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她。
池优没想到迎新舞会的场外会像暴民骚动,越接近那座华丽但不怎么实用的圣罗兰学生活动中心,趁着刚开学兵荒马乱的,喝酒闹事和瞎起哄的家伙就越多,踩在以活动中心大门为圆心、放射型广场的台阶上,她不怎么习惯三寸高跟鞋的脚就拐了一下,那一瞬间池优心里想,她就要直接滚进迎新舞会的大门,而且可能完全没被人发现就在途中被踩扁!
但那只手不怎么温柔地抓住了她,像在抓小猫小狈似的,不过至少救了她的小命,池优在心匠谢天谢地,没等站稳脚步,便绽出她最迷人的笑险要来感谢她的救命恩人。
“谢……”
“如果你走路没有看路的习惯,也请不要造成别人的困扰。”少年说完,头也没回地走了。
池优花样的笑脸瞬间僵硬。
哇哩咧……什么跟什么嘛!从她有记忆以来,还没有一只雄性生物不买她的帐,刚刚那小弟弟是谁?竟然说她走路不看略!
懊……好吧!她是有一点震慑于一所私立高校会有这么奢华的迎新舞会排场。所以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但那个书呆小弟也太没礼貌了吧?
池优幸幸然地想,看他戴那副眼镜,少说有一千度,娇艳的玫瑰也会看成喇叭花,说不定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指控一位超级大美女,而且好歹人家也算帮她一把,她决定不跟小弟弟计较。
圣罗兰的迎新舞会开放给少数外校贵宾,池优猜想刚刚那位竟然穿着中山装而且发型还土到爆的小弟弟大概是姊妹校国中部的学生,她应该表现出学姊的风范。
迎新舞会,其实连新生都结伴参加,池优落单是有原因的,大家都认为她会被笃定连任圣罗兰王子的学长选为下一位圣罗兰公主,整个女生宿舍都等着看王子前来担任公主护花使者的浪漫献码……结果等了又等,女生宿舍几乎都空了,同学和室友一个个阶伴参加迎新舞会,偏偏就是不见学长。池优只好一个人前来,心想学长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耽搁了。
本来池优还在伤脑筋该怎么俏俏进到会场,毕竟被放鸽子还落单,有失她大美人颜面。不过一如平日她出色的外貌给她带来的方便,还没接近活动中心。已经有好几位学长围到她身边,争夺着守护骑士的位置,而越接近舞会现场,池优女王与她的骑士阵容就越庞大——池优在心里得意的笑,众星拱月也不过如此,她只差没在众位火山孝子的伏拜下坐轿子进会场了,还有什么面子比这更大?
结果,一进到会场,她才知道原来学长根本没被要事耽搁,依然风流倜漾的学长和她一样,被其他人众星拱月似地环绕着,谈笑风生,见她进场,也只是走过来礼貌地打招呼,称赞她漂亮。绅士地拥抱她,亲吻她的脸颊,
舞会的高潮,是圣罗兰王子邀请今年最幸运的女孩跳舞,然而这天,在所有人的引领期盼下,学长始终和一群朋友兴致高昂地谈天说地,时间越久,那些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开始将视线往池优身上聚集——因为大家都认为池优是今晚的女主角。
噢,不!
是女主角的“唯二”候选人。
池优终于注意到另一位据说学长也很关心,与她同样是新生的女同学并没有到场。她先是漫不经心地环视舞会现场,这才发现那些有意无意飘向她的讪笑眼神。
另一位女同学叫什么来着?虽然偶有耳闻,但池优一向认为没有别的女孩能成为她的对手,所以从来不曾注意那些耳语。
池优告诉自己,她一点也不需要在意,学长一定会来邀她跳舞,那位女孩应该是自知比不过她,所以怯场了。池优环视围在她身边众多的仰慕者,更加坚信这个想法。
“钦!你们赌谁会跟兰斯跳舞?”化妆室里,几位高年级的学姊躲到这儿来补妆兼聊八卦,池优听到学长的名字,停下了开门的动作。
另外两位学姊咯咯笑了起来。
“兰斯去年没赢到钱,今年我看他八成没安好心眼!”一位大学部的学姊说道。
“怎么说?”
