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速上曲府救命,今夜三更,曲府侧门会面,迟了就等着替我收尸,含玉。
一封简洁俐落的求救信函送至程府,程咬金和程吞银顾不得去探究这封没有邮人送来的信函为何会挂在他们府里最醒目的大门口,两姊弟派人准备快马,连夜赶到银鸢城,按照信上的指示,来到曲府侧门。
“怎么来得这么晚?!”花窗里探出程含玉老大不爽的脸孔,他已经等了好些时候,夜里好冷,他抖得都快散掉骨头了,也难怪他生气。
“含玉!”
“嘘!先进来再说。”程含玉放轻动作,俏声打开侧门,让程咬金及程吞银溜进曲府。“跟我来。”
“含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在信上说得好严重,让我好担心……”程咬金甫踏进程含玉的客房里,不等他关门落闩,急忙地问。她与程吞银赶得好急,披头散发的狼狈样更证明了她的心急如焚。
“咬金,还是你最关心我,待我最好了。”程含玉感动地抱住她,深深吸嗅她身上的糖香——至于曲无漪那种霸道的土匪味道,全忘掉最好。
“含玉,你的脖子……”程吞银看见程含玉发梢拨开的颈部,上头一块块像红胎记的印子,乍见下仿佛患了何种未知名的不治之症,他吓得哇哇大叫。“你得病了?!快放开咬金啦!传染给她就糟了——”他把程咬金抢回来,掏出手帕替程咬金擦身体,要挥去程含玉留在她身上的脏东西。
“程吞银,你良心被狗啃了吗?!”得病?要是他得病,他第一个就传染给程吞银,哪还会抱咬金?!
“这跟良心无关,换成你是我,你一定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举动。”程吞银理直气壮。
没错,果然是兄弟,心有灵犀。
程咬金没有这两兄弟的无情无义,听到含玉身体不舒服,她不顾任何危险回到程含玉身边,动手拉开他的衣领要看仔细——会不会是疹子或癞病?
“含玉,你生病了,曲公子没找大夫替你看病吗?”怎么这些红印子看起来有些眼热……
“这些恶心的痕迹全是曲无漪搞出来的,如果找来大夫要开药方除祸根,那定是要一帖砒霜,毒死曲无漪就能药到病除。”他自个儿都能整治好这种怪病。
“呀,吻痕——”程咬金看出来了。难怪她觉得似曾相识,因为梅家四少爷也曾在她手臂留下这东西过。
“你也知道嘛。”只要有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有蠢吞银还呆呆以为他染上什么麻子病。
程咬金干笑,“含玉,你被曲无漪欺负去了?”她转开话题,不让程含玉再追问她为什么会了解吻痕的始末,省得程含玉又对梅家四少添上坏印象。
“还没,但是不出三天,他就会把我弄上他的床!”程含玉看透了曲无漪的打算和劣根,这却不是真正让他想逃离曲无漪的主因,真正让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是他不想变成第二个天香,不想成为第二个跪在他脚边,承受他冷言冷语的可怜虫。“所以我一定要逃,找你们过来就是要你们帮我。”
“要怎么帮?”
“吞银代替我留在这里。”一眼看穿程吞银有话要反驳,程含玉没空理睬,“曲无漪的目标是我,据说他能分辨出我们三人,若是真的,你大可放心,他不会对你出手。”
“万一是假的呢?”程吞银追问。
万一是假的,就麻烦你“捐躯”吧!
