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看见她时,她正与一袋沉重白米做对抗。
她并不是一个艳丽型的美人儿,充其量称得上清妍,五官端正秀丽,有股灵慧的雅致。黑亮如绸的长发束扎脑后,露出白皙无瑕的后颈及一对漂亮耳壳,身上布衣因她正辛勤劳动,而沾上些许淡褐尘土及晶莹汗水,她拖着比纤瘦身躯还要巨大的米袋,使尽力气要将它挪上板车,双颊因而涨满红晕,衬托雪白干净的脸庞显得粉女敕许多。
罢连瑶华一开始仅是做腻了手边工作,才会放下毫笔,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顺势放远目光,三楼高的书斋,视野极佳,推开窗,环视府邸便阔园林,正值枫红时节,东侧一片红滟滟。
别红景致里,一身灰白朴素的她,变得异常显眼。
她正要往粮仓去,瞧她打扮,应该是府中婢女,做着她分内工作,教他没将目光移开的另一个主因,他在她背上看见了枫红。
不,他本以为是枫叶飘落她背部,黏在棉衣上,但那并不是红色枫叶。
是血,一点一点,绽放开来。
她受伤了,伤口似乎因为她动作过大而扯裂开来,汩渗的血丝,透过厚实棉布,印濡而出。
是在府里受人欺负?
他知道奴仆之间存在阶级年资之分,如同官场一般,越是老练或受宠的下人,越爱摆出架子及恃宠而骄的嘴脸,更时常以“教导”为名,行凌虐之实,杖打一些不懂得讨好老前辈的驽钝后生。
他向来不过问仆役间的小事,只要别闹出人命,惹上不必要麻烦,鞭打一两个小婢女小长工也不算什么。
不过,她好似疼得紧,微微在发抖,背脊布料上的血绘已经不是红枫,血迹肆无忌惮蔓延开来,汇聚成一朵朵小小蔷薇花,再这样下去,很快便会绽成偌大牡丹了。
“德松。”他将守在书斋外的护卫唤入。
“少爷。”德松恭敬应声。
“去帮枫林小径上搬米的婢女一把。”赫连瑶华下达了一道连自己都颇为吃惊的命令。
善心大发这四字,不曾出现在他人生中,他没有对谁伸出过援手,至少,衡量出利益关系之前,他不会做出无利于自身的“善行”。
德松跟随主子数年,深谙少问多做的道理,心中虽暗暗惊讶,表情仍维持一派无波,领命前去。
罢连瑶华依旧眺望同一方向,那清灵人儿所在之处。
不一会儿,身手俐落的德松人已站定她身旁,接手扛起米袋,轻松置于板车上,并且要帮她将板车推往粮仓。
她粉女敕色小嘴说了些什么,德松少少回覆几字,接着指向书斋,赫连瑶华伫足的窗扇。
她抬起头,眸光挪了过来,遥遥地,与他相望。
他错了。
他怎会说她不美?