“去年他表现得太明显啦!兰斯贪玩,故意送一朵红玫瑰给安学姊,送白玫瑰给日本来的转学生,可是他对转学生献的殷勤明显比安学姊多,大家都把赌注押在转学生身上,兰斯那傻瓜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喽……”学姊一阵嗤笑。
“唉,真受不了。”另一位学姊道,“这样的笨蛋竟然就要连任圣罗兰王子!我好怀念Kyno还在的时代啊!Kyno才是永远的圣罗兰王子……”
“没错,同样是东方人,兰斯跟Kyne真是差远了。你知不知道兰斯上届跳舞时还踩到转学生的脚?那家伙只会在PUB跳舞,说超绅士风范,大概只能唬唬小女生,也许就是这样,他才老挑转学生和新生吧!”
“当然啦!见识过像Kyne这样的精英分子与真正教养良好的世家公子魅力,谁还会觉得草包吸引人?”
“那位Kyne真有那么了不起啊?”最初开口的学姊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兰斯已经是她所见过最有贵公子派头的美男子了。
“你也是转学生,进圣罗兰时Kyne已经进哈佛,难怪不知道。我宿舍还有前几年迎新舞会的现场录影,等会儿拿给你看,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高年级的女生们对兰斯兴趣缺缺了!”
“是吗?”据说是转学生的学姊仍是不太相信。
“总之,除了高年级,应该大部分学生都还把赌注押在池优身上吧?本来我还不确定,刚刚去看赌盘的确是这样没错,加上蔺斯迟迟不请池优跳舞,我有把握兰斯肯定自己偷偷把钱押在另一位学妹身上。”
“噢……天啊!我也把钱押在池优身上钦!”最早开口的学姊惊呼,“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半学期的午餐费啊!”
“下注时间结束啦,明年请早。”
“等等!问题是另一位学妹到现在还没出现啁!”另一位学姊又道。
“好险,如果另一位学妹没来,今年圣罗兰公主爆冷门从缺……”呃,那她的午餐费一样是丢进水沟里,好心痛啊!
“我觉得另一位学妹一定会来。”中途才加入八卦行列的学姊出声道。
不知什么时候,化妆室里竟挤进了这么多人,但池优已经没心思去猜门外到底有几位学姊,她的脑袋正为了刚刚听到的事实陷入一片混乱。
“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吗?兰斯今年有眼无珠,什么名花不好挑,偏偏挑中一朵‘黑玫瑰’!”
池优回过神时,已经不知坐在马桶上发呆多久了,而学姊们早巳回舞会现场等着看热闹。
原来,从头到尾,她都是个幌子?是大家等着看笑话的小丑?池优又气、又委屈、又难过,一时之间竟然脑袋空空,神情木然。
她像没有灵魂的女圭女圭般,走出化妆室,迎面而来又是一个个掩嘴低头、窃窃私语的学长姊,原本觉得无所谓的暧昧眼神。在知道事实真相后竟然变得这么难以忍受,她好想立刻就逃离舞会现场。
可是就算她今晚逃了,明天呢?全校学生会怎么取笑她?她是那么志得意满,那么沉醉在兰斯学长对她热烈追求的虚荣之中,结果到头来,她早就注定是失败者,是一颗棋子,一尊舞台上前戏过场的小丑女圭女圭……
另一位真正的女主角到底叫什么名字?池优想不起来,依稀记得学姊们提到了黑什么的……
不管另一个女主角会不会出现在迎新舞会上,她都注定成为笑柄,原来该躲在宿舍里的人是她!
吧脆转学好了。池优鸵鸟心态地想,她突然再也不想面对那群等着她的追求者,那群看起来很了不起,其实只是突显她可笑兼虚荣的骑士们……他们毕竟不是圣罗兰王子,无法解救她月兑离即将面对的困境。
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池优不得不承认。因为她是真的喜欢学长,也以为学长喜欢她,否则以她向来高傲的自尊心,就算圣罗兰公主不是她又如问?她的追求者可以组一支军队,她甚至能以抢走圣罗兰公主的锋头为傲,根本不会觉得受伤。
池优努力保持优雅的仪态,决定趁笑话没闹大前悄悄离开。
可是那群烦人的骑士团却眼尖地围了上来,池优又成为狂蜂浪蝶簇拥的焦点,舞会上名副其实的冠世名花,不知羡煞多少女同学。
池优勉强挤出笑脸,心里却好生气、好想哭,想怒吼要这些臭男人滚得远远的,别挡她大小姐的路!与随后的玻璃碎裂声中。揭开圣罗兰的奇迹之夜。
从这一夜起,池优相信,圣罗兰王子之所以必须被女人选出来,是因为男人是女人的奴隶;而圣罗兰公主之所以是由圣罗兰王子决定,因为男人只能选择一位公主,其他的都是女生,他碰不起!
