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曾经叱咤风云,如今依然“喊水会结冻”的虎爷一脸惊讶。
白家大宅来了重要客人,通常那道雄伟的歌德式火焰纹铁闸门一打开,开进丝柏大道的不是黑头车也是百万名车,但今天只有一个长得像肯德基爷爷、穿花衬衫的灰发老人,骑着一台鲜黄色小VINO,大大方方地晃进来,两旁工作的园丁或保镖无不恭敬地喊一声“颜老”或“颜博士”。
白家大厅里,身材削瘦高挺,留着小胡子,模样派头都挺斯文,举止有一丝优雅从容,但说起话来却粗野又豪爽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声名赫赫,连杂志都采访过他,谁也没办法把他和“虎爷”这两个字联想在一起。
原本一副帝王派头,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虎爷,这会儿竟然一脸目瞪口呆,显然惊吓不小,一旁的颜老医生一阵发噱,总管练老却是一脸担忧,只有虎爷的妻子老神在在地啜了口红茶。
“你确定?”虎爷又问了一次。
“你当我是庸医吗?我说有就是有,你耳屎是多久没请了?”
虎爷突然怔忡着坐回椅子上,好半晌才道:“阿麒呢?他怎么说?是不是忘了戴套子?”他的话换来邻座妻子的白眼。
“他没说什么,倒是交代我来警告你们,不准打草惊蛇。”
“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只说他认定荷露就是了。”
虎爷没好气地坐回红桧太师椅上,“我也不是说不满意荷露,不过……这实在……”
颜医生撇了撇嘴,大口大口地喝着上等的阿里山春茶,不予置评,而练老的神色则更加凝重了。
因为荷露一进白家大门就是由他带着,所以对荷露,他有一分师生情谊,荷露十七岁进白家,他还权充了一年的监护人身分。练老很了解自家主人的想法,虎爷或许慷慨大方讲义气,也乐于把他的钱拿出来做善事,但就像很多人会对荷露那样的出身有恻隐之心,或许还愿意出钱出力,但对于接纳她成为家庭的一部分,却还是有所迟疑。
练老从上一代就在白家工作,虎爷的父亲就有着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当年虎爷要娶奉信基督的妻子时就遭到家人反对,因为白家一直以来都像所有黑道世家一样拜关公。
虎爷是比他父亲开明了一些,但也只有一些。像和白安麒与荷露都很要好的名模雪儿,论羊毛、论学历、论家世,都和白安麒相当匹配,偏偏虎爷就怎么样都不满意,只因为雪儿家里的政治背景与他们支持的政治立场对立。
“嗳……荷露有说要生下来吗?”虎爷不死心。
“他说,要我们都先别让荷露知道,他就是怕她去拿掉孩子。”
“……”虎爷无语,以他对儿子的了解,只要他出招来阴的,就表示他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谁要是挡他,他就跟谁翻脸。
“荷露身体还好吧?”始终没开口的白夫人问道。
“病着呢。”颜医生对上白夫人,语气和态度都是一百八十度转变,看得虎爷颇不是滋味。
“咪咪和大力不是休假去了?安麒那孩子粗心大意的,怎么懂得照顾病人和孕妇?我看等会儿麻烦练大嫂搬过去住两天好吗?”
“就照夫人的指示。”练老松了一口气。
“诶,你怎么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虎爷倒责怪起妻子。
“我哪里无关紧要?这不是请练嫂过去照顾荷露了吗?”白夫人依然优雅地品茶。
虎爷瞪着妻子,“我是为谁苦恼啊?乱七八糟,哪有姊姊嫁舅舅,妹妹嫁外甥的?到时阿麒要怎么喊他小舅?”
白夫人哼笑,“唷,现在倒说是在替我苦恼了,别来这套,莲雨没说她要嫁呢。”
“啊,我懂了,所以你宁愿让安麒娶荷露,也不要让你弟娶莲雨?”
