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主晕厥了?”
风劲才刚踏进流风宫,还没来得及更衣,便接到宫女春华匆匆来报。
“怎么回事?方才我陪她用膳时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从屏风后走出来,衣袍半敞,手里还执着腰间系带。
春华见了,粉颊一红,赶忙垂下眼。
“是这样的,您一离开凤凰宫,公主便吩咐我们服侍她沐浴,谁知公主泡澡不过片刻,便说头疼得紧,后来回到房里,忽然就晕了。不过您别担心,公主没事。适才紫姑娘替公主诊过脉,说只是饮食不经心,一时晕眩而已,不打紧,现正熬药给公主喝呢。”
“紫姑娘?”
“就是那位随公主一同回宫的女大夫。”春华解释。
“我知道是她。”风劲摆摆手,“怎么不请御医呢?”
“御医跟医女都来了,可公主偏不让他们瞧,坚持要紫姑娘来,还要花公子也过来。”
“花信也去了?”风劲扬眉,沉吟半晌,“我知道了,-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也会过去。”
“是,小的告退。”
爆女春华退下后,绘着云雾山水的屏风后转出另一道倩影,眉目如画,风姿妩媚,正是日绮夫人。
“王,您真要去凤凰宫?”她娇声问。
“嗯。”风劲漫应,一面重新整束衣装,“-也听见了,公主晕厥了,我得去瞧瞧怎么回事。”
“可人家好不容易才盼到您呢。”日绮夫人仰望他,语气不无哀怨,“方才那宫女也说了,公主只是一时玉体不适,并无大碍,您又何必急着--”
“若是等不得,-就先回去吧。”风劲冷淡地打断她。
日绮眼神一黯,悄悄一跺莲足。这没心肝的人呵,连日来都是她陪侍他就寝,还以为他会待她称稍特别一些呢,没料到还是跟最初一样。
是她不够温柔吗?还是床笫间的手腕不够狐媚?为何他总是连一句好听话也不肯说来哄哄她?
“唉,我真羡慕公主,有个如此疼她的表哥,才刚陪她吃过晚膳,一听说她身子不舒服,又马上赶去看她了。”她媚声叹道,嗓音甜得好似浸透了糖蜜,浓密的眼睫像羽毛扇似的-啊。
只可惜这万般风情,风劲似乎并不看在眼底,剑眉淡淡一挑,“-不是嫉妒吧?”
“谁能不嫉妒呢?要说这宫里哪个女人能得您真心宠爱,怕也只有公主殿下一个吧。就说这用膳吧,自从公主回宫后,您一直嫌她瘦弱,时不时要御膳房给她进补,还亲自盯着她吃。您对公主如此尽心,不单是我,连--”她还待说些什么,却让两道锐利如箭的眼光给堵了回去。
她气息一颤,脸色霎时染白。
“继续说啊。”风劲状似漫不经心地催促她,“我还等着听呢。”
他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口气,就愈教日绮感到心底发毛。“我没……没什么意思。”螓首像波浪鼓般急摇,“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说啦?亏我还提起兴致想听呢。”风劲横过手,抬起日绮下领,“真的不说?”语气轻柔得几近危险。
她屏息,只敢摇头,不敢出声。
“公主是我表妹,我疼她宠她,不应当吗?或者--”他顿了顿,拇指毫不怜惜地碾过她丰润的唇瓣,“-有意见想指教?”
