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这个个肉脚,也妄想顶替你妹到美国,还跟她未婚夫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别说四个月,我赌你半个月,要是你还没出包、没闯祸、没闹笑话,本仙姑头剁下来给你当椅子坐!”
这是好友在半个月前对杨墨莉讲的话。
哇哈哈哈哈……杨墨莉想仰天长笑。
方晶萝!你把脖子洗干净,等我回台湾,准备把头剁下来让我当板凳!
饼了今晚,刚好是半个月,在台湾的那票狐群狗党每天等着看她这趟美国行出状况,还有人赌她半个月要是没有“凸槌”,等她回台湾就请客吃饭。
今天杨墨莉妹妹的未婚夫家作东,在秦家别馆办了一场餐会,这场餐会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名目,就只是邀请一些人来吃饭。很难想像有人吃顿饭要花去一个晚上的时间,但秦家几代以前曾受英国女王封爵,自认为跟那些空有铜臭味的豪门不同,不三不五时把贵族排场摆出来昭告天下一番怎么行?
餐会虽然结束,但酷刑仍然持续,饭后,男人边喝酒边聊工作,女人在大厅打桥牌兼聊八卦是非,年轻的如杨墨莉一群人,在偏厅打撞球或聊天。
杨墨莉按捺下想用脚打拍子的冲动,决定让自己无聊到快要打瞌睡的脑袋瓜子想想该怎么狠狠刮上那群看扁她的损友们一顿,让他们肉痛心淌血。
到鼎泰丰叫十笼小笼包跟十笼豆沙包吃到吐应该够狠,但其实她不觉得很好吃;喜来登饭店下午茶的甜点口碑还不赖,或是吃吃看那个王品台塑牛排,反正不是她花钱……杨墨莉想美食想得入神,差点流下口水,幸好在出糗前及时回过神来,被辣妹们包围的几位秦家公子正在发表不知什么长篇大论。
“这整座山头,包括十公里内的山区,半个世纪以前就是我们家庭所有,后来一部分成了圣罗兰的校区……”
原来是在讲家族史,典型世家子弟把美眉的话题,就算多无趣,光是听到伟大到不行的家族背景,多少也会吸引想钓富家公子哥儿的女孩,不巧今天餐会上正有几个。
杨墨莉觉得更无聊了,她决定找个藉口溜出去走走,否则待会儿真的会打起瞌睡。
不是她自命清高,而是比起这一屋子肩膀没力的富家子弟,她有对肩膀又有六块月复肌的猛男或帅哥比较有兴趣。秦家几位少爷容貌是生得俊美,但可惜不是她这个“长辈”能动邪念的,何况他们的型也不是她的菜。
“在秦家入主以前,这里是一座连原住民都不想接近的森林,你们看那座湖,”秦家一位少爷指向窗外,满山夜色如墨,独独一座湖被树林与别馆包围,星月光辉将湖面映得光亮如镜,猛地一看,像落在黑逃陟绒上头被擦得闪闪发亮的银币。“在晚上的时候,你们千万要离那座湖远一点,尤其是单身的女孩子。”
咦?杨墨莉才想抬起的又黏回椅子上。
又臭又长的家族史变成乡野奇谭?她对这类话题还是有点兴趣,毕竟当初会答应和雪莉互换身份,有一半就是为了寻找写小说的灵感。
“为什么?国为有鬼吗?还是有杀人魔?”平常作风大胆的辣妹们,这会儿一个个成了娇滴滴又胆小的小绵羊。
“不可能有杀人魔,这里可是秦家的地盘。”一位秦家少爷自豪地道,“以前这里的居民说,那湖里的湖神会诱惑年轻的单身女子,把她们拖进湖里,然后那些女孩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杨墨莉右眉微挑,只差没有翻白眼,反正她的反应不是这群想钓金龟或想把妹的“晚辈”们关注的焦点。
老套,创意零分,表演分也零分。杨墨莉几不可察地撇撇唇,心里想,也真辛苦这些辣妹要扮弱智,有钱的公子哥儿脸皮又够帅,讲笑话不好笑无所谓,说鬼故事不恐怖也没关系,反正一定有人捧场。
“好害怕哦,Alex,你要保护我!”
看吧,看吧!