白夫人叹气,“莲雨跟见庸有他们的问题,门当户对反而是次要的了,我要是女人,我也不想嫁给一个对我的过去耿耿于怀的男人。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让荷露跟着安麒到巴黎是有私心的,这死心不是要她留在白家当总管,安麒喜欢,而荷露这孩子已经跟家里那么熟了,我教她管账,教她打理宴客的程序,她都做得很好,这么现成的媳妇人还有什么不好?”
“做善事不要存着高高在上的心态,那才叫善。你今天捐了钱,但你觉得你的施,比对方的受更高尚,所以当对方有朝一日和你平起平坐,你却觉得不舒坦了。但是你想想,要是能够帮助人,谁希望自己是被帮助的那个?帮助人的同时能够感激自己有能力助人,才值得尊敬。又比如我们会里的姊妹,有人说自己支持同性恋,结果她发现儿子是同性恋,呼天抢地、寻死寻活的威胁她儿子,你想想,这不是很矛盾吗?你出钱成立慈善基金会,帮助那些可怜的女人,却嫌弃问题家庭出身的荷露,这不是一种伪善吗?”
一开口就是一长串大道理。虎爷咕哝着,“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白夫人瞪了好像还不甘心的丈夫一眼,“好啊,大家挺清楚了,荷露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你不准给我抱孩子。”
虎爷跳了起来,“什么?哪有爷爷不能抱孙子的道理?这对吗?你们倒是给我说说看!”
“清官难断家务事。”颜医生嘿嘿笑,显然看老友吃瘪让他很乐。
“夫人的命令,我无能为力。”练老摊手,“不过我可以帮老爷抱小少爷或小小姐散步,也可以帮老爷陪小少爷或小小姐玩,更可以……”
“干!那是你孙子还我孙子?只有我能抱!”
“哦,”白夫人哼笑,“要是荷露想不开,跑去把孩子拿掉,你就抱石头去吧。”
因为生病,白安麒几乎不让她做任何工作,甚至连生活上大小事也不让她自理,这她可以理解,以前她难得生病大少爷都是这么紧张,但几天后她病好多了,少爷还是没解除警戒,让她有点伤脑筋。
“不能一直麻烦师母啊。”她喜欢喊练嫂师母,比较有尊敬的感觉。
“不要啰嗦,趁天气好出去走走,”他揉乱她的发,“多了,就去看看莲雨吧,小陈刚好开车过来,你让他载你去。”
荷露总觉得少爷变了,现在竟然一副可靠大哥哥的样子呢,和他花俏爱美的形象好不搭。不过也许是她的病吓到了他吧。
因为正好打算采买点东西,荷露决定出门一趟,而且谢绝一堆工作没做完的大少爷当跟屁虫。她确实有一阵子没去看姊姊了,本来坚持不想让司机载,小陈是为白家工作,她怎么能占这便宜,但白安麒威胁她不让小陈载,就留在家里跟他继续做的事。
咪咪和大力休假一个月,他们就天天用各种姿势与花样,荷露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吃不消,只好答应让小陈接送。
范莲雨结束疗养院的治疗后,原本在以白安麒母亲名义主持的基金会工作,半工半读念完夜大,但是前阵子为了不再与白安麒的小舅舅打照面,便辞职了,她一直很想出国走走,又不想光拿妹妹的钱,就以一点微薄的积蓄和妹妹在台北市的闹区开了一家泡芙咖啡店,店里卖各种咖啡和泡芙。
至于出国愿望,她想等到存了钱,总会有机会的。
“霍见庸那家伙还有来烦你吗?”荷露帮着姊姊磨咖啡豆,煮咖啡她也很在行,因为娇贵大少爷很挑嘴的。
范莲雨摇摇头,“他家里要他去相亲。”
荷露冷哼。
莲雨不赞同地看着妹妹,“我跟他是好聚好散,你不要针对人家,他也老大不小了,他家的人都很着急。”再加上她的拒绝,霍家人更希望让他尽快找到下一段感情寄托。
“处女情结的男人吃大便……”荷露咕哝着。
“每个人想法不同,合不来就不要勉强。”也许有些女人会选择委屈地忍耐,这古老的父权社会已经定了她们的罪,她们活该要忍耐,但范莲雨不想。她看着母亲忍耐每一个能给她温饱的男人,已经够了,刚开始是一点小摩擦惹来的不愉快,然后伤人的话任意地说出口,谁知道未来爱情失去颜色,少了光泽,更大的考验来临时,还有没有更伤人的对待等着她?