“没、没有。”她声嗓发颤。
“真的没有?”他偏还要确认。
她连心跳也几乎要骇停了,“没……没有。”
“没有的话,我可要走-,”他淡淡勾唇。
见他再无进逼之意,日绮松了一口气,敛下眸,不敢再多嘴,怕一个不小心惹恼这深不可测的男人,连这陪寝的荣耀也失去。
这宫廷里多得是想攀上他的贵族仕女,她可不想拱手将他让给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
她拿起斗篷,温顺地替风劲披上。“王请慢走,日绮会在这儿候着您。”
“嗯。”风劲颔首,没再多瞧她一眼,转身步出寝殿,跃上侍卫备好的骏马,一路朝凤凰宫疾驰而去。
埃珊瑚躺在床榻上,仰望着天花板上一条彩绘的凤凰,凤凰在云间游止,闲适自得,一双尽显精华的凤眼,镶的是南海珍贵的夜明珠。
房里,宫灯烛火都捻熄了,唯有这两颗浑圆剔透的夜明珠,静静绽放着绝代风华。
懊美。她轻声叹息,神志随同这朦胧珠光沉沦。不晓得从前云霓躺在床上,都想些什么?是否也如她现时一样,好想化为天际彩凤,自由遨翔?
若是人真能如凤凰一般飞翔就妤了……
她痴痴地想,眼珠一径盯着天花板,直到珠帘外传来一阵细碎声响。
“公主睡下了吗?”她听见一道刻意压低的声嗓。
“是。”
“喝过汤药了吗?”
“花公子劝殿下喝了。”
“那就好。公主性子好动,对自己的吃穿又不经心,你们要多照看着她。”
“摄政王请放心,小的知道。”
“那我……”
“风表哥,是你吗?”海珊瑚忽地扬声,留住意欲离去的人影,她坐起身,掀起纱帐,“你进来吧,我还没睡呢。”
珠帘翩摇,风劲挺拔的身形出现在她眼前。在夜明珠迷蒙的光芒映照下,他平素冷峻的五官竟意外地蕴着几分温柔。
他拾起茶几上的火折子,正想点灯,她却阻止了他。
“别,这样就够亮了。”她微笑道,“你过来这边坐着,表哥,我有话同你说。”
他接受她的邀请,在床缘坐下,“还有什么话想说?-不是身子不舒服吗?”
“是很不舒服啊。”她扬起秀颜,手指卷起自己的发尾,女儿气地把玩着。“可能最近天候渐渐冷了,我常感觉头疼得紧,方才沐浴时也忽然头疼起来,好难受呢。”
这话说得娇气,配合她卷弄发尾的动作,明摆着就是在对他撒娇。
风劲心一动。从他识得男女情事以来,多的是朝他卖弄风情的女子,也免不了借着撒娇装憨的行举,试图引起他怜爱,而他除了淡漠,还是淡漠。
但不知何故,今夜,他无法对她淡漠。
他反倒伸出手,捉住那绺遭她玩弄的发尾,“现下呢?好多了吗?”
“嗯,已经好多了,”海珊瑚凝睇他的眼流光璀璨,比之夜明珠,更是明媚动人,更休提那卸去了珠钗、随意披泻的墨色发瀑,还有那粉樱色的丝料单衣下,若隐若现的胴体……
风劲呼吸一紧,忽地意识到如今在他面前的,是个女子,一个身上泛着幽香,既清纯也诱人的女子。
“怎么啦?风表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她注意到他异样的眼光,低声问。
他连忙定定神,“没什么,只是我瞧-现下脸色红润,真不像才晕过。”
“呵,我本来就没严重到要晕去的地步啊。”海珊瑚轻轻地笑,“我不过是想做个小小尝试而已。”
“尝试?”他剑眉挑起。
“是啊。”海珊瑚偏过颊,明眸闪过淘气的尤,樱唇浅抿。
她方才头疼是真,晕去却是假,目的只是想试试在花信心日中,她还有多少地位?她的分量比起紫姑娘如何?
从花信一得知她晕厥,便急匆匆赶来瞧她的反应看来,他应该仍是相当看重她的,对她的眼泪,他仍会手足无措。
虽然他已移情别恋了,但她在他心中,仍占有一定分量。
他并未抛下她,只是对他而言,她不再是第一位了。
“……所以我想惩罚他。”她喃喃低语。
“惩罚谁?”风劲不解。
“一个变了心的人。”她玄妙地回答,
风劲蹙眉,微一凝思,便约略猜出了人概。他微微一笑,温声问:“方才花信和紫姑娘来看过-了吧?”
