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寂静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的人无意识地抓着身上的薄被,紧闭的双翦颤动着,额际滑落一道道汗水。
他的表情十分地难受,似乎是陷入了深沉的梦魇泥淖当中。
他的眉头紧锁,呼吸一次比一次快,眼睑的抖动也一次比一次明显,仿佛是再也难以克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出声音——
"呃!"
蔺睿予猛地张开眼睛,迅速地翻身坐起。
他不停地急遽喘气,额角上的汗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下。
习惯地抬手抓着胸口的衣衫,一个眨眼的动作,本来凝留在他睫毛上的水珠瞬间滴落在手背上。
他看着那晶莹的圆润液滴继续不受控制地滑行,终至坠入床上的被单,化为虚无。
狈视着已经逐渐能够熟悉的房间,他狂跳的心音似乎响彻整个室内。
又做梦了……最近他老是睡不好……
自从知道自己车祸的真正原因后,他就再也没有办法安心地睡过觉。
失去的记忆就像是洪水开了闸,完全不照时间排列的先后顺序,在每个深夜里占据他的梦境,不间断地回流到他身上,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只能全盘接受眼前掠过的所有画面。
他分不清楚真假!
有的梦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有的梦虚幻不实捉模不住,有的梦像是一片漆黑的牢狱囚困住他无法月兑身,更有的,让他即使是在梦里都能感受到心中那刻骨的疼痛。
其中,几乎在每个片段都会出现的,就是闻人琰那张俊美冷酷的脸孔。
就像是无底的流沙,不停地将他吸入卷入,他每一次想要站起身月兑困,却总是徒劳无功陷得更深,犹如暗夜的鬼魅,怎么也甩避不开,怎么也逃离不了。
他不懂!
到底那个男人对他来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为什么他会宁愿自己受伤也要保他平安?为什么他只要看着他就会感觉到心悸?为什么全身每根纤细的神经都只对他一个人敏感?为什么他会在每个夜里纠缠着他所有的心绪?
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昏迷之前想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他多想知道!
但他现在能想起的记忆有限,就像是破碎的瓦片,他能大致明了每一个碎片上的刻纹,却没办法完整地拼凑出原有的面貌。
至少……已经不是停滞不前的状态了……蔺睿予安慰着自己。
忍住心中的叹息,他瞥一眼壁钟——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户,让凉爽的微风吹进室内,这才觉得胸口沉闷的感觉舒缓了一些。
一睡着就做梦……现在也好像睡不太着了。他望着庭园中那几座雾白的温室,心想干脆去散个步好了。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然后下楼,轻声地打开主屋的大门步了出去。
***
闻人家的庭园广大,虽夜色厚重,却设想周到地摆置了典雅的欧式路灯,晕黄色的灯光下有着飞蛾几只,四周安静得像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晚间的湿气重,空气中有股湿意,微凉的清风不时地吹拂着,待得太久会染上寒意。蔺睿予思忖。
但……他真的好想去看看那些温室,总觉得有一些熟悉感,听胡子爷说,他刚来的时候就是负责照顾那些温室的。虽然胡子爷叮咛过他的身体并不好,属于容易生病的体质,可是他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只是散一下步而已,应该不会怎么样。
他并不喜欢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如此没用,比起担心染病染风寒,他更在意的是因为自己而麻烦到其他人,不然他根本毋需顾虑这么多。
他告诉自己不会待得太久,然后走近那些用雾白玻璃搭建的温室。
苞子爷说过,这些温室里面的植物,全是比较难照顾且市面上难看到的品种。养这些东西是闻人方梁的兴趣,虽然他搬到瑞士居住,但也舍不得自己曾经用心栽种的一草一木,所以才会把这几座温室保留下来。
