考虑。
她咬开手里的红色签字笔,将这则工作圈画起来。
不过随即她的两道细眉紧蹙起来。
“面试者请携带红玫瑰?”
为了确定她自己有没有看错英文单字,她还认真地多读了几次。
面试带红玫瑰?这种把戏不是应该用在相亲或是网友见面吗?第一次看到面试还要带花的。
心里隐约觉得这问公司怪怪的……签字笔正准备再补上一个大叉叉,然而又想到今天翻遍了报纸也没几间公司能挑,去瞧瞧也没什么损失,要是苗头不对再中途闪人好了。
“小晴,又要去应征了?昨天不是有人通知-去上班吗?”聂妈妈抱着一迭衣物从后阳台走进来。
“我看过那家公司的环境,我不喜欢。”聂日晴从迭满棉被的长沙发里爬起来,身子打了哆嗦,第一件事就是套上两件厚外套。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工作都是先求有,再求好呀。
“我的第六感很准的,我不想去找那种只做一、两个月的工作,浪费时间。妈,那件毛衣给我。”她伸手去讨聂妈妈那迭衣物里那件吸饱阳光香味的毛衣,那看起来好温暖!
“天气都回暖了,-还穿这么多?”
“天气有回暖吗?”她一点也没感觉。
“小晴,别告诉我,-打算穿这件毛衣去应征。”
“嗯,我要穿这件毛衣再配上过年买的那件大衣,还有围巾……”她扳指在算,脑子里已经把自己出门的穿著考量完毕。
“-会中暑的!”聂妈妈斥责说傻话的女儿。
“这么冷的天气会中暑才奇怪好不好?”聂日晴不管母亲的阻止,抢了毛衣就往房里钻。
“这孩子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聂妈妈担忧的眼先是望着窗外热呼呼的大太阳,今天气温至少回暖十度,再落回聂日晴的房门,不一会儿,聂日晴又行动困难地出来,爱斯基摩雪球再度滚到众人眼前--
“聂日晴!-不要越来越夸张!这种天气围什么围巾呀!惫有耳罩!看看-!看看-!毛衣下头穿了多少件衣服!月兑掉!”聂妈妈箭步冲杀过来。
聂日晴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跑。
“我不月兑!我一点都不热呀!”原本套满笨重衣物的聂日晴突然神速起来,她跳上沙发,跃过长桌,灵活得像只泼猴。
“-穿这样会被邻居笑死的!”丢尽聂家人的脸!
“笑死总比冷死好。”她皱皱鼻翼。此地不宜久留,先逃再说。“我要去面试了,祝我好运。”捉起报纸和手提包,赶快开门逃命。
“聂日晴!”
梆声被关在铁门之后,聂日晴顺理成章当做没听到,将大衣拉拢扣好。
忘了带暖暖包……聂日晴扼腕地想,不过她也没打算再回去拿,否则暖暖包没拿到,说不定还被剥掉更多件保暖衣服哩,不划算。
聂日晴绕到花店去买了一枝玫瑰花,再搭捷运前往面试的公司,她在车上化完淡妆,等待下两站的目的地到达,她靠窗坐着,镜面反射出她的脸蛋,以及她握住玫瑰花的模样。
那天她站在雪地里,也是这种发蠢的表情吗?