“嗯。”
“-跟他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不过是暗示花信,紫姑娘可能跟水月泄漏了她失忆的秘密而已。
埃珊瑚若有似无地微笑。不过是小小的挑拨离间,若那两位真是有情人,想必她此举也只能掀起微不足道的波澜而已。
风劲凝视她唇畔那几乎看不出的笑意,“-说那个变了心的人,是指花信吗?”
“嗄?”海珊瑚讶异地扬眉,“你知道?”
“-以为我看不出他一直喜欢着-吗?”他似笑非笑地望她,“他暗恋-好多年了。”
他连这事也看出来了。海珊瑚心跳一停,十指悄悄抓住衣袖。如此说来,兴许他早就开始怀疑她不对劲了。
他会识破她是个冒牌货吗,她抬头,以一朵灿烂的笑容掩饰内心的紧张,“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呢,风表哥,你真厉害。”
风劲淡淡一笑,“-为何说他变心?他看上别的姑娘了吗?”
“嗯,他喜欢上了紫姑娘。”
“那个女大夫?”
“是啊,”
“恋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奇怪。”他沉吟,顿了顿,忽地拿握在手中的她的发束搔弄她的颊,调笑似的问道:“-难过吗?”
他又在逗她了,他总是这么逗她。
埃珊瑚心窝一暖,不知怎地,她能明白,这样的调侃中其实隐含着关怀意味。
“我不难过。”她细声细气地说道。
“真的?”风劲似乎不信。
“真的。”她强调,看了一眼他难得温和的神色,忽地兴起一股冲动追问道:“风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现下有意中人吗?”
他摇头,“现下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咦?”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他淡道。
望着他淡漠的神情,她心下恍然,“因为你最喜欢的是千樱,所以谁都只能是你的棋子,对吗?”
“不错。”
“既然你这么喜欢千樱,为何不干脆自己称王呢?”她好奇地问,“风表哥这几年摄政,肯定在宫中收买了不少人心,想从我手中抢走王位应该不是难事吧?”
风劲扬眉,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坦率,凝视她许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很聪明,霓儿,或许太聪明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聪明不好吗?”她微笑反问,“风表哥难道不希望我机灵点?”
“-果真变了,霓儿:”他俯,深邃的眼紧盯她,“以前的-,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以前的-,就算猜着我的野心,也会隐忍着不说破。”
她表演过火了吗?她是否不该凭着直觉,挑破这敏感的话题?
埃珊瑚敛下眸,掩去犹豫的眼色。她必须再想想,这么做究竟会让风劲更欣赏她,还是更提防她?她该信任自己的直觉吗?
调整好心绪后,她勇敢地扬起眸,迎向风劲幽亮的深眸。那像古井一样深的眼潭里,正隐隐流动着什么,似乎像是……笑意。
他在笑?他喜欢她这样的应对?海珊瑚扮颊一烫,心儿因兴奋怦然直跳,“不说破不代表没这回事。”她低声道,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何况风表哥如此犀利,什么都看在眼底,我又何必在你面前玩花样?”
“果真如此吗?”风劲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我怎么觉得这话听来像是个挑战?”
“嗄?”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霓儿。”他柔声问,轻轻扯了扯她的发。
“风表哥这意思是怀疑我说谎-?”她强抑狂野的心跳,粉女敕的绯颊像盛开的樱花,清艳好看。
他心一动,不自觉更贴近她,“有没有对我说谎,-自己心里明白。”
俊美的脸庞,离她好近好近,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她深呼吸,抬高下颔,“那你呢?你是否也对我说了谎?”
“我?”
“你是否一直觊觎着我的王位?明年春天,我满十八岁的时候,你当真会还政于我吗?”她大胆地问。
“我会。”他毫不犹豫。
她一愣,“真的?”