她干净得像尊玉雕的女圭女圭,无瑕澄透,不俗艳的容颜嵌着炯炯熠亮的墨石双眼,她的美,不倾城倾国、不貌如天仙,当然,更不是美得祸国殃民,她,柔柔的、淡淡的,有种氤氲的缥缈,更有股纯洁的单纯。
肤浅一点的形容叫……仿若白莲。
不染尘埃的美。
他想,德松告诉了她,是少爷命他来帮助她,他以为自己会得到一记感激涕零的鞠躬致谢,或是一抹绝美笑靥的勾引。
没有。
她虽然看向他,那对漂亮清澈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淡蹙,即便只是短短一瞬间,擅长识人的他,麻利地捕捉到它。
他玩味地抚颚低笑,她预料之外的反应,相当稀氨,更何祝,他还算是她的主子,下人对主子,该有的诚惶诚恐,在她身上竟然找不到。
她停顿半晌,才朝他福身行礼——一看就知道她是猛然想起来,补上的恭敬——再匆匆追赶德松的脚步而去。
直至她早已走远,赫连瑶华都没有移开眼光。
首次的交集,短暂得不值一提,两人当时距离遥远,更连话都没说上半句,他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看见她,毕竟,府里婢女,他也不是每一张脸孔都见过,虽然被她轻轻地挑拨了一下兴致,却还不至于产生多大波澜……
第二次见她,是在他的梦里。
仅仅一面之缘的小小婢女,胆敢入他梦中,笑得嫣然巧兮、笑得十足可爱,与他亲匿相挽,她身上柔软绸纱,不及一头青丝来得细腻,它们顽皮滑过他颈肤的触感,带来战栗哆嗦的兴奋,他扣着她的螓首索吻,她温驯承欢,眼儿迷蒙魅人……
直至鸡鸣破晓,打散这场正要开始的旖旎春梦,他醒来,竟感到恼火,可笑地想叫人剁了鸡来熬汤泄愤。
兴许是第一场梦里留有未完的遗憾,更兴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接几日,她都进占他的梦,每回姿态皆不相同,当然,也不是每回梦境都带有肌肤缠绵,梦是很难有条理性,有时两人站在枫树底下,一转眼,又连袂漫步茵茵芳草间。
美好的梦,总是令他带着笑容清醒,亦让他带着不满足清醒。
梦境太短,太不真实。
“把全府里的婢女唤到大厅集合,一个都不许遗漏。”赫连瑶华不爱浪费时间去思索梦境对他的影响,他只知道,他讨厌这种受人牵制的感觉,讨厌没梦见她时的失落,更讨厌梦见她之后,醒来回到一切都是南柯一梦的沮丧。
于是,他出手,要拿回主控权。
下达命令没多久,大厅聚满百来位婢女丫鬓。
他轻易在人群中找到她,她像朵藏于草丛间的小白花,一样的干净,一样的纯洁,当他缓慢步行到她面前,她还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其他女孩身后缩了半步。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赫连瑶华摆手,支退闲杂人等。
她混在人群中,想佯装他句子里的“你”与她无关,默默要退场,芙颜压得低低的,视线只落向自个儿棉鞋上。
他一把擒住她,藏在棉襦底下的手臂,细得不盈一握。
他的举动教她无法再装傻,更不能跟随众人脚步离开大厅,她神情僵硬不安,不懂他为何要独留她于此……
难道被发觉了她进入府中……
“你的名字?”明明连她姓啥名啥都不知道,他却觉得与她早已熟识,是的,那些梦里,他拥抱她,他抚模她,他亲吻她,能做与不能做的,几乎做透透。
但,那毕竟是梦罢了,不够真实,此时此刻,她被他握在掌心里,原来这么纤瘦。
她微呆,因为他俯低了身姿,靠近她,嗓音轻柔地问。
她想后退,手臂仍受他轻钳,逃不开,躲不过。
“……绮绣,白绮绣。”她只能乖乖回答。
“写给我看。”光用听的,无法立即辨别她名字的正确书写。不过,她的声音比梦里听起来更细、更悦耳也更撩人。
厅里没有文房四宝,他亦没有唤人去取的打算,她只能以手为笔,凌空慢慢写出那三个字。
“必须卖女入府为婢的穷苦人家,取不出这般不寻常的雅名,谁为你取的?”赫连瑶华挑高她的下颚,毫不避讳地尽情巡视她脸上每一分每一寸的粉雕细琢。
爱里有个婢女姓秦,书读不多的双亲只懂柴米油盐食衣住行,便给她起了个“菜”字,他一直以为,奴仆的取名方法,全是如此。若她也有一个俗气名字,他会当场笑出来。
“我爹曾是举人。”她的答覆虽短,已足以为他解惑。
举人之女,有个雅名并不需要惊讶,然而,举人之女沦为奴婢,倒颇值得玩味。
“家道中落?”
“嗯。”她着实弄不懂他问这些做什么?他觑她的眼神像会噬人,好似要望进她心底深处,她怕他每一个问题都带有套话的意图,更怕自己回答得不好,会被他看出端倪。她躲避他的注视,却窘促地躲不掉他在她颊畔抚模的指月复。
他唇微勾,她以为他又要开口询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身家调查,她做好备战准备,万一他深入追问关于她爹亲之事,她必须编织一套说词,才能——
“今晚,你到我房里来伺侯我。”
他说话了,说出教她瞪大水眸的话……
她、她、她听到什么?!