也许有人会语重心长地说,总要互相忍让,彼此磨合,也许这做法对单单个性不合的两人来说是良言,但对价值观已经否定她的男人与范莲雨来说,只是废言。
她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安定,不需要忍耐一段潜在着地雷的婚姻。
两姊妹闲聊时因为正值上班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直到一个虎背熊腰、理着平头,穿着牛仔裤和洗得泛白的无袖汗衫的男人走进来。
“三杯曼特宁,一杯照旧,另外两杯随便。”男人拿了三张千元大钞放在柜台上。
“好的。”莲雨似乎跟这虎背熊腰男认识,笑容亲切地招呼,“上次你留的钱还有……”
“那就放着以后扣。”他把钱包塞进口袋里,“昨天我钱包又掉了,吃完饭才发现,又被当成吃霸王餐,我当时在办案,枪带在身上,店老板以为我是黑道兄弟,也不敢跟我收钱……”
“也许你该考虑不要用钱包。”莲雨好笑地道。
荷露看着陌生人和姊姊有说有笑,有点吃味,“老客人?”她一脸母鸡护小鸡的扞卫姿态,防备地看着平头男。
还带枪?这种男人发起狠来最危险了!荷露潜意识地排斥块头大,看起来又孔武有力的男人,她不想姊姊跟这种男人走太近,太危险了。
莲雨想到该为妹妹介绍,“这位是辜先生,这附近分局的员警;这是我妹妹。”
辜青禹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好本事,他一眼就认出荷露,“你是……千实集团白安麒的秘书?”那天就是他出声提醒他们有人放暗枪,可惜已经太迟。
白家跟警界的关系很微妙,荷露不想乱说话,“我为白少爷工作。”
辜青禹没说什么,只是想了想,然后叹道:“真巧。”
莲雨将咖啡装好,拿给辜青禹,“你的咖啡,照旧的那杯我帮你做了记号,其他都是在正常甜度,我另外给你两包糖和女乃精。”
“不用了,他们反正也喝不出差别,谢啦。”他接过咖啡,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却突然回过头问道:“对了,前天那家伙有再来找你麻烦吗?”
荷露洗咖啡壶的动作停住,看向莲雨。
有人找她麻烦?她怎么没跟她说?
莲雨笑着摇摇头,“没有,我看他应该不敢来了。”
辜青禹点点头,“我就在这附近,他要是来了你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一等莲雨送走客人,荷露马上一脸严肃地质问姊姊,“有人找你麻烦?”她还不了解莲雨?刚刚她回答那警察时笑得有点僵硬,看来事情根本没解决!
“也不是,是他误会了。”
“该不会是霍见庸吧?”如果是那家伙还好,书香门第的文弱书生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麻烦来?
“不是他。”莲雨对妹妹的质问很苦恼,显然她跟打算自己面对。
“你不要什么事都自己闷着,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帮你想办法。”荷露有些生气地道。
“我知道,如果有别人找我麻烦,我不会瞒着你,这样你放心了吧?”
荷露沉默地看着姊姊半晌,“所以不是别人?”
莲雨叹气,“也没什么,她来找我借钱而已。”
“叫她自己想办法。”荷露果然大怒。
“荷露,”莲雨知道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荷露对母亲的不谅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没有一技之长,没学历,要养自己跟一个拖油瓶有多困难?她真的也无路可走,还没嫁给……嫁给你爸那时他差点去当流莺你知道吗?”