眼看钓凯子的、把美眉的,一个个凑成对,她这个“长辈”还当电灯泡走太没意思,于是杨墨莉随口编个理由,说要到处走走,这群“晚辈”也意思意思地客套两句,就掰掰不送了;小堂叔的未婚妻,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要去哪里走走呢?大厅里三姑六婆的八卦是非她没兴趣,男人们的话题更无聊,而这栋别馆她下午已经逛透了,杨墨莉决定到外头探险。
不想打扰任何秦家人,而她知道秦家的佣人绝不会过问主人的事,便跟佣人拿了手电筒,换了双轻便的慢跑鞋,朝花园走去。
其实,杨墨莉也不知道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干嘛模黑乱逛?只是她今天是跟着秦家人来别馆度假,会让秦家人怀疑她身份的书都没带——精英分子杨雪莉只看经济或社会学相关书籍,米虫杨墨莉则只会把那类书拿来压泡面碗盖或垫床脚。她看的都是言情小说、罗曼史或漫画。
没有小说,电脑又摆在雪莉未婚夫家,平日当夜猫子当惯了,七早八早,杨墨莉实在不知回房间要干嘛,心想既然这方圆十里都是秦家的地盘,随意逛逛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因为怕迷路,杨墨莉决定绕着湖走,那座湖不大,离别馆又近,跟着湖岸定总会绕回原处。
远看像注满了银浆的湖,走近后又黑得让人担心水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幸好湖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探照灯,杨墨莉穿过一片枫叶挡住了一栋后现代主义风格风格的别墅。
与别馆被花园与温室层层包围不同,这栋别墅傍湖而建,临湖的一面还在水上筑了一条走道,摆了几张海滩椅,一看就觉得是能拿来悠闲钓鱼兼欣赏风景的好地方。
别墅的里里外外都只点上昏暗的夜灯,走道的尽头掩没在黑暗之中,屋子虽然整理得干净整齐,但感觉上却不像有人居住。
她听到水花泼溅的声响,眨了眨眼,向来最克制不了好奇心的杨墨莉忍不住朝那块盖在湖面上,连接着屋外的走廊缓缓地移动。
不需要靠第六感,杨墨莉确信走廊的另一边有“东西”!
在秦家的地盘上也许不会遇到坏人,但……如果是没有脚,在夜里飘来飘去的好兄弟呢?杨墨莉忽然脸色铁青了起来。
像是由尽头处那最纯粹的黑暗幻化而来,高大的黑影以散步似的悠闲朝杨墨莉所在的方向接近——无声无息,不是鬼魅是什么?
杨墨莉惊恐得忘了自己手上的手电筒,也忘了要拨脚落跑。
她不会真的那么倒楣,碰到“阿飘”吧?
直到那高大的影子终于完全月兑离黑暗的笼罩,杨墨莉几乎是屏气凝神,目瞪口呆地看着星月光辉所勾勒出来的形体……好吧,就算是阿飘好了,她的运气也不算太坏,毕竟这么高大帅气,肩线有力,还有六块月复肌的“帅飘”,也不是想看就看得到的,跟刚刚那一屋子秦家贵公子比起来,这“帅飘”真是对了她的味。
瞧瞧那凌乱却性格的棕色头发,还有冰冷、有如神只般的深刻五官,像哥德小说里的吸血鬼,或是希腊罗马神话里的那西瑟斯,这位“帅飘”生前应该是混血儿,人家都说逃谑红颜,这“帅飘”长得比基诺.理维还俊美,比强尼.戴普还有型,难怪这么早死,她真不知该感叹红颜薄命或英年早逝啊!
杨墨莉视线恋恋不舍地往下,忍住吸口水的冲动,瞧那宽阔的肩膀与厚实的胸肌,再往下,月复肌线条结实而分明。她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唇角,完全忘了该害怕。
杨墨莉突然想到秦家少爷瞎掰的湖神鬼话,要是湖神长得这么帅,难怪会有美眉被拐走,连她都想奋不顾身地投入那想必充满男性魅力的怀抱了!
噢,湖神,来绑架我吧……“你迟到了。”湿润的男中音自那两片迷人的薄唇中吐出。
咦?杨墨莉终于回过神,才发现是“帅飘”在和她说话,她眨了眨眼,看见地板上有影子。
阿飘没有影子的,换言之,眼前半果的美男是人不是鬼?
