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
时光荏苒,总在人不经意间。
转眼,已然十年--她与蔺长风相识的第十年。
自侍者手捧的精致银盘中取饼水晶香槟杯,寒蝉低头,静静品啜着。冰凉得恰到好处的液体流过喉咙,在她胸膛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泡沫。
耳畔,蓝色多瑙河悠扬的旋律翩然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眼底,绅士名媛们雍容地对彼此鞠躬。
她品着酒,朦胧地望着眼前的衣香鬓影,看着双双对对男女随着新起的旋律,开始另一段优雅的华尔滋。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豪门宴会啊。寒蝉想,毫无感动地将眸光自那些政商界有名的上流人士身上收回。
今晚的宴会,是蔺长风第一次允许她在公开场跋露面--也许是因为他认可她已练就不动如山的本领,也许是因为今晚的豪宴是一场争奇斗艳的化装舞会。
反正只要戴着面罩,不会有人认出她。当然,也不会有人认出他。
透过黑色镶碎钻的精致面罩,寒蝉璀亮的水眸不着痕迹地梭巡着不远处与自己同样穿著一身黑色礼服的男人。
跋身的黑色燕尾服包里的是一具修长有力的身躯,结实的肌肉纵然密密隐藏在礼服下,却仍掩不去他有副好身材的事实,吸引无数名媛目光在他身上眷恋地流连。
而他无视于那些朝他投射而来、蕴含着明显仰慕与淡淡饥渴的柔媚视线,径自凭着落地窗懒洋洋地站着,气势优闲自在。
可寒蝉却明白,那半隐藏在黑色面罩后头的灰色眼眸却肯定毫不悠然,绽放的绝对是锐利无比的辉芒。
纵然懒洋洋,他也只是一头隐去杀气的捷豹。
不管如何收敛锐爪,豹就是豹。
想着,柔女敕的樱唇几乎忘情地扬起,但旋即冷冷敛去。
冰冽的眸子扬起,直视那个忽然出现在金色雕花回旋梯顶的男人。
是楚南军。显然刚刚教训完女儿的黑帮龙主,在娇容含怒的楚逃邬以及负责护卫千金小姐的天剑墨石双双出现于一楼大厅后不久,也跟着下楼来。
他站在梯顶,凌锐的黑眸首先缓缓睥睨布置得豪华雍容的大厅一圈,接着,那严凛的嘴角衔起满意的微笑。
是啊,他当然得意了,在这栋代表白派建筑理念的豪宅举办的豪宴不知有过几场,而每一场都比前一场盛大,与会贵宾的身分地位也更加不容小觑。
他是该得意,这十年来龙门的声势愈来愈浩大,几乎宰制了西岸所有黑帮组织,而他也被众黑道人士送上了黑帮教父的称号。
不只黑道中人亟欲巴结他,就连白道中人也乐于被他拉拢,双方互蒙其利。
懊死!爱蝉看着他高大威猛的身躯走下楼来,得意洋洋地以主人之姿与一名知名的州议员握手寒暄,喉头蓦地涌起一股恶心的呕吐感。
她得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一张清清冰颜不因此显现一丝情绪。
懊死的龙主,该死的议员,该死的黑白两道!
他们全该下地狱--总有一天,她要亲眼见到他们全下地狱!