“你不要跟我说这个。”荷露转身收拾洗手台,当天和姊姊不欢而散。
可是姊姊的话还是让她失眠了一整夜,白安麒哄了她一个晚上,她始终翻来覆去,最后实在拿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超级婆妈的大少爷没办法,只好装睡。
第二天一早,小陈又来,白家一直派人过来帮忙,荷露一方面轻松不少,一方面又觉得过意不去,可是白安麒就是不准她再做任何家务。
白安麒糜烂太久,他公司几个下属找上门,临时开了场会议。
为了不让荷露跟在他身边忙紧忙出,白安麒又把她赶出门,“出门走走,看要回我家或去看你姊姊都行,晚点我打给你,手机别开震动。”
荷露想到昨天和姊姊起了争执,她决定去道歉。那女人看要借多少,她会想办法,莲雨正在存钱准备出国游学,哪有闲钱给她?
谁知道一进咖啡店,就见莲雨跟四个陌生男人对峙着。
“你们让她自己来跟我拿钱,我不认识你们,不会给你们一毛钱。”
“X你娘哩,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那贱女人欠我们兄弟钱,你是她女儿,我们不找你找谁?等她拿钱来还我们?根本是在给我们装肖维……”
“你们在做什么?”荷露推开咖啡店的门,立刻冲到姊姊身前护住她。
“你又是谁?”手臂上刺了一条肥龙的流氓甲问道,满嘴槟榔味让人忍不住憋住气。
“我是她妹妹,你们别太嚣张,我要叫警察了。”
“警察局局长系阮细汉欸啦!”一群男人哈哈大笑,“那你也是王招弟的女儿?王招弟跟我借了二十万,结果跟别人跑了,这条钱我不找你们拿,难道去跟阎罗王讨?”
“我们跟王招弟没有任何关系!”
“装肖诶,前几天招弟带我们来找这个女人,她说会帮忙还钱,阿你现在是想翻脸不认帐吗?”
所以姓辜的警察说的是这些家伙?
“要还钱,叫她来跟我们拿,我们才还,不然,门都没有,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敲诈?”
“小姐,你真爱驴欸,就说她跟别人跑了,我们才来找你们……”
“卖尬伊啰嗦啦,敬酒不吃吃罚酒!”刺青男将柜台上的东西一扫,然后把本来摆饰的花瓶抓起来砸烂。
“住手!”
“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你们当我们在唱大戏。”
说罢,四个男人就开始砸店里的东西,甚至连玻璃门也被砸毁,门外路人纷纷闪避。
莲雨拉住想冲上前教训他们的荷露,不让她冲动行事,一个女人要怎么打赢四个大男人?她就算学过一点防身术,也太危险了!
被暴力砸得四处喷飞的玻璃碎片,让她们姊妹身上多多少少挂了彩,但实在太过气愤,荷露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他们把店全砸烂了,荷露不是没想过打电话回白家求救,但她真的不想再欠白家人情。
四个大男人站在被砸烂的店内,恶狠狠地对着范家姊妹警告,“这只是给你们一点小小的警告,明天我们会再来……”刺青男的对话被打断了,因为外头一群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
“林阿妈哩,底林北的地盘唱秋?”带头的是虎爷以前的爱将之一,道上都称吉哥,荷露有印象,但更让她惊讶的是吉哥身后冲进来的白安麒。
“少爷?”
白安麒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一见荷露身上挂彩,简直像老虎被踩到尾巴,“干!谁做的?叫救护车!”
“麒少,开我的车比较快!”吉哥道,马上对两名手下交代,“送两位小姐去医院,要快!”
白安麒铁青着脸检查她身上有没有缺头发少指甲的,她衣服上沾到的血让他差点火山爆发。
“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可以麻烦你们先送我姊去医院吗?”