难怪他前几天看到梁叔站在这里了。蔺睿予由左而右一间间慢慢逛着,有的里面放满娇贵且颜色美丽的兰花,有的则是摆放了一些奇形怪状甚至说不出名字的怪异植物,还有一些改良品种的香料花……看了两间下来,他真是佩服梁叔有这种好雅兴和耐心。虽然说是种植植物的玻璃屋,但里面也陈设了成套的桌椅,似乎是专门给人在里面歇息放松用的。
走到最后一间,天空突然毫无预警地飘起细雨,蔺睿予抬头,才这一望,就发现雨势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他就近地走到最后一座温室,打开门准备进去躲雨。
下一秒,他的目光在瞬间胶凝住了。
蔺睿予愕然地握着门把,僵直着背脊站在门口,瞠目看着温室里坐着的人。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针织长衫,胸前挂着一条银白项链,连接着红艳得令人刺眼的坠饰,就坐在深色的桌椅上,修长的腿交叠着。或许是白雾的玻璃反折了温室里的灯光,他绝美的脸部轮廓看起来更加虚幻,柔和得令人心醉神迷,微敛的长睫毛下隐藏着冰冷却美丽的瞳眸,他头上的黑发也因为支着额前的动作而拂落,掩去了主人一向的高傲面容。
不太透明却充满神秘的玻璃屋里有着色彩和姿态都漂亮得能够使人舍不得眨眼的植物。
这样的人、这样的景观,交织而成了一幅像是图画般的画面。
杯里的人美得几近令人窒息……更甚至,连旁边争奇斗艳的花草都因为他而失了色。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他缓缓地抬起优美的眼睑。
蔺睿予只觉得全身一震,就像是被那双眼眸勾扯住,他连转身离开或者移开视线这种小动作都办不到,只是无意识地和他对看着。
诱人神智的深眸所有者开了口,他的眉间微蹙。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为何他总是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碰到这个人?
蔺睿予怔愣着没有回答,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闻人琰眉间的皱折更深了。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他不悦地看视着蔺睿予因为还站在室外而逐渐被细雨淋湿的肩膀。一股怒意在心里陡升。他真有种冲动想要上前把他抓住丢进来。
仿佛现在才听到闻人琰的问话,蔺睿予回神。"我……我因为睡不着……所以才……"说不好,他还是没办法在他面前把话说好。
前两天他回到公司开始上班,跟闻人琰的接触也较为频繁。但每次一看见他,他的手心就紧张地直冒汗,本来冷静无波的心思也会荡起波纹。他很担心闻人琰会发现,他老是……失常的模样。
"进来!"闻人琰的视线胶着在蔺睿予已经濡湿的薄杉上。这么凉的夜里他还穿着短袖的衣服到处乱晃?他不是才从医院回来?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他应该有叫胡子爷叮咛过蔺睿予体质敏感的事情,他是全部当成耳边风吗?也不知道刚才他在外面走了多久,肯定又会犯咳嗽的毛病。
"我……我要回去了。"蔺睿予拒绝。他实在……不太想跟闻人琰单独相处。
闻人琰的脸色更冷。"我叫你进来就进来!"饱含着怒气和命令的口气。
必去?他是没看到外面在下雨吗?走到主屋至少也要五分钟,足够让他全身淋湿到发高烧下不了床。
"可是我……"蔺睿予还想讲些什么,却看到闻人琰已经离座起身,迅捷地朝他走过来。"你做什么?呃!"他的手臂被闻人琰突然伸出的手准确地扯住,冷不防地被猛拉了一把,他整个人因为强大的拉力而跌撞进闻人琰的怀中。
他吓了好大一跳。
蔺睿予对他说来就来的动作甚至做不出任何反应。
懊香!他……身上有一种香味。蔺睿予脸上发热,他惊觉自己和闻人琰的姿势太过暧昧,却又不舍得离开闻人琰充满男性麝香的身体,而且闻人琰也没有丝毫想要放开他的意思,就这样把他圈锁在臂膀的范围之内。
他能够听到闻人琰的心跳……好平稳、好有规律,而他自己的心跳却大声鼓噪得像是闪电般停不下来。为什么他要心跳得这么大声?他真的好担心闻人琰会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人琰身上灼热的体温传递给了他,蔺睿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这个人的影响力太过强大,光只是这样倚靠在他怀里,他的神智就陷入一片迷乱当中。