程含玉当然没这样回他,只是心里在想而已。
“含玉,我们一块走不好吗?照你的说法,曲无漪这个人太危险了,把吞银留在这边不妥吧?”程咬金对两个弟弟一视同仁,谁也不能被留在险境里。
“一块走的话,我们前脚刚逃,曲无漪后脚就追回来了。吞银留在这边,至少还能替我挣些时间,曲府里的人认不出吞银和我的差别,曲无漪的话,你只要假装和他闹脾气,死关着门不让他进来,应该勉强能撑两天,要是他破门进来,你再随机应变。”而那时的他,大概已经可以逃到曲无漪找不到人的地方窝藏,完美无瑕的计画。
而且,说不定还能瞧清楚曲无漪说他能一眼认出他们三姊弟的话是否真实。要是诓骗他的,一切不过是侥幸,他也能收回对曲无漪突生的莫名感动——要是曲无漪只是随口说说的,他还感动个屁呀!惫是全心全意喜欢唯一真正能清楚认出他的咬金比较实际。
“你根本就是打算留我在这边当饵……”程吞银说出程含玉的阴谋。
“就跟你说了,曲无漪要下手的人是我,你很安全啦!”讲不听耶!
“那万一他错杀怎么办?!”
“我会帮你骂他一声禽兽。”够义气了吧,好感人的兄弟情哩。
“程含玉——骂声禽兽有什么用?!那你自己留下来,要是你发生啥事,我不但替你骂曲无漪禽兽,还多送他两个字,畜生。”程吞银哇哇大叫。
“你有胆就指着曲无漪的鼻尖骂,别忘了骂大声点,我倒想瞧瞧他会不会反手拧爆你的脑袋。”哼,就赌程吞银没这狗胆!上回不知道是谁上曲府拒绝曲无漪的提亲,还抖得像秋风落叶,一句“我不嫁你”也说得零零落落,半点气势也没有,孬种。
“我……”程吞银真的不敢。
“咬金,我要找个地方藏身,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我本来想到别院去,可是我担心曲无漪逼问程府的人……我不怕程家人嘴不牢,但是我怕曲无漪手段够狠,最好能找个完全不畏惧曲无漪的地方去。”
程咬金认真思索,脑子里闪过一个好去处。
“到梅庄去。”
程含玉嫌恶地皱眉,“梅庄?”口气不自觉轻蔑起来。
“你别立刻露出这种表情,现在梅庄又不是梅四在当家,你想遇也遇不着他的。”
“梅庄不好,谁都能上门去赏花,要是曲无漪来了,梅家人说不定还亲自奉茶招呼他。”程含玉摇头,再想别的去处。而且上梅庄去住,即使只有短短几个月,不,几天,恐怕也会被号称黑店的梅庄给剥掉一层羊毛——几千几万两。
“你还挑!至少我相信梅家大少不会容许曲无漪在他的地头上撒野放肆,你以为梅家大少是软柿子好欺负吗?曲无漪想在梅庄端起土皇帝的架子,还得看看梅家四名少爷允不允。不然你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你可以继续慢慢想,反正拖越久,糟糕的人是你。”谁叫曲无漪就单单挑中了含玉。
不成也得成了……
“好,就上梅庄吧。”程含玉眼下也不敢拿乔,还顾什么恩恩怨怨,保命、保身子最要紧。“我上梅庄的事儿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准碎嘴说出去,等曲无漪不再对我感兴趣,我再回程府。”
“万一他一直不死心呢?你也不能都不回来吧?”曲无漪看起来不太像懂得“放弃”两字如何写的男人。
“他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大概要不了几天就把我抛在脑后了,放心吧。”程含玉嘲弄地笑。一个会让女人跪在他面前哭泣而毫不软心的男人,会有什么太值得夸耀的情深意重?或许不甘心及不认输会让曲无漪疯狂寻他,但是,单单是不甘心和不认输这两项理由,就妄想囚禁住他、奢望他的回应,未免也太看轻他程含玉了。
虽然说他对于爱得天崩地裂的爱情敬谢不敏,可是至少他认定的爱情必须要是没有杂质,不是爱时轰轰烈烈,不爱时就恩断义绝,那叫无法放弃这段感情的那方如何释怀?
