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什么白云要在天空流浪吗?
为什么?
因为它们在追寻。
追寻?
寻找它们的另一半啊。寻找那朵能和自己完全融合,一起在天空往下看这个世界的云。
那如果它们变成雨了呢?
那是它们在哭泣,因为一直找不到那个最知心的伴侣——
停下抚琴的动作,章怀箴愣愣地直瞪著前方,黑色的琴盖,反照出一张迷惑的容
颜。
为什么这几天练琴的时候她脑海里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在回荡?有时蒙胧,有时清晰,有时是个少女,有时像个男孩。
少女问男孩知道为什么白云要在天空流浪吗?然后,慢慢告诉他一个幻想的故事。
偶尔,她甚至能看到男孩无奈的神情,像是受不了少女的无聊,却又继续静静聆听。
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她还记得那天在楼顶,云飞曾问过她。
可为什么在恍恍惚惚中,她感觉这样的对话似乎发生在更久以前,发生在两个更年轻的男孩女孩问,甚至能看到女孩两条长长的辫子,以及男孩泛白的牛仔裤?
模糊的印象,随著她愈来愈投入地练习这首钢琴曲,逐渐清晰,逐渐强烈。
她确定她听过这些,确定见过脑海中两条淡淡的人影。
究竟是谁呢?究竟是什么时候让她听到了这些?
“它们在哭泣,因为一直找不到那个最知心的伴侣,所以它们变成雨,流向大海——”她喃喃念著,忽然觉得一颗心被某种奇特的力量紧紧拉扯。
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她失落的记忆?
一念及此,她不觉惊怔,心韵急急加快速度。
那个长辫子的女孩是她吗?有可能,不是吗?从前的她确实喜欢将头发扎成两条长长的辫子啊。
那么,那个男孩是谁?他的五官在记忆中模糊迷蒙,她看不清。
贬不会……是云飞呢?
难道他们不是在高一那一晚才初次见面?而是在更久以前便彼此有了牵扯?
但,怎么可能?
如果他们以前就认识了,为什么云飞从不告诉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
彬者,一切只是她无谓的猜想,事实并非如此……
可心,好乱啊,旁徨不定。
蚌地,章怀箴感觉自己无法集中精神练琴了,她站起身,来到窗前,抬头凝望苍蓝色的夜天。
今夜,星光灿烂,月儿悄悄躲在云后,露出半张脸。
校园很安静,只有高中部教学大楼几间教室透出明亮的灯光。
那是高三的学长姊,为了准备联考,他们总会在晚自习时间留下来用功读书。
想著,她抬手瞥了眼腕表,九点了,她能留在学校练琴的时间不多了,应该把握时间。
定了定神,刚旋身便望见一个修长的人影踏进音乐教室。
“云飞!”她禁不住惊喜,匆匆奔向突然出现的少年。
“我没听见琴声,猜想你可能练完了,所以来看看。”宋云飞微笑,伸手替她收拢散乱的发绺,“要走了吗?”
她摇头,“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
“这样啊。”他深深望她,“后天就要比赛了,紧张吗?”
“嗯。”
“别紧张。”他温声道,“你弹得很好,一定没问题的。”
“谢谢。”她的心怦然直跳。那么多人鼓励过她——母亲、学妹、老师、同学,可他却是让她最激动的一个。“你真的觉得我弹得好吗?”
他点头,微笑睇她。那微笑如此温柔,眸光如此醉人,教她陶陶然的,微醺。
她脸颊爆红,“谢谢,我一定会加油的。”
他看著她,好一会儿,别过头去,“也别太加油了。”
“什么?”她听不清他的嘟囔。
“这阵子你老忙著练琴,几乎天天不见人影。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他低声说,不情愿地伸手在琴键上随意敲了几下。
她瞪大眼睛。
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在……对她撒娇吗?
南方校园最冷傲、最高高在上的班联会主席对她撒娇?
莫名的愉悦攫住她,她忽地喘不过气。“要弹吗?”她拉他一起在琴椅上落坐,“跟我一起弹?”