“-不信吗?”他谐谴的挑眉,“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
她怔然,望住他蕴着三分正经、七分邪气的俊脸,不知该如何应答。
“我会还给-,霓儿。”他微微笑,拇指抚过她娇挺的鼻尖,逗得她气息直颤,“我不是早说过吗?只要-担得起这责任,够资格来挑起这个国家,我不会跟-抢这位子。”
意思是,若是让他感觉她不够资格,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埃珊瑚自嘲地弯唇,聪明地听出弦外之音。
“你放心吧,表哥,在正式登基前,我绝不会出任何差错的;即便登上了王位,我也会时时小心翼翼,不让自己走错一步。我晓得,只要我不够果断明智,不够勤政爱民,毋需你开口,那些百官大臣自然会要求你继续摄政,他们会说,公主年幼,心智尚不够成热,请摄政王继续为国家尽心尽力。”她偏过芳颊,好俏皮又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我说的,对吗?”
他讶然凝视她,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
他很意外吗?她与他对望,“为了确认我是不是个明君,表哥会一直在我身旁,时时紧盯着我、评估着我,对吧?”
他仍然沉默,可他毋需回应,她已从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知晓了答案,
她忽地轻轻叹息,微笑了。她爱极了这样的感觉呵!她喜欢他如此关注着她、期待着她,以最高的水平来要求她。他待她严苛,偶尔也会不假辞色,可她知道,那从不是真正的残酷与冷漠。
她喜欢猜着他,也让他猜着自己,她喜欢在他面前,自己那控制不了慌张的心韵……
“-在想什么?霓儿。”
她恍惚的微笑似乎又让他感到意外了。
“我在想,你总是待我如此严厉,”迷蒙的笑意染上眸,氤氲成最撩人的水雾,“万一我真对你说了谎,你会如何?”
“我会惩罚。”他嗓音沙哑。
她身子一颤,“你会……打我吗?”
“-怕我打-吗?我彷佛记得-之前还说过,我打-那个耳光根本不痛。”
“风表哥的惩罚就是那样吗?”不是狠绝的鞭打、残酷的刑求?
“-好像一点也不怕。”俊眉斜挑。
她是不怕。只是一记不痛不痒的耳光,她何须怕?
埃珊瑚又笑了,笑痕在樱唇畔荡开,牵动了眉眼,在水雾氤氲的眼潭里激起圈圈涟漪。
风劲近乎着迷地看着她。
她好美。为何他从未发现她笑起来如此柔媚可人?她简直像一夕之间长大了,前一天还是个不解风情的小泵娘,今日已是成熟艳丽的美妇人。
“风表哥打人一点都不痛,我才不怕呢。”她爱娇地说道,柔唇水润欲滴,好似待人采撷的红樱桃。
他一时情动,忽地低下唇,攫住那迷人的樱桃,舌尖探出,邪肆地舌忝过。
她骇了一跳,却没有反抗,身子一软,整个人偎入他怀里。
“我这样惩罚-,怕吗?”他一面啄吻她,一面佞问道。
“不、不怕。”她攀住他肩头,喘息地回应。
“真的不怕?”他暂时停下放肆的举动,火热的眸箝住她。
她被他看得全身发烫,下意识润了润唇,“我、我知道风表哥不会侵犯我,因为你不会做出对千樱不利的事,所以你……绝不会夺去我的处子之身。”
听她如此说,风劲先是感到惊讶,跟着忍不住朗声大笑。
“傻丫头,-以为只有夺去处子之身才叫侵犯吗?”他探出手指,捏了捏她俏美的鼻尖,“一个男人要“侵犯”一个女人,有太多法子了。”
她眨眨迷蒙的眼。
她不懂吧?风劲微微一笑,一手揽住她纤腰,另一只手不规矩地在她莹润的后颈来回抚摩,俊唇也没闲着,一——烙过她软女敕的脸颊。
“-知道亲吻吗?”他轻轻含住她贝壳般的耳垂。
她身子一颤,强忍住差点逸出唇的矫吟,点了点头。
“那-晓不晓得,一个男人可以用多少方式亲吻一个女人?”