他不想陪曲无漪玩这种游戏,他的个性差、脾气也不好,更是爱记恨的人,他可以一项项细数自小到大被程吞银激怒几回、也可以数出程铢一共认错他们三姊弟多少回,他是个记忆力极好的人,很多事情都忘不掉,若曲无漪成为心头上的一道刻痕,要忘却,难上加难。
然而天香跪在地上抱住曲无漪大腿的卑微情景,让他毛骨悚然。
“感觉……好像看到自己未来的命运,不转身逃开不行……”程含玉喃喃说着,垂下的长睫几乎掩住他眼中的苦笑。
“含玉,你说什么?”
“没有呀,我什么都没说。”怎么不小心把心里的话月兑口而出?“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要趁夜走。咬金,带我上梅庄吧。”
曲府现在鸡飞狗跳了吗?
算算已经是第七天,吞银瞒得了这么多天吗?事实上程含玉对吞银所怀抱的希望也不过只有短短半天——只要吞银能多拖过半天,他就在心里为他大声喝采。
程含玉坐在梅庄的假山上,平静祥和的氛围,浅淡怡人的花香,这里像仙界,就不知道曲府那里是不是沦为黄泉地府?吞银没被拆成一块一块的吧?程府没被曲无漪一把大火给烧个精光吧?
心里有些小小罪恶感,一切事端因他而起,他却完全远离风暴外,在景致优美的梅庄当贵客——一天一百五十两的高“贵”代价住下来的客人。
“也许情况没我想得糟,否则咬金老早就派人来通知我逃命,再不然,吞银也会没义气地供出我人在梅庄,曲无漪该杀上来逮人……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不是表示曲无漪没认出吞银假冒我?”程含玉挥开一只在他脸前飞舞的蝴蝶,碍眼。“还说什么一眼认出……哼,露馅了吧。说不定他现在正忙着和吞银在桃花林里吻得难分难舍哩。”他放冷了表情,真想跳到曲无漪面前看看他被揭穿大话后的难堪脸色,顺便再赏他一拳。
程含玉抛了几颗糖球到鱼池里,喂食水里斑彩斓纹的锦鲤。这回的糖烧得不好,带了涩味,失败中的失败,不吃也罢。
再模了几颖糖球拿来当弹弓珠子打,目标是同样碍着他大少爷眼的含苞牡丹。弹弓一进,糖球打断花茎,牡丹瞬间断颈,苟延残喘地垂挂在风里摇曳。
“一株九蕊真珠的价钱是五千两,程公子是熟客,特别给予优惠,四千六百两,记在帐上。”
“是。”
“啧!”才刚在梅庄做完坏事就被捉到,程含玉真要怀疑梅家大少是不是安插了眼线在他身上,怎么无论他走到梅庄任一地方,就算是自己的客房,悄悄拉开半扇窗,拉开弹弓打花,只要一打完,梅家大少沉沉低嗓就如鬼魅索命地飘出来,报出惊人的杀花天价,简直是土匪窝!
偏偏他心情恶劣,看着一朵朵娇娆含笑的花,就忍不住手痒,打几朵下来泡茶喝!
“梅舒城,你再黑一点没关系啦!”程含玉忍不住出言讽刺,反正知道梅家黑店的大少爷一定听得到。
“过奖了。”远远的声音回应,大方收下程含玉的“赞美”。
有这种大哥,他就不信梅家其他三名小弟会有多成材!绝绝对对不能把天真善良的咬金交到梅家四少手上,他不允许咬金被这群奸商养成同种人,更不允许他的外甥变成梅舒城那类的奸商!
程含玉再拿出一颗糖球,越被罚钱越是叛逆,恶意瞄准另一朵也是几千两贵重的牡丹花苞。
“程公子,在下良心建议你打右手边那朵御衣黄,如此一来帐面上正好凑足三万两。”拨拨算盘珠子。现在在瞄准的那朵太便宜了,打贵一点比较划算。
“事实上,我比较想打你,麻烦梅大公子露个脸、报个价,看看“程府糖球弹中梅庄大公子”需要坑掉我几万两。”被坑这种银两还比较甘愿!
“梅庄不提供这等服务,抱歉坏你兴致。”梅舒城低低在笑。
“大当家,有肥羊……不,有客到。”梅庄下人打断两人谈话。
“有客到就去招呼呀。”难道还要他梅大少爷每个客人都要上前鞠躬哈腰一回吗?