幸好,人鬼殊途,谈第六感生死恋很辛苦,还是会呼吸的好一点。
“什么?”不过,她还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啊。
“进来吧。”男人率先拉开走廊边的拉门,走进了屋内。
帅哥在邀请她进屋子里吗?
美男当前,色字摆第一,理智放两边,反正,在秦家的地盘上,应该也不会是什么杀人魔吗?才想着,杨墨莉已经穿过筑在湖面上的走廊,像童话里被魔笛催眠的笨老鼠,傻傻地跟在帅哥身后进屋。
屋内的灯光就像屋子里主人早已休息一般,幽幽微微,但还是能清楚辨识屋内的摆设与格局。
与别馆洛可可式精细与复古的风格不同,这屋子里里外外都充满现代感。
帅哥竟然头也没回地上楼,杨墨莉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踩上黑白琴键般的阶梯,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楼梯顶端。
现在是什么情形?这帅哥都不怕她把他家搬光吗?杨墨莉思考着要不要坐在沙发上等他下楼,也许帅哥只是上楼换衣服。
没等到杨墨莉把眼前太过怪异的处境在脑海里整理一遍,帅哥又下楼,站在楼梯上,略带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不上来?要在客厅吗?”
“啊?”上楼干嘛?
“楼上有浴室。”他说。
耙情这位帅哥如此细心体贴,知道她突然想小解?这真是太神奇啦!
“那就谢谢你了。”她爬上楼,跟在帅哥身后,帅哥领着她穿过一样昏暗的走廊,终于来到一处比较明亮,灯光黄澄澄的卧室。
“请自便,我等你。”他下巴努了努立于卧房左手边的黑色屏风后。
真是奇也怪哉,让陌生人上个厕所为什么要到卧室来?还是说这屋子不只大灯坏了七七八八,连主卧室以外的其它马桶都塞住了?
帅哥说要等她,虽然不知为什么,杨墨莉很快地上完厕所,走出浴室时,房间里的灯又暗得只能干些偷鸡模狗的事,然后她更快地发现帅哥下半身的长裤换成了……浴巾?
“你来之前已经洗过澡了吗?”他似乎拧起了眉,杨墨莉不确定,因为光线太暗,而她被几乎全祼的他惊得脑袋短路。
虽然美男半祼很养眼啦,可是她好歹是黄花大闺女,也会害羞的。
“是有洗过,可是……”就算神经粗比神木,杨墨莉也感觉到眼前的情况太诡异。这帅哥从头到尾没问她是谁,该不会……“你是不是……”误会她是杨雪莉?杨墨莉及时住了口,这句话要是真的问出口,她假扮雪莉的事岂不是穿帮了?
男人自桌上拿起已经准备好的红酒,递给她,询问地看着她,等着她把未竟的话说完。
杨墨莉骑虎难下。
现在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她不会不小心遇见雪莉的地下情夫吧?
这杨雪莉,爸妈让她到英国念书,大家都夸她有本事,不只拿到剑桥的学位,还钓到金龟婿,想不到更劲爆的是她脚踏两条船!
不,这是第三条船,她差点忘了雪莉要求跟她互换身份的原因。
也许还有第四条、第五条……死雪莉也不跟她讲清楚有哪些人是她的相好,现在她该怎么办?