懊丑,像个傻瓜一样。
聂日晴抬头,看着一个年轻男学生递过来的面纸,她没去接,彷佛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面纸给她,直到车厢广播器里传出她要下车的站名,她匆匆站起来,离开了捷运。
报纸上的公司地址并不难找,那栋大楼矗立精华地区的最精华,出了捷运站就可以看到的大地标,聂日晴向大楼服务台小姐说明来意,在服务台小姐狐疑地打量她一身臃肿离谱的衣着下,得到一张号码牌,六号。
她进电梯,按下服务台小姐方才说的楼数,花不到一分钟,电梯门开,迎接她的是一张指示方向的牌子,她边定边打量公司环境,先给了高分,她喜欢这个环境,公司的装潢非常利落大方,不像有些公司一踏进去只给人窄狭、凌乱的闷热感,让她马上就想掉头逃跑。
方向牌子的指示停在一间小贬客室,里头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三人手里都拿着玫瑰花,看来是与她同样的应征者,聂日晴自己挑了位子坐,知道三个人都在看她,因为她八件衣服全往身上套,又是围巾又是耳罩的诡谲。
“三号。”小贬客室的右侧门打开,一名男人出来叫号码,聂日晴才发现那扇门后有着更宽敞的大会议厅,不过她没看得多仔细,三号应征者进去后,门又关起来。
才过五分钟,三号出来,四号又被叫进去,再过三分钟,四号也出来了,五号则是只花了一分钟就轮到她,面试的速度比银行柜腊焓禄箍臁
“六号。”
“好。”
聂日晴起身走进大会议厅,里头宽阔的程度超出她的想象,非常气派。
聂日晴连那张椅子都还没坐下,杏眸单单扫过坐一整排的面试主管,她当下就决定弃权,费时十秒,是所有应征者里最快速的。
“抱歉,我不面试了。”
“等等,既然来了,为什么要白跑一趟?”方才叫号码的男人很吃惊。
“因为就算你们录用我,我也不会来上班,所以我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你们叫下一号吧。”聂日晴转身就离开,走出小贬客室又被拦下来。
“这位小姐,我们公司的福利很不错,-可以先评估评估再作决定,没必要不给自己,也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叫号码的男人虽然不明白顶头上司为什么命令他要追出来,马上留下这名求职者,这么骄傲的女人八成也不好相处,何必非要面试她?换之前三号或五号的小姐不是很好吗?那两位笑得好可爱呢。
“我说过原因了。”聂日晴酷酷地回了这几个字,也没打算再多说。
“李奥,我来。”乔接下叫号码的男人李奥的任务。
“好,乔先生,交给你了,我先进去了,七号先生,请跟我进来。”李奥开心地将看起来很困难的说服工作丢给乔,并领着下一名应征者进会议厅。
聂日晴已经下赏脸地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
“桑,不用连我也一块仇视吧?”乔跟着她走。“-一点都不想念老朋友吗?”
沉默片刻,良久,她才抬头。
“……噢,乔。”聂日晴终于回身抱住他,让他在她左右脸颊都印蚌轻轻的吻。她很高兴见到他,真的。
“我以为-会装作不认识我。”乔半开玩笑半认真。
“对不起,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在其它人面前……”
“我知道,-根本就不想和“其它人”有任何瓜葛,所以才刚扫完坐在会议厅那一排主管,就决定放弃这份工作。”
“……你们为什么会来台湾?”聂日晴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块土地见到乔……以及毅恩-米勒。
“如-所见,我们的子公司。”乔指指地板,表示现在她与他踩的地上就是他所谓的子公司。
“他根本连台湾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在这里设公司?”聂日晴虽有惊讶,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我说是因为-呢?”乔神秘地朝她眨眼。
聂日晴冷哼,她不会信这种话。“我当你在开玩笑。”
“-真不考虑到我们公司上班?”
“我连面试都不去了,你还看不到我的坚持吗?”
“以-的性子,-确实能做到那种要断就断到老死不相往来,我相信-是真的不屑要这份工作,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考虑。”
“不用考虑,我不想要和任何与他有关联的事物扯上关系,更不想要领他的薪水过生活,我说的“分手”,绝对不会像别人那么拖泥带水,藕断丝连是我最鄙视的行径。”聂日晴边说边扯紧脖子上的围巾……这栋大楼的空调是不是变强了?怎么突然觉得有股寒风,冻得她发颤?
“我不是要-留下来帮他,而是帮我呀,好朋友,这不过分吧?”乔朝她咧嘴笑。“虽然这间公司是他的,但是-怎么会以为他会一直待在台湾呢?他只是来这里视察一下,马上就会滚回加拿大,这个子公司是由我全权负责,最多每个月传真盈余到加拿大给他画押签名,-以为他一年会来台湾几次?我想大概公司开幕一次,最后一次就是公司倒闭吧,所以就算-进公司,也是帮我分担公事,跟毅恩没有关系,至于领谁的薪水……钱只要能进口袋,-管它是谁发的?那很重要吗?”
“我说不过你,但是我还是……”她仍想拒绝,乔更快抢话。
“桑,-知道我一直很喜欢-的工作能力,虽然-在加拿大都只能做些parttime的工作,不过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以一个工读生的姿态在公司里训斥彼德那个专门欺负新人的恶劣主任,我就跟毅恩说,-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聂日晴扯扯嘴角。“不过我后来的下场是被公司的大老板直接开除。”
而那个大老板,就是毅恩-米勒。
“因为-是非法打工呀。”
“我倒觉得是他对东方人歧视。”
聂日晴说着,嘴角竟然浮起笑容,眼前的情景逐步蒙胧,再转为清晰时,她看到的,竟是她第一次见到毅恩-米勒的场景--
“-非常的勇敢。”
聂日晴刚刚才用顺畅的英语骂完主任彼德,一口气还没平顺下来,身后传来正统的外国腔调,夸奖她为民除害的英勇。
她转过头--现在回想起来,她会情愿自己不曾回头--望进一双浅棕色的眼眸,她仰高视线,一六○公分的标准东方女性高度在这男人面前瞬间沦为矮个子。
“-的名字?”他似乎对她相当有兴趣,在他印象中很少看到这么勇敢的东方人。
“桑。”Sun,太阳,正巧符合她的名字,日晴。
“日本人?”
