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念书。
他想赚钱。
这样就可以离开家里,远离那个不承认他、他也不承认的男人,而且也用不着饿肚子,硬着头皮去要钱的时候也不会被打的遍体鳞伤。
反正学校的生活很无聊,他可以跟全哥说说看,做什么事都可以,就算要卖命也无所谓,他想要自己赚钱。
易陌谦穿著便服走出家门,今天他也不打算上课了,学校在段考,他去了也是考零分。
穿出巷口,他准备直接去找全哥。走了几分钟,他察觉到一件怪异的事。
有一辆名牌休旅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形迹之可疑已经到了他不得不发现的地步。
他侧首瞅着黑漆漆的窗户,犹豫一下后朝着车子走去,正当他准备要抬手敲玻璃时,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
裴擢戴着墨镜,依然冷硬的轮廓让他看起来一副酷样。
易陌谦的思考停了几十秒,他瞪着他,彷佛看到了宇宙大怪物。
在他提出疑问前,裴擢先替他解答。他从衬衫里拿出易陌谦的皮夹,还把身份证后面写的地址指给他看,表示这是他知道他家的原因。
易陌谦又愣住,他看着裴擢拿着他的身份证,还有那个皮夹……然后他火大了。
“你他妈的偷我东西!”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指着裴擢大叫。
“借用而已。”不然就不会拿来还给他了。裴擢听到他三句不离“妈”的说话方式,略显不悦地皱起眉。
“借个鬼!我有说要借你吗?”易陌谦气得一把抢回自自己的东西,还踹了车门两脚。
裴擢一点都不惭愧,他只是冷冷地问着他刚刚观察后想知道的问题:“你今天不用上学?”放寒暑假的时间不对吧?
“不爽上。”易陌谦别过脸。
“你父母呢?”也这样放任?
易陌谦听到他的问话,眸底闪过一丝受伤,他用力地一拳捶在车门上:“都死光了!”另一个有等于没有。转过身,他不想再开口。
听到他的回答,裴擢抿住唇,见他要走,他打开了车门。
“上车。”没有邀请的意味,只是阐述命令。
易陌谦会理他才有鬼。他走回人行道,当身旁的车子不存在。
裴擢冷漠地勾起嘴角,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依旧放慢车速跟着他移动。
易陌谦想假装不在意,但是路人怀疑的眼光一枚枚朝他扫射而来,他逐渐感觉自己好象是在大街上跟情人闹别扭,然后可怜的男友开车跟在他身旁求他原谅……他妈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干嘛一直死缠着我!”他在一个路口停下,忍无可忍地对着裴擢怒?──其实这样更像吵架的情侣。
“死缠着你?”裴擢撇一下唇算是冷笑。“你毁了我一道门,我是来跟你要钱的。”他没那么多闲时间跟一个小表穷混。
易陌谦宛若被尖针刺到。他不提,他还忘了!那是他故意的恶作剧,目的就是气死他,怎会赔偿啊!
“我没钱!”他直截了当。这是事实,杀了他他都没钱。
“我知道。”那个一毛都没有的皮夹已经说明了。裴擢再次当着他的面打开车门,“上车。”又是命令。
“就跟你说我没钱,你聋子?”易陌谦一点都不想跟他走。
“我会让你用别的方式还钱。”裴擢睬着他。
易陌谦一愣,随后又朝最容易联想的方向骂了起来。
“你想干嘛?你这变态该不会要我去卖吧?!”他死都不干!
粗俗不堪的言语让裴擢微微地-起眼,冰霜的面容上也浮起青筋。
“你的……没有看头。”所以大概会滞销。
他一句话让易陌谦想起那晚被他看得精光的事,毕竟还是纯情少年,他没来由地热了脸,在心里咒?他千万遍。
“总……总之我不会跟你上车,我还有事,不用相见!”语毕,他头一甩就要潇洒的离开。
他心里想,光天化日下又在大街上,那家伙总不可能动手掳人吧?
炳哈哈,就看着他的背影吃灰尘吧!
死变态!
“那个白粉包……”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易陌谦脚步微顿,他怔住。
“上面应该有你的指纹吧,嗯?”裴擢悠闲地把车内冷气开到最大,凉凉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威胁的意味。
真的,没有。
易陌谦倏地回头,他瞪着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花。
“卑鄙!”小人!龌龊!下流!不要脸!