心底憎恨的烈火熊熊燃烧,然眸中仍是一派不可思议的平静无痕。任谁看到,都不会怀疑拥有这样一双清丽美眸的女人原来全身正窜过强烈恨意。
这都该感谢蔺长风这十年来对她的训练,让她今晚能如此接近仇人楚南军,却不让自己充满憎恨的情绪惊扰他。
瞧,她甚至还可以以最轻柔娴雅的步履穿过大厅,翩然落定他身旁不远处。
距离自己生平最恨的仇人,只有数步之遥--她想着,唇角翻飞冰冷弧度,一双水晶眼瞳依旧直直凝定楚南军。
绑者彷佛注意到她的眼神,黑眸扬起,瞅住她的眸光,眼底掠过一抹淡淡兴味。
不数秒,他结束了与州议员客套的寒暄,威凛的身躯朝她走来,步伐坚定,不曾有一丝猫豫。
他当然不会犹豫了。寒蝉在心底冷冷想着,认出他眼底的兴味正是一个男人对美女适度的好奇与欲念--对他而言,她只是另一个试图勾引他注意的女人,只要他中意,唾手可得。
“我不曾见过。”站定她面前后,他首先掷落的便是这样一句傲然言语,甚至不懂得礼貌地使用英文。
他很肯定她是华裔,要不,就是他高傲地认为所有妄想攀权附贵的女人都该学会他的母语。
“你的确不曾见过我,龙主。”清冷的嗓音悠悠自红润的樱唇流泄,勾起楚南军无限兴趣。
他扬眉,不敢相信一个试图勾引他的女人说话竟然如此毫无温度,没一丝抑扬顿挫。
她若想勾引他,至少也要施展某种媚术吧,至少嗓音该是诱人的沙哑。
可她却那么冷,全身上下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彷佛一座活动冰山。
他打量她,眸光从她乌黑高雅的发髻起始,一路蜿蜒过白皙优雅的颈项、面罩下挺直俏美的鼻尖、水润勾人的红唇以及黑色长礼服下曲线窈窕的娇躯。
摆发、黑眸、黑色礼服,与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形成强烈而骇人的对比。
冰霜美人--不知怎地,楚南军脑中立即闪现这样的词汇,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张隐在黑色面罩后的容颜绝对是世间难得的极品。
如果他料得没错,那他便要定她了,不管她的年纪才与自己的女儿相当。
他要她!愈是一块冰霜,他愈有融化她的兴趣,光是想象这样的冰美人在他身子底下热情娇吟的媚态,他胯下便忍不住有所反应。
“叫什么名字?”他扬起手臂,抬起她骄傲的下颔。
“寒蝉。”她一动不动,淡淡吐露自己的芳名。
“寒蝉?好名字。”他咀嚼着,喉头滚出一阵低笑,“跟我跳一支舞?”
“我的荣幸。”她淡定地接受他的邀请,皓臂栖息于他的臂弯。
两人走至舞池中央,跟着音乐翩然旋舞。
“-从哪儿来的?”楚南军望着她,似乎很欣赏她高贵优雅的舞姿,眼瞳逐渐因而混浊。
“本地人。”
“哦?我不记得曾给过-邀请函。”
“我是长风的朋友。”
“长风?”剑眉一挑,“-是他的女人?”
“不是。”
“很好。”
细致的黛眉轻扬,“哪里好?”
楚南军淡淡一笑,“就算我是龙主,跟儿子的保镖抢女人传出去总不好听。”他说,语气淡然,其中含意却明白。
爱蝉不语,即便心海波涛起伏,凝向龙主的秋水瞳眸却仍平静,“你想要我?”
“不答应吗?”他淡淡嘲弄,彷佛肯定她唇中绝不会吐出一个“不”字。
偷偷地击碎了他的自信,“不。”
楚南军愕然,不敢置信,“不?”
“不。”她清冷重复,明眸仍是一贯幽冷。
她竟敢拒绝他?从来没有女人胆敢像她这样拒绝他!她以为自己是谁?
楚南军愤然,感觉一张老脸被她直率的拒绝弄得面上无光,好不容易才压下脾气,“摘下-的面罩。”他命令道。
“这是化装舞会。”
“我说,摘下-的面罩!”嗓音内的怒意已明显可辨。
她丝毫不畏他的怒火,“这是化装舞会,我有权不摘面罩。”
“我要看-的脸。”
“没什度好看的。”
“我要看!”
“不。”
“不?”楚南军瞪她,怪异地扬眉。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连续对他说两回“不”宇,她是第一个。该死!他会让她见识得罪他的下场!