“这个客人出手好凯,不,好慷慨……您瞧,我才朝他问声好,他就赏我一锭银子。”银晃晃的银元宝亮出来,会扎眼的呢。“所以我才赶快来找您,让您也去狠赚他一笔。”有大当家出马,包管剥光肥羊的羊毛,半根也不剩下。
程含玉听得很清楚,这一大庄子的家伙,人人是钱奴!连下人都一个模样!听,满嘴贪财的口水,即便没看见梅庄大少和下人的嘴脸,也知道他们笑得多乐……哼,不听也罢,省得劳累他的耳朵!
“那你手边另外那一锭又是怎么回事?”梅舒城继续问。
“喔,他问我客房在哪里。”真好赚,只动动手指,指了客厢所在,沉甸甸的银两就入袋。“第三锭银子被梅甘抢先一步赚走了。”好可惜,没抢赢。
“第三锭又问了什么?”
“问最近才搬进客厢里的人在哪里。”
“然后?”最近才搬进客厢的人物只有那么一位,就是拿弹弓在辣手摧花的程含玉。
“梅甘食指这么一送,银子就抛进了他的襟口。”说话的下人模仿着那时梅甘的举动,遥遥指着假山上的程含玉。
程含玉犹不知梅庄主仆说的是他,也不知道那名下人正指着他的方向,更不知道上门撒钱而且得到一群奸商包庇指点的肥羊已经步步逼近他。
“唔!”程含玉毫无防备地被逮进一具胸膛,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兔崽子将他错认成美姑娘,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起他来,颈子上却传来了剧烈的啃咬之痛——
曲无漪!除他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好痛——你做什么?!快松口!你快咬掉我一层肉了啦!”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皮月兑骨!
程含玉痛飙出好几滴眼泪,紧扣在他脖颈上的牙关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反而越咬越紧。程含玉右肘往身后敲顶,听到闷哼声,但程含玉接下来也尝到更疼的教训——脖子被咬得更牢。
“曲无漪!你是疯狗吗?!见人就咬——啊——你还越咬越紧——”痛呀!
“你该庆幸你没有喊错我的名字,否则我真的会咬掉嘴里这块肉。”曲无漪箝住程含玉不停想用手肘撞击他胸口的双手,将它交扣在程含玉身前,嘴里不放过他,唇齿停留在他细腻的颈肤。
“你咬够了没?!”程含玉痛到龇牙咧嘴,没办法有好口气。
“比起你这七天的恶作剧,我这一咬只能勉强倾泄我的窝囊。”
“先把你的牙从我身上-开!这样边说话边咬人很痛你知不知道!不然把你的手也拿过来,我边咬边跟你对话试试!”程含玉吼他,可是身子被曲无漪搂在怀里,没办法面对面吠他,气势明显输人。
“含玉,你真糟糕,我本来还希望你的态度会内疚些,现在看来是我估错了——”曲无漪如他所愿地离开他的颈,临走前还多啄了几个浅吻,将程含玉扳成正面向他。
程含玉望进一双阴骛的眼里,还以同样嗔怒的瞪视。
“我需要内疚什么?!”他又没做错事!
“你让我几乎把全曲府怠蚌职守的下人一个一个赶尽杀绝;你让我几乎要把金雁银鸢两城整个翻过来;你让我这七天发狂似的找你……你还说,你不需要内疚?”曲无漪轻描淡写在说话,现在听来云淡风清,然而这七天,曲府彷佛笼罩在狂风暴雨下,凡是进到曲无漪视线中的人事物,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没有一个不惨遭他暴戾怒火烧得体无完肤。
“你都撂话一辈子不放我离开曲府,我不逃难道活该倒楣要认命成为你的禁脔吗?!”把错全推到他头上就可以掩盖自己的土匪行径吗?程含玉突然反刍他的话,“我离开七天,你也找了我七天?那吞银呢?他一点帮助都没有吗?”
