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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情人 第九章

作者:简薰类别:言情小说

莫佳旋在结婚工坊的最后一天,跟过往的每一天一样。

十点到,整理表单,打电话给装修社,打电话给饭店,打电话给印刷厂,打电话给新人。

傍许君泽送咖啡,然后帮沈修仪叫早餐,将要给贺明人的信件放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

表面上如常,但内心其实感觉很不好。

她不想象个孩子般的要糖吃,所以尽量让自己保持大人的样子,即使内心已经翻腾,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中午的时候,因为楼宇晶的一通电话,许君泽跟王巧欣急匆匆的出去--据说,是送来的礼服布料不合,视讯上无法辨别跟原指定布料相差多少,两人只好赶紧过去查看。

将最后一份传真送出去的时候,听到沈修仪下来的声音。

以前,她一直觉得王巧欣很神奇,怎么有办法辨识那三个男人下楼的声音,后来才发现,其实原理很简单--许君泽穿拖鞋,沈修仪跟贺明人则是皮鞋,沈修仪下楼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敲扶手。

以鞋声辨来人,拖鞋声是许君泽,单纯的皮鞋声是贺明人,皮鞋声加敲扶手则是沈修仪。

当然也不见得要把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像警匪片,就像现在,贺明人出国,许君泽外出,用删去法很容易就知道下来的是谁。

莫佳旋跟沈修仪不熟到一种很离奇的地步,所以看到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相对于她的小尴尬,他就自然多了,“他们还没回来吗?”

“问题好像满大的,说布料跟水钻都跟契约上的下同,刚刚打过电话回来说不会这么快。”

“不会吧!这么离谱?”

“已经跟厂商联络过了,厂商好像也很惊讶,现在应该还在谈。”

沈修仪走到柜拾前,勾起一抹好看的笑,“我想在今天关门之前,这里应该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莫佳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被动的点了一下头,“嗯。”

“意思是,我可以跟-聊天,而且不会有人突然发飙把-叫去煮咖啡,或者去拿什么不重要的描图?”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勉强一笑。

莫佳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情形--许君泽对她的占有欲颇重,而且从来不掩饰他的不悦,所以她跟另外两个老板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有人会因为这样不高兴。

但此时此刻,她内心涌起的并不是被心爱之人约束的甜蜜,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

“关门吧!”

“啊?”

“关门。”沈修仪说得轻松,“我们去兜风,然后吃晚餐。”

“那店里怎么办?”

面对那单纯的问题,他发出一阵大笑,“怕什么,房子又不会跑,把电话转到答录机,东西拿一拿走吧!”

莫佳旋觉得有点突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将电话转接,然后关上大门。

沈修仪的车子跟他的人很像,既流行又花稍,不像许君泽那样老老实实的开车,他似乎有着什么赛车梦似的,速度颇快。

夏日的阳光非常大,但车内冷气充足,感觉十分舒服。

沈修仪一边在车阵中穿梭,一边问:“有没有特别想去哪?”

“怎么会突然问我想去哪?”

“今天是-在结婚工坊的最后一天,身为老板之一,好歹也要谢谢-这两个月的帮忙,所以啦,今天-最大,想去哪里我都没意见,就算-现在说要去垦丁吃烧烤,我也会奉陪到底。”

她突然有种感动的情绪,“你……怎么会知道?”

“开玩笑,虽然-来的时候我人在香港,中间又为了躲女人消失一阵子,但怎么说-也算是员工,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莫佳旋的唇畔勾起一抹笑。

今天是她在结婚工坊的最后一天,许君泽什么表示也没有,反倒是这个不太热的老板要谢谢她。

其实应该谢的人,是许君泽才对。

就算不爱她,但也该谢谢她。

她相信即使联系他们的不是爱情,但也是很美好的回忆,尽避他这样的顺其自然,其实很伤她的心……

察觉到她突然静下,沈修仪问:“怎么不讲话?”

“感觉有点奇怪。”

“因为那家伙不记得,反而是我记得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她无法作声。

二十五年的人生,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名正言顺”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她始终记得那天在华纳威秀,他跟那个大美女介绍说他们是同事。

既然是同事,就没有什么好要求的。

“那家伙啊,其实没-想得那么聪明。”沈修仪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叨叨念念,“因为他长得好看,收入又高,所以异性缘从来没有少过,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把标准放得太高了,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

他……是在安慰她吗?