他扬起手臂,正想对静立大厅一角的属下发出命令的暗号时,一个黑色的身形忽地挡在他面前。
他定神,认出这修长挺拔的身躯是属于蔺长风的。
“如果龙主不介意,我想跟“我的”朋友跳一支舞。”他特别强调“我的”这两个字,宣告着所有权。
楚南军当然聪明地听出了。
““你的”朋友很大胆。”他直视蔺长风,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她是很直率。”蔺长风坦然地说,语气虽是恭谨,却有维护的意味。
楚南军挑眉,老练的眼眸在两个同是一身黑色打扮的男女身上来回梭巡,终于,昂首一笑。
“管好“你的”朋友,长风,否则她有一天会替你惹来大麻烦。”落下最后一句意味深刻的警告后,楚南军旋转身子,从容离去。
他才刚踏出两人视线范围,蔺长风立刻反手抓住爱蝉的藕臂,一路将她拖到大厅另一端角落,远离人群,“-搞什么?”他逼近她,喷向她鼻尖的浓烈气息显示他的怒气。
她不觉有些慌,“只是……只是想试试他对我的反应。”
“什么反应?”鹰眸锐利地瞅住她,难得地迸着几点火星。
“说不定……他会对我有兴趣--”
“他是对-有“性”趣。”他讽刺地说。
“也许我可以勾引他?”她眨眨眼,眸中蕴着淡淡期盼。
“不许!”他断然驳斥。
“为什么?”
他瞪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把-留在身边十年,不是为了让-勾引他。”
“但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是吗?”她静静反问,“如果我成为他的情妇,说不定他就会对我撤去戒心……”
“然后好让-在枕边刺杀他?”他替她接下去,语气仍然讽刺。
“行不通吗?”
他瞪视她,良久,双唇方冷冷吐露,“-太小看我,寒蝉。”
“什么意思?”
“-以为我的计画只是杀了楚南军与楚行飞?以为这样就能满足我?”
“你想做什么?”
“毁灭他们,夺走龙门的一切。”他冰冽地说,语声寒气逼人,“我岂只要杀死他们,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就连情绪波潮同样冷淡的她,也忍不住为这样冰寒的言语一颤,“你……想怎么做?”
“不必追问,时机到了-自然就会明白。”他凝望她,幽冷地说:“只要-乖乖听我指示,我自然会让-得到亲手杀了楚南军的荣幸。”
“我一直顺从你的指示。”
“还不够顺从!”他低斥她,手指捏住她柔女敕的下颔,瞅住她的眼眸蕴着淡淡怒火与浓浓警告,“不许-再试图勾引楚南军!”
“是。”她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了她此举如此大发雷霆,因为她太鲁莽吗?
“很好。”他满意地颔首,手指才刚离开她,锐眸忽地又瞪向她,“也不许-去勾引其它任何男人。”
“什么?”她愕然。
“这是命令!”
***
命令。
因为是命令,所以她不能怀疑、不能质问,更不能反驳。
只能乖顺听从。
命令--这十年来,她是在他的命令与指示下过日子的,许是习惯使然,她总是乖乖听从,不带丝毫反抗。
是尊敬?或是畏惧?
都有吧。寒蝉幽幽叹息,冰眸调向窗外,落定一株临窗舒展枝叶的樱树。树上灿烂地点缀着朵朵粉樱,每吹来一阵清风,便摇下落英缤纷。
这里是一栋远离楚家主宅邸、在前几年建起的两层楼建筑,由龙主亲自赐予神剑蔺长风,而他便将她安排于此。
自从他带着她在楚行飞等人面前亮相后,几个男人都认可了她身为神剑属下的地位,于是在龙门少主的默许下,她搬进了这里。
可除了少主和三剑客,见过她的人并不多,甚至连龙主和大小姐楚逃邬都不曾知晓她的存在。
就像蔺长风只是楚行飞的影子一样,她也是他的影子。
他随着楚行飞,而她随着他。
不可否认,她对他是拥有敬意的,毕竟是他救了她,给了她栖身之地,亲自训练她,将她带在身边。
可对他,她也带着淡淡恐惧,因为她从来就无法搞懂,这外表看来寒酷阴冷的男人内心是否也凝成冰霜。
十年来,他为了保护人人觊觎的龙门少主,不知以一把枪解决了多少野心分子。其中,有其它黑帮组织中的人物,也有出自龙门的不满分子。
不论外人或自己人,只要危及楚行飞的性命,格杀勿论!
