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消逃走念头的绯湘娘察觉到有人前来开门,她步出内室。
门一开,一名胖妇人走了进来,开始下令。
“你们两个把浴桶的热水填满,你们几个快点把箱子抬到里面,还有这几个柜子也是”
绯湘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一群人忙进忙出,百思不解。
熬人来到她面前,端详她好一会儿,忽然握住她的手,喜极而泣。
“天呀!小姐,真的是你哦!老天保佑。”妇人情绪有些激动。
绯湘娘退了一步,脸上充满迷惑,她是谁?
熬人瞧出她眼中的疑惑,笑了出来,“小姐,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厨娘刘大婶啊!”
“刘大婶?”绯湘娘在脑中寻找这号人物。
刘大婶哈哈大笑,“也难怪小姐认不出我来,因为这五年来我长胖了嘛!全身上下都变圆了,都怪日子过得太好,才会变成这样。”
绯湘娘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想起刘大婶,记忆中她是个十分削瘦、身子很弱的妇人,如今她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福态十足,完全变了个人。
“哎呀!小姐,你怎么穿着庄主的衣服呢?来!快点把衣服换下来,先洗个热水澡,待会刘大婶再好好地为小姐选件美美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刘大婶拉着绯湘娘前往屏风后面,接着留下两名丫鬟,其余全赶了出去。
“小翠、小满,快点帮小姐月兑衣!”
“是!”两名丫鬟应声。
绯湘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在刘大婶的催促下被迫月兑下衣服推进浴桶里。
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她酸痛的四肢迅速得到纡缓,甚至连原本紧绷的精神都放松下来。
舒适的感觉让她忘了该说什么,刘大婶见她那模样,更加开心,连眼眶都泛热起来。“小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刘大婶”
“对不起,小姐,虽然这么说会对不起过世的老爷,但刘大婶还是要说,当年老爷真的是太坏了,除了小姐以外,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好过。庄里上上下下,包括外头的人全都受到他的压迫与欺陵。”
绯湘娘心一抽,难过地低下头。她不想再回忆过去的事,因为她十分明白父亲所犯下的恶行和罪状。
当年的她天真无邪,将父亲当成伟大的人物尊敬着,直到她自尽不成被救了之后,才在牡丹姊和杜大哥的告知下了解一切真相。
其实她是最没资格踏进泉州的人,因为她是杏隈霸的女儿,她对不起城里的人,更对不起曾经被父亲害死的人。
她原本决定再也不踏进这里,但身为杀手的她没有选择任务的权利,所以虽然曾经想过要拒绝,但是
“大家都知道小姐是无辜的,老爷过世后,大家最担心的就是小姐,只是没想到小姐你却突然跳崖自尽。”刘大婶叹了口气。
听得出来,她似乎是最了解当年真相的人。
绯湘娘没有开口,刘大婶无奈地摇头,“小姐,庄主真的是一位大好人,虽然当年他的手段不好,但是大家都是因为他才能得救,所以小姐,请你千万不要恨庄主。”
紧张激动的情绪代表着刘大婶内心的担忧,绯湘娘当然明白刘大婶会对她说这番话的用意,应该是想劝她别对杨安戟采取报复行为吧?
她在心中苦涩一笑。她从来没想过要报复,甚至还想过要拒绝这次的任务,但她却开不了口,因为她已经不是徐如意,而是绯湘娘,牡丹明知道她与杨安戟的过去,但坚持要她接下任务,或许就是希望她能藉由这次的行动来了断过去吧?
这次她会回来,虽然不是为了复仇,但当她完成任务时,是否也与复仇没两样呢?
绯湘娘的心升起一股罪恶感,她这次的行动或许会再度让许多人伤心难过吧!