螓首轻摇。
“-要不要猜猜?”
她气息急促,只字难言。
“比如说这样,”他舌忝纸她颈间锁骨,“或者这样,”他啄吻她的颊,“也可以这样,”他吸吮她的唇,“或这样。”灵巧的舌尖推开她唇瓣,长驱直入。
“嗯、嗯……”她惊颤地低吟。
他耐心地诱导她,寻到她柔软的丁香舌,轻巧地勾卷。起先,她只是笨拙地由他戏弄,逐渐地,她似乎抓到了诀窍,也能反过来缠住他,品尝他的滋味。
他稍稍退后,让两个人有足够的空间呼吸,她的舌追上来,与他一次次相触、互绕、纠缠。
这既青涩又性感的反应,令风劲发了狂。
他拥着她倒卧床榻,更激昂、更猛烈也更专心地吻她,火烫的吻沿着冰肌玉肤密密麻麻地洒落,直到薄薄丝料挡住了去路。
他懊恼地想咬开那碍事的衣衫,她却忽然伸手抵住了他。
“不,风表哥,不……行。”
娇嗓虽虚软无力,却仍唤回了风劲的理智,他一定神,不敢置信自己竟差点克制不住冲动。他在做什么?她是千樱的公主,是他碰不得的女子啊!
他猛然坐起身,神色阴晴不定。
“你没事吧?风表哥,”海珊瑚跟着坐起身,担忧地望他。
他不语,复杂的眼擒住她半晌,忽地展臂,将她柔软的娇躯捞入怀里。
他霸道地搂着她,阳刚的体魄散出阵阵热气裹围着她,她娇喘细细,原以为他还会做什么,他却只是紧紧圈拥着她,动也不动。
“风表哥?”她迷惑地轻唤。
“嘘,别说话。”他制止她,俊脸埋入她乌溜溜的发瀑间。
这似是压抑又略具独占意味的擒抱,令海珊瑚心弦一牵,她放松了身子,柔柔倚靠着他,
虽然并非有意,她终究还是证明了自己也能在床笫之间取悦他。经过今夜,他想必会更加看重她,更体会到她的价值,也会更关怀、更在乎她……
她心满意足地合落羽睫。
他不懂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丫头,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将她握在掌心的,却没料到也有瞧不透她的一天。
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饶是风劲自恃精明,近日也经常心惊于他那公主表妹的难以捉模。他知道她灵巧聪慧,比起常人,心思要剔透几分,可她的行止、她的反应,一向在他意料之中啊!
可现今的她,却老是出乎他意料。
这让他不禁有些懊恼,从不识懊恼为何物的他,近来竟老是遭类似的情绪困扰。最糟的是,他彷佛还对她兴起几分纯粹男性的渴望。
风劲敛眉,阴沉地忆起那个激情的夜晚。那夜的她,清纯得像枝-上初开的白樱,却又艳媚得好似盛绽的丹芙蓉;那夜的她,风姿楚楚,教他几乎失控。
“不对劲,”风劲深思地自语,大掌把玩着几颗翠玉圆珠。
如斯矛盾又迷人的她,果真是原来那个云霓吗?自从她遇刺回宫后,他便老觉得她哪里不对劲,有时他真怀疑,她该不会不是正牌公主,而是某个顶替的冒牌货?
可说她是个假公主,她的五官容貌和霓儿明明一模一样啊,身材除了略瘦些,也看不出差别之处。这世上能有外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除非是双生子……
一念及此,风劲猛然站起身,玉珠儿月兑出掌心,在檀木案上滚动。
贬是如此吗?霓儿有个孪生姊妹?不,他娘亲和霓儿的母后是姊妹,他从小便在这王宫内苑游荡,从不曾听闻他那姨娘怀的是双胞胎啊。
风劲正沉吟间,殿外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启禀摄政王,丞相大人求见。”
金誉?这么晚了他来做啥?风劲搁下笔,扬声喊,“请他进来。”
卑语方落,一个发色半苍的老人便踏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御书房,风劲起身迎向他。
“这么晚了,丞相大人找我何事?”