“这是大人的智能。”裴擢只是勾勾修长的手指,冷颜不变。“上车。”
易陌谦握紧了拳头,看到裴擢那若有似无、宛若代表胜利的上扬唇角,他已经气到脑充血。
生平第一次,他这么想把脚踏在某人的脸上。
***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位处市中心的连锁照相馆。
一路上,易陌谦都臭着脸,他问裴擢到底要把他带到哪,裴擢没有说话,只打开前座的实物柜,拿了一条曼陀珠给他。
易陌谦气得要命,把那条什么珠丢出窗外,结果裴擢居然不顾他们正疾驶在高速公路上,硬是把车子停住叫他下车去捡,冷着一张脸,说他“浪费食物,乱丢垃圾”。
易陌谦觉得裴擢简直奇怪得像是别的星球的生物。
一个大男人,在车子的置物箱里放一大堆零食,还边开车边吃糖果;他发脾气给他看,他也只会冷言冷语说出不相干的话,让他几乎以为头脑有问题的那个人才是自己。
神经病!
苞他在一起,害他丢脸丢到太平洋,还被迫在北二高下车进草丛找一条曼……曼什么珠!
“放开我!”
两人之间很熟悉的一句话再度响起。
到达照相馆,易陌谦本来想绝对不要下车,看裴擢能拿他怎么办,结果没想到,他手一伸,根本不管他的挣扎,拎着他的领子就把他拉下车。
他又不是狗!吧嘛老是这样抓他?!
“变态男!我诅咒你生儿子没!”易陌谦被裴擢抓着押进照相馆里,吵吵闹闹的举动引起店里的客人侧目。“我去你……”
裴擢手快一步,-住了他出口四分之三的脏话。
易陌谦当机立断地张嘴,就要狠狠地咬他一口,裴擢早有防备,移开了手,害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裴擢勾起令人牙痒的冷笑:“用嘴巴咬,是女人才会用的招数。”
“你……”易陌谦一拳挥向他那张讨厌的冷颜,结果被闪过。“可恶!”
两个人扭扭打打,早就让旁观的一些客人窃笑出声,加上一拳很不争气地挥了个空,易陌谦的面颊一下子爆红。
“哇──好可爱啊!”一名年约三十五岁上下的妇人突然出现,捧着他的脸硬转向自己,差点害他扭到脖子,“好可爱的男孩子啊!皮肤好女敕!眼睛好美!头发好软!真讨人喜欢啊!”妇人不停地赞叹,眼睛闪闪发光,像是要把他一口给吃了。
易陌谦吓一大跳,他想躲,无奈裴擢在后面抓着,妇人那种怪异的喜悦神情让他觉得有点……恐怖!
“不要乱模!”易陌谦只觉得妇人的手像是练了什么鳗鱼功,怎么闪都可以黏在他身上。“放、放、放开我!”真的好可怕!他已经满头大汗开始结巴。
裴擢看着他本来恶狠狠的模样变成一副吃鳖的难看表情,达到惩戒用意后他松了手。
易陌谦一得到自由,连忙踉跄地跑到最旁边的角落贴着,深怕自己又惨遭欧巴桑“调戏”。
“,你捡了一个有趣的宠物回来。”妇人维持着满脸慈祥的笑意,低低地对着身旁看好戏的男人喃语。
“是啊,还会咬人。”裴擢上前两步,走到易陌谦旁边,又把他揪了回来。
“放手!放手!你他妈的不要抓着我!”怒吼回荡在整间照相馆里。
包括客人、店员,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动作,朝他这边看来。
一下子变得好安静。
被视线贯穿的感觉不太好,易陌谦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他总算听话地垂下手,让他们摆弄。
“这是岑姐,你要叫她岑姨。”裴擢简洁地为两人做介绍,“小表叫易陌谦,帮我在店里安插一个工作给他。”他对着叫岑姐的妇人说明。
什么?!易陌谦倏地抬起头。
“我……”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识相地放低音量:“我什么时候说要工作?”他咬牙切齿吐出话,用眼神凌迟卑鄙男。怎么莫名其妙就把他卖了?
“你弄坏了东西就要赔。”裴擢提醒他。
“赔钱跟在这里工作有什么关系?”没有逻辑的问答,他脑子衔接不上。
“当然有关系。”裴擢瞥视他,俊容上仍是只有冷淡。“这是我的店。”所以他必须在这里工作还债。
“嗄?”易陌谦瞪着他。“你的店?”原来这家伙是老板!难怪可以不用每天出门上班,害他喷漆被当场抓到,早知道应该先打听好他的作息时间。
“这家店是岑姐在管,你跟她学。”不管他在想什么,裴擢压着他的头对岑姐鞠躬。
“好痛好痛……放手!他妈的死变态!”他的脖子要断了!
