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起床了。”穿著一身粉女敕学生制服的少女冲著卧房内大声喊道,一面拿梳子梳著长长秀发,拿粉红色橡皮圈俐落地扎起马尾。
“嗯——”躺在床上的中年妇人翻了个身,苍灰的双鬓以及沧桑的脸庞充分显露了岁月毫不容情刻画的痕迹。
“妈,快点,你上班要迟到了。”少女跺了跺脚,奔进房,一手拉开棉被。
“怀箴,让妈妈多睡会儿嘛。”妇人抗议。
“不行!你今天上的是早班,现在都已经六点多了。”
“什么?”妇人闻言,惊愕地坐起身。
“你快点刷牙换衣服,我来准备早餐。”说著,章怀箴转身,来到狭窄却收拾得乾干净净的厨房,围上围裙,打开冰箱,取出两颗蛋。
几分钟后,两份吐司夹蛋已经躺在餐桌上,她正冲著牛女乃时,章母惊慌失措的脸庞出现。
“怀箴,你有没有看到一份流程图?我记得放在客厅啊,怎么不见了?”她懊恼地咬唇,“那是今天开工要用的,不见的话课长会骂死我的。”
“你别紧张,妈。那张图昨天掉到地上,所以我把它放在客厅桌底下了。”
“你收起来了?幸好!”
“妈,拜托你小心一点,那么重要的东西看完后能随便乱扔吗?”
“唉,昨天太累了嘛。加班回到家里都快十二点了。”
章怀箴闻言也跟著叹息,看著母亲才刚刚四十就已老态毕露的容颜,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父亲去世后妈妈便一肩挑起母女俩的生活担子,很辛苦的,她明白。
“快来吃早餐吧。”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说话的嗓音,柔柔开口,“我帮你弄便当。”
“谢谢你,怀箴,这几天你辛苦了。”母亲一面坐下来,一面看著她依然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背影,“一太早就要爬起来做饭。”
“没什么啦。”比起母亲总是在工厂没日没夜地加班,她做这点事算什么——“你今天几点下班?”
“不知道,可能又要加班吧,最近订单量比较多,怕赶不及。”
“那晚餐怎么办?”
“放心吧,公司管加班餐的。”母亲微笑,“你只要帮我准备午餐就行了。”
“嗯。”
“少爷,你今天吃中式还是西式的早餐?”望著正面对著穿衣镜打领带的少年,老吴妈慈蔼的老眸不禁流过一丝赞赏。
他们家的少爷,怎么看怎么帅,年纪轻轻气质却好得出奇,不愧是老爷的儿子。
“雅茵吃什么?”
“小姐想吃稀饭。”
“那我跟她一样吧,免得你们麻烦。”
“不麻烦的,少爷,只要你说一声,我很快能准备好的。”
“就吃稀饭吧。”宋云飞转过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庞,湛眸难得漾著温暖,“我很喜欢吴妈煮的那些配粥的小菜。”
“好,那我马上去准备。”听闻夸赞,吴妈一双老眼都笑弯了,乐呵呵地转身,急急奔向厨房。
目送管家离去后,宋云飞拿起梳子,随意刷了刷柔亮的黑发——跟一般男孩子不同,他很少需要抹发雕,微鬈的头发自然有型。
放下梳子,他拾起搁在桌上的银框眼镜,架上鼻梁,掩去一双深邃迷人的眼。
来到餐厅,一个穿著海军领制服的少女已经坐在餐桌旁,她右手支颐,漠然的容颜对著落地窗。
她长得很美,虽然一张宛如陶瓷般白皙的脸还蕴著淡淡稚气,但那弯弯的眉,鬈翘的睫,圆亮的眼以及秀气的唇,在在暗示了未来的她必然美得令所有男人六神无主。
事实上,她现在就已经让一票男孩为她疯狂了,在南方实验中学的初中部,她是众所公认的高岭之花。
“雅茵。”
漠然的容颜转过来,漠然地扫他一眼。
“爸出门啦?”
“嗯,跟你妈一起走的。”
清冷的嗓音令宋云飞微微蹙眉,他静静望著明眸流露著淡淡挑-的妹妹。
已经三年了,对于他妈妈以情妇之姿入主宋家女主人的身分,这个妹妹似乎仍然无法接受。
事实上,她无法接受的不只是他的母亲,也包括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你妈也真奇怪,爸是到美国开会的,是为了公事,她跟去做什么?”红润的唇角微微一挑,“莫非她放心不了老爸?都这把年纪了,还怕他在外头拈花惹草?”
