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讲笑话吗?你发烧了吗?还是你吃错药?被鬼附身?脑筋短路?”深夜,大宅的客厅里。
“我看你病得不轻,你快让你妈看看……”雷欧一脸心疼。
这欧吉桑好吵。秦苍海削苹果,削成一小口一块,喂向身边终于拐回来的老婆,“来,啊……”
“慢著!”欧吉桑横空杀出,劫走苹果,“这苹果有问题,我看要拿去化验,看看是不是让人吃下去会神智不情……”说才却直接丢进垃圾筒,手还嫌恶地在裤管上抹了抹。
“浪费食物会遭天谴。”这欧吉桑到底哪里冒出来的啊?杠!秦苍海超不爽,他这趟跟计程车运将学了不少脏话,等等要吵架绝不会输人!
“脸皮厚又不知羞耻才会遭天谴!”雷欧直接比出中指,“妈的具小子,老子不屑跟你浪费口水,是男人就出来决斗!我扁得你屁滚尿流,哭著回美国去找你老娘!”
“来就来啊!谁怕谁风看欧吉桑你才不要太逞强,我怕让人说我欺负老人,不懂敬老尊贤,把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打到满地找假牙!”
“杠!老子在赌城街头干架时,你死小表还在包尿布咧!”
“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单挑洛城黑帮分子时老杯杯您应该是在挂糖尿病急诊了台?”
接著一阵僻哩啪啦……两个男人开始比谁懂的脏话最多,却没有人敢先动手,因为怕一个不小心波及各自心爱的女人。
这边,美女档兼母女档丝毫不受影响地亲密对谈。“你决定留下他?”沈晴不问她为什么原谅,毕竟女人的心只有自己最清楚,何必向旁人解释。
“他想留下来。”
“如果他又像过去那样,说走就走呢?”沈心低下头,看着手指,“那本来就是他的自由。”
“再心软也有底限,你这次原谅他,下次他再故伎重演,你们是不是一辈子这样耗下去?”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这是他第一次说要留在她身边,第一次这么要求她,所以她答应了。“不过我原谅他。并不是因为我想跟他复合。”理性和现实层面来说,这样反而更廉价吧?但她还需要外人来评价她吗?她潜居在这深山中,完全是过自己的日子,与其顾忌世俗眼光,不如随心所欲。
“就像我和他离婚,也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只是纯粹想让彼此更自在,但如果这次他又反悔了,我不会再见他,毕竟我和他也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心痛也好,孤单也好,她已经习惯了,他若不再出现,她其实也就是继续平静地过自己的日子;而今他出现了,她心湖乱,要去犹豫原不原谅他也太痛苦。
沈晴看着女儿。也许别人会说她心软,但,一个说离婚就离婚,让自己从美国彻底消失,躲到深山来的女人,还能算是不够果决吗?十年的婚姻她能够忍耐,也能够说放手就放手。秦苍海的好运也不会有第二次。
“好吧,不管以后怎样,反正现在你有我们。”她笑著,像女儿仍是十岁的小女孩,怜惜地模模她的发顶。两个大男人还没吵完,母女俩相视莞尔,这才各自领回自家汪汪乱吠的恶犬。
他被安排在客房。
败合理,而且此刻实在也不应该像个贱胚兼色鬼,急著爬上沈心的床。
只是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过去在离婚前,每次回长岛,他宁愿跟沈心同床共枕,忍受欲火焚身也不要求换房间。因为他想多跟她相处片刻,也因为他不想他表现出来的冷落,让沈心在家里被看轻。
真奇怪,那时为什么老是要在长岛和洛城两头跑呢?虽然他在生活圈子太复杂,他其实也不是非要待在LA不可。也许是为了远离家人的掌控吧?老实说若不是父母都年老了,他早就离乡背井追求自由。而那时沈心除了秦家外,还能依靠谁?回沈家?只怕在沈家,她这盆已经泼出去的水不会分到太多关爱。秦苍海爬下床,想也没想地去敲沈心的门。本以为那个怪怪欧吉桑会杀出来,因为稍早分配房间给他时,欧吉桑还一脸阴狠地打算在他门外站岗。
“休想碰我女儿!”他又朝他比出中指,指上的骷髅指环争狞咆哮。看在他是岳父的份上,秦苍海决定不跟老人家斗嘴。
房门打工,沈心一身素净保守的睡衣,显然还没入睡。
突然,秦苍海觉得辞穷了,不知该怎么开口求她今夜的收留?