由于杨雪莉也嗜喝红酒,杨墨莉只得接过那盛满暗红酒液的高脚杯,意思意思地喝了几口。
真不明白这种东西好喝在哪里?杨墨莉忍下皱起小脸的冲动。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杨墨莉怕露出马脚,硬着头皮把半杯红酒喝干。
她差点被呛出眼泪,喉咙像火在烧,偏偏还得装出很享受的表情。
“这酒真不错。”挤出一句很逊的台词,她希望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没飙出眼角。
灯光虽然昏暗,男人仍旧将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却没表示什么。他接过她手上空了的酒杯,另一手却立刻取代酒杯,五指挑逗地滑过她指间最细致敏感之处,接着又以拇指在她掌心间轻轻地画着,将酒杯放到吧台上的同时,一把将杨墨莉拉向他怀抱。
杨墨莉来不及惊讶手掌心感受到的战栗与电流,当她跌进男人宽厚结实的怀抱,柔软又醉人的唇立刻便吻住她的。
已经搞不清楚状况,又突然置身烈焰与风暴之中,杨墨莉来不及惊呼,来不及害怕,甚至来不及退缩,强烈的感官挑逗让她迷惘了、沉醉了……
男人又用那种成豹怜宠小豹般的方式吻她,她,喃喃地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
“你怎么会……”
杨墨莉打了个呵欠,只想睡觉,翻身,不理他。
那怜宠的动作未曾停止。
又不知过了多久,杨墨莉感觉一直偎着她的热源消失了,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记忆回流,原本该棒着脸害羞半天,却因为突然意识到某个事实而惊悚地从床上跳起。
她是猪头啊!这里是秦家地盘,换言之,刚刚跟她的男人是秦家人,这代表着她不是被当成与未婚夫以外男人通奸的婬妇,就是真实身份被拆穿。
丙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鬼迷心窍的结果就是活该屁滚尿流。
杨墨莉只觉天地崩毁,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墙上的钟,秒针在这时滑向最后一格。
午夜十二点整。
太美妙了!半个月到这一刻才算结束,而她果然印证好友的铁口直断,把一切搞砸了!
杨墨莉迅速地穿好衣服,发现男人似乎在浴室洗澡——正中下怀,她抖着手把床单拉平,想将它回复原样,最好看起来会让人怀疑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春梦,虽然这实在是妄想。
幸好床单是深色的,血迹几乎看不见。
她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决定不再逗留,蹑手蹑脚,也不管还有些疼痛,她一定得在男人回到房间前消失!
杨墨莉像惊弓之鸟,逃之夭夭去也,踏出别墅,她简直是用逃命的速度在奔跑。
春梦一夜了无痕,帅哥注定不是她能碰的,希望后会无期啦!
“一个月了耶!”MSN那头,远在台湾的好友道。
“对啊,一个月了,方仙姑,我的板凳希望能有萤光粉红色妹妹头造型兼熊猫烟熏妆,哈哈哈……”哈个屁!杨墨莉那媲美绝种动物的良知在唾弃着主人厚颜无耻、隐瞒真相。
自仲夏失身之后,已经过了两个礼拜,也不知道是她走狗屎运抑或死期未到,这半个月来天下无事,她依然不知那夜和她翻云覆雨的男人是何方神圣,秦家也没有任何动静,偏偏天杀的杨雪莉又搞失联,她只好每天在心惊胆战中度过。
因为做贼心虚,杨墨莉又变回远度重洋前的宅女一枚,足不出户,只希望秦家人快点遗忘她的存在,不过今天晚上的约会实在推不掉。
杨墨莉待在这个比皇宫还冷酷严肃的秦家,唯一对她和颜悦色又亲切没架子的就只有雪莉的二嫂,二嫂的邀约,杨墨莉没办法拒绝。
“听说你最近很少出门,是生病了吗?”二嫂关心地问道。
“没有啦,就是前阵子生理期不太舒服,然后又有点贫血,想说不要到处乱跑比较好。”幸亏她杨墨莉天资聪颖反应过人,见招拆招还不是问题。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让沈嫂给你炖些补品,都忘了你对美国唐人街还不熟,四物啊、生化汤那些东西,沈嫂每个月都会固定到中药店抓几贴,等一下我让沈嫂拿几包给你带回去。”
瞧瞧,这么亲切的二嫂——虽然年纪上足以当她妈了——来到美国之后,就只有二嫂这么关心她,她怎么可能不和二嫂特别亲近嘛!
“我们先开饭吧,别等亚勃了,那孩子也真是,我千叮咛万交代,叫他今天早提早下班,八成又给我忘了。”二嫂说着,便让佣人上菜。
二嫂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秦亚历还在念高中,她见过很多次了,那天在秦家中国别馆把美眉,他也有一份。
大儿子秦亚勃,她还没见过,据说这秦亚勃……“夫人,大少爷回来了。”沈嫂走进餐厅禀报。
苞在身材圆滚滚的沈嫂之后,那昂藏优雅的身影,尊贵不凡的气质,宛如神话中的……“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湿润沉稳的男中音响起。
锵!杨墨莉手中的刀叉掉在桌上,脑海中像有十颗原子弹同时爆炸。
四目相对,男人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早知道她今天出门前应该先看看黄历,这回大难临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