“我不否认他在男人中属于杰出族群,但其实-的条件也不差,不需要这么被动,他不肯开口,-可以逼他。”

“逼?”

“哎,我不太会讲,就像我以前有个女朋友,一直要我陪她去日本玩,可是我抽不出时间,她讲了四五次我都没时间,后来她很生气,只肯跟我讲电话,不肯跟我见面,说除非在成田机场等,不然她不会见我,为了要跟她见面,我、我只好排出时间了。”

虽然心情沉重,但听到的时候,莫佳旋还是忍不住一笑,“让你立刻退让,那女生一定很漂亮吧。”

“很普通。”

“像我这样?”

“如果只讲脸的话,-跟她比起来算上品,她是单眼皮外加有雀斑,普通到一个不行,不过虽然是这样,但是她的个性很好,既温柔又开朗,我很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

“可你们还是分了。”她知道他现在没有女朋友。

闻言,他发出一声怪叫,“我们虽然没在一起,但不是我的错,是她甩我,不是我甩她。”

“骗人。”

“骗-干么,不信-去问许君泽,那时我难过多久。”

“那为什么不去挽回她?”

“因为我当年爱面子啊!”理所当然的语气,“-知道吗?男人常常有很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宁愿逞那一口气,却不愿意道歉,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要-跟许君泽低头,只是,我觉得总要有人先开始,因为他很笨,所以-要聪明一点。”

聪明吗?

那个兜风与晚餐只让莫佳旋确认了一件事情--沈修仪是个好人。

只是好人的建议未必是好建议。

沈修仪用他的方法来想许君泽,但问题是,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人,所以也没有办法以一概全。

如果低头可解决,她很愿意,只是后来她才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下在于谁低头,而是在于许君泽的热情不够。

晚上十点多,莫佳旋正在看无聊电视节目培养睡意,卡农曲突然响起。

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没用的因为这样而心跳加速,他要说什么呢?而她,又该说什么呢?

按下通话键,“喂。”多了--一起入睡,一起醒来,好像对她很好,但却不曾说爱,并不是拙于言词,许君泽是一个实在到不能再实在的人,所以,当他说她是同事的时候,就真的只当她是同事。

那些好,只是一种生活乐趣,对他而言的乐趣。

彬许他从来就没有忘记那个女生,或许,当他在买花给她的时候,内心想的是当年替那女生买花的心情,那个好的对象可以是任何人,不限定只有她。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时是王巧欣跟他出差,如果是王巧欣跟他上床,今天会不会他占有的对象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是情绪的给予,不是非她不可。

她在板凳区等着上场,等得好累好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知道她在等,就是有办法视而不见。

就像现在,他什么都不说。

四周好安静。

莫佳旋觉得自己快哭了,事情应该没有办法更糟糕了吧。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

“-哪里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不想当你的朋友。”她强忍住想哭的情绪,“你可以记得初恋情人,但也要真的爱上我,我不想下次再被你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碰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能介绍说是朋友,我不缺朋友,但是,我想要一个真正爱我的人。”

“只要说我爱-就好了吗?”

她还来不及做任何回答,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他的声音--

“我爱。”

莫佳旋呆了呆,他说什么?他说他爱她?在这种时刻?

她并没有因为这样而觉得高兴或者感动,她知道自己心口上的破洞因为那三个字而更大了。

轻易的说我爱-,满不在乎的说我爱-,没有任何感情温度的说我爱-……她要的并不是这个啊。

她要的是背后所代表的肯定与确定,而不是这三个字。

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大人安抚小阿一样,给糖,给抱抱,只要不哭不吵闹,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没关系。

相对于她对他的爱,他把她当作什么?

伴?打发时间的对象?

现在他觉得很好是因为,她有他要的,而她觉得不好的原因是,他没有她所要的。

男人不懂女人为什么要承诺,就像女人不懂男人为什么不肯给承诺,因为女人跟男人的想法不同,男人要性,女人要爱。

激情过后,当事情渐渐清晰,她才发现,原来他们不该在一起。

“许君泽……”再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是一个混帐。”

静默。

“我希望你把我当人,而不是在跟你要糖果的小阿,我跟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安找人上床或者找人打发时间,没错,我没交过男朋友,但不代表我是傻瓜,可以看无其事的一直等,明明知道没有爱却还装作很幸福,你爱我是吗?谢谢,不过很抱歉,我不爱你。”

棒天,回到两个月没进半步的幸福婚纱,一进玻璃门,马上陷入一种许久不见的你推我挤。

“莫佳旋,-在结婚工坊是被虐吗?”小玉一见她忍不住大笑,“怎么脸会肿成这样子?连眼睛都泡泡的?每天被骂骂到哭?”