“老夫听说一则奇怪的传闻,特来向摄政王求证。”金誉凛声回道,花眉紧皱着,神情僵硬,脸色不太好看。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啊。风劲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大人请坐。”他领着金誉各据一张铺着雪狐毛皮的座椅。“来人,上茶。”
爆女们送上茶点后,他端起其中一碗茶,掀开豌盖,“喝点茶吧,丞相大人,天这么冷,您老一路走来一定不好受,喝点茶去去寒气。”
“是,老夫不客气了。”金誉端起茶碗啜饮。喝了几口,略略压内的寒气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口,“老夫本想等明日议完政事后再私下找摄政王求证,可兹事体大,下问个明白,老夫实在难以成眠,”
风劲扬眉,又啜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碗,“究竟什么事让我们丞相大人如此头疼?”
“老夫听说,上回公主出宫时,遇上了刺客。”
“哦?”
“老夫还听说,这些刺客是有备而来,不取鲍主性命,誓不罢休。”金誉直视风劲,“老夫觉得奇怪,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没听见摄政王提起?”
这意思是怀疑他吧?风劲微一勾唇,敏锐地听出弦外之音。
他抬起眸,对金誉锐利的逼视不避不闪,“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跟你们提起又有何用,况且我已经嘱咐过凤凰宫的侍卫,今后严加注意公主的安危,也警告过霓儿,不许她再私自出宫。”
“光这么做不嫌轻率吗?公主乃金枝玉叶,来年又将登基成为千樱的女王,她的性命安危个容轻忽?何况那些刺客究竟是由何人指使,也该查一查,这谋逆之罪,非同小可啊!”金誉的语气略带指控。
“正因为谋逆之罪,罪不可赦,所以我才不愿打草惊蛇。”风劲淡然回应,“要是公然在议事厅上抖开这件事,惊动了主谋者,恐怕要揪出他们就不容易了。”
“摄政王这意思是,您其实私下在调查这件案子?”金誉-起老眼。
“不错。”
金誉沉默半晌,“果真如此,那是最好。只怕--”
“只怕什么?”
金誉不语。
“丞相大人请尽避说,是不是您老“又”听说了什么传闻?”风劲语带嘲讽。
“这传闻我并不愿相信,可最近实在传得凶,又言之凿凿,教人不得不起疑--”
“究竟是何种传言?”
“听说摄政王之所以压下这件事,可能有两种原因。”
“愿闻其详。”风劲端起茶碗,好整以暇地品茶。
“其一是摄政王早就知晓谋逆者是谁,只是隐忍着不说破:其二是--”金誉深吸一门气,“这场行刺的幕后主事者正是您自己。”
语毕,老人凛着下颔,准备迎接一番严厉斥责,岂知风劲既不斥责,也不辩解,只是转动着茶碗,嘴角甚至还勾起薄笑。
“这推论听来倒挺有意思。”半晌,风劲总算开口,望向金誉的眼眸熠熠生辉,“不知丞相大人以为是何种原因?”
“老夫并不想“以为”!老夫只想知道真相!”金誉教他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甩袍袖,忿然站起身,“老夫只要摄政王给一句话,行刺公主的主谋是您吗?”
“当然不是。”风劲闲闲应道。
“什么?”金誉一愣,没料到他回答如此干脆,“摄政王该不会以为这么随便一说,老夫就会信了?”
“您要我一句话,我已经给了,信不信由您。”风劲倒是坦然。
“您……您怎能如此漫不在乎啊?”金誉又气又急,脸色铁青,“您不知晓吗?这传言一旦在宫廷里传开,可是会掀起惊涛骇浪啊!”
“所以丞相大人是在为我担心-?”风劲扬眉,微微笑了,“感谢大人!”