“你困了吗?”沈心摇头。
“我想跟你聊聊天……我会很乖。”他保证道。
沈心怎会看不出秦苍海在乞讨她的接纳,忍不住又心疼又好气地笑了。
“进来吧。”她侧身让他进房。她坐床上,他就安分地坐床下,有点呆滞,其实只是想要她的陪伴,并不一定需要言语填充沉默,因为他感觉他们之间连沉默也是让人留恋的。但他又害怕失去要她陪伴的藉口。现在想起来,也许他始终没想过要离婚,就是因为贪恋她的陪伴,却不想费心去找理由,费心去追求。他好自私。
“你过得好吗?”想半天,也只想出这句老套的台词。
沈心微笑,“很好,你呢?”她并产介意他没话找话乱聊,总是这样,就算他的话题再冷,再无趣,她也可以陪他一直讲下去。
我不好!非常不好!秦苍海好想这么说,却只能装作潇洒地耸耸肩,“勉勉强强啦,没什么特别好”他看着她,感觉她的眼神焦距有些涣散,挨近床边问:“你困了吗?困了就不要勉强,我们明天再聊。”沈心愣住,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摇头,“我不困。”秦苍海看着她,突然想起婚前,她总是什么也不说地配合他,就连最后为什么离婚也没解释。其实还需要解释什么呢?不就是他一直希望两人能各自去追求想要的自由吗?
“对不起,”秦苍海握住她的手,“当年要离婚时我一直藉故拖延,却没想过要找你好好谈谈。”该对不起的实在太多了。
“没关系的,亚勃帮了我很多。”沈心说。
秦苍海眯起眼,提到这个侄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啊!
先不说那臭小子要他这长辈当他马子的保母,就拿当年他和沈心离婚这件事来说吧,这该死的臭小子多热心啊!不只帮沈心找律师,安抚家人,甚至还帮沈心狠狠敲他一笔赡养费——最后这点就算了,他这个被敲的也很大方,人家要一千万他说不够还加码到两千万。重点是他怎么想都觉得秦亚勃的动机不单纯!因为那小子随后就挟著“长辈做了不良示范”为由跟家里谈判,也大大方方地跟他前妻离婚了,前后只花三天!
“是啊,他倒是很热心嘛!”秦苍海暗暗地咬牙切齿。
“那时多亏有他。对了,亚勃好吗?离婚后那阵子他真的帮了我很多,我到现在都还没好好谢谢他。”
“你不用感谢他,他很好,好到不能再好。”秦家圣人果然名不虚传,明明就是为自己铺路,还做的好像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好人,让人家到现在还对他感激涕零!而且更让秦苍海不爽的是,沈心一提起秦亚勃帮她“离婚”,说的好像是秦亚勃其实是帮助她重获新生一样,他……他……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可是有必要这样吗?他真的很受伤啊……
“我知道结婚后我一直都对不起你,现在问你为什么离婚也没立场,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秦苍海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直接改成跪姿,丈母娘都跪过了,跪老婆算啥?他可是能屈能伸的男子汉。
沈心垂下眼脸,“我……”
“你说了你要原谅我,不可以反悔。”他卢她,比较像在撒娇。
“我没有要反悔,但原谅你,跟和你重新开始是两回事。”
“怎么会是两回事?你都原谅我了啊!”大少爷的幼稚脾气又有发作前兆。
“我原谅你,所以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不是吗?”她微笑。
一见她笑,大少爷心也软了,天底下就只有沈心能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他让人没辙的少爷脾气克得死死的,不敢发作。
“那我宁愿你不要原谅我,你不要原谅我好了,然后我从山下三步一跪爬上来见你怎么样?”这也是计程车运将教他的,“不然现在哪里找得到荆棘?找不到荆棘的话,咬人猫行吗?不过那好像有毒唉……
沈心忍不住一阵失笑,“我说要原谅你,就是原谅你啊,其实说起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除了新婚期和他求学的那段日子外,后来五年的婚姻里,他待她一直极好,也许还比其他“正常”的夫妻更好。或许就因为聚少离多吧?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产生摩擦,发生争执,如今回想起来那五年间与他的所有回忆,大多是欢笑3与快乐。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不原谅的?可是你不要我!