泵灭是成长的开始,又或者是因为信仰不够坚定,在被动摇之后就只有成为黑羊。
破除了对学长的迷恋,池优开始过着被众多爱慕者围绕的娇贵生活,那些日子的糜烂不值一提,每天她的追求者都得领号码牌才能护送她上课,或陪她吃晚饭兼约会,西方男孩子不时兴大男人的面子这一套,身为校花当然吃得开。池优认为那段日子唯一值得纪念的是她和黑恕容的友谊。
兰斯学长喜欢送白玫瑰和红玫瑰给女同学——还真的跟语气酸溜溜的学姊们说的一样,只挑无知的新生和转学生。白玫瑰不会是他的唯一,红玫瑰也不会是他的最爱,端看他偷偷把赌金押在谁身上,谁知那一年却踢到了铁板,“黑衣淑女”不是艳丽红玫瑰,而且把他这个草包的脸皮刺得连挂都挂不住。
她和黑恕容,是那年赌盘上的白皇后跟黑皇后,本来应该像过去被学长送红白玫瑰的学姊一样,到毕业都不肯瞧上对方一眼,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幼稚男人而老死不相往来。偏偏黑恕容就有那种魅力,男女通吃,化千戈为玉帛,和池优成了死党。
叩叩叩,高跟鞋踩在红砖道上,池优摇摇蔽晃地走着,嘴里哼着老歌,拒绝了某位追求者护送的要求,她和黑恕容约好今天去找她,其实池优根本不喜欢跟那一票追求者约会,有些人还算风趣,但久了总是会腻,还不如跟谈得来的手帕交窝在屋子里看看电影,聊聊天,逛街喝茶吃点心,都比跟男孩子鬼混有趣。
当然,池优也知道,学长对她多少有些影响。如果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腻呢?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男人宠她都来不及了,谁会拿她当赌注?谁会假意追求欺骗她的感情?国中时想追她的纯情男同学,每个都巴不得对她掏心挖肺,离开台湾后,兰斯轻易敞到那些生涩小男孩都做不到的,赢得美人芳心,偏偏他却居心不良。
池优就被骗过这么一次,很难再重拾信心。她把每个追求者要得团团转,多少有点心存报复。
不想臭男人了,他们不是笨蛋就是花心鬼,池优开始翻找包包,黑恕容今天换新居,搬出学校宿舍,她抄了住址,记得有把住址带出来……
“跑到哪里去了嘛?”早知道就买大一点的笔记本,小不拉叽的,塞在她从来都不怎么整理的Gucci包包里,跟她玩捉迷藏似的找都找不到。
叩叩叩……三寸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节拍越来越急,完完全全显露出脚步声的主人没耐心又毛躁的个性。
由远而近的叮当声像要与池优的高跟鞋竞赛似的,一下响得比一下更急,池优懒得理会,一边快步走,一边低头找她那该死的小小笔记本。
有人喊了她听不懂的话……好像是西班牙文?遗是义大利文?说不定是什么奇怪的咒语,池优莫名其妙地抬头,才惊觉一台冰淇淋车正由上坡处朝她急驰而来。
明天早报的头条会不会是;名校圣罗兰校花惨死冰淇淋推车轮下?池优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想的竟是这个蠢问题。
她感觉到一只手粗鲁地将她拽离车道,冰淇淋推车立刻当着她的面呼啸而过,推车的主人还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嘴里的“咒语”没停过。
懊险啊!池优小嘴微张,有半晌的傻愣,然后她瞥见救命恩人已经转身离开,忙不迭地旋足追上。
“谢谢你!”她小跑步来到救命恩人跟前。
咦?这副眼镜跟“耸耸”的发型……好眼熟啊!