闻人琰侧首低看,从蔺睿予露出的微白颈项到稍细的锁骨,他身上微湿的衣衫变得有些透明,就这样服贴在他瘦削的身上。
闻人琰的眼眸变得又深又黯,他脖子上的性感喉结紧缩。缓缓地抬起手,以极慢地速度伸向蔺睿予的背脊……才一接触到他因雨淋湿而显冰凉的后背,闻人琰的脸色霎时变得比外面的冷雨还寒冷。
他将伸出的手握紧成拳,在瞥视到蔺睿予额上的淡疤后,硬生生地忍住想要抚模他的。
蔺睿予只感觉到闻人琰轻触到了自己的背,然后看到闻人琰的手越过他的背后,强硬地关上温室的门。他心脏猛跳,在闻人琰触碰到他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还以为……
旖旎的火烫气氛随着关门的声响消失。
***
"你……等、等一下!"蔺睿予又被拉着走,他的手臂被闻人琰第二次扯住,虽然没办法挣月兑,但力道却拿捏得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疼痛。
闻人琰把他拉进温室内,丢在坐椅上,不由分说地动手扯月兑蔺睿予上身惟一的一件衣服。
蔺睿予大惊。"你做什么……"他慌乱地想要阻挡闻人垧动作的手。
他根本就不应该惊讶,他们两个都是男人,拥有相似的身体,就算果裎相见也算不了什么,但他就是强烈地不想在闻人琰面前赤身。更何况,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闻人琰要月兑他的衣服。
"住手……不要这样……"他的反抗在闻人琰强大的力气下完全起不了效用,逐渐露出的肌肤让他脸上一片热辣。
"别动!"闻人琰不耐,格去蔺睿予阻扰的手。他一向没什么耐性,眉一皱,直接就将那件染湿的薄衫一把撕裂开来。
布帛破裂的声音让蔺睿予完全地愣住,他停住手。怎么也没想到闻人琰竟然会……扯破他的衣服,而且还是刻意的。
才一瞬间,闻人琰趁着蔺睿予停下动作时,迅速地把他上身那件令人生气的衣服月兑离他的身体。
一阵凉意袭上蔺睿予,他才回神,就有一件软毛的外套盖住他的身子。
"穿上!"又是命令的语气。闻人琰坐回蔺睿予对面的椅子。"你最好别让我看到你生病。"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充满危险。
蔺睿予怔仲着,在毫无选择下穿上闻人琰丢给他的衣服。
懊温暖……他略带凉意的身体完全被外套内衬的细毛给包覆住,顿时减去了大半的寒意。
那件外套很大,而且还有着一些些人体的暖意和特殊的香味……这几乎让他迷醉了……
他不了解,为什么闻人琰要这样对他?
不顾他的意愿月兑掉他的衣服,然后给他另一件更加保暖的外套命令他穿上。这是代表闻人琰怕他着凉吗?他……在担心自己?
他到底是霸道还是温柔?到底是讨厌他还是关心他?
"把扣子扣上!"闻人琰的声音低哑且不悦。他紧看着蔺睿予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外衣,套在他身上显得太过于宽大,还半露出光果的胸膛……清秀干净的脸上有着被温室里的暖气空调熏红的痕迹,发梢因为沾上了湿意而微乱地垂着……
闻人琰在瞬间握紧了拳头。
真该死!他居然在嫉妒那件衣服,可以触模到蔺睿予身上每一处滑手的肌肤。那种诱人且销魂的感觉明明只有他才有资格品尝,只有他才了解。
他恨不得现在就撕扯掉蔺睿予身上任何碍眼的布料,占有他一整晚!
可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简直是天杀的该死!
闻人琰的脸上像是罩上一层厚重得化不开的霜雪。
蔺睿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想要快点在他杀人的目光下扣好衣服上的扣子。
外套上的香味弄得他呼吸都乱了。那不是男性擦的古龙水,也不是香皂的味道,就是一种很洁净、很好闻的……专属于闻人琰的香味……真的很香……围绕在四周的香味让他几乎错认自己此刻是被闻人琰给圈抱着。
一察觉自己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蔺睿予闭了闭眼,将心思放在胸前的银色扣子上。
饼长的衣袖让他扣扣子的过程并不太顺利,他这才发现,闻人琰不仅身材高出他一大截,就连手脚都比他修长好多。
懊不容易把一排扰人的钮扣全部扣好,蔺睿予在接收到闻人琰专注的视线下,手指有些颤抖。
看到蔺睿予总算包得只露出双手,闻人琰眉间的怒气依然没消灭多少。他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实他可以不要考虑那么多,只要满足自己的就好,但他就是做不出来!