她的内心涌现挣扎,这次的任务对她而言真的是太沉重、太艰难了
见她沉默,刘大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费了一番工夫,绯湘娘换上新衣裳,从头到尾被打扮得完美无缺。
她身材姣好,脸蛋漂亮,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气质,令人惊艳。
“女大十八变,小姐,你变得好漂亮,大婶真是太高兴了!”一直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能见到她长大成人,刘大婶感动不已。
绯湘娘很感谢刘大婶的宽宏与关心,她以为大家都已经忘记她,原来有人还记得她,而且不恨她,甚至还关爱着她。
原本平静的世界慢慢地起了波动与涟漪,绯湘娘心中有股难以言语的温暖,她有些迷惘了。
“谢谢你,刘大婶。”她对她抱以感激笑容。
“小姐”刘大婶感动得热泪盈眶。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相信这一次你和庄主的婚礼一定会圆满成功。”
闻言,绯湘娘怔住了!怎么回事?莫非他已经把她的事告诉大家了吗?
震惊讶异之际,门口传来敲门声与提醒之声。
“刘大婶!懊了吗?庄主还在大门口等着!”
“好了!懊了!我马上带小姐过去!”刘大婶兴奋地回道。
绯湘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刘大婶带离房间。
门一开,元天与元地站在门口,两人见到绯湘娘时,震惊不已。
对于她跳崖没死、还成为舞姬回来一事,两人刚开始还以为是杨安戟在开玩笑。
“小姐”两人不知该说什么,赶忙向她行了礼。
绯湘娘没有刻意表现出情感,现在的她不想再多放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元天与元地好像明白她的想法,两人相望一眼后便恢复平静的神情。
“绯姑娘,大哥正在门口等你,请!”元天退了一步,开口说道。
“等等,小姐,这个别忘了!”刘大婶差点忘了把面纱交给绯湘娘。
“小姐回来的事只有少部分的人知道,为了小姐的安全,大哥希望小姐继续使用绯湘娘的身分。”元地在一旁解释道。
她没有多说什么,接过面纱戴上,回到她来泉州时的身分——妙仙舞姬。
这样也好,她回来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一定会引起骚动和不必要的麻烦。
元天与元地一前一后地带领绯湘娘朝门口而去,一路上,她脸上不时露出迷惑,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一下子感到陌生,一下子又感到熟悉。
元天像是察觉她的异样,“小姐是不是很好奇这地方?”
“这里到底是”她确实有些好奇。
元地开怀一笑,解开了答案,“这里就是以前的徐家庄,自从小姐离去以后,大哥就做了许多变动,也难怪小姐会没认出来。”
原来这里是以前的徐家庄,怪不得有许多地方让她感到怀念。
“原来如此!”她轻声回应。没想到杨安戟还继续待在这里,她还以为他早就一把火将山庄烧掉了!
“小姐,其实这里”
“元地!”
元地很想再继续说下去,不过立刻被元天阻止了!
绯湘娘对于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的行为感到不解,“怎么了吗?”
“没没事大门口就快到了!咱们快点走吧!”
元天急忙催道,元地赶忙附和,两人匆匆地朝门口而去。
绯湘娘拧了一下柳眉,对于他们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感到奇怪。
一会儿,她来到大门口,忽然,一种异样染上胸口,带领她转过身子,盯向悬挂在门上的区额。
“如意”二字瞬间映入她眼中,令她当场怔住。
元地像忍了好久终于能开口,兴奋地道:“五年前,大哥就将名字改了,现在大家都叫这里“如意山庄”。”
如意山庄?!绯湘娘望着上头的字,身子居然发颤起来。
胸口不断传来悸动,思绪乱成一团,她轻咬下唇,紧握十指,试着平抚差点失控的情绪。
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绯湘娘不愿再想下去,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否则否则她的心
“湘娘!”杨安戟的声音自她后方传来。
她紧张地转过身子,骑在黑色马匹上的杨安戟正愉悦地看着她。
在阳光的投射下,他英姿卓然,霸气十足,自信满满的笑容与傲然气势令人昏眩。
绯湘娘的美再度令杨安戟惊艳,轻盈的薄纱与裙摆在微风中飘逸着,娇姿与媚态足以撼动每个人的心。
澳变的不只是绯湘娘,杨安戟亦是,虽然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就算分隔异地,两人的心还是牵系着彼此。
只是,他们本人对此事毫无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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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戟坚持要绯湘娘与他共骑一匹马,目的地是哪,他则半句也没透露。
元天与元地跟在他们后方,不时表现出紧张与不安的神情。绯湘娘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甚至觉得他们在防备她。
只有杨安戟抱持着愉快的心情前进,一点也不在乎会发生何事。
两人是如此地靠近,随着马儿的移动,她的身子不时朝他贴去,而他的手环着她的腰,表现得理所当然。
她有些不舒服,却没特意表现出来。其实现在正是杀他的好机会,只要她手中有一把刀,就能立刻让他毙命,无奈她为了不让刘大婶发现自己身藏凶器,将它藏在房间里。
她没计算到他会邀请她离开山庄,所以失去了杀他的好机会。不过,就算真杀了他,她也不可能顺利地逃离现场,反倒会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吧?