“嗯?”岑姐望着他,眼睛笑-成一条线。“陌谦,我的耳朵很敏感,听到有人说脏话就会很痛耶!你应该不会在我面前骂脏话吧?是不是?”她的笑容好柔好柔……柔到让人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阴森的恶寒!
比被黑道大哥狠瞪还令人“皮皮挫”。
易陌谦突然有种小兔子被大野狼抓住的危机感,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长相应该是属于慈眉善目好母亲的妇人,开始觉得这个世界都是骗人的假像。
“乖孩子。”岑姐模模他的头,让来不及闪躲的易陌谦大皱其眉,随后她又对着裴擢笑道:“你什么时候改变口味了?”喜欢这种还半大不小的青涩少年。
裴擢依旧一号表情。“不是改变口味,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嗄?”不是?“那你干嘛带他来这里?”她还以为裴擢是想让她亲自鉴定呢!
“我对他不是那种关系。”裴擢重复,语气坚定。“我只是要他来这边工作。”
“什么什么关系?”一旁的易陌谦根本进不了状况。
“哎呀!你不知道啊?”岑姐笑的好愉悦,她拍拍易陌谦的面颊:“真是可惜!我还以为新交了个年轻漂亮的小情人呢!”
小小小……小情人?!
易陌谦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那天,他是在一个有名的同志幽会场所碰到裴擢的,所以说,依照她现在的话联想,她影射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就是……“你真的是同、同、同……”自己猜测和得到证实,感觉总是不太一样。他瞪着裴擢。
“我是。”裴擢直接承认,没有拐弯抹角。和易陌谦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说对了,他的确是个同性恋者。
那晚坐在公园里也是想找伴没错,结果没想到却捡了一个大麻烦。不过到现在,他也觉得没必要对他解释他的性向。
总之就是这样,这家店的每个员工都知道他这个老板的性取向,他不刻意隐瞒,所以小表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不知道也不会有影响。
至于他会怎么看……反正小表老跟他不对盘,没差别。
“同性恋很奇怪吗?”岑姐眨了眨眼,“他没有多出一个头或长了角,你别像看妖怪似的看他。你年纪太轻,所以不懂,这样子是很没有礼貌的喔!”有时候甚至在无意中造成伤害。
“嗄?”易陌谦回神,他不解地看向她。
“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这些事了。”岑姐微微地笑着。
“我……”他现在也没很小啊,易陌谦实在讨厌每个人都把他当小阿子看。
“我要走了。岑姐,他就麻烦你了。”裴擢拿出口袋中的墨镜戴上。
他没有跟易陌谦眼神接触,转身走出了照相馆。
易陌谦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怪怪的,好象做错了一件事似的……“他要去哪里?”忍不住地,他想知道。
岑姐唤了一个店员过来交代一些事情,然后才回答他:“他要去拍照。”
“拍照?”易陌谦愣住。
“是啊,他是个很有名的摄影师喔!”岑姐带着他走到二楼。
败有名?“有多有名?”易陌谦跟在她后面问道。
“他得过很多奖,国内国外都有。”
这么厉害!那他应该算是一个名人吧?难怪看起来好象很有钱。易陌谦想着。
“那个……”岑姐回头。“你叫易陌谦是吧?我就叫你陌谦。你对摄影认识有多少?”
嗄?
易陌谦只拿一双眼睛跟她对望。
“我知道了。”是零。岑姐带他走进一个放有洗好照片的办公室。“那你就先帮我们整理这些照片,你只要把照片两张两张放进相簿里就可以了,虽然工作性质无聊,但是很简单。”
“呃?”他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了。
易陌谦正想开口,岑姐就一把拍上他的肩:“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的,等你习惯了这些我再教你别的。只要有耐心,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对吗?”说毕,她还歪头露出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
易陌谦怔住。“我……”
“就交给你了!”岑姐豪气干云地拍着他的背,“那一箱请你下午五点以前完成,谢谢!”指挥完毕,指挥官就退场。
易陌谦一个人站在原地,什么都来不及说。
他想到裴擢,然后又想到刚刚走下楼的岑姐。
每个人都这样,只顾着自己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都不管他的感受……赶鸭子上架──根本就是强迫中奖!