白安麒松了口气,“幸好你没事,那你陪莲雨去医院,这里我来处理。”
荷露也担心莲雨身上的伤,无暇问白安麒怎么会突然跑来,她与吉哥的手下护送莲雨前往医院。
“只是小伤而已,去隔壁诊所包扎就行了。”
“要是有玻璃碎片怎么办?”
“诊所也可以处理,我怕警察等等会来,白少爷在那边没问题吗?”
荷露这才想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是普通老百姓的白安麒又和吉哥走在一起,以后要说白家和黑道已经没关系,谁信?少爷的公司现在可不能有任何负面形象出现,这对进军国际只有不良影响。
“诊所在前面而已,我没什么大碍,你回去看看吧。”
荷露坚持陪姊姊进诊所挂号,才徒步回咖啡店,店门口站了一排黑衣人,行人纷纷绕道,不引来警察才有鬼!
荷露才走近门口,就听到一阵哀嚎求饶声,以及……
“干!你欺负我老婆?你欺负我老婆你欺负我老婆你欺负我老婆……”
砰砰砰砰!结实的拳头疯狂打在刺青男身上,吉哥带来的人全守在外头,店里只有吉哥,大力,小陈,以及白安麒和那四个流氓。
白安麒站在中间揍人,大力和小陈守在门边,吉哥站在最角落怞烟。
另外三个流氓全都是鼻青脸肿的,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直到大力擒抱住背对门口狂揍刺青男的白安麒,“少爷……”
“干,我还没打够,这群杂碎……”
“你忘了荷露最讨厌男人使用暴力了?”
白安麒张牙舞爪的动作停住,“她又没看到。”但大力的话确实起了劝阻效果,白安麒理了理身上稍微凌乱的衣服。
“我刚刚只是在运动,我这人是很爱好和平滴。”他警告性地看了四个流氓一眼,随手拿起地上刚刚那群流氓拿来砸店的扳手,“以后,不要让我知道你们跑来找我老婆跟姊姊的麻烦,要不然……”
四名流氓全都惊呼着抱住头,想不到白安麒没有举起扳手,只是双手握住扳手两端,当着他们的面,脸不红气不喘地将扳手折弯。“老子就让你们像这根扳手一样!死无全尸!听到没有?”
“听到!”四个大男人痛哭失声。
其实少爷高中时就是空手道黑带四段了……不要让少爷知道是我说的。
荷露突然想起大力曾经这么说过,她一直认为他在开玩笑,毕竟白安麒可是曾被她一招撂倒在地上啊!
但是,现在想起来,当年的白安麒,根本没有还手……
这些年来他装草包,装绣花枕头,因为知道她的心里对男人的咆哮与拳头有阴影。
她的少爷啊……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扬起的男声让荷露回过神。
刚结束任务想过来喝杯咖啡的辜青禹脸色不善地亮出了警枪,在看到荷露时虽然稍微松了口气,却没放松,他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店,问道:“你姊没事吧?”
“她被玻璃割到,到诊所去包扎了。”荷露想到少爷,连忙解释,“有一群流氓跑来闹事,我……我男朋友本来来看我,正好撞见了,就……”她临时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白安麒揍人揍得合情合理啊!
话说回来,台湾是讲法律的,怎么可能真的想得出这样的理由?荷露感到既担心又挫败。
辜青禹拧着眉走进店里,“又是你们。”
“警官大人,救命……”
辜青禹环视了现场一眼,又看向吉哥与白安麒,“我想可能要请各位跟我到局里走一趟。”
白安麒进警局喝了一杯茶,就大摇大摆地出来了,辜青禹虽然警告他别太嚣张,但终究没多为难,否则他大少爷应该依伤害罪移送法办,但辜青禹显然不想这么做。
“以后我会请局里没事多派人到店里去走走。”辜青禹这句话是保证,但也是警告。
他们暂时留在店里帮忙打扫处理善后,白家派了人过来,吉哥也派人来,有趣的是连警局的人都来了,一屋子警察、流氓,与听说漂白的流氓,气氛有点古怪,包扎完伤口的莲雨找出了没被毁坏的咖啡机与咖啡豆煮着咖啡,浓浓的咖啡香算是这怪异的气氛里的缓和剂。
“少爷……”荷露想知道白安麒怎么会突然赶来?