因为杨安戟在大家的心目中是如此地伟大,就像个大英雄。
一路上,绯湘娘不断见识到这一点!
杨安戟似乎有意避开人群,总是绕着不起眼的小路而行,途中只要发现他的人,都会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和道贺,倘若有人发现绯湘娘的存在,他就会加快速度离去,不愿多做解释。
瞧他们两人亲密的模样,自然被误会了,而他一点都不在乎,反倒十分得意,让她很不舒服。
真气人!懊似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绯湘娘讨厌杨安戟那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有不将她想杀他的事放在心上的态度。
元天与元地一定也感觉到这点,两人只能无言以对。
此时此刻,绯湘娘不了解杨安戟究竟在想什么?明知她是来杀他的,却还邀她出游,真是莫名其妙!
蚌然,她想起山庄的名字,心头一紧。
“喂!你为什么没有烧掉山庄?”马儿的速度有些快,她不得不用手压住面纱,视线有意不瞧他。
“叫我戟就好了!喂喂喂地多难听。”
“叫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那表示我们两人的亲密程度啊!”杨安戟笑道,收紧扣住她腰的手。
绯湘娘挣扎一下,不悦地道:“少啰唆,别转移话题,快回答我!”
被她拒绝,让他觉得很委屈,“烧了不就没地方住了吗?”
他是故意在装傻吗?绯湘娘用杀人目光提醒他正经一点。
杨安戟知道她生气了,没再逗她,认真地说道:“那里有很多回忆,烧掉不是太可惜了吗?况且大家都住边了!”
“对你而言,那些回忆只有痛苦吧?”她冷冷说道。
他没有回答,两人之间很快就陷入沉默。
“那名字呢?为什么要用“如意”两个字?”
“你很在意吗?”
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随便问问罢了!不说就算了。”
“哦!那我就不说了!”
“你”她转头瞪他,他用“还有什么问题?”的表情回应她。
他那干脆的回答和故意吊她胃口的态度,让她一时语塞,实在不敢相信他居然这样待她。
这吊儿郎当又爱戏弄她的男子,真是她认识的杨安戟吗?或者她一直将他太过完美化,其实他本性根本是恶劣到极点的臭男人!
就在与他呕气间,他们来到一处港口,这里是泉州最大的商船停泊处,她认出了这个地方,因为当年杨安戟的工作经常出入此地,而她为了能陪在他身边,也经常跟着他来到这里。
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带她到这里来,莫非是想要向她炫耀他的成就吗?
杨安戟下马,接着就将绯湘娘拦腰抱离马背,放到地上,举止间不容许她有任何的拒绝。
为了完成任务,绯湘娘已经没有想要逃走的念头,她下定决心要留在杨安戟身边,等待下手的好机会——当然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想办法恢复武功和舞技,否则光是杀了他,她大概也难逃被追杀的下场。
牡丹姊为何不让她服解药的理由,她终于明白,为了就是要让杨安戟能完全放下警戒之心,所以在还没准备下手时,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看到了吗?那艘白色的三层夹板船。”杨安戟指着远处。
她顺着他的指示望去,见到一艘很特别、很漂亮的大型船只。
船身雕着特殊纹路与花样,船杆亦是,帆布是红色,上头写着“如意”二字,再度令她震惊。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这究竟是为什么?