宋云飞没有回答。
“啊,我差点忘了。你妈好歹也做过爸的秘书,有她跟去可能方便一些吧。”她讥讽著。
“雅茵,别忘了,她现在也是你妈妈了。”对妹妹的挑-宋云飞只是慢条斯理地这么回应。
“我永远也不会承认!”怒火倏地在明眸翻扬,“休想。”
他不语,迳自转过头,朝正掀开餐厅珠廉,亲自率领两名女佣端上早餐的吴妈微笑,“好香啊,吴妈。”
吴妈敏感地察觉室内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少爷,小姐,你们怎么了?”
“没事,吴妈。”宋雅茵抢在宋云飞开口前绽开一朵甜甜微笑,“哥哥就这样,老爱欺负我。”说著,她可怜兮兮地扮了个鬼脸,又天真又俏皮的模样把吴妈给逗笑了。
“快吃早餐吧,少爷,小姐,老吴等著开车送你们到学校呢。”
天啊!今天的公车真是挤爆了。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下公车后,章怀箴重重喘息,接著急忙打开书包取出手帕拭去满头大汗。
然后,理了理粉红色衬衫上秀气的领结,又顺了顺灰蓝色百褶裙的褶路。
头发呢?也乱了吗?
懊希望有面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没有,她不是那种会随身带著梳妆用具的女孩,于是她只有拿手去抚模,去感觉自己的秀发。
懊像没乱。
她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镇静一颗些微慌乱的心,翻起手腕,看了看表。
惫有两分钟。两分钟后,那辆豪华的深色凯迪拉克便会驶近学校大门。
丙然,豪华轿车正如她所预期的翩然现身,宛如优美的黑逃陟,静静滑过道路。
车停了,车门打开,跨出一双穿著黑色皮鞋的长腿。
皮鞋发亮,正如它整洁优雅的主人。
章怀箴屏住气息,双手紧紧拽著书包的带子,远远地望著少年站直瘦长的身躯,伸手推了推镜架,宛如漫不经心的动作自然流露一股贵族般的气韵。
然后,那对隐在镜片后的幽眸忽地朝她的方向望来。
她吓了一跳,不觉偏过头,双颊烧烫。
天啊,他又不是在看她——也许根本没看到她,她干嘛紧张成这副模样?
可她就是紧张,心跳如小鹿乱撞,呼吸整个梗在喉头……
“怀箴学姊!”
一道欢快的嗓音忽地拂过她耳畔,她转过头,望向那个正朝她挥著手的初中部学妹。
“雅茵。”她微微笑,藉著这声呼喊缓缓走向凯迪拉克轿车,走向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世界——
“学姊,好巧哦,我们每次上学时间都差不多。”宋雅茵热情地拉著她的手。
不,不是凑巧,她是故意算准时间的,只为了能有机会匆匆看他一眼。
“是啊。”
“学姊,今天你会来社团吗?”
“会啊。”她点头,一面悄悄回转星眸,自眼睫下偷瞧站在一旁的他。
他似乎正看著她们,头微微放低。
她好想看他的表情,好想知道他是用什么表情来看她的——
“雅茵,我先走了。”可她总是看不到,在听闻他不带任何感情的嗓音后,只能满怀遗憾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
每次都这样,他甚至连招呼也吝惜给她。
难道在他面前,她永远只是个透明人吗?那一夜在后山他曾经说过的话,真一语成谶吗?
他说,他不认为他们俩未来会有任何交集。
真是这样吗?
“学姊,你发什么呆啊?”
娇细的嗓音召回了她不定的神魂,她转头,眼眸纵然有憾,也被唇畔的笑意掩藏得很好。
“没事。”
“是吗?”明丽的瞳迅速掠过某种璀亮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学姊,暑假我练了好多曲子哦,连“少女的祈祷”我都会了哦。”
“真的吗?那今天一定要听你弹来听听。”
“没问题。”宋雅茵甜甜地笑,“我拚命练习就是为了弹给你听啊。”
“喂,大情圣,你的。”不耐的嗓音扬起,跟著,是两叠各色信封送到眼前。
宋云飞扬起头,俊眉一紧,“这是什么?”