“摄政王!”金誉莫可奈何地喊。
“冷静点,大人。”风劲笑着横臂,拉他重新落坐,“您可是千樱国的丞相、百官的仰赖,如此惊慌失措,传出去会让其他人笑话的。”
“我不怕他们笑话,我只忧虑咱们千樱的未来。”金誉不悦地拧眉,“先王当初托您辅政,是期望您好好栽培公主殿下,不是要您窃取柄君之位,要是您真有这狼子野心--”
“您待如何?”
“老夫绝不会坐视不管。”老人郑重地宣称,目光炯炯有神。
“很好。”风劲一拍掌,“咱们千樱有您这样的忠臣,真是国家之幸。”
“嗄?”这番出乎意料的赞许弄得金誉莫名所以,瞪视风劲片刻,不禁长声一叹,“有时候老夫真模不透您在想些什么。”
风劲诡谲地一笑,“您老别担心,我若真想自行登基为王,过不了您这关也是枉然;就算取得您的支持,还有水、火、花三大氏族呢,他们可个会坐视我窃国。”
“可若是公主不幸去世,这王位总不好虚悬,必得落入摄政王手巾了。”全誉挑衅似的回应。
“若公主不是自然死亡,这宫廷内必生风波,您真确定我能在一团混乱中月兑颖而出吗?欠缺了百官和三大氏族的支持,我害死公主,不过徒然为千樱惹来战端而已,未得好处,先蒙其害。”风劲头头是道地应对,“到时让羽竹和雪乡给捡着机会,内外夹攻,我别弄丢一个国家就属万幸了。”
“摄政王这话说得倒也有理。”金誉沉吟地揉弄一把白胡。
“所以您老别烦恼了,我若要称王,起码也得先收买您跟文武百官才是。一天没得到丞相大人的支持,我便一天不会轻举妄动,安心吧。”风劲劝慰道。
“这--”金誉犹豫了,愈听风劲剖析,便愈发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间琢磨不定。
见他踌躇,风劲趁势提议,“天晚了,丞相大人先回府休息吧,要是还不安心,我们明日再议。”
“……也好。”金誉点点头,起身告辞。
风劲却忽然唤住他,“丞相大人请暂且留步!”
“摄政王有何指教?”
“听说大人与先王在世时的御医竹笙交情极好,不知大人可晓得他如今身在何处?我想请教他当午为先后接生的御医女为何人。”
“替先后接生的御医女?”金誉一愣,“摄政王怎会突然问起此事?”
“我是替公主问的。”风劲随口编造借口,“您也知道,先后因为难产去世,公主从一出世就没了娘亲,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她明年也将满十八了,女儿家到了这年纪总是格外多愁善感,最近经常嚷着想见见从前为她接生的御医女,听听当时的情况,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替她找人了。”说罢,还摊摊双手,一副莫可奈何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啊。”金誉同情地颔首,“公主从小到大未曾享过一天母女亲情,自然是遗憾的了。嗯,竹笙现下已告老还乡了,老夫这就修封书简给他,打听打听当年为先后接生的御医女哪里去了。”
“那就劳烦丞相大人了。”
送走金誉后,风劲拿起茶碗,一面品茶,一面在心底斟酌。
若不是金誉今夜来访,他还不晓得公主遭剌的事已经传开了。这天大的机密,他明明吩咐过压下来的,究竟是谁泄了密?
是花信和火影吗?还是那帮讨人嫌的老头子自行放出的风声?
拖了这许久,他很清楚那些老头肯定会感到不耐烦,兴许是他们终于等不得了,故意借着抖漏这件事好逼他快点采取行动。
风劲冷嗤一声。
连这点耐性都没有,还妄想成什么大事?那帮老人也太天真了吧!
只不过,若不是他父亲主导?他们也未必会如此轻举妄动,他真正得步步为营应付的,还是那位目前正坐镇于风城的城主父亲。
看来父亲已经感到不耐烦,他得快点采取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