***
“全哥。”
校园旁的围墙边,阿强依照约定时间准时出现。
“怎么样,找到臭小子了吗?”全哥点燃一根香烟,倚着墙问道。
“没找到,听说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没人有他的消息。”阿强将打听来的消息据实以告。
“总不会突然消失不见吧?”又不是外星人。“家里那边探过了吗?”全哥寻找别的线索。
“他家没有电话。”听说是没缴电话费,被断了。
“没电话?”原来不是外星人,是原始人。“去他家跟踪,不管用什么方法,把臭小子找出来,让他知道要月兑离我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好能跟他敲诈一些钱,不然枉费他送了一小包快速到达天堂的极品。
“我知道了。”阿强应声,心里同时想着,整倒那小表的机会终于来了。
“知道就快去!”全哥眼神凌厉。
惫以为放了长线能钓到大鱼,结果线断就算了,连鱼饵都被咬走。
这口气他要是忍了,就不叫全哥!
***
他真的很想逃跑。
他发誓。
但等他再想起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因为他未成年,所以岑姐只答应让他一天帮忙六个小时,他本来根本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一开始就很想逃,但是岑姐盯他盯的很紧,还警告若是无故不来上班,她就会告诉裴擢。
碍于他有把柄在那个家伙手上,只好不甘愿地留下。
然后第二天开始,岑姐除了叫他装照片外,也教他怎么操纵快速冲洗相片的机器,这让他觉得不再这么无聊。接着,岑姐在帮人拍照的时候都叫他在一旁看着,顺便教导一些基本的摄影观念,甚至允许他自己拿店里的照相机去试拍,拍什么都可以,只要喜欢就好。
他开始感觉到新鲜,光是那台有别于傻瓜相机的中古CaNOnEOS50他就研究很久,岑姐虽然有教他如何使用,但他却发现自己模索更加好玩。他变得越来越期待去照相馆,每逃诩想看看自己拍的照片有哪里不一样。
他把要去找全哥的事情忘的一乾二净,没去上学,也没人问他厌烦的事情,店里每个人都对他很好,有问题也会主动教他。
几天下来,他真的觉得……有一点快乐。
岑姐从来不对他拍的照片有任何评语,只指点一些简单的技巧,还跟他说,若是真的想学东西,可以去找裴擢当老师。
那个大怪人?
在照相馆整整七天,他只看过裴擢两次。
第一次是他来店里拿用具,只跟岑姐说了些话就走了,也没理他。
第二次是他老板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二楼睡觉,他上去收东西刚好看到。裴擢被他的脚步声吵醒,张开眼,只和他对望一瞬,就下了楼。
岑姐说,裴擢有店里的钥匙,有时候因为工作要奔波的关系会在二楼小憩,很平常的。
他不知道裴擢的摄影师工作性质为何,只觉得他老是神出鬼没。
岑姐说她和裴擢同是摄影会的会员,开店是因为兴趣,裴擢负责出资,她则负责管理,赚的钱两人平分,合作一直都很愉快,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他发现岑姐是个很能干的人,店里外的大小事全都由她调度包办,但是她很开明,也会给员工发表意见的机会,所以整个店里的气氛一向很好,包括前来消费的客人感受都十分不同。
然后,他彻底遗忘要逃跑这回事,每天心甘情愿地准时报到。
易陌谦抱着一个有些旧型却保养得很好的单眼相机在擦拭镜头,他使用前后都会先如此做,已经逐渐变成一种习惯。
今天因为岑姐有事,所以中午就要提早休息,铁门已经拉下一半。
“陌谦。”岑姐走到他身旁,轻拍了一下他肩膀。
易陌谦抬起头,“呃……岑……岑姨。”他到现在还叫的不太顺口。
“哎哟,你叫我岑姐就好了啦,坏心眼,要你把我叫老了。”她可是永远的三十五岁哩。岑姐笑着,相处了一个星期,早就把他当自己人看。“我再过一会儿就要关店了,你先把东西收一收。”
“嗯。”易陌谦动手收拾地上的器材。
岑姐拉开柜台的抽屉,取出了一个信封,她微笑地递给易陌谦:“喏,拿去。”
易陌谦看看那封上面只写着他名字的信封袋,不解地看着她。
“发什么呆,你不要你的薪水?”岑姐拿着袋子敲一下他的头,然后放进他手中。
要是以前有人这样对他,他绝对一串脏话出口;不过他现在只能愣住,怔怔地看着手里躺着的信封。
“……薪、薪水?”他彷佛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
“是啊,薪水,今天是十号啊。”是发薪日。岑姐将柜台上的资料叠放整齐。“本来嘛时薪应该是一百块,不过说要扣除你赔偿的金额,所以一个小时给你八十元,七天就是三千三百六,你打开看看数目对不对。”
易陌谦盯着薪水袋半晌,才缓慢地把袋口打开。他把钞票拉出来,把零钱倒进手心里,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在心底发酵。
这是他第一次,凭着自己的能力,正正当当地赚到钱。
对旁人来讲没什么的数目,但几乎可以抵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虽然他做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可是他却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很值得称赞的事。他不再是一无是处,也不用靠别人施舍,更不必去逞凶斗狠,他用劳力和时间换取金钱,而不是用流血。
这种感受很奇怪,让他胸口有点热热的。
“干嘛?你第一次领薪资,不会感动得要哭了吧?”岑姐瞧他愣傻了,索性出言逗逗他。
“我……我才没有!”易陌谦马上回神,红着颊大声反驳。
他是觉得有点感动……但没有到要哭的地步,他才不会这么丢脸。
“是啊,是没有。”岑姐笑道。“还不快把东西收一收,我要走了,你想害我迟到?”