“你知道吗?你说要离婚的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想离婚,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根筋不对,说不定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不对,我只是觉得长岛的环境对你来讲比较好,还有你以为我一直不想碰你吗?我很想啊!可是我又怕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人,你会没办法追求真正的爱情,我并不想那么卑劣的把你当成发泄的对象……”说到后来,秦苍海沉默了。十年婚姻,他能给自己找多少藉口?“我们结合得太早,我也明白我错过太多,可是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沈心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了,“为什么突然……”她不明白啊。
“不是突然,我五年来都在想这件事,只是前阵子受了伤,我忽然想,再拖下去,谁晓得下次我还有没有这么好运气能醒来?”当然!头壳被撞了那好大一下,大概也因此变得灵光一点吧?
“别乱说。”
“我保证做一个好丈夫……不!比好丈夫还好!”是超级好丈夫!努力达到当年他帮她编的“沈心丈夫的一千零一个条件”。
“其实你已经很好了。”
“不只,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绝不离开,还有……我会让你性福。”当然也会让她很幸福啦!
沈心又笑了,她没发现,其实她今晚笑的次数是平日的好几倍。“其实那几年我一直都很幸福。”只是偶尔很孤单罢了。
“不是那种……咳!我是说比以前更幸福一百万倍。”他抓住她的手,吻一吻手心,“好吗?心心……”
“给我几天想想。”心湖又被搅乱,连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开心多一点,或感慨多一点?冀望了那么多年总是失落,如今什么都不求了,却反而送上她眼前。他知不知道,其实有他做伴,已经像梦一场。她不敢要求更多。还想?秦苍海直接贴近她,跪在她两腿之间,姿态太暧昧,沈心脸颊一下子泛起了诱人腓红,看得秦苍海心里和腿间又升起狂热的骚动。
以前他想太多,宁愿被自己的口水淹死,被欲火烧死,也要当柳下惠。现在他决定不要想!为了抓紧心爱的女人,当然要先吃了再说!他爬上床,在沈心不及反应前,吻住她的唇。他卑鄙,他无耻,但他甘愿卑鄙无耻!他爬上床,轻易将沈心抱在怀里,用他所有的热情与技巧吻她。明明结缡十年,她生女敕的技巧却教他心好疼。
“心心,让我爱你,好吗?”爱一辈子,他绝不再离开。
沈心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知不知道其实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能好好看着他?她贪恋著他的模样!贪恋他的眉,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所有她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的一切。她没开口,秦苍海也不客气,一手早探进睡衣里,手掌下的触感让他一阵叹息,下月复的火更剧烈。曾经以为当年的年少轻狂,这一刻才知道并不尽然是,他仍然想遍她全身,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他的大掌覆住了她胸前饱满玲珑的玉乳,轻轻搓揉,舍不得太急躁,伤了娇女敕的花蕊。