陈伟全在旁边看,“有变得比较有女人味耶。”

叶子笑,“欢迎回来。”

芸芸补上,“好久不见。”

虽然一夜无眠,但莫佳旋仍打起精神,“我现在该做什么?”

她们以前的工作都是进来就分配奸的,但现在她出走两个月,根本没接过新的案子,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琪姊那么精明,-还怕没工作吗?”小玉嘻嘻一笑,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早写好啦,拿去看,晚点我把照片跟尺寸表拿给。”

“哇,太多了吧!”

“还好啦。”叶子插花,“我的也是一样。”

她很感谢大家的嘻嘻哈哈,虽然只是凑巧,但是却让她好过很多,因为,现在的她最怕安静,一安静下来,她就会忍不住想起昨天那句冰冷的我爱。

生平第一次有人跟她说爱,但却是她怎么样也不愿想起的事情,

蔽了晃手中编得密密麻麻的表,莫佳旋故作轻松,“我去楼上啦!”

“等我。”刚刚没看到人的小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块上去吧!”

两人二则一后上了楼,莫佳旋的笑脸随即垮下来--好累,居然连支持十分钟的笑容与好心情都会这么累。

她突然有点庆幸自己忍到昨天晚上才跟他谈,如果她早些沉不住气,那么她势必在结婚工坊面临更大的痛苦。

确定二楼暂时没有其他人之后,小纱问道:“还好吧?”

“分了。”

“分了?!”惊觉自己声音太大,小纱连忙又降低音量,“怎么会?上次不是都还好好的,-不是告诉我说,两人还去吃了大餐吗?怎么突然分了呢?”

莫佳旋大约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过一次,“-知道吗?他说我爱-的时候,那语气就好像在说“喏,这是-要的原子笔”,没有任何温度,以前我以为爱情很美的,可是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一旦没有爱,即使是一句我爱-,也会变成伤人的利器,被割到的瞬间,真的很痛。”

“看开点。”小纱拍拍她的肩膀,“全台湾有一千一百万个男人,-才二十五岁,怕找不到对象吗?”

“我觉得我下次谈恋爱的对象会很衰。”

“为什么?”

“因为我怕到了,我可能不会对他那样全心付出。”莫佳旋忍住想哭的感觉,“我应该会很小心,小心得有点神经质那样,确定他爱我三分之后,才慢慢放出一分的爱,确定他爱我十分,我才考虑放出五分,永远在衡量,永远不愿意多付出,于是原本应该在竞爱的,但却会变成斤斤计较的过程。”

说着说着,忍不住办了眼眶。

莫佳旋想起以前看的爱情电影,电影的女主角在失去恋情后总是哭天抢地,当时,她觉得好夸张,怎么可能呢,才不过失恋而已,不需要像是世界毁灭吧!可是她现在真的有那种冲动。

因为心很痛,所以需要发泄力气,她很想很想去海边狂吼一下,把内心的闷痛都喊出来。

“小纱,我觉得,我可能五六年都没办法谈恋爱,万一我内心的阴影一直存在,然后到老了还记得许君泽怎么办?那我不就没有办法结婚,没有办法生小阿了吗?我会一辈子都一个人……”

“笨蛋,-不要低估女人的自我复原能力,很多科学家都用科学的方法证明了,女人的忍耐力与恢复力比男人高出很多,所以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情绪过去就好了,现在的-并不知道怎么样的人才适合自己,但至少知道像许君泽那种人不能招惹。”

小纱给了她一个鼓舞的手势,“而且,人之所以失恋,就是为了累积经验好准备下一次的恋爱,-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时间过去,伤痛就会过去,说不定两个月后-会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思虑清楚之后,自然就会开始恋爱,等-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王家豪有好几个朋友都还没有对象,我帮-介绍。”

“小纱,-真是个好人!”

“那当然,喂,别这样,不要把鼻涕弄在我衣服上啦,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