“我?别闹了。”他尴尬,“我的程度顶多弹“小星星”吧,怎么可能跟你合奏?”
“那就弹“小星星”,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很好听啊。”
“什么变奏苗?别把我想得太厉害,我可只会弹单音。”他责怪地瞪她一眼。
她噗哧一笑,“那就弹单音吧。好嘛,弹啦。”她软声央求,水眸盈盈发亮。
他拗不过那样娇憨的神态,只好勉为其难点点头,右手指笨拙地一一按下琴键。
她只听了几个音,左手便如行云流水抚弄起琴键,成串优雅的伴奏让单板的主旋律瞬间得到了生命。
宋云飞忍不住惊奇,“听起来还不赖嘛。”
“再来一次,这次你加点和弦。”
“和弦?怎么加?”
“我教你。”
她热心地开始教他怎么在右手单音上加上简易的和弦,待他抓著了和弦的诀窍后,又教他变换每一拍的速度。
“这样就是变奏曲啦。”她笑道。
“什么?这样就算?”他挑眉,“好像不难嘛。”
“是不难啊。我看你也满有弹琴的才能嘛。”
“别嘲笑我了。”他揉揉她的头发。
她吐吐舌尖,“继续玩吧。”
“嗯。”他点点头,倾身准备弹奏时,微敞的衣襟露出一截红绳。
她看到了,忍不住懊奇,“那是什么?”
“什么?”
“这个。”她伸手轻轻拉扯红绳。
“别拉!”他脸色一变,急忙往后一退。
她愕然,“怎么……回事?”
他没说话,彷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动,别过头去。
她迷惘地望他,“我不能……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他语音瘖哑。
“我想看。”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可却抑制不住一股强烈的冲动。
那段红绳,一定隐藏著什么秘密。她要知道!
“云飞,给我看。”
“你——”他回头望她。
“求你。”
他愣了一下,掠过一丝暗影的眸显然对她的要求有些犹豫,但终于,他还是扯出衣襟内一条系著玉坠的红绳。
“玉佩?”她讶然,没料到一直让她如此介意的只是一块玉佩,“这是谁送的?”
他摇摇头,伸手解开绳结,取出玉坠,“这个坠子是我自己买的。”将玉坠随手放回裤袋,他抬高手,让红绳直直流坠。
她怔怔地望著艳红的细绳,思绪微微迷蒙。
这个,系在你跟我的小指头上,这样我们就不会忘记对方了。
清柔的语音蓦地在她耳畔回响。她一震,倏地伸手握住办绳。
她见过这条细绳,她见过!
问题是,在哪里呢?
蕴著疑问的眸子扬起,清澈地逼向他。
他不语,深深回凝她的瞳眸似乎带著淡淡期待,却有更多难以言喻的挣扎。
“云飞,你记得吗?我告诉过你我以前总是作一个恶梦。”她低低开口,“我梦见自己忘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总是在梦里追著我,他质问我、控诉我,逼得我不停地逃。”她深深呼吸,“那个人……是你吗?”
他没说话。
“告诉我,是不是你?”她忽地激动了,“三年年前的车祸让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忘了自己,忘了爸爸,忘了妈妈,我是不是……是不是也忘了你?”
她问他,那么哀伤而急切地问他,低哑的嗓音直逼他内心深处,固执地在其间造成阵阵回音。
那个被遗忘的人是不是他?那个被抛弃在誓言之后的人是不是他?
“你告诉我,云飞,告诉我啊!”她握著他微微冰凉的手,细长的红绳在彼此指间迂回、纠结、缠绕。
他只是沉默,让人心痛的沉默。
许久,他忽地俯身上前,前额抵上她的,“是的,我们以前就认识了,不过你忘了也没关系,也许忘了……才是对的。”
伤感的言语迷惑了她,牵引出滴滴珠泪。像流星,温柔坠落,划过他与她的颈项,浸染两人之间的红绳。
办绳,淡淡褪去了艳,色泽逐渐深沉。
她忘了什么?究竟忘了什么?