沈心娇颜泛红,秀色可餐,连樱唇都像要滴出蜜来似的,让人想尝一口。他也贪看她羞红脸的模样,另一手早已解起她的衣物,虽然睡衣样式保守,可她底下一丝不挂,没一会儿赤果的娇躯已袒露在他眼前。
“苍……”她像突然回神,想遮掩。
“嘘,看着我,嗯?”秦苍海月兑下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沈心几乎从没看过他果身的模样——他该死!仅给她的两次回忆里都只有她像女奴一般任他玩弄。
秦苍海见她脸蛋红烫,心疼又心怜,握住她的小手贴在他胸口,低头在她耳边轻吻著,呢喃道:“从今以后,是我取悦你,你可以碰我,随你高兴,嗯?”他每说一句,就吻一下她可口的小耳垂。
“我不会……”她颤抖著,雪白肌肤泛起霞云般的红。
“慢慢来。”一次只要进步一点点,这样他才能有更多说服她的时间。
秦苍海两手捧住那对粉乳,它们多完美,雪白的小丘上绽放著粉女敕的两朵红梅……
今后,他会给她他的所有,全部,一切……
“我家宝贝真是佛心来的。”早餐桌上,雷欧冷哼,对著那个正在准备早餐的“男佣”道,“我想某人应该知道,原谅不等于接受,所以现在这个某人在我们家是外人哦!”说罢,一口气吃掉“男佣”刚端上桌的煎培根……”杠!这欧吉桑够了没?他是要做给心心和丈母娘吃的唉!
“谁是你老婆?不要乱喊。”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的沈晴晚了雷欧一眼,后者的恶霸气势瞬间畏缩成讨好慈禧太后的小李子。
“晴晴,你昨天晚上不是喊我……”
“闭嘴。”
秦苍海识相地转过头去,把笑意憋住。
不得了!丈母娘脸红了!难怪昨晚他跟心心相拥而眠到天明,原来重温旧梦的不只他们年轻人啊!是说欧吉桑跟丈母娘两个人年纪加一加都一百多岁了唉!“工具”不会太老吗?噗噗噗……不能笑不能笑!
餐桌另一边,沈心却显然精神不太好。
“宝贝,怎么啦?”雷欧眼尖地注意到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说罢,外星人死光般的凌厉眼神扫向秦苍海:你这混蛋对我家宝贝做了什么?
沈心连忙坐直身体,“没有啊,我睡得很好。”向来不会说谎的她,耳朵跟脖子都红了起来,这些怎么逃得了雷欧的眼睛?
“没有?”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啪地一声拍桌站起,“你……”
“坐下。”沈晴轻声道。
砰。摇宾天王根没种地将黏回椅子上,只能瞪著眼和秦苍海比谁的眼睛大。
“苍海,你跟我上楼来,”沈晴放下报纸和刀叉,“我有话跟你说。”
“丈母娘吃饱了吗?”他立刻殷勤地上前帮忙挪椅子,此举当然收到雷欧先生死光电眼两枚。
滋!老子用念力扁你!扁死你!瞪死你!
“吃饱了,你的手艺不错。”
炳哈哈哈……秦苍海得意地看向被冷落的欧吉桑。
丈母娘夸我啦!你眼红吼?哇哈哈哈……
“没什么啦,以前跟心心在一起时,偶尔我们会交换工作,她洗碗,我做菜,不过做的没心心好吃就是了。”跟着丈母娘离开餐厅前,他很快地在沈心脸颊亲了亲,“等我回来!”啾,又亲一口。
“FUCK!臭小子有种等会儿院子里单挑!”让他瞧瞧火爆浪子的威力。
“奉陪!不过我要先陪亲爱的丈母娘,欧吉桑慢慢吃!别噎到啊!”哇哈哈哈……
“吃吐司吧,我抹了你最爱的义式起司。”沈心在老爸抓狂前,把抹好烤好的吐司给他。
“宝贝,只有你跟我是一国的……”还是女儿好,雷欧一脸哀伤。
领著秦苍海上二楼,沈晴和他来到摆著玉观音的和室,在蒲团上坐下,下巴努了努另一边的蒲团。“坐。”
“妈找我有事?”