他做不出来!面对蔺睿予那双纯净的眼眸,他硬是忍住想要拥抱他的渴望。
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心产生变化了,但他还不了解那是什么。
蔺睿予不安的坐在椅子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但沉默宁静的空气又显得太过不自然也太过尴尬。
他看向桌上摊放的文件和咖啡壶咖啡杯,不难想象刚才闻人琰在这里做什么。他都这么晚才睡吗?他时常会跑到这里来看文件?也一边喝着黑咖啡?
"你这么晚跑出来做什么?"闻人琰打断蔺睿予的思绪,问着已经重复第三遍的问题。
蔺睿予只把眼睛盯在桌面上全写着英文的纸上。"我睡不着……所以出来散步。"目光被反折在白纸上的红色光芒给吸引,他移动视线对上垂挂在闻人琰月白衣衫上的菱形红色水晶。
"睡不着?"又睡不着?他好像从没睡好过。闻人琰瞥视蔺睿予眼眶下疲累的证据,心里的不悦感越积越深。
"我想请问……"蔺睿予忍不住开口,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才发现他把心里想的事情月兑口而出了。"那条项链,到底是不是你的?"
他不只一次有这个疑问。尤其最近时常梦见过去记忆的片段,如果他没拼凑错误,那条项链应该……应该是属于他的。蔺睿予忍住想抬手模上胸前的动作。
闻人琰黑眸一暗。他伸手拉起垂吊在自己衣襟前的白金细链,然后任那火红色的坠饰在空气中摆荡。
他眯起眼。蔺睿予不是第一次向他问起这条项链,这代表他虽然失去了记忆,却还是对这个菱形的水晶有印象……为什么只对项链有感觉?
蔺睿予想不起他是谁,却记得自己的项链长得什么样子?
他在他的心里,还不如这个红色水晶?
闻人琰冷怒地握紧手心里的坠饰。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把这东西还他,就算蔺睿予永远都记不起来他是谁,至少还会自动跑向自己身边找回他的项链。
可恶!
闻人琰看着蔺睿予半晌,然后缓缓地勾起一抹迷人心魄的浅笑。那笑容很美,足以扰乱任何人心智。
蔺睿予抿着唇,微微地喘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这水晶……是我的。"闻人琰带着邪诱的好听嗓音像是催眠般低声响起。
"而且,只专属于我而已。"他将坠饰放到唇边轻吻,美丽又危险的漆黑幽眸带着蛊惑地直视蔺睿予。像是在做一种宣告,也像是在下一种咒语般,对那水晶烙上不灭的刻印。
蔺睿予只感觉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纤细起来。他很快地别过头问避那完全令人无法招架的绝魅双瞳。他的脸发热、他的身体发热、他的血液热得几乎在沸腾。
他不明白闻人琰这样回答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落在水晶上的吻……好像是吻在他的身上……
不是的!他又乱想了。
蔺睿予平静的外表掩饰不了狂乱的心思,他深呼吸想控制杂乱的呼吸,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闻人琰满意地看到自己所对他造成的影响,这让他稍稍地平息了满腔的怒意。他毕竟还是足以动摇蔺睿予的神智,即使是在他失去记忆的情况下。
瞒着蔺睿予转首所微露出的白皙颈项,他紧蹙着眉。
"瘦了。"他的语气里都是指责。
蔺睿予听到他的声音,又想下意识的看向他,不过他很快地克制住。他不能再让这个男人……左右他,那犹如无底漩涡般的眼眸在他身上施放的魔力实在……大恐怖。
"你瘦了。"闻人琰再度出声。"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瘦成这样,快要只剩一把骨头了。他要嘱咐胡子爷多看着他正常吃饭才行,最好弄些补身体的东西,他从医院回来也没好好休养过。
要不是父亲住了下来,他担心他会趁自己不在对蔺睿予做出什么事,他才不会这么快就让蔺睿予回到公司。身体都还没养好,他不会准他太过劳累。
现在给他的工作也都是一些很轻松、不需要太多精神和体力……但他好像还是一脸疲倦的样子。闻人琰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一把火在心里烧。
蔺睿予没有开口。他……当然有好好吃饭,这个问题太奇怪,根本就不像是会从闻人琰口中问出来的。
这也算是……关心他?