“你逃掉的那天早上,我本来要找你一块用膳,远远看见你房里的窗子没关妥,他在屋子里走动的身影一看就知道不是你。”就算是同样的外型和打扮,味道就是不对。
“你的意思是,吞银那家伙半点时间也没替我挣到,立刻被揭穿?”果然不能太依靠程吞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么,他的下场呢?”是被剑骨扬灰还是碎尸万段?
曲无漪露出一抹笑,没透露任何答案。
“你笑得这么狞做什么?”会这样笑一定有鬼!
“只是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顶替你。”
“你毁了他的容?!”这是程含玉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这个主意不错,我下回考虑。”
“你……咬金呢?你没对她做什么吧?”程吞银这个共犯的安危可以先搁在一旁,另一个共犯程咬金可不能不担心。
“含玉,我方才没听清楚,你说谁来着?”曲无漪眯着眸,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你连那个叫“一戒”的家伙也带来了吗?”先问清楚再来决定下一步怎么走。
“没有。”
那好,没什么好怕的。“咬金。你没对她动手吧?她如果少了根寒毛,我程含玉绝不会跟你善罢甘休!今天要逃开你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他们只是帮凶罢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想报复就冲着我来,别把她拖下水,叫那个什么“一戒”的要杀要剐找我。”
“好个男人的气概;好个英勇的英雄救美。”曲无漪唇角扬着,似笑非笑,至少程含玉听不出来他有几分真心赞扬他。
程含玉防备地看着曲无漪,果不其然,曲无漪唇边漾着的,根本就不是笑容。
“好个……不知死活的程含玉。”已经完全挑断他的理智了,在他忍按怒气的当下还挂着程咬金的名字!
“就知道你不是在夸奖我。”程含玉嘀咕。还好他没傻傻回他:多谢赞赏,我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曲无漪低头吻了他,程含玉瞅着他,不懂他前一刻才对他冷笑,下一刻又温柔吮舐他,到底是何用意。这叫吵不赢人,改采其他手段吗?
程含玉不否认自己不讨厌他的吻,虽然他的唇不若女人的柔软,贴在他脸上还带些胡碴子的麻刺,没有女人的胭脂水粉香,有的只是属于男人阳刚的味道,但是当他刻意展现温柔时,他的吻也变得软若棉絮,勾引着他要给予回应。
“你现在是把你的吻当成奖赏,赏我勇气十足吗?”程含玉在他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薄酒香,猜想曲无漪或许喝了点小酒,但他分不出来这酒是什么,不像是女儿红或竹叶青,便同样醉人。
“不,这是惩罚。”
这种惩罚再多他也不怕。程含玉嗤笑地想。但——一阵晕眩袭来,他拧起眉,双手必须攀附在曲无漪的臂膀间才不至于从假山上滚下去。
这感觉……像喝醉酒?
怎么可能?他尝到的,不过就是曲无漪口里一点也不浓烈的酒味,对于酒量不差的他而言,不可能会醉……
“你……”
“我说过,这是惩罚。”曲无漪让他枕在自己的肩窝里,一手顺着程含玉的黑长发抚模,一手托起他的腰臀,将他抱起。
“你这只禽兽……喂了我吃什么……”除了他的唾液之外,那怪异的酒香味一定有诡!
喔,头好晕……不行,不能闭上眼、不能醉昏过去,否则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向人讨来的玩意儿,我记得他称它为——合欢符。”曲无漪喜欢他现在半睁着漂亮眸子看人的模样,他只消垂着颈,就能轻易啄吻到他气鼓的颊。
听名字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吃来强身治病长智慧的!