“情书!”两个好友同时低吼,一个对准他左耳,一个对准右耳,分明是故意要他难受。
他后倾身子,扬眉瞪视两人龇牙咧嘴的神情,“怎么?嫉妒啊?”似笑非笑。
“嫉妒?”蔡子麒冷哼一声,双腿一跃,毫不客气坐上班联会主席那张象徵权力的办公桌,染成紫色的发绺在午后透过窗扉的阳光掩映下,为他帅气的脸庞增添几分奇异的魅力。“谁嫉妒啊?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些女生要写情书直接拿给你不就得了?干嘛还要我们俩当信差?”
“对啊,我们看起来那么像DHL的小弟吗?”沈丹青接口,颇有同感。他瞪著宋云飞,一面拿著球棒练习挥棒,虎虎生风的声响蕴著某种威胁的味道。
对好友们显而易见的不爽,宋云飞只是微笑。
他能理解他们的愤慨。
在南方中学,高二的同学是全校的灵魂人物,主导了学校上至班联会下至各大小社团的一切活动。而高二的班级,也被全校同学冠上金庸武侠小说里五岳剑派的别名。
斑二C是南岳衡山,也是学校的数理资优班,而高一时同时被编入这班的三人因为交情特别好,更被大家戏称为“衡山三剑客”。
扳山三剑客,才貌皆优,器宇不凡,一向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更是女生们风靡不已的偶像。
人气嘛,原本不分轩轾的,只是在他暑假时选上班联会主席后似乎微微失重了。
显然,他的人气开始略略凌驾其他两人之上。
“你们如果要嫉妒的话,对象也不是我吧?”宋云飞好整以暇地靠向椅背,“那个神秘转学生才是你们的目标,听说丁蔚在人气投票活动中已经遥遥领先了。”
“哈!就跟你说了我们不是嫉妒,只是不爽。”提起那个瓜分女生注意力的丁蔚,蔡子麒更是一肚子火。
“叫那些女生下回要写信给你自己送过来,别要我们帮忙。”沈丹青闷闷挥棒。
“你们可以拒绝她们啊。”
“要我拒绝女人?”沈丹青瞪眼,“对不起,我的家教不允许我这么做。”
沈氏家训终极守则,绝对、肯定、百分之百不得伤害任何纤细柔弱的女性动物。
“那你呢?”宋云飞转向另一个好友,“别告诉我你们蔡家也有这种规矩。”
“当然不是。”蔡子麒翻翻白眼,“只是如果那些女生不停眨著眼睛求你,一副你不答应她们就要哭了的样子,我就不相信你能狠得下心拒绝。”
“我可以。”冷然的回应自端丽的唇吐出。
“什么?”两名少年同时一愣。
“我能拒绝。”宋云飞重复,“不高兴的话就拒绝啊,何必因为是女生就客气?”平静的黑眸透著冷峻。
“哇!”
“嘿!”
两人交换一眼,同时大摇其头。
不愧是宋云飞,不愧是校园里头号女性杀手,这种毫不怜香惜玉的话也说得出来?
“真不晓得那些女生是迷你哪一点?你根本一点体贴浪漫的细胞也没有啊。”
“她们不需要我体贴浪漫。”
“那需要什么?”
“钱。只要你家里有钱,就算长得再怎么“爱国”都有女人投怀送抱。”
“喂喂!”这番愤世嫉俗的评论一出口,两个少年同时皱眉,沈丹青更是伸手扯住他的领带,“不许你这么侮辱女生,尤其是我们学校的。”
“你这么讨厌女生,该不会是因为你是同性恋吧?”蔡子麒接口,晶亮的眸掠过调侃意味。
“对啊,我老早就怀疑这一点。”沈丹青加入嘲弄阵容。
“你们说呢?”宋云飞挑眉,俊脸有意无意贴近沈丹青,双唇微启,逸出某种诡谲暧昧的气息。
沈丹青一窒,狼狈往后一退,“你……你干嘛啊?”
“怕了吗?”见好友不自在的表情,宋云飞微笑更邪,故意挑逗地抚弄他的发绺。“有同性恋倾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这回,反应激动的是一旁的蔡子麒,他捧住绊头,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哇!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丹青,你干嘛脸红成那样啊?”
“我……我哪有啊!”沈丹青急急辩解。
“问问他对那个转学生的感觉吧。”见自己成功转移话题,宋云飞得意地站起身,优雅地整了整领带,“等会儿班联会要开会,我可没空陪你们鬼扯,要先走了。”
说著,他转身便要走。
其他两个男孩这才发现不对劲,一左一右将他架回原位。
“差点被你给耍了!”两人怒瞪他,“说!这些信你打算怎么办?不交代清楚不放你走。”
“怎么办?”他挑眉,“丢掉啊。”
“丢掉?”沈丹青与蔡子麒默契地互望一眼,眸光同时一冷。
这个践踏少女心的家伙简直“陈水”——欠扁!