杨安戟见到绯湘娘吃惊的表情,愉快地扬起笑容,“那是我请人特别建造的,是不是很漂亮?”
她收起紊乱的思绪,故作不在意地道:“是很漂亮,就不知它使用性如何?”
他笑了笑,“那不是商船,而是游玩用的。”
“游玩?呵,你可真会享受嘛!”她微挑眉,嘲讽道。
“船是我的没错,不过任何人都可以搭乘,然后前往美景盛地。”
杨安戟虽然富裕又受到大家的爱戴和尊敬,却没有利用财富来炫耀自己的身分和地位,反倒一心为大家着想,和大家分享成就与喜悦,这样的做法不是人人都办得到的,至少杏卩金就无法为泉州百姓们做到这点。
绯湘娘越是了解杨安戟,内心更加为自己的父亲感到羞耻。
要让人打从内心尊敬就要像杨安戟这样,不为私自,只求共享,而她居然要杀掉大家心目中的大英雄
绯湘娘首次对自己的任务产生疑惑。为什么像杨安戟这样的大好人,会有人要杀他呢?
向来不过问委托人,一心只完成任务的她,对于这次的委托人产生了好奇,难道这是因为她对他下不了手的前兆吗?
若他是个大坏人,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然而事实上,他却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好人,这让她的心动摇了
“咱们的婚礼就在这艘船上举行,到时候就邀请大家一块来这里热闹,如何?”他搭上她的肩,在她耳畔低语道。
发呆的她在听见“婚礼”二字时惊醒过来,“你说什么?什么婚礼?”
“当然是我跟你的婚礼。”
她挣月兑他的手,错愕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你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感到好笑地问道:“笑话,我为什么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他双手抱胸,思考着,“嗯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不是吗?”
“那这些年来跟你发生关系的女人,你是不是都要迎娶过门?”
“自从抱过你,我就没再抱过任何女人!”
什么?骗人!他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我已经不是当年那单纯天真的小女孩了!”
他笑了出来,“你一下不想和我扯过去的事,一下又说自己不是当年的小女孩,湘娘,你真是矛盾。”
“我”她为自己的失言感到羞耻,没法控制情绪,一下就涨红了脸。
“算了!什么过去和现在的,咱们就别理会了!巴你成亲一事我已经决定,我并不想要威胁你,不过看样子还是要要点手段你才会点头吧?”
“你想怎么样?”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恢复你的内力,否则我就毁了你这五年来的努力,将你囚禁一辈子!”
语毕,他神情一凛,没有笑容,眼神透露锋利,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那是一种不容许任何人反抗的强烈压迫感。
绯湘娘被他这股气势震慑,不只是头皮发麻,连四肢都颤抖起来。
他那认真的态度让她的心瞬间胆怯,无法道出拒绝话语。
这是他的另一面,冷漠残酷,就像五年前那一夜她所见到的他
绯湘娘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声音有些颤动,“要我嫁给你可以,不过婚期必须由我决定。”
她的回答让他很快收起严肃的态度,回到平时的模样,“这当然没问题,娘子想定何时呢?”
她深吸口气,冷静情绪,开口说道:“十天后的满月之日!”
杨安戟的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但很快就消失,随即扬起性感笑容,“没问题,那就这么决定。”
这时候,船已经靠岸,陆续有人下船,大家脸上都带着满足与喜悦。
“难得机会,一块上船瞧瞧吧!”他环住她的腰,带她走向那艘大船。
“喂!你的手”她不喜欢他老是对她动手动脚,好像恨不得让大家知道她是他的女人一样。
杨安戟不理会她,迳自朝船头而去,一路上和擦身而过的人打着招呼,一点都不在乎大家投射而来的惊讶目光。
就这样,绯湘娘在不愿引起骚动的情况下和杨安戟搭上近看更加雄伟浩大的美一丽游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