白安麒本来担心荷露看到他揍人,但他有更在意的事,“不是男朋友。”
荷露愣住,才想到她情急之下对辜青禹解释的话,窘迫地解释道:“我只是……”
白安麒很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打断她的话,“是老公。”
荷露红着脸,半晌,才低下头,幽幽地道:“少爷……”
“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本来不想勉强你,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不过你都是我的人了,我再讲这种话简直没种;我也可以跟你说,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要娶你,不过我不想这么做……”白安麒握住她的手,“所以我问你,你要不要嫁给我?”
荷露讶异地看着少爷,以及他们交握的手。她以为她的地雷区就要爆炸了,想不到没有,她虽然激动,却并不感到心痛。
她一直害怕自己爱上少爷,而根本配不上少爷的她只会因此被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炸得体无完肤,想不到她只是平静而认命地接受现实。
她本来就配不上少爷,就算她爱上少爷还是配不上。地雷区没有爆炸,因为她虽然心痛,却一点也不难过,不后悔,因为在少爷身边这些年来她很幸福,她会谨守分寸,不会让自己成为少爷这一生的污点。
她垂泪回应,“对不起,少爷。”
“所以,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白安麒快疯了,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少爷,对不起,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立刻搬出去。”
“我不想你搬出去。”他重申。
“那我就不搬,只要少爷需要我,我一定陪到底。”荷露简直有如圣母般坚定且温柔地道。
“好,很好,但是你不嫁给我!”她要跟他住,但却不嫁给他!
“我很抱歉,少爷……”
干!他好想掐死这个女人!白安麒中风般抖着手,“好,你……你狠,算你狠!我现在看到你会抓狂,今晚我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看着办!”
砰!他发泄似地甩上门离开了。
荷露落寞地坐在沙发上。
她错了吗?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她们母女俩吵到近乎决裂。
莲雨一定是像她爸爸把?因为她美好的不该是那女人的女儿!
而她,身上流着那女人的血,另一半则是那禽兽的。如果不是少爷,也许她会堕落得比她痛恨的那种女人还要下贱吧……
但是她一再地拒绝少爷,一再地伤害他,又让她痛恨起自己了。
荷露愁容满面,连晚饭都不吃了,只是默默地整理着少爷的衣裳,让自己至少有一丝安慰感。
“还没搞定?儿子你也太逊了吧?”白夫人叹气。
“我到底能不能抱孙子?”
“欸,我说你啊……”爱看热闹的肯德基老爷爷翘着脚吃掉老友的将军,“她又跑不掉,你干嘛这么沉不住气呢?”
是啊,他干嘛这么急?颜老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安麒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我现在宣布……”他自顾自地站在白家大厅,指天作出立誓状,“我白安麒这辈子跟范荷露耗定了!范荷露,你等着吧!”
没人理他。客厅里下棋的下棋,看电视的看电视,嗑瓜子的嗑瓜子,白大少手举得酸了,看看时钟也到了吃晚饭时间。
真想吃荷露帮他添的饭,还有荷露帮他夹得菜,还有荷露温柔地替他捻起颊边的饭粒……
“我回去了。”他模模鼻子,拿起车钥匙闪人。
“慢走啊,还有不要吵了架就往爸妈家跑,像娘儿们一样。”
死老头。
“啊,对了,记得把鸡汤带回去给荷露喝。”白夫人抬起头交代了这句,又继续看她的电视去了。
所以鸡汤没有他的份哦?白安麒咕哝地结果练老递来的保温提锅。
赌气说不回家吃晚饭的大少爷,最后还是回到他专属的小女仆身边。
就一辈子这么耗下去吧,拗久了,就是他的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