首先发难的是沈丹青,如火山爆发般的怒吼震动整间办公室,“你给我看!一封一封地看,没看完不许去开会!”
“喂喂,今天可是第一次全体会议啊。”
“那我们可管不著。总之我们既然答应那些女生拿信给你,就非得盯著你读信不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拜托你们……”
“给我读!否则我们俩让你好看!”
恶狠狠的威胁让他倏地哑口。
接过蔡子麒递过来的第一封信,宋云飞无可奈何地开始阅读起来。若说有谁能让他稍稍收敛冷漠狂傲的气势,大概也只有这两个好朋友吧。
也许正因为这样,那些女生才会要他们传信给他。
女人,是很聪明的。
女人,是很聪明的。
当她想要接近一个人的时候,她会用尽任何可能的手段,就算对方说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她依然会以自己的方法坚持一试。
就像她,为了接近宋云飞,接近学校新任的班联会主席,不惜自我推荐抢下班代的职务。
其实想担任班代的女同学不只她一个,但她们平常仰慕宋云飞的样子太明显了,男同学们早就看不过眼,于是才让平素文静不多话的她捡著了便宜。
如果他们知道她也跟其他女同学一样对班联会主席怀抱著异样情愫的话,怕一个个都会目瞪口呆吧?
想著,章怀箴自嘲地撇撇嘴角。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一年前那晚与他偶然初遇之后,一颗心就那么不争气地遗落在他身上了?
拔况在那次相遇,他摆明了完全对她没兴趣,甚至毫不客气地逗弄嘲讽她。
她实在应该生气的,至少也应该对这个男孩敬而远之,可不知怎地,她反倒不知不觉注意起他来。
她注意到他跟自己不一样,不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是高中时才考进来。而既然这所学校只开放给父母在科学园区工作或在附近大学教书的学生就读,那就表示他的背景必然是其中之一。
绑来,经由好事的同学们口耳相传,她得知了他父亲正是赫赫有名的宋勤,他家的事业几乎创造了科学园区三分之一的产值。
他是衔金汤匙出世的贵公子。
而她,只是一个工厂领班的女儿。
不得不承认,在探听清楚他的来历后,她忍不住强烈失望。与他的差别宛若云泥,他与她,根本身处两个世界。
于是她不敢主动走近,只敢远远地偷窥他。
于是她总在他经过他们班窗前时,和一群女同学一起痴痴地凝睇他俊帅的身影,却不敢公然流露仰慕的神情,总是藉著书本掩去晕红的双颊。
于是在得知社团学妹宋雅茵是他妹妹后,经常向她打听她哥哥,却又要装作漫不经心。
她是多么做作的一个女孩子啊!明明就暗恋人家却没胆承认,连让同学们知晓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个胆小表,怕表白后受伤害,宁愿深深地藏起一腔情感。
她是个胆小表……
“章怀箴!章怀箴!”粗鲁的声音连喊她两回,好不容易唤回她迷蒙的神思。
她一怔,扬起沉思的眸,这才发现唤她的人竟然就是方才她作白日梦的对象——宋云飞。
他正拢紧两道浓峻的眉,冷冷瞪她,“你在发什么呆?现在在开会。”
“我……呃,”她尴尬得双颊发烧,“对不起。”
“新学期开始,你们班对学校有什么建议吗?”
“这个嘛,我们——”在他凌厉的逼视下,她只觉心跳加速,脑海一片空白。
他神色更冷了,“没有吗?”
“不,有的……”
“什么建议?”
“这个——”她忘了。昨天开了一小时班会的结论,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我们——”
“你没忘了自己是高二A班的班代吧?”
笨蛋!白痴!斑二A怎么会选出你这种班代表?
瞪著她的眼神明明白白是这个意思,虽然他没说出口,可所有与会的人全领悟到了。
众多目光同时落向章怀箴。
藏在桌下的双手紧紧绞著裙子,鹅蛋形容颜一下雪白,一下嫣红。
从来不曾在公开场跋得到这样的注目,这让她更加紧张得不知所措,心跳的巨响几乎把自己的耳膜震破……
“章怀箴!”