有时午夜梦回,她偶然想起全心相随的主人手上竟沾染如此多鲜血,多年来练得强悍的心脏也会忍不住紧紧揪起。
她看过他杀人,简洁俐落的动作与神准的枪法总令她胆战心惊。
没错,她枪法或许还能与他一比高低,可要她那样杀人不眨眼,她真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可他做到了,在解决那些妄想威胁楚行飞性命的人时,冷酷的锐眸从不曾显现一丝犹豫。
她知道这里是龙门,知道他是负责保护龙门少主的神剑,知道他杀的那些人也都是平时烧杀掳掠的坏蛋,可不知为什么,在看着他那样毫不容情地杀人时,她仍然时常感到惊惧。
就算是无恶不做的坏人,那些死去的人仍然是人啊!
他怎能如此亳不在意地杀人,彷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般若无其事?他究竟亲手杀了多少人?
而她,也曾不知死活地试图暗杀楚行飞,可他竟然不杀她!
不但不杀,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训练她成为自己的心月复。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决定暗杀楚行飞吗?因为她是为了报全家人的血海深仇,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若真是这样,他为何同情她?因为他也有同样的遭遇吗?
不知多少次,她想问他究竟与龙主父子、与龙门有何深仇大恨,却总是问不出口。
她问不出口,因为知道他绝不会乐于回答。
她只知道他恨极了楚南军与楚行飞,恨极了龙门,而为了这样的仇恨,他决定毁灭两人所拥有的一切,将龙门完全纳入自己手里。
自从化装舞会那一夜,他的行动便开始积极了,总是藉各种机会与龙门各个大老拉拢关系。
那一夜之后,楚逃邬因为跟自己的父亲意见不合负气躲到国外去,天剑墨石自然也跟着离开。再过几个月,星剑乔星宇的妻子李红叶不幸死于心脏病,颓然伤痛的星剑亦决定带着爱子远走他乡。
蚌然间,总是围绕在楚行飞身边的三剑客去了两位,只留下蔺长风。
而他,阴恻恻地告诉她时机已然成熟,可以开始进行他的复仇大计。
至于计画的全盘内容是什么,他从不让她知道,只要她依据他的指令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
有时候他会要她去阻止一场龙门与毒枭的贩毒交易,可有时他又要她去促成交易,打发掉那些试图阻止一切的不知名人物。
一直到最近她才发现,那些试图阻止毒品交易的人竟然似乎是楚行飞的手下!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堂堂龙门少主要暗中派人阻止自己帮内的人与毒枭进行毒品交易?那不就等于扼杀龙门的经济命脉吗?
难怪最近一些听闻风声的大老们都暗暗不乐,虽不敢直接向楚氏父子求证,背地里不知衍生多少怨言。
而蔺长风更趁着这些大老对少主暗自不满之际,介入其中,挑拨离间,甚至逐渐与其中几个达成共识,连成一气。
至今龙门大老,已有半数与他交情匪浅。而他不仅暗暗经营自己在帮中的势力,同时将触角伸到帮外,吸收各界人才,甚至有一些是本来准备对楚行飞不利的人物,在他半胁迫半利诱下,决定归顺于他。
她再傻,也懂得他正极力培植自己的党羽,拓展自己的努力。
问题是她不解,他跟楚行飞之间玩的是怎样一场游戏,为什么龙门的少主看来要毁龙门,而一心一意想毁去龙门的他反倒看来要救龙门?
她真的不懂……
“想什么?”低沉的嗓音蓦地响起,扰动了空气中静谧的流。
她翩然旋身,水眸落定自己的主子,再次为他俊秀的容貌与挺拔的身材呼吸微微一窒。
总是这样,每当自己有一段时日没见到他,再度与他会面时内心总会微微波动。
即便只是短暂地分离几天--
“……没什么。”墨睫低掩,有意无意躲避他灼亮的眸光。
“事情办好了吗?”