到他房里伺候他?
……是指手执蒲扇为他扇凉竹席?抑或先帮他把被衾躺得暖呼呼,让他一上榻就有温暖棉被可盖?
不,他眼神里点燃的火焰,可不是这么说。
晚上……房里……伺候……
倏然领悟的她,重重倒抽凉息,双腮先是涨红,又逐渐褪至苍白,转变之快,赫连瑶华自叹不如,方才她的赧颜,是梦里不曾见过的模样,相当可爱。
“奴婢不明白少爷的意思……”她嗓子僵硬干涩,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还抱有一丝希冀,祈望是自己误会了他。
“不明白?”他沉笑,语意浑沌暧昧,黑眸里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而在那笑意背后,拥有更多教人羞于启齿的火热。“无妨,人来就明白了,我会将你教到完全懂。”然后,满意看见两朵彤云飘上她的芙蓉面颊。
这这这这个……男人!
白绮绣确定了他想做的,就是她心里所想的下流事!
“……你、您不可以这样……”她要挣开他的手,险些忘了敬词。
“给我一个我不可以的理由。”赫连瑶华霸道的劣性,在言词间表露无遗。
“我是好人家的闺女,不是……那种女人,我来赫连府只求一份安稳工作,我会认真做好管事交代下来的事,但不包括……”白绮绣困窘说着,他的表情却文风不动,毫不受她说服,仿佛在他眼中,闺女与妓女没有差别。
“我想,我在赫连府里的权力比管事更大,他交代你的事,你会认真做好,那么,我命令的事,你岂不是更该尽心尽力完成?”他戏弄她,欣赏她又羞又急的反应。
“为什么要叫我……伺候您?奴婢与少爷您没有见过面,您怎么……怎会看上我?”
“你忘了,我们见过,你在枫林里,我在书斋。”
“那仅是匆匆一眼罢了……”
“不止。”他目光深深沉沉,锁紧着她。
不止?
“我见过你不下数十次,在我梦中。”赫连瑶华微微一笑,长指磨搓过她的下唇,他以慵懒口吻贴近她鬓边,像窃窃私语,像低低呢喃,像柳絮轻软,带着热息,拂过她耳畔:“我想知道,你是否像梦里一样甜美可口?”
白绮绣哑口无言。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不,她早就知道“赫连瑶华”这四字代表着恶劣、贪婪、唯利是图、欺善亲恶……原来她遗漏了他另一项缺点,下流!
容貌果然不等于人品,所谓的“人面兽心”,完完全全便是指赫连瑶华这种人吧!她一直以为恶名昭彰的坏官吏,应该会有着相衬的小头锐面,眼神应该污浊猥琐,笑容应该可憎变态,偏偏他没有,他乍看之下,就像个饱读诗书的彬彬君子,一身赭红滚金的上好衣着,非但没有奢靡的华丽,反倒使他高瘦的儒致模样更显颀长优雅,他双眸黑亮清澈,充满睿智,五官俊秀端正,谁都无法将这样一个男人,与外头受尽谩骂及恶评的“赫连瑶华”联想在一块儿。
她甫见他时,是意外的。
他就站在窗边,嗜着一抹淡笑,若非出手帮她的德松言明,是少爷命他前来助她一臂之力,她不会认为德松遥指的那位清雅男子,便是教人唾弃的“赫连瑶华”。
罢连瑶华……这个她诅咒过千百回的名字,此时念在嘴里,仍旧让她咬牙切齿。
忆起早上他对她提出肮脏要求——不,不是要求,是命令,白绮绣又气又羞,当时恨不得赏他一个耳掴子,打散他的婬词秽语,但她忍下来,不仅如此,她还颔首答应了他——
答应今晚到他房里伺候他。
这不就是她处心积虑混进赫连府的目的吗?虽然情况有些月兑序,然而得到能靠近他的机会,她不能放过,即便危险,她也要赌上一赌。
白绮绣握着薄刃的手正在发抖,她试图稳住,却徒劳无功。薄刃轻巧精致,约莫她手掌大小,锋利刃身流溢森寒银光,一思及要将它送进赫连瑶华的胸口,她坦言自己好害怕,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沦为杀人凶手……
桌上摆满赫连瑶华差人送给她的全新衣裳及首饰。
飞雪色泽的白亮绸纱,上好的黹功,漂亮的繁花花纹,足见其所费不赀,更遑论那一匣子珠玉金饰。
这是吩咐她晚上要好生妆点打扮一番,别坏了他的兴致吗?