“台湾。”
她回答,但他似乎不认为这两个答案有什么区别,在外国人眼中似乎很难去分辨东方脸孔的差别。
“-看起来好小,十四岁了没?”
“我差一年二十四岁。”然后她看到毅恩-米勒吃惊的模样。她不意外他会以外国人的标准来猜测她的年龄,也知道外国人总会觉得东方人的脸孔看起来总是比实际年龄少五岁以上,不过这次他猜的落差太大了。
“二十四?”棕眸里写满不信,他怀疑她骗他,根本就是虚报年龄。“我要看-的工作证。”
聂日晴心虚地重抽口气,小动作掩饰得很好,但是还是没逃过毅恩的眼。
“-没有工作证?”他转身面对人事部的主管。“你雇用一个没有工作证的外国人?”
“这……”人事部主管根本无法辩解,他只是认为这种没工作证的人就是想求份工作,所以用最低的薪资也能得到他们劳心劳力的付出,绝对不会有抱怨……
毅恩收回瞪睨人事部主管的视线,再回到聂日晴脸上。
“桑,很遗憾,我必须告诉-这个坏消息,-失去这份工作了。”
她……被开除了?
懊吧,她也明白大公司为了避免麻烦,对他们这种非法打工的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毕竟是她违法在先,她能体谅毅恩的决定,只能自己模模鼻子,不打算做出求情或挽救的举动。
至少她已经很庆幸,眼前这个男人没打算送她进警局。
“我知道了。”聂日晴纤肩轻耸,回到自己的座位,花了不到一分钟就收拾好私人物品--事实上她留在公司的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小小的纸袋就装满了。她拎着袋子又走回毅恩面前。“我在这里向你提出口头请辞。”
明明就是她被炒鱿鱼,她的口气却像是她开除了大老板。
说完,她也没逗留,掉头就走。
毅恩-米勒一开始只是对她有些好奇,现在对她的好奇则是无限量扩大,他甚至在自己还没察觉到之前,双脚已经追着那名东方小女人出去。
这一追,没完没了,对她或对他都一样。
“桑?”
乔的呼唤让她回神,她窘然低头,自己竟然回想过去想到在发呆。
“抱歉……”
“看-如梦初醒,八成我刚刚说服-来我公司上班的诚恳拜托也没听进去吧?”他取笑她。
“我真的没在听。”聂日晴露出歉意的笑,让她那张不笑时特别冰冷的脸蛋灿烂起来。
“-也别这么诚实嘛。”很伤人耶。“不过说真的,今天我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傍-建议,不进我们公司真的是损失,-知道的,外商福利向来比国内企业还要完整,撇开毅恩-米勒,我们公司没什么可以让-挑剔。”
“如果他真的不会留在台湾,而且也像你说的,我可以十几年都不用看见他在办公室走来走去的话,我的确对你们公司印象不差。”她也很中肯地说,撇开毅恩-米勒这个最大因素,这间公司通知她上班,她一定准时到。
“我下午就帮他订机票。那-明天来上班。”乔马上作决定。
“我不喜欢走后门。”
“那-现在去面试。”乔拉着她就要回去大会议厅。
“乔,他在里面……”聂日晴面有难色,脚步迟疑。
她不想见他。
“-放心,刚才前几个应征者来面试,他一句话也没说,坐在那里像尊雕像,一点忙也帮不上,-当他不存在,只要认真对付其它主管就好,我还可以先向-泄题,跟-说噢,第一个主试宫肯特,他一定会问-:家庭和工作发生冲突时,-会如何选择?可别傻傻以为要求得这份工作就非得要很虚伪地回答“工作”,肯特非常恋家,-最好是回他一句工作诚可贵,家庭价更高,我包-立刻赢得最高分。还有第二个主试官凯莉--”
聂日晴没专心在听,她只是紧盯着那扇越来越近的会议厅大门,心里涌起了矛盾,她脑子里有声音在劝退她,工作再找就有了,即使这份工作的远景很好,但是她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再也不要和毅恩扯上关系,她想要完完全全断了牵系,她知道现在掉头回去搭电梯,下楼,坐捷运,回家睡个香甜的午觉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
她却跟着乔在走,眼看着那扇门正准备被打开。
难道……是她还存着不该有的奢望,在被伤害过之后,还愿意无条件再付出吗?