“畜生……你敢……”
“我敢。”曲无漪轻易跃下假山。“梅大当家,一锭银子,问你程含玉的厢房在哪。”他掏出沉银,在日光下反耀出逼人的富贵光芒。
“过了前方檐下,再拐左边,越过一圃迎春花,数过去第二间厢房就是。梅福,去收银子。”梅庄大当家也不客气。
“梅舒城……你怎么可以容许有人在你的梅庄……撒野?!”差点忘了还有神出鬼没的梅大当家能拯救他!程含玉以为自己是咆吼出来的,可是声音飘到他自己的耳里,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是气若游丝。
“梅某当然不容许有人在梅庄撒野,但是在梅庄撒钱的话,另当别论。”梅舒城一笑。为商的原则——绝不跟钱过不去。
“再赏你一锭银子。”曲无漪满意地为梅舒城的答案再添一锭赏金。撒完银两,他迈开大步,走向梅舒城指点的方向。
“奸商!”
这是程含玉最后一声强而有力的悲鸣。
不,他还有余力追加——
“禽兽——”
程含玉以为自己睡着了,但是又好像不是,他可以感觉到仍被抱在曲无漪的怀中,一步步往厢房走近,他双眼迷蒙,犹如身处白雾里,方才的头晕目眩逐渐褪去,全身上下仿佛正热血沸腾,烧出他满身大汗,他大口大口喘气,像呼吸再多也不够。
他的汗水湿糊了脸蛋,连曲无漪的衣裳也无法幸免。
他吐出的热气拂在曲无漪颈间,连他自己都能感受到异常的灼热气息,原先无力垂搁在身旁的手臂慢慢涌回力量,曲无漪的衣摆因走动而蹭动他的手背,丝质的柔腻透着手背婉蜒上来,他抡紧拳,捉住曲无漪的衣袍,气息开始凌乱。
睁开眼,眼前是曲无漪露出袍领外的黝黑颈肌,几络黑透的发丝垂落点缀,有力而突出的喉结像块圆石一般,还有肤上盘踞的青色筋脉……程含玉困难地吞咽津液,忍住想伸舌舌忝吮试味道的冲动。
“含玉,你流好多汗。”
程含玉没听见曲无漪说了什么,他的视线只看到那颗诱人的喉结滚呀滚,仿佛勾引他张口去追逐它,以及那只在他脸上替他抹汗的厚掌,让他不自觉沉沉低吟。
“应该向斐知画问清楚,这合欢符是否对人体有害。”
绊结又是一阵上下震动,程含玉看得失神,终于忍俊不住地将唇贴在曲无漪的颈脉间,探出了舌,滑舐过颈肌与喉头中央的突起,引发曲无漪的震撼。
“含玉!”
靶觉到嘴里含着的喉结随着他低咆出他的名宇而震了震,程含玉好玩地笑了,颇觉有趣。
“再叫一次……”程含玉面泛桃花,颊边的火红比女人的晕妆更冷艳,他拉下曲无漪的头,吻着他的唇,催促道。
“含玉。”不会有任何人有方法拒绝这个模样的程含玉。
“到房里去。”程含玉忙着咬他的脖子。
“这正是我想说的。”曲无漪踢开房门,跨进房内。
“到床上去。”程含玉忙着舌忝他的肌理。
“一切听你吩咐。”曲无漪这辈子只有此时此刻最听话,而且绝不违逆。
“月兑衣服。”程含玉忙着戏玩他的喉结。
“好。”他将会见识到男人剥光衣服的最快神速。
“躺好。”程含玉忙着抚模他的胸膛。
“……”曲无漪没回答,因为觉得刚才程含玉那句“躺好”应该是由他来讲的吧?
“把腿张开。”程含玉忙着……
“等等!”主导权错了!
“等什么?这不正是你的企图吗?”程含玉忙着压制曲无漪的双手,嘴压在他嘴上,讨厌他的多话。
“该死的斐知画!你没告诉我合欢符下在男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一个被下了合欢符的男人及一个被下了合欢符的女人,最大的差别就是——女人会化为一摊溺死人的春水,妖媚地对男人求欢,由良家妇女转变为荡妇婬娃;男人则会变成攻击性十足的野兽兼畜生,扑杀出现在眼前任何一只移动的雌性生物。不过如果眼前只有雄性生物,也是极有可能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