直接喊妈了?真是有够巴结。“我要跟你说心儿的事。”秦苍海也猜到丈母娘要和他聊沈心,神色一凛,“您请说。”
“首先,你知道心儿之前有脑膜瘤,动手术开刀的事吗?”秦苍海脸色一变,“她没跟我说……”
“是吗?不过你迟早要知道,那颗脑膜瘤压迫了她的视神经,割除后视神经一部分还是受到损伤,现在视力非常弱。”
“您是说,心心有可能会失明……”他心口揪紧,几乎要无法呼吸。
难怪心心视线的焦距有些涣散,她根本看不清楚啊!而他满心期待让她看看他为她画的那些画,那些他对她的悔悟与表白,她也全都看不到了……
“是还不至于失明,只是现在看书或看电视这些都不能做,平时多娜或我会念书给她听。”雷欧则喜欢唱歌给宝贝女儿听。
“以后我也会念书给她听。”至于唱歌……呃,天纵英才如他,有个小小小小的缺点,就是五音不全,这沈心早就知道了。
“如果你终究会离开,那我劝你别做任何努力,我不要心儿习惯了依赖你,你却终究会离她而去。”
“我不会离开,就算心心……就算欧吉桑赶我,我也不走!”他的生命力可是媲美小强,意志力也堪比铁石,要不然哪能忍那么多年不碰沈心?
“说的容易。”沈晴微噱道。
“我知道,所以我会做给你们看。妈,你们可能不希罕,但和心心离婚后我并没有更改我所有的保险受益人,一直以来我的一切都还属于她。”沈晴挑眉。是啦,这臭小子一向都知道给她女儿最好的,最多的物质享受,却从没陪过她,还是不一样混帐!谁希罕他全部身家啊?她和雷欧赚的不会比他少,以后可是全部都留给女儿,她女儿还是个小盎婆咧!
“还有,你们昨天睡在一起了吧?有效防护吗?”她单刀直入地问。
秦苍海脸颊一红,“没有,不过如果有小阿我也很开心……”他和沈心的小宝宝啊,想到就心花怒放。
最好是个像心心那般乖巧的女儿。
秦苍海还像呆瓜似的,轻飘飘,醺醺然地想像他和沈心以及他们的女儿,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沈晴清了清喉咙,把他拉回现实。
“我只是提醒你,接下来才是我要讲的正题,”沈晴顿了顿,像在给自己心理建设,“你知道,我和父母曾经有过约定,心儿满十岁后,我就要回美国,准备进入国家医疗队的资格。”
“心心和我说过。”
“其实当时我敢才十七岁,赌气说要回台湾生下心儿,凭的是不肯服输与一股叛逆,老实说那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母亲,只是话都说出口了,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挺著肚子回台湾。”我一直不是个很好的母亲,到心儿五岁时还对母亲这个角色感到无法适应。我记得有一次,心儿把我要给客人的稿子毁了,一直黏着我,那时她才五岁,哪懂得什么呢?她只知道我这个妈妈从来不陪她,只国著工作……“沈晴的嗓音有些嘶哑了,苦笑道:“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手打她,她小小的脸都被我打肿了,跌坐在地上,却不敢哭……”那一掌就这么打在她这个不及格的母亲心上,到现在那疼痛都退不了,因为命运给他们的时间太少。她看着小脸写满无助与惊骇的女儿,再看着自己狼狈失控的模样,五年的压力让她崩溃,让她狼狈,可她女儿呢?她唯一的宝贝,一直都在忍耐著……她终于忍不住地抱著女儿大哭了起来。
“你知道吗?”眼泪滑出眼眶,沈晴感伤地笑道:“那时心儿还安慰我呢!她的脸都被我打肿了啊……”
其实她真的没有心理准备要当母亲,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母亲,十七岁啊!这个年纪的女孩在做什么?她任性地和家人呕气,从没想过自己是拿一个生命在呕气。一直到那次,她才开始学著当个母亲。
“我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等我发现时,我才知道我的心儿比别的小朋友都安静。”可是也比别的孩子乖巧。“我终于懂得爱自己的女儿——不,我终于发现我生下的骨肉,其实她的血肉都还连在我心上。”她努力学习怎么当一个母亲,沈心也渐渐变得爱玩又爱笑,沈晴开始感觉辛苦地为生活奔走不再难熬,因为她有女儿!日子刻苦,母女俩却很快乐.只是时间太无情,转眼沈心已经十岁,岁暮她必须履行约定.