沉声怒吼令她忽地跳起身子,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杯,透明的液体迅速溅开。
“啊!讨厌!”身旁的女同学立刻装腔作势地娇喊著,“怀箴,你怎么回事嘛。”
“对……对不起。”章怀箴连忙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意欲替隔壁班的班代擦拭溅湿的胸前。
“你……你不要当著大家的面碰人家那里啦!”
“嗄?”章怀箴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伸手碰的是女同学的胸部,她尴尬地收回手,红霞从脸颊染至颈部,“对不起。”
板堂笑声倏地爆开。
女同学们嘲弄著她的惊慌失措,男同学们却暧昧地朝她挤眉弄眼。
“下次我要坐她旁边,这样说不定她模的人会是我。”一个男同学俏声说道。
“干嘛?你就那么希望被性骚扰啊?”
“我希望那杯水打湿的是我的裤子。”
“喂!你这家伙,别那么恶心行吗?”
“呵呵——”
随著同学们的玩笑愈来愈过分,身为主席的宋云飞脸色亦愈来愈难看。
他忽地重重拍了下桌子,“安静!”
怒吼声震碎了轻松的空气,跟著,两束冰冷的目光冻结了所有人脸上的笑意。冰芒扫视周遭一圈后,停定方才语带婬秽的男同学面上。
他呼吸紧凝,“云……云飞,你——”
“叫我主席。”
“……主席。”
“以后,不许你再说那种话。”宋云飞嗓音柔和,可愈是柔和,愈让人感觉不寻常的危险。
他看来像是真的生气了,对任何人事物看来总是冷淡漠然的他竟也会当众发飙?
望著众人惊愕万分的表情,宋云飞恍然明白自己有些太过了,他心一扯,暗暗深呼吸。
“今天到此为止,散会。”沉声宣布后,各班班代和班联会干部们如蒙大赦,一个个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立刻闪人。
唯有章怀箴,依然拿著洗得乾干净净的手帕,愣然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不走?”
见今日的罪魁祸首还在视界内,宋云飞好不容易稍稍平定的心海再度掀起漫天狂潮。
“对……对不起,主席,”她讷讷道歉,“都是因为我——”
他不理她,迳自收拾著桌上的文件。
“我……我来帮你——”她试图走向他。
“你离我远一点!”他却以两记冰寒的眼神止住了她。
她不禁一颤。
他为什么这么凶?他讨厌她吗?
“宋……宋云飞,你——”她颤著嗓音。
“我怎样?”
你忘了我吗?忘了高一那个晚上吗?
她心一紧,几乎想这么对他喊道,却终于只是低低一句,“我认识你妹妹。”
“我知道。”
“我……我们上学时经常在校门口碰见——”
“我知道。”
他知道?
她愕然扬眸,这么说他每一次不经意的一瞥其实都把她看入眼底了?
“那你……你为什么都不跟人打招呼?”她问,拚命告诫自己要假装问得毫不在意,可细微的嗓音仍隐隐流泄出一丝委屈。
他蓦地转过头,镜片后的眸掠过异样辉芒。
“怎么?你希望我跟你打招呼吗?”许久,他忽地开口,语气不是一贯的冷静,带著点淡淡轻佻。
“我——”
“说实在的,”他缓缓走向她,星眸与笑弧一般邪气,“你每天那么巧出现在校门口,该不会是故意算准时间的吧?”
一语中的。
她梗住棒吸,望著他邪魅的神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非,你也是那些仰慕我的花痴之一?”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颔。
“我才……才——”想否认,嗓音却梗在喉头。
他凝望她,数秒,眸光忽地一敛,“我告诉过你,章怀箴,我们两个不会有交集。一年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瞪大眸。
这么说他记得了,记得一年前那个晚上,记得他曾在后山戏弄一个被黑夜吓得惊慌失魂的少女。
原来他记得——
“我对你没兴趣,一丝一毫都没有,永远也不会有。”百无聊赖的神情和语气毫不容情地打击她,“所以现在——”拇指邪佞地划过她的柔软唇瓣,“你可以收回这种花痴眼神了。”
她瞪视他,好半晌,明眸逐渐氤氲水气。
接著,她蓦然旋身,仓皇逃出会议室,甚至还撞上半掩的门扉。
望著她一面抚著疼痛的前额,一面跟跄地继续往前走,有一瞬间,宋云飞几乎想出手拉住她。
但终于,那往前伸展的手臂还是默默垂落,收拢在双腿旁。
湛眸,漫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