她不知道,他不肯告诉她,她只能期待自己有一天会想起来。
她必须想起来,她要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伤感,那么惆怅。她要知道,曾经牵扯他们的命运之风究竟做了什么?让两朵曾经碰撞的云终究只能离散两方?
她要知道,为什么那条红绳没能系住他们——
迷惘与不安,反抗复挣扎,在矛盾的心绪中,章怀箴将指定曲诠释得独树一格,不但顺利通过了预赛,而且还拿到了第二名的成绩。
一从会场出来,她便迫不及待赶回学校,她要告诉宋云飞这个好消息。她相信,他听了也会很高兴的。
他会为她高兴的。
她开心地跑著,下了公车,穿过宏伟的校门,直奔校园。绕过杜鹃花丛畔的几株木棉树时,许是太过心急,她滑了一跤。
“啊。”她轻喊一声,懊恼地注视著自己的膝盖。虽然穿著长裙,圆润膝头仍然隐隐疼痛,看来大概免不了一片青紫。
真笨,居然跌倒了。
她叹口气,双手撑持地面正欲起身时,却蓦地发现罪魁祸首。
香蕉皮?
她瞪著皮鞋底面那一片女敕黄,不觉愕然。
是谁这么恶劣把香蕉皮丢在这里的?南方的校园一向维护得很整洁啊,别说香蕉皮,就连纸屑也很少看到。
她凝眉,数秒,想起自己急急奔跑的目的,连忙站起身。可还来不及重新迈开步伐,沁凉水流当头淋下。
“啊。”随著尖叫响起,她也被水淋得湿透。
是谁?
直觉地抬起头,她眯眼细瞧。
面前是初中部的教学大楼,正值上课时间,所有教室窗口都空无人影。
有人恶作剧吗?
她茫然,不懂为什么恶作剧要找上她?照理,她没有得罪任何人啊。而且高中部的学生跟初中部很少来往,在南方校风薰陶下,学弟妹也一向很尊敬学长姊,不应该有人故意跟她过不去。
想不通。
算了。章怀箴摇摇头,伸手拭去脸上的水珠,然后小心翼翼地撩起裙摆,用力绞拧。
稍微感到清爽后,她带著一身狼狈继续往前走向高中部教学大楼。
蚌地,一个清朗的声音扬起。
“怀箴!”
她扬眸,迎向正匆匆跑向她的宋云飞,他俊逸的脸庞掩不住焦急,“怎么搞的?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云飞。”她尴尬地笑,“你没上课吗?”
“我请了公假。”一整天心系于参加比赛的她,他根本无心上课,索性找藉口请了公假,溜出教室。“你究竟怎么了?”拉起她的手,他细细打量起她狼狈的模样。
披在肩头的秀发全湿了,几绺乱发贴在前额,为了比赛特地穿上的毛料背心裙也湿透了,紧紧贴著她窈窕的身躯。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不小心跌倒了。”
“那怎么会弄得全身都湿了?”
“可能有人在打扫吧,不小心泼到我。”
“谁这个时候打扫?”宋云飞拧眉,星眸点亮怒火,“根本是故意的!你告诉我,是在哪里被泼的?”他横眉竖目,挽袖握拳,一副要找人单挑的模样。
“没事,你不要那么激动。”她连忙劝阻他,“我想那个人应该没恶意,只是不小心罢了。”
“怀箴——”他无奈地瞪著息事宁人的她。
“别管那个,你听我说。”玫瑰唇角扬起灿灿微笑,“你不想知道我比赛的结果吗?”
“你通过了?”见她愉悦的表情,他也跟著心情飞扬。
“嗯。”她点头,“我进决赛了,而且还是预赛第二名哦!”