“我决定拖延时间,带心儿搬家。你知道吗?那时心儿有个很要好的好朋友,叫小陛,她和心儿比亲姐妹还亲,两个小萝卜头的感情有时好到连我这个母亲都会嫉妒。
十岁那年,沈心只能和她最好最好的朋友说再见。
母女俩辗转地不停搬家,两个小女孩原本约定要互相联络的,最后也在不停地迁徙中失去音信。那三年里,沈心没有朋友,总是在将要和新同学打成一片时,又要分离。沈心和母亲闹过脾气,但她也发现母亲在夜里偷偷抱著她掉眼泪。失去朋友没关系,只要妈妈在她身边就好了。沈心那时这么说。
“不过还是没办法,”沈晴耸肩,“三年后,我被沈家找到了,加上我考虑过心儿一直跟著我搬来搬去也不是办法,所以还是跟家里妥协了。我和心儿在台湾那段日子过得不算宽裕,去美国前,我带她去游乐园,去逛街买她喜欢的美乐蒂玩偶和文具……”小沈心玩得很开心呢,以为,只要有了舅舅,妈妈就不用辛苦工作,不用为了让她穿漂亮衣服,自己吃好几天泡面。其实她不想穿漂亮衣服,她比较喜欢跟妈咪一起吃卤肉饭,吃路边摊,吃各种台湾小吃。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跟她说我们要分开,但我却发现她早就知道了,在机场时她笑著跟我说再见。”十三岁的敏感少女,母亲心里永远的小女孩,明明偷偷哭红了眼,却不愿让她看见。要她最爱的人知道,她会好好的。那时心里的疼痛,如今依然清晰。
“苍海,我要告诉你,”沈睛又恢复那个走过太多破碎的土地,看过太多人间悲苦,越来越内敛果决的铁血女医师。“不是心儿轻易地选择原谅你,而是因为,她的人生中没有太多是她能牢牢握在手上的,你明白吗?”
下楼时,秦苍海显得有些恍惚。
她的人生中没有太多是她能牢牢握在手上的。包括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而她是用什么样的包容去爱他,当年那个少女有多么单纯的恋慕著他,秦苍海比谁都清楚。秦苍海来到客厅,才发现沈心坐要沙发上,本来似乎在做著编织手工艺,那是她少数打发时间的兴趣之一,不过似乎织到一半就睡著了。他右手轻拢她的发,然后弯打算抱她回房间睡。
沈心忽然惊醒,“苍……”
“我在这。”他转而在她身边坐下,把小人儿拥进怀里,“怎么睡著了?昨天真的很累吗?”
“唔,不是……”她在他怀里挪了挪身子,调整舒服的姿势,耳朵贴著他的胸口,“我昨天太开心,就没睡……”傻丫头。却傻得让他心都疼了啊!他吻了吻她的发,笑道:“开心什么?”