“没问题。”她淡淡地说,“都安排好了。”
“我就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满意地说,锐眸一展,忽地掠过某种邪魅-光,“好象又变漂亮了一些,蝉儿。”
听闻这样的昵称,她一阵寒颤。
这两年来,他偶尔会这样亲昵地唤她,逗引得她心海微波荡漾。
不知为什么他有时候会这样半戏谑似地唤她,不知为什么他偶尔会像看着一名令人惊艳的美人凝视着她,他明明是对她毫无兴趣的啊!
他当然有女人,虽然他必须对对方隐藏真实身分,但仍有不少女人只因为他俊朗非凡的外貌就投怀送抱,即使他从不曾对她们动过心。
他从不对任何女人动心,当然更不曾对她表露丝毫兴趣,从来只把她当成一个聪明又忠心的得力助手。
可恨的是,他虽然对她没兴趣,却似乎颇喜欢逗她,喜欢看她因自己的狎弄失去镇静,心绪微微凌乱。
彬许他这么做是想证明她这个他亲手栽培出来的冰霜美人,也唯有他这个主人才有办法令她失去冷静吧。
可恶!
她不想令他得逞,可却从自己颊畔逐渐上升的温度料到自己苍白的容颜想必淡淡染上蔷薇色了。
敝不得他眸色忽然转深,他一定觉得这样忽然羞涩的她可笑极了--
“你应该常常脸红,蝉儿,-的肤色太苍白,白得像一块寒冰。”
“那不就正是你对我的要求吗?”她冷冷地响应,“成为一块冰霜?”
他闻言,右手抬起她倔强的下颔,“在别人面前,-必须是一块冰,在我面前,不用。”
他凝定她,眼眸似乎漾着淡淡……笑意?
不,他不可能笑!他从来不懂得笑。
爱蝉急促地想,拚命想说服自己他眸中闪现的不是笑意,但心跳却不知不觉加速了。
“男人喜欢挑战,喜欢征服外表冷若冰霜的女人。”他语音清淡,意味却深刻,“-这样子,会让我也忍不住想征服。”
“什么?”她扬眸,不可思议地迎向幽微冷邈的灰眸。
他察觉到她的惊愕,嘴角翻飞类似微笑的弧度,半晌,忽地转过挺拔的身躯,迈开优雅如豹的步履。
她怔然,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帅气的身形离开她视界许久,思绪依旧迷惘。接着,她蓦地转身,翩然奔至窗前,眸光穿过校-茂密的樱树,寻找着他的身影。
她终于找到了,就在樱树正下方,一个女人主动奔向他,旋入他怀里,踮起脚尖,主动送上自己的芳唇。
爱蝉认出那个女人是某个龙门大老的情妇,眸光一冷。
他竟连那样的女人都来者不拒,还与她吻得如此热烈缱绻,恍若难分难舍。
她是龙门里的人啊,如果让她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剑,不掀起一番惊涛骇浪才怪!
他竟……他怎么可以跟那样的女人牵扯在一块……该死!他厚实的大掌甚至亳不客气地覆上女人浑圆的乳峰,挑逗地搓揉着,而那女人在他技巧的下,娇颜逐渐迷醉,窈窕有致的身躯更密合地贴紧他,摩挲着媚人韵律……
爱蝉咬唇,忽地收回凝定两人的眸光,旋转娉婷身子,背脊倚着窗,裹着黑色衬衫的胸口微微起伏。
***
摆夜,偷情的女人趁着月牙儿还未攀升到天幕正中央,踮着莲足悄然离去。
爱蝉冷冷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确定她安然回到了暂时客居的楚府主宅,才回身往庭园深处走去。
懊死的蔺长风,在与情人热烈缠绵后,竟还派她担任护花使者的身分,护送红杏出墙的女人回去。
屋内许多听他号令的属下,为什么偏偏挑她来执行这样的任务?就因为她身为他忠心耿耿的心月复,所以连这等下三滥的事情都得替他做?