白绮绣嗤之以鼻,不屑多瞟那些俗丽贵饰一眼。
她小心翼翼把薄刃缝于腰带间,以简单针线固定,它的位置约在腰后侧,她模拟了好几回抽刃的动作是否流畅,刚开始,不是薄刃卡着不动,便是自己笨手笨脚握不牢薄刃,好不容易练习到顺手了,下一个突刺的偷袭姿势怎么也做不好。
“白绮绣,你这样怎行?!柄会只有一次,若失败,你岂会甘心?别怕……别怕呐。”她安抚自己,深吸几口气,这一回,薄刃狠狠扎进了棉枕里,这样的力道,应当能杀掉赫连瑶华了吧?
只要一刀,刺进心窝口,就能结束他的生命。
叩叩。
门扉突地传来两声轻敲,她吓得弹跳起来,门外副管事的声音传入:“你磨磨蹭蹭准备好没?别让少爷久等。”
“……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她连衣裳都还没换,被副管事一催促,她慌慌张张胡乱更衣,只有系绑腰带时,她放慢动作,藏妥薄刃,确定没露出破绽,她才步出婢女通铺。
“怎么胭脂没点,连发髻也没梳?”副管事皱眉看她,这副德性哪能讨少爷欢心?女人不都该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自己打扮艳光四射,满头簪满金银钗,端出自以为最美的模样,才好教少爷更加宠爱?“罢了罢了,别让少爷等得不耐烦了,你快去吧!”
白绮绣静静不发一语,实际上心中非常忐忑不安,脑子里混乱预演着等会儿去到赫连瑶华房里,她该如何掌握抽刃时机,该如何出手,又该如何……
她想着,惶惶然地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随着副管事步行好长一段路,来到赫连瑶华房前地专心想着。
“好好伺候,讨了少爷欢心,以后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等你,说不定换我得瞧你脸色、央你提拔。”副管事的交代声,震回她的神智,当她定晴一瞧,那扇深色雕花门仿佛化身为可怕的囚狱,等待她一脚踩进。
她裹足不前,更想转身逃跑,可是抢在她怯懦奔走之前,副管事恭恭敬敬谄笑,朝虚掩的房门弯身,说道:“少爷,绮绣人到了。”
“让她进来。”赫连瑶华的声音,隐约听出笑意,低沉传出。
“进去吧。”副管事见她木楞伫着,推了她一把,力道不大,但足以将她推往未上闩的房里。
她一个踉跄,雕花门被顶开,她跌进内房小厅,胡乱攀住檀木桌才勉强止住身势,不至于狼狈摔跤。耳边听见毫不客气的笑声,来自于侧身坐卧于铺垫长榻上啜饮温酒的赫连瑶华。
她更窘了,站直身子,背后那扇门,被副管事伶俐关上,还丢下一句“请少爷慢用。”才退场。
房里只剩她与他。
她战战兢兢,他慵慵懒懒,两人间的氛围天差地别,白绮绣连自己正屏着息忘了呼吸亦毫无所觉。他双眸自始至终都定在她身上,似玩味、似欣赏,将她整个人看透透,并且,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白绮绣好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正被他以眼神剥除衣物,更像只无力逃跑的猎物,在虎的獠牙底下,要被撕吞入月复……
她本能把手摆在腰后的薄刃处,希望凭借着它,给予支撑力量。
“背上的伤,好些了吗?”赫连瑶华突然问她,以为她扶于腰后的柔荑,是由于伤口隐隐作痛。
他怎知她背上带伤?白绮绣一脸困惑。
“嗯……差不多都结痂了。”她仍是回答了他。
“上回搬米袋时,仍是撕裂了伤痂吧?”