“不客气,请你以后小心点。”少年说道,立刻又迈步离开。
怎么这年头的救命恩人都这么为善不欲人知,更对大美人不屑一顾?池优眯起了眼,不死心地继续追着救命恩人。
“款!小弟弟,你好眼熟啊!”看他的样子,不像那一拖拉库让她连名宇跟脸孔都记不住的追求者,更何况她对姊弟恋没兴趣,池优一边小碎步跟紧少年,一边盯着他的发型和眼镜,思付着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土到爆的造型……
“啊!”她惊呼,“天哪,小弟弟,你的皮肤好好哦!你都是用哪一牌的保养品啊?“这么白泡泡幼绵绵,光滑细致,一颗痘痘也不长,简直太天怒人怨啦!想她当年青春期也长了几颗痘,害她好几天不想出门,这种皮肤怎么可以长在男孩子身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正视池优,因为池优已经毫不客气地朝他的脸颊伸出了“咸猪手”,又模又捏又戳。
“你很没礼貌。”少年挥开她的手,皱眉道。
池优缩回手,尴尬地笑了笑,任何人看到皮肤幼女敕女敕的“小朋友”,都会手贱的想模上一把嘛,何况她这一年来性格确实有点变形,反正她越坏,男人就越爱。
“对不起嘛!”不过眼前的不是男人,是小弟弟,池优决定是该展现大姊姊善良和蔼的时候,“我想谢谢你救了我。”她眨了眨眼,觉得这番情境好熟悉,就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一年前某个相同的场景。“啊!之前也是你!”
难怪!这种土到爆的发型,这种乖乖牌的穿着,她来到北美后还真的只看过两次。池优感到既新奇又兴奋,“好巧哦!你记不记得?一年前圣罗兰的迎新舞会上,你也帮过我。”
少年仍旧面无表情,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的镜片太厚了……池优又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嚷嚷,“你的近视几度啊?我一直以为那种像鱼板一样有螺旋纹的镜片是漫画里夸张的效果,噗……”说到这,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少年眉心皱起,池优发现他有一对好看又英气的眉,挺直的鼻梁下,唇型也极为俊俏,她睫毛上下扇动,突然对这个土包子弟弟好奇了起来。
“也许你觉得无所谓,但请不要造成别人的困扰。”少年说完,又继续往前走,在前方巷口处转弯。
不只造型老土,连讲话都好像老人家哦!池优对他更好奇了,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对不起嘛,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她追上少年,这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找笔记本才对,伸手探进包包里,这回竟然奇迹似地一捞就捞到那本迷你笔记本,“弟弟,对不起嘛,不要生气,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地址在哪里啊?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是不是住在这里?”她又不自觉地问出一串问题,然后跟着少年爬上一户有着黑色篱笆、庭前种着黄金葛和植子树的暗红色洋房的阶梯,把小笔记本写着地址的那一页拿到少年眼前。
这女人真的是超级没礼貌!少年好看的眉又拧起,一向好脾气的他真的生气了,但是在瞥见笔记本上的地址后却愣住。
池优和少年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旁的门牌。
“七街十三号!”池优像中了乐透头彩一般惊呼。
听到少年的按铃声,大门从里面被打开,那名池优这辈子唯一愿意承认比她有魅力的女人。一身随兴却又不失典雅的居家服,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
“优优,小埃,你们怎么会一起来?”黑恕容见到好友和弟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快进来吧!”
摆恕容搬到新家来举办的小型庆祝餐会,只邀请了亲人和密友。
“小埃?”
摆恕埃听到身旁那没礼貌的女人莫名兴奋的嗓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是姊姊的客人,他不能失礼,只能无语问苍天。
“你叫小埃吗?这名字好可爱哦!小埃!小埃,我可以喊你小埃吧?”
摆恕埃能说不可以吗?
被个角度想,总比被喊“小弟弟”好吧。黑恕埃认命地默默地替她拉开门。并退到台阶下。让女士先行进屋。
没办法,根深柢固的家庭教育,改不掉。
池优意识到这位书呆“小弟弟”竟然这么懂礼貌,这么有绅士风度,简直像看到小狈狗会翻筋斗一样。
这年头,所谓的“绅士教育”大多只是做做样子,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纨裤子弟不懂得尊重女性,想不到这扮相“耸耸”、口气又像小老头的弟弟竟然这么遵守旧时代的优良传统……
她捧着脸颊,一脸感动莫名,双眼灿亮,忍不住笑着拍拍黑恕埃的头,然后三八兮兮地饱进屋里大声嚷嚷,“容容,你弟弟好可爱哦!天啊……”
天啊?他才想喊天啊!黑恕埃翻了翻白眼。
这就是他和池优孽缘的起始。
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