“岑……”
“嗯?”
易陌谦欲言又止,“……谢……谢谢。”他低声说,非常不能适应这种对话方式。
岑姐顿住,停下手边整理的动作,她站直身,手叉在腰上:“你谢错人了。把你送过来的是,叫我要教你的是,付你薪水的也是,等下次他来,你自己跟他说吧。”她猜啦,裴擢不会因为无聊的理由带他来,那个寒冰脸,一向面恶心善。
易陌谦张着眼,他说不出话。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没错。
只是他没有想过,在这里工作会拿到钱。他本来一心认为那个男人想要整他,所以才把他丢到这里来叫他做事奴役他。
那个叫裴擢的人……“真是奇怪……”易陌谦的唇角,连自己也没察觉地轻轻上扬了。
“哇啊!我真的要迟到了!”岑姐看着壁钟惨叫一声,时光总是在赶时间的时候光速飞逝。“快点快点,收不好别收了,先走吧!我要锁门了。”她跟朋友的约会不能泡汤啊,她的迟到已经够“恶名昭彰”了。
易陌谦站起身,还没走出柜台,突然就听到店外好象有改装机车的排气管噪音接近,很吵,很尖锐,而且阵容不小,就停在店门前面。
接着,就是突然一连串刺耳的乒乒乓乓,朝着他们店而来,是重物丢击在店门上的声音。
岑姐动作迅速,她拉着易陌谦蹲进柜台里,门被砸坏了可以再修,小命要是休矣,那就什么都别玩啦!
哀人的重击声不绝于耳,也夹杂了玻璃碎裂的响音,大概持续了两分钟,可能没东西丢了,还是有人去报警了,总之机车已呼啸而去。
等一切的混乱真正平静后,岑姐才站起来。
易陌谦跟着抬头,发现一片狼借的地板上有好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有人拿着石头来砸他们的店!
铁门歪了,落地的玻璃窗破了,展示用的照片掉在地上,自动门垂死挣扎地呈现“自我开关”状态。
宛若战争过后,惨不忍睹。
“哇、哇、哇!”岑姐看到这种情形,反而笑了出来,“什么时候我们结上仇家了?还是哪个家伙白目,寻仇寻错对像?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早就想翻新店面了。”门也不用锁啦,根本都坏了。
幸好之前铁门已经拉下一半,阻隔了一些攻击,这也算是运气好。
不过看来她今天必须又跟朋友爽约了。
她走出店门,察看外面的损伤,顺便跟左邻右舍解释一下,拿出手机,她准备请人民的保母来帮她备案,还有,也要通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半个店长回来。
易陌谦看着前一刻还好好的店面,一下子变得满目疮痍,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到一块大石头,上面用胶布贴着一张纸条。
瞬间,血色从他脸上褪去,他握紧了拳头,将纸条捏得死烂。
为什么……为什么要连累其它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懊悔,愤怒,在他脸上交错,他的身体僵硬,抿紧的唇瓣微微颤抖。
没有太多犹豫,他用力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然后就跑了出去。
“害大家受惊了……对呀!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真是不好意思啊,下次请吃猪脚面线喽……呵呵……陌谦?”岑姐正站在外面跟人“庄孝维”瞎扯,就看到易陌谦赶投胎似的从她旁边飞奔而过,她疑惑地朝他背影大喊:“陌谦陌谦!你要去哪里啊?”
“对不起!”
飘荡在空气当中的,是易陌谦没有回头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