"他……"闻人模紧锁着眉。"他有没有去找你,跟你说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让你感到不舒服?"他指的是他父亲。他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都看着蔺睿予,还是要确认一下。
"他?"蔺睿予当然无法意会闻人琰突然问的"他"是谁。
见他脸上一片疑惑,闻人琰的眉越皱越深。
"我父亲。"他不悦地从完美的唇线中逸出三个字,脸上的表情像是对这个名词感到有多厌恶。
蔺睿予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梁叔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虽然那天在阳台上他不小心讲出他车祸的真正原因,但他反而感谢他,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什么事情都被蒙在鼓里。
"不……没有。"他启唇回答着。此时他总算把目光移向闻人琰,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闻人琰真的跟他父亲很像。
他们表达关心的方式……都是笨拙且不熟练的。他想起第一次在花园里遇到梁叔时,他在讲他儿子时的那种神情,那个微笑,完全表现出身为父亲最大的快乐。
可是当闻人琰出现时,那个笑容却奇怪地消失,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梁叔十分喜爱这个足以令他骄傲一辈子的儿子,却……不会表达。蔺睿予踌躇着,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把闻人方梁跟他说的话告诉闻人琰。
听见了蔺睿予的回答,闻人琰的眉间总算松了一些。他看看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
窗外的雨势不曾停歇,反而越来越大,大概到天亮雨才会停。闻人琰脸向蔺睿子眼眶下淡淡的倦意。
"去睡觉。"他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站起身走向蔺睿予。
"咦?"他……刚说什么?去睡觉?要睡在哪里?蔺睿予满脸不解。
他的疑问很快被解答。闻人琰再次伸手拉起他,在他毫无能力的反抗下,将他带到离桌子不远处的一张长软椅上强迫他坐下。
那张软椅很大,尺寸也很长,像是为了高大的人而特别订做的。
"睡这里,天亮我会叫你。"闻人琰还是以命令的语气,他看一眼蔺睿予身上的衣服。
这个温室有空调,穿这样应该就够了。"快点睡!别忘了你还要上班。"这次除了命令外,还多了威胁的意味。
蔺睿予虽然想站起来,也想告诉闻人琰他睡不着,但……他看向窗外的大雨,如果真要两人独处到天明,那他还是选择用睡觉来逃避这种怪异的气氛较好。
他在闻人琰不容反抗的眼神下躺进软椅当中,软椅只容纳他一个人绰绰有余。一躺下来,他就感觉好舒服,这椅子很软,让人整个身体都能放松不少。
闻人琰双手插在裤袋中,握紧成拳,强忍住想要触模蔺睿予的冲动。他看起来太没防备……闻人琰眼神布满难以察觉的浓重。
"快点睡,我会一直在这里。"他不悦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刚才的桌椅坐下。他得让蔺睿予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才行,不然他不能保证他能克制自己一整夜。"
蔺睿予很讶异,从他躺着的方向可以看到闻人琰宽阔的肩背,他不能否认自己感觉好心安。
躺了下来才知道,自己真的很困。
这是这几天以来,他头一次感到紧绷的身心终于可以稍微放松……是因为闻人琰陪在他身旁吗?
倦意染上眼眸,他的目光固执地紧锁住闻人琰的背影,想把这个影像牢牢地记在心中。
这个人,到底是霸道……还是温柔!
败霸道……但……也有一点点温柔吧……"谢……谢……"
闻人琰坐在椅子上,仿佛听到了蔺睿予的低语,他回头,发现他已合上了眼睛。
是错觉吗?他刚才好像听到蔺睿予说了谢谢。
看着他安睡的脸庞,闻人琰转回头继续看着未看完的文件。
这一夜,两人和平的相处。没有激情的交缠,没有强忍的心痛,没有狂乱的,没有不安的猜测。
他们安静且平和地度过这个有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