想着,清绝美颜逐渐凝结雪霜。
“……-似乎不太高兴,蝉儿。”低沉微哑的嗓音性感地拂过她耳畔,激起她一声不由自主的喘息。
她迅速拉开自己与来人的距离,冰眸一扬,果然映入蔺长风那张在月夜下显得格外诡魅的俊颜。
“吓一跳?”剑眉一扬,星眸掠过半嘲弄的灿光。
“我差点把你摔出去。”她抿紧唇。
要不是她认出了在她耳畔低喃的嗓音是属于他,她真会利用柔道技巧给他一个过肩摔。
“-摔不动的。”对她冰冷的响应蔺长风只是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十年来除非我让-,-从没一次能够真正将我摔出去。”
“我知道,不必你提醒。”她咬牙。
他凝望她,彷佛知道自己刺伤了她的自尊,灰眸闪过一道异光,“她平安回去了?”他转了话题。
“当然!”
他听出她语气的不满,“-不高兴吗?”
她不语。
“-不高兴我派-做这样的事吧?”
“我只是个属下,没资格挑剔主人交付给我的任务。”她咬牙,语气固然恭谨,其间蕴含的意味却讽刺。
蔺长风当然听出了,仰头,迸出一阵低沉笑声。
她颦眉,抬眸凝定他,水红的樱唇微颤。
半晌,他终于停住笑声,瞥向她的眼神有对这个属下的淡淡赞赏,“有话就直说吧。”
“你--”她深吸一口气,“你怎么敢招惹她?她是秦老的女人!”
“我知道。”
“她只要仔细打听,就知道住在那栋屋里的主人是神剑。”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漫不经心的响应惹恼了她,“如果她不小心说出去,不但你的身分曝光,你跟她偷情的事情也瞒不过秦老的耳朵!”
“她不会说的。”对她的抗议他只是这么淡漠一句。
她挑眉,不解。
“不但不会说,她还会帮我们演一出戏。”
“演戏?”
“-以为她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是我告诉她的!”他冷冷一撇嘴角,“我要那个女人来找我。”
“为什么?”
“因为我要她成为我的女人,心甘情愿听我的话。”
阴冷的嗓音在月夜里听来分外冰寒,连寒蝉都忍不住微微一颤,“你想……你想怎么做?”
币眸一冷,闪过严酷-光,“我要她去勾引楚行飞。”
***
他太可怕了!
他告诉那个女人要她主动勾引楚行飞,并在他安排的人到达现场时假装自己正遭龙门少主胁迫。
他要那个女人帮他演一出戏破坏楚行飞的清誉,造成他与秦老之间的矛盾。
可他没告欣她,这出戏的下场败可能会令她招来秦老怒意,遭他打入冷官!
无风不起浪。
见过世面的秦老自然不会认为这桩丑闻的发生单纯该怪罪于楚行飞,他认为要不是那女人无故卖弄风骚,一向少近的龙门少主不可能对她做出非礼之举。
这桩闹剧八成是你情我愿的结果!
于是秦老果然中计了,自此更加对这个总爱暗中扯其后腿的龙门少主严重感冒,跟着在蔺长风刻意的拉拢下,加入他逐渐声势浩大的阵营。
而那个女人,则在被秦老命人狠抽一顿后,跟着以贱价卖至旧金山的烟花窟,过着送往迎来、含怨带悲的生活。
对这样的发展,蔺长风只是冷漠一句,“这是红杏出墙的女人应得的下场。”
问题是,她红杏出墙的对象是他啊,而且是他主动勾引人家、暗示她投怀送抱。
利用完了便这样若无其事地一脚踢开?太可怕了!
一念及此,寒蝉不禁一颤,冰颜比平素更加雪白几分,而胸口,从不轻易挣月兑缰绳的心跳,逐渐奔腾。
为了拉拢龙门各大老,为了令他们一一背叛龙主与楚行飞、投入神剑的阵营,他究竟还要耍多少类似的手段?
他--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