“太好了!背箴。”他为她开心,激动得拥她入怀,“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谢谢。”她忽地脸红了,全身发烫,“云飞,你放开我啦,会把你也弄湿的。”
“没关系。”他不肯放,依然紧紧抱著,一张嘴甚至不安分地四处啄吻。她的眉,她的鼻,她还墜落著水珠的耳垂,以及湿润的唇。
她全身都湿透了,而此刻的她看来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诱人,令他忽地情动,难以抗拒。
他用力收拢双臂,几乎有股冲动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
“喂,别这样,会有人看见的。”
“不会有人看见的,大家都在上课啊。”温热的舌尖挑弄著她柔软的唇瓣。
她无法呼吸。“云飞——”
“别说话,怀箴,别说话。”他哑声道,拿自己的唇慢慢为她拭去脸上晶莹的水珠。
“嗯——”她娇吟一声,身子一软,再也生不出抵抗他的力量。
正当两个人脸酣耳热,沉醉于甜蜜的轻吻时,闪光灯倏地一亮,亲密的场面精准地被摄入猎者的镜头。
章怀箴很快便知道那天发生的事件并非偶然。
她被盯上了,不知为什么成了初中部学弟作弄的对象。任何时候,只要她是孤身一人,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恶整。几天下来,她的制服在上体育课时不翼而飞了,她的马尾在搭公车途中被剪了一绺,她的腿更在一次又一次意外跌倒下到处淤青红肿。
原本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一天晚上,她在家门口撞上几个特意等她的学弟。
“你们……想做什么?”不怀好意的眼神逼得她步步后退。
“我们不想做什么。”一个高头大马的学弟上前,威胁地眯起眼,“我们只想你搞清楚状况,学姊。”最后的称谓唤得十足讽刺。
“什么……什么状况?”
“认清楚你自己的身分!”他冷哼,“你以为你是谁?章怀箴,你以为你现在跟班联会主席交往就很了不起吗?”
“我……没跟他交往——”她面色蓦地苍白。
他们怎会知道她跟云飞在交往?他们俩每回见面都很小心的啊,为了怕学校以及双方的家长知晓,他们两个早就达成暂时先隐瞒一切的共识。
可这个小心翼翼守住的秘密,怎会被这些学弟探知了?
“没有吗?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一张照片甩到她面前,“别告诉我这是灵异照片。”
“这是——”瞪视照片上亲密拥吻的两人,章镶箴呆了。
天啊!他们接吻的画面竟然被偷拍了?尴尬的红霞迅速染满双颊,她扬起仓皇不定的眸,“你们想怎样?”
“你说,如果我们把照片贴上公布栏,会怎样呢?”
“你们……”
“学园的贵公子跟工厂女工的女儿交往,这种麻雀变凤凰的八卦应该挺受欢迎吧。”
他们要把照片贴上公布栏?
章怀箴闻言,脑海一片空白。
“自从丁蔚学姊的事件以来,南方好久没什么大新闻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在学校掀起旋风。”
“我看训导又要头痛了。”
“过几天要开家长会,八成会约谈双方家长吧。”
“呵呵,看来事情会很精采……”
“你们……你们——”再也听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仰起祈求的苍白容颜,“拜托你们别这样做。如果……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你们告诉我,我可以……道歉。”
“你最大的错就是恃宠而骄!”几个学弟眼一瞪,忽然失去了谈笑的兴致,齐齐迈开步伐逼临她,“你以为你是谁?凭著跟宋学长的关系好就可以乱说话?”
她说了什么?“我不明白——”
“还装傻!”一个学弟忽地发怒,伸手用力扯住她扎成马尾的头发,“不要以为你现在有人当靠山我们就不敢动你!”
“你们……你们误会了。”章怀箴眉尖抽搐,头皮被扯得严重发疼,“我真的没有……”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去她的辩解,章怀箴伸手抚住热辣的颊,眼眸蓦地涌上酸涩。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哪里招惹了这些学弟?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欺负她?
泪水几乎不争气地坠落,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忍住。
“识相点就离宋学长远一点!”拿手背甩她耳光的学弟阴恻恻地开口,“否则别怪我们公开照片。”
“不,请你们不要!”她焦急地喊。
“不要也行,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学弟冷冷地笑,“我们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你考虑。还有,这件事如果你敢对任何人泄漏一句,大家就走著瞧!”悻悻抛下最后的威胁后,几个学弟转身就走。
留她一人独立风中。
夜,愈来愈冷了。
她最近不对劲。
心不在焉、旁徨恍惚,就连练琴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经常莫名其妙停下来,陷入迷惘沉思。
听著那沉涩的琴音,宋云飞不必问,也知道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可当他逮著机会问她时,她却像只受惊的兔子那样容色刷白,然后急忙摇头。
“没……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怀箴,你一定有事,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伯母好吗?”