“因为……”因为他在她身边啊!其实她是害怕,害怕醒了之后,会不会发现其实自己只是在作梦?本以为自己早已无所求,其实还是会贪心啊!她多害怕眼前的幸福只是一场梦,一场在过去曾经被她深藏,而少女时代则偷偷期待过的美梦。现在呢?她是不是能够大胆说出她的期待?说出她的忧虑?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吗?”秦苍海突然明白,若她说不出口,就得由他来引导她说。
那个在机场巴母亲分别却偷偷哭泣的小女孩,那个想要母亲陪伴却安静忍耐的小女孩……原谅他的爱情来得太迟了,他早该是她生命里唯一能撒娇,能任性的依靠,却在多年后才醒悟。
“我……我怕我醒来,你就不见了。”这是不是很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说……”
“我知道。”秦苍海抱紧她,让她枕著他的胸口,不让这小女人发现他滑出眼眶的泪水,“我也常作这样的梦,梦见你,醒来却发现自己一个人。”他低头吻她,“我唱摇篮曲给你听,好不好?而且我保证,你醒来一定能看见我。”沈心的头颅动了动,在他怀里偷笑。他唱歌……很好笑的。
“好啊。”但,她很想念他那五音不全的歌声——以前有个大少爷,很爱边洗澡边唱歌,虽然真的唱得很难听。
秦苍海轻轻地扯开嗓子唱歌,唱"Closetoyou"。允文允武,琴棋书画难不倒的大少爷,歌声却像嗓子被大卡车辗过似的难听。可是呢,怀里的小女人却唇畔带笑,笑得好甜,沉沉地睡去了。他的爱情,不会太迟吧?求老天让他们再幸福个五十年或六十年,直到两人都已发苍苍,到那时他还是会夜夜在她耳边说故事,唱情歌,让他能一辈子守著她,回报她更多的爱情。
从外头回来的雷欧听到那虽然压低了音量,却依然难听的歌声,想进去抗议,臭小子竟然用那么可怕的声音摧残他的宝贝女儿,欠扁!结果超性格的欧吉桑才踏进客厅,破锣嗓的主人歌声没停,食指抵唇,指著自己怀里已经熟睡的小人儿。哇咧……一代巨星,摇宾之神,歌喉迷倒数千万歌迷,他的宝贝女儿对他的歌声都没这么捧场饼,而这臭小子还是音痴咧!雷欧一脸震惊和无法置信。
只有刚下楼的沈晴了解雷欧心里的悲凄,强忍著笑意,充满同情地拍了拍这位悲伤老爹的肩膀。
秦苍海开了网路设计工作室,走老本行,其实赚钱在其次,主要是在沈心身边,他总是有点想要上进的心思了。
美国那边,父母只要求他每三个月回去住一个礼拜。反正雷欧跟秦家都有专机,还有他这个终极贴身保镖保护心爱的老婆,“再婚”后的生活形态大致底定。
不过心心最近食欲不太好,让他好忧郁。他努力地钻研爱心食谱,亲亲老婆却完全不捧场。
直到下午,丈母娘宣布,他要当爸爸了。轰!他的心里升起了比国庆烟火绚烂十万倍的火花!他要当爸爸了!他要当爸爸了!秦苍海像个傻瓜,满脸幸福到欠扁的笑,嘴里哼著难听到不行的曲子,开始准备研究孕妇食谱。一定是个女儿,他有预感!这是佛祖开示,他多了一个心肝小宝贝,大宝贝是他的心心,小宝贝是他女儿,他要把她们捧在手心,抱在怀里,为她们挡风遮雨。傻爸爸还没当爸爸,已经有点秀逗了。他女儿一定会像心心一样,温柔又可爱,美丽又娴淑,端庄又迷人,就像当年的小心心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让人心怜心疼,然后……
秦苍海突然停下动作,狠厉地眯眼。然后,他的小宝贝就像心心一样好骗,有可能她会遇到一个,偷看她的小内裤,还对她模模抱抱,还未成年就把他的小宝贝吃干抹净!梆啊啊啊啊啊啊……哪个臭小子敢碰他女儿,他就把他剁成十八块丢到在太平洋喂鲨鱼!鼻头全部磨成粉用冲水马桶冲到化粪池和屎尿尿你侬我侬!