不下--”聂日晴否决心里的想法,也想甩开乔的手。
“桑。”乔突地使力捉住她的手腕,看穿她想逃跑的念头。“我是第三者,不想对-或对他说教,如果你们两个分得很快乐,对彼此都没影响,那么我恭喜你们分手,也希望你们都能遇到对的人,可是-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
“我?”
“我在加拿大看到那个漂亮的桑到哪里去了?”
“你是在嘲讽我变丑了吗?”
“-像一朵离水的花,垂头丧气。”乔食指勾弄着她手上那朵呈现弯颈样的玫瑰花,花萼下方的脆弱茎头挂着沉重的花朵,像是无力驮负,憔悴得好可怜,正如同他现在眼中的她。
“我才刚经历失恋之痛,总是要有失恋人的样子,总不能还红光满面吧?”聂日晴口气懒散,甩甩手上的玫瑰,一点也不在意玫瑰花被她甩得更垂软。
“那-也一定要看一看另一个失恋人的模样,看看你们两个人到底分手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乔……”
“上场吧。”乔义无反顾地打开门,将她拉进会议厅,让她措手不及。
聂日晴小小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子,瞟瞪乔一眼,乔回给她的反应就是朝正前方的椅子上努努唇,要她认命坐下。
聂日晴向来最恨人激她,她总是不服输。
坐就坐,谁伯谁,反正只要忽视那双棕色眼眸的主人翁就好。
事实上,这家公司的面试非常人性化,就像在纯聊天一样,聂日晴也不刻意修饰她的回答,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因为对她而言,如果她被这群主试官刷下去,也不失为另一种婉拒乔的好方法。
“用英文介绍-自己。”
聂日晴正滔滔不绝回答前一个主试官的问题,在聊到她喜欢的小动物,突然有句低沉的英语插入--自始至终都沉默下语坐在中央的毅恩-米勒开了尊口。
“我是聂日晴,英文名字Sun,取自我中文名字里的含意,我家一共四名成员,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弟弟--”聂日晴没看着毅恩-米勒,不过还是应他的要求吐出一连串的流水帐,流利的英文呱啦呱啦个不停,长达八分钟的自我介绍,没结巴没词穷,顺畅得不得了。
“-很冷吗?”毅恩-米勒问出了完全无关面试的问题,他拧眉看着她用过多的衣服包住她自己。
“很冷。”她回英文。
“-穿几件?”
“八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太多了。”
“很冷。”她还是回答同样的答案。
“有吃午餐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聂日晴微微皱眉。“有。”
“吃了什么?”
“一碗饭和两种青菜,一份蒸肉,一颗苹果,一大碗米粉汤,还有饭前吃了一个大汉堡和一杯可乐。”她仔细说道。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在身边,她的日子一样过得很好,她不会为了他而茶饭不思,而且食欲还出奇的好。
“下回再多吃一种水果。”
“要你管。”这句是嘟囔,含糊在嘴里,用他不懂的中文。
乔在旁边听,听得暗暗发笑。
这两个人现在是把面试当寒喧吗?一个明明就是想要多知道一下对方的近况,所以问衣着、问午餐,连菜单都拿出来问;另一个则是赌气不看对方,连瞄都不瞄一眼,可是每一句话都是有问必答。
由于顶头上司的问题已经偏颇到让其它主试官无法扭转回正经方向,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在眼神中得到共识:面试到此赶快收尾好了,再问下去,可能顶头上司接下来要询问小姐的三围和睡觉都穿什么睡衣等等之类的“居家”问题。
“好,非常谢谢-,请静待我们的电话通知。”主试宫肯特客套话一出,立刻有人吐槽他--
“-明天来上班。”毅恩-米勒就是那个吐槽肯特的人。
一排主试官下巴都快掉下来,前头几名求职者的表现和应对绝对也不比聂日晴差,至少……那些求职者回答的问题还和公事可以沾到边,比较能看出来工作态度和待人处事,对于聂日晴,除了一口流利英文能力外,其它就是只知道她今天中乍吃了什么食物,穿了几件衣服--
聂日晴似乎也对这个命令感到惊讶,但脸上表情维持着平淡,她暗暗咬唇,不知道自己心里瞬间涌上的对抗念头为什么来得这么强烈,强烈到足以淹没她的理智--一直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的理智!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示怯懦!
她抬起头,从踏进会议厅开始,第一次正面看着她已经好熟悉好熟悉的容颜。
“我明天准时到!”
她用最倔强的声音,下了最任性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