“妈妈她……很好。”她涩声应道,唇角勉力一扬,“她今天还会来参加家长会,没事。”
“那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我没……没什么,只是妈妈要来,有点……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我怕妈问我的成绩。”章怀箴无力地苦笑,“为了准备这次比赛,我第二次月考又考砸了。”
“是这样吗?”宋云飞星眸锐亮,紧紧盯著她,意欲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
她察觉了,连忙偏过颊,“我妈应该差不多来了,我去校门口接她。”
“我陪你去?”
“不!不行!”她突地锐声喊,回眸瞪他一眼,“你疯了吗?绝对不能让学校同学或我妈看见我们在一起。”抛落激动的言语后,章怀箴立即转身,像只惊弓之鸟般慌然逃去。
“怀箴!”宋云飞焦急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可她没理会,飞也似地逃离楼顶,奔下楼。
心跳在紧窒的胸腔里仓皇加速,强烈的奔腾几乎令她无法负荷。
懊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这几天,她一直考虑著是否将一切告诉宋云飞,可一转念,想起学弟们的威胁,话语就这么梗在喉头,出不了口。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狂乱想著,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她,她惊叫回首,这才发现原来是宋云飞。
“云……云飞?”她一愣,数秒,忽地警觉,眸光迅速流转四周,“你快放开我!万一被人家看见了怎么办?”她低斥。
“没人看见。”宋云飞抿著嘴,一面将她拉入一排绿墙后,让茂密的常绿树丛掩去两人的身影。
虽然已经够隐密了,章怀箴依然焦虑难安,身子微微发颤。
那张照片宛如黑夜的闪电,不停地闪过她脑海,每一击,都令她更加慌然失措。
“拜托……拜托你。”她仰起毫无血色的容颜,祈求地望他,“真的会有人看见。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你为什么这么怕别人看见?”他不肯放过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
“你不说我就不放你!”他紧紧拽住她的手臂,“管他全世界的人都看见也好,我不在乎。”
“你……你怎么能这样?”她哑著嗓音,瞳眸微漾泪光。
见她如此惊惧的反应,他倏地领悟自己更加不能放开她,“告诉我,怀箴。”他缓下语气,“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
她咬唇不语。
“告诉我,最近你总是有些狼狈的样子,连头发……”他伸手撩起一束发绺,眸中闪过痛惜,“也剪短了。为什么?”
“我只是想……换个发型。”
他根本不相信她微弱的解释,静静望著她。
而她在那样沉静深邃的眸光注视下忽地身子一软,苦心挂上的面具终于缓缓崩落。
他的眼神多令人安心啊,坚定沉稳得彷佛他有能力替她挡去外界一切风雨。他的眼神告诉她不必担心,他会帮她摆平所有不顺遂,他会保护她。
他会保护她。她该信任他。
她闭了闭眸,忽地攀住他的衣襟,像溺水的人抓住啊木一般,“云飞,他们……他们拍到了——”
“拍到什么?”
“我们的……照片。”她颤著语音,“那天,我们在学校亲吻的照片——”
“所以他们拿照片威胁你?”他很快掌握了状况,面容一凝,“是谁?怀箴,是谁敢这样威胁你?他们想怎么样?”
“他们要我……离开你。”
“什么?”深湛的黑眸滚过合影。
“他们说……说我配不上你。”两行清泪滑过她神色凄楚的颊畔,“要我离开你。
宋云飞闻言,脸色一变。
“云飞,我们……该怎么办?”
他眉峰一蹙,正想说话时,一阵微微嘶哑的嗓音忽地在树丛的另一侧响起。
“你是章怀箴的妈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