秦苍海把砧板上肉当成假想中诱拐他女儿的王八蛋,卖力砍,用力剁,好半晌才愣住。
是啊!他女儿是宝,当年呢?雷欧的女儿不是宝吗?只因为丈母娘和沈家的恩怨,雷欧由始至终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有个会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的女儿,等他知道后,女儿早已离婚,多年来被欺负,当老爹的却完全不知情,也伸不了援手。怎么怪得了雷欧看他不顺眼?要是他,这辈子别想要他原谅欺负他女儿的混蛋!拔况,他不只欺负心心,还辜负了她十年!被成是他,这种男人他早买个杀手暗中做掉,还要扛尸体回来狠狠鞭尸鞭个痛快!
秦苍海破天荒主动找上雷欧,“请你揍我。”雷欧嘴里戒烟用的假香烟掉在地上,看白痴似的看他。
“我对不起心心,你揍我是应该的。”他一脸视死如归,壮士断腕。雷欧挑眉。这小子以为他不敢吗?他等这一刻等好久了咧!砰的一声,强而有力的右勾拳扫出,完全不放手。
这天下午,秦苍海带著两只熊猫眼出现在餐桌上。后来他和雷欧其实还是有点懒得搭理对方,只是至少不会吵架了,一直等到沈心的小宝宝出生之后,两个傻爸爸才终于握手言和——
育婴室外,两个男人被自家小鲍主迷得神魂颠倒,露出痴呆的傻笑。“你看你看!棒壁那个臭小子竟然对霓霓伸舌头!”恶不恶心啊!变态!
“杠!上面那个更贱!对霓霓遛鸟!妈的欠教训!”两个大男人,那一天,在育婴室外结成同盟——格杀对霓霓流口水之傻爸爸与傻外公同盟。
“从此以后,王子就和人鱼公主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逃诩在海里生活得很快乐。”
背里的小女人拧起眉,懒懒地换个睡姿,“这个你可读不了我,大家都知道美人鱼后来变成泡沫。”
自从秦苍海独揽念书给她听这项任务后,她所听到的,不管是各类小说也好,散文短篇也好,三个故事里有一个故事的结局是——从此以后,他们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逃诩生活得很快乐——没听过的故事也就罢,有听过的还这么掰,也太扯了吧?
秦苍海干咳两声,“这你有所不知了,听说佛祖显灵啊,告诉那个安徒生的后代,说娄徒生这家伙在天堂越想越觉得这结局不妥,要求后代子孙将故事作修正,前阵子网络上讨论得好热烈你都不知道!”
“最好是!”沈心又好气又好笑地捶他。她知道秦苍海每次念书给她听,结局若不完美,为了怕她难过,他就自己乱改。
“那你的绘本呢?科学家的太太?”秦苍海的绘本,后来被总编安排成成年绘本,锁定满十八岁以上的年轻族群,包装成风格吊诡华丽的黑色童话,反应颇佳,后来还出了类似的系列作,反正他多得是冷到让人无言的怪点子。
“这个啊……”秦苍海想了想才道:“科学家正在伤心之际,突然间,他醒了过来,原来他作了恶梦。他发现他亲爱的太太正睡在他臂弯里,睡到流口水啊!他突然间就觉得他太太连流口水的样子都美得让泫然欲泣,从此以后,科学家和他的太太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逃诩生活得很快乐……”沈心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捶他。
“好了,老婆,该我们睡觉了,你放心,你流口水的样子绝对比科学家的太太美一万倍。”秦苍海伸手关灯,黑暗中不时传来秦某人冷到不行的冷笑话,及沈心好气又好笑的轻笑声……
当然,从此以后,他们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每逃诩生活得很快乐……他心爱的小女人,终于不再寂寞。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