原来是当时渗血的模样被他看见了。
此时他关怀提问,她倒是不知该摆出哪种神色来应对。
罢连瑶华……这种人也懂关怀吗?
他……会有这样温柔的心思?
“无妨,我有几十种方式能不让你的背沾床,不会减少今夜乐趣。”他哧地一笑,像只戏鼠的坏猫。
龌龊肮脏不知廉耻的大色鬼!
白绮绣自小严谨的家教,不允许她口出恶言,但她真的无法不在心里用尽她所知道的难听字眼来痛斥赫连瑶华!
他他他满脑子全装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辞汇吗?!
“背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又恢复俊俏五官应有的温文假象,体贴问道。
白绮绣眼眸一寒,做了几回吐纳,才娓娓回道:“……与家人在返家途中,遇见盗匪杀人夺财。”
“在我的地盘中竟然有盗匪作乱?看来,有人失职了。”
她静静不答,她怕自己现在若开口,定会愤怒朝他吼:南城中最大的盗匪不就是你吗?!
“到我这边来,绮绣。”他朝她伸手,等待她将自己送过来。
她颤了颤,他喊她闺名的声调太轻柔,仿若贴在她耳鬓边呢喃吐气,带来莫名哆嗦。
白绮绣暗暗咽唾,提起勇气迈步,龟行地走近他,一步一步一步……
她并没有多做妆扮,素净着一张粉颜,他送去的首饰,她一样都没佩戴,长发笔直披散纤细肩后,极致的黑,转而变成相当独特的光泽,精黹白绸丝裳更衬托每一根青丝的柔细乌亮,巴掌大的脸蛋,几绺垂下的发丝缀点双腮,瞧起来多无辜、多可怜。赫连瑶华赏玩着她引颈就戮的表情,她一定不知道,自己倔强逞能的姿态,更显得耐人寻味,他的心,像被什么给搔动了一下,她走得越近,搔弄的撩拨也就越快,快得连以冷静自持的他都按捺不住,多想一把擒获她,攫进自己怀里,恣意妄为一番。
这绝对是挑逗,最天真无那的挑逗,她以诱人染指的女孩青涩款款走来,局促不安、诚惶诚恐,好想将她教坏,瞧瞧女敕姑娘能变得多妖艳娇媚,瞧瞧她在他身下能绽放得多婬?鲜美;又更想受她洗涤,想试试洁净如泉的小女娃有多大能耐洗净他一身污秽。
她发间浅浅香气,若沾染到他身上,是否会走味,抑或……教人沉沦?
白绮绣走得太慢,每一个步伐都像灌足了铅,如果可以,她希望与他之间的距离永远不要拉近,两人一靠近,代表她必须抽出薄刃,偷袭他,在他措手不及之前——
措手不及的人,换成了她。
罢连瑶华如豹敏捷地自长榻起身,扣住她纤细藕臂,蛮横的力道将她往他怀里扯,他耐心用尽,等不及她拖着笨拙莲步,他一瞬间都等不下去!
她惊喘,听见他饱含的声音正紧绷着,抵在她耳畔:“你是在吊我胃口吗?那么,小女孩,你成功了。”
她连回话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唇,已经强悍压下,吮吻她软女敕唇瓣,她想制止他,才开口,变相地迎接了他探索深凿的舌,钻入檀口,尽情肆虐她的芬芳,品尝她的甜美滋味,炙热的气息,逼迫她接受他、回应他。
“晤……”她紧张到忘了还能用鼻子呼吸,从他吻住她的唇开始,她屏气摄息,肺叶没有灌进半丝活命生息,晕眩感侵袭而来,夺去她的思考能力,脑子里混沌一片,她只觉得他好烫、好野蛮……像要凿取她的所有,不许她对他隐瞒。
他嘴里淡淡的酒香,充塞她口中,醺醉了她,更迷乱了她,他时而强取袄夺,吻痛她粉女敕唇儿;时而温柔小心,浅啄她微颤唇角,教她分不清他的吻是否一如他的人,拥有迥异的双重性格?
声名狼籍的赫连瑶华,应该会让她作呕……不该产生飘飘然的酥软,不该
……
他是个恶官,是个恶人呐……
白绮绣猛地惊醒,双眸瞠大,想起藏在腰后的锋利薄刃——
此时两人靠得最近,薄刃虽短,仍能带来严重杀伤力——
她的手,模不到那柄精巧的匕刃,它不见了!
不,不只是薄刃,她的腰带——就在刚刚,从赫连瑶华的指节间滑落在地,宛若一弯流泉,蜿蜒于他脚边,里头暗藏的薄刃,被掩盖在一堆软绸底下。
她急欲弯腰去拾,一方面,失去腰带扞卫的衣裳正散敞开来,她不得不紧抓襟口,防止春景外泄。她以为他察觉到她藏了柄薄刃,才会解开她的腰带,藉以卸除凶器袭击的可能性,然而他并没有停下后续动作,也没有叫人进屋来擒捕她,他的唇,滑下她的咽喉,沿着襟缘,来到她握紧衣襟的十指上,他故意以齿轻咬她细腻指肤,要她松懈最后一丝防线,让他得以获取包多更多甜头。
啮啃带来的疼痛,不算强烈,那是一种酥麻,一种搔痒,一种引诱,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火炭一般的探索,从手指每一处燃烧起来,而他,始终凝视着她,将她所有反应望入眼底。
她怕。
她怕这个男人。
她怕与这个男人有过多牵扯。
这个男人太贪婪,太恶霸,他要侵占她的所有,不问她是否愿意……他已经彻彻底底摧毁她的人生,不留生路,他是自私的可恨魔鬼,毫无恻隐之心,助纣为虐地陷害忠良,他的良知压根不曾存在过,他只知道权势、知道利益、知道如何剔除异己,他留在人世,代表将会有其他无辜的善良人受他所害——
这个男人,死了,对大家都好!
白绮绣只知道必须要拾刀杀他,却忽略两人姿势的贴近,她倾身弯腰,欲捡拾落在脚边腰带的动作,等同把自己更送进他怀里。
她的手,几乎快要成功碰触那一泓弯泉般的软白绸带。
几乎。
罢连瑶华在她靠过来的同时,理智溃散,她的发香,撩人地窜入肺叶,教他亢奋得难以自持,他亦没有想在此时此刻当君子,他觊觎她甜美身体,就像有她出现的每一场梦境中,他都渴望把她紧紧拥抱、渴望她为他绽放妖娇风韵、渴望她攀附在他身上,渴望侵占她,渴望她每寸发肤都沾染他的气味……
他拦腰横抱起她,白绮绣的指尖与腰带失之交臂,她懊恼低吟,但她没有时间为此遗憾太久,因为她察觉到一个更棘手、更教她应该发出惊呼的事实——
他抱着她,大步跨过小厅与内房的隔雕拱门,走向嵌进整面大墙的架子床,意图相当明显。
她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自己与藏有薄刃的腰带越离越远,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即更看见另一袭眼熟的白绸纱裳在他走过之后飘然坠地,它上头黹绣的花纹似曾相识……呀!是她身上穿的,何时被他月兑下?!
他甚至已经拉开了她肚兜的系绳!
“不……”
不只是防身的匕刃没了,此时连自己都快被赤果剥光,白绮绣在他身上挣动,想与他对抗的勇气怯懦地消失无踪,她想逃!她没有胜算!她……
她的唇,再度被他吞噬,他拒绝再听见她吐露任何求饶或抗争,现在任何人事物都阻止不了他——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会如此渴求一个女人,连他都弄不清这般心思为何,他早过了年轻毛小子的冲动年岁,更非初尝男欢女爱的生涩男孩……这种燥热、这等躁动,来得迅速,来得鸷猛。
是还没得到她的人,才会感到新鲜,没错,应是如此。
只要过了今夜,现实与梦境中的她,都被他拥抱过,他就不会再产生这些陌生又愚蠢的情绪骚乱。
他会证实,他对她的兴趣,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