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立刻离开这里。
从温泉开车送她回旅馆后,这样的念头便一直在莫语涵脑海盘旋不去。
而隔天一早,当她站在窗前迎接晨曦,发现自己竟又是一夜辗转难眠后,她忽然再也无法忍受。
才短短两天——她来到这座小镇才两天,十多年来平静无痕的生活,便已遭他划开圈圈涟漪。她以为早已淡忘的过去,如今却像只猛兽在身后狂吠急追,教她愕然之余,只能措手不及。
她不愿想起他,不愿想起自己青春年少最快乐的一段日子是在这里经历的,更不愿想起当年旁人眼中淡漠高傲的她,竟为一个多话的乡下少年动了心……
不!她不愿想起那样的不堪。
不定决心后,她开始收拾随身行李,动作迅速快捷,直到目光触及梳妆台上一叠凌非尘交付给她的文件时,才微微一顿。
那里头,有这次坚持不肯卖地的四户名单,她已拜访过其中三家,虽然最终的结果是落得一身脏乱狼狈,总算也了解了确实情况,达成凌非尘请托的任务。
可还有最后一家。她翻阅文件,停定在写着那户人家相关资料的那一页,阴晴不定的眸望着最上头的户长大名。
当初接到这份名单时,她曾想推辞这基于一时意气接下的请求,而现在,她又兴起了逃避的念头。
是逃避吗?她瞪着文件,唇角缓缓噙起自嘲。被业界称为“火玫瑰”,公认难缠尖利的女律师,竟也有想逃避一个人的时候?!
她绷紧身子,扬头望向镜中反照出一张容色苍白、眼皮下还浮着淡淡黑影的脸庞。
她看来仓皇无措、惊慌不安。莫语涵胃部一沉。那是谁?是她吗?一向自信从容的她,几曾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了?那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
极力压下胸口漫开的惊愕,她继续收拾行李,穿衣理妆,然后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计算机下楼。
她略过了早餐,直接到柜台办理退房手续,不理会众人奇怪的表情,径自站定旅馆门口,等待镇长派来送她到机场的轿车。
“……这么早要走了吗?”熟悉的男性声嗓忽地在她身后扬起。
她一惊,转过难以置信的容颜——果然是温泉!她现今最不想见到的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瞪他,强烈的眼神近乎责怪。
“我一直在等。”相对于她的激愤,温泉显得平静,浅浅一笑,“我刚刚在那里吃早餐。”指了指旅馆餐厅。
“你……等我做什么?不必去上班吗?”
“今天礼拜六。”他眨眨眼,“而且我以为-会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找你?”
“咦?”他扬眉,一副好惊讶的模样,“我难道不是-名单上最后一位吗?-一一拜访了其它三户人家,为什么独独漏了我?”
“你!”她咬牙,狠狠瞪他,“你忘了吗?我昨天去过你家了。”
“可-并没开口问我。”他顿了顿,微笑温暖和煦,“我一直在等-问我。”
他为什么要那样笑?这种笑法真可恶。她愤然,容颜却刻意装出一派冷静。“不必问了,我知道你不会肯卖。”
“-怎么知道?”
“因为你是个环保主义者。你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你以那条清澈的溪流为傲,你不会容许任何人来改变你从小生长的环境。你表面随和,实际上却是个守旧的老顽固!”最后一句根本是有意的讽刺。
可他却没生气,凝定她的眸忽然变得复杂而深刻。他深深望着她,直到破云而出的阳光,在他们脸上投下灿烂的光,直到她戴上墨镜躲避阳光与他的眼神。
“-认为我该改变吗?语涵。”彷佛过了一世纪之久,他才开口。
她不语。
“-是不是认为我应该为了发展小镇的经济,答应卖地?”
她扬起头,藏在墨镜后的眸教人认不清神色。“聪明人都应该这么做。”
“那么做,真是聪明的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她一愣。好半晌,方定了定神,以律师的口吻回答:“只要你肯考虑,条件都好商量。或者你嫌价码不够高?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向双城的吴先生转达……”
“不是价钱的问题。”他抬起手,“对我来说,那从来不是考虑的重点。”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只要你提出来,我们愿意以最高的诚意来与你协商。”
“真的吗?”他望她,星眸蓦地点亮,与阳光相互辉映,更显灿烂无伦。
她微微蹙眉,“当然。”奇怪,为什么她有中了某种圈套的感觉?
“好,只要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考虑卖地。”
她-眸,“什么条件?”
“跟我约会。”
“他要求跟-约会?”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男声,语调微微戏谑。
莫语涵攒起眉,“你听起来似乎很幸灾乐祸,凌非尘。”
“有吗?”他轻轻一笑。
莫语涵气结。从不轻易微笑的男人竟然笑出声来了,还敢说没有?
“你听着,我不一定要答应他。”她高声宣称。
“为什么不?”凌非尘不解,“-怕他对-做什么吗?”顿了顿,“放心吧,我了解温泉,他不是那种人。”
“这还要你说?”她冷哼,“我知道他是哪种人。”
“哦?”凌非尘微微扬高嗓音,“原来-这么了解他?”
她一窒。
“我想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吧?否则他应该不会提出这种条件。”
她咬唇不语。
彷佛察觉她心情不善,凌非尘放柔了声调,“-就答应他吧,语涵。就这个周末而已,-就当度假何妨?”
“……我想回台北。”
“何必急在这一、两天?”
“我想回去!”她拉高声调。
凌非尘沉默不语。半晌,又是轻轻一笑,“怎么?-怕他?”
“我……干嘛怕他?”她绷紧身子,“我只是不想拿自己来当谈判筹码。”
“律师本来就是尽一切所能达成委托人的任务。”他若有暗示。
莫语涵深吸一口气。“你是建议我以美色引诱温泉?”
“-说呢?”他不答反问。
“他不会吃这一套。”她嗓音清冷。
“如果不吃的话,就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了。”凌非尘似笑非笑,“看来-对他是有一定影响力。语涵,-不想试试吗?”
“试什么?”
“试-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她一震。在听着电话另一端男人半真半假的建议时,竟有股奇异的颤栗忽地窜过骨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过去和温泉的一切,这个男人都了若指掌?
“我什么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凌非尘淡淡地说,“除了关于这件案子的一切。”
“是吗?”她捏紧手机,半信半疑。
“-现在在哪里?”他忽问。
“我?”她脸一烫,蓦地觉得尴尬,“我……还在旅馆。本来一早就要去机场的,可是——”
“可是-忍不住要考虑。”凌非尘生动接口,“看来-早就下定决心了,语涵。不用我劝,-也打算答应他的条件吧。”
“我——”她语窒,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开口,“我只是觉得既然答应你要帮忙,就不能无功而返。”
“谢谢。”
“你也懂得道谢?”她忍不住讥诮。
“我知道这回-很委屈。”他静静响应,“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被丢鸡蛋的。我答应-,下礼拜一开完庭马上赶过去。”
“最好是这样。”说着,她就要切断手机。
“等等!语涵。”他突如其来的呼唤止住她。
“还有什么事?”
“——”
“我怎样?”她扬眉,奇怪他难得的犹豫。
他没立刻回答,彷佛在挣扎些什么。良久,才低低开口:“-这两天……见到乔羽睫了吗?”
“乔羽睫?”她一愣,“哦,你是指乔小姐啊。当然见到了啊,怎样?”
“她……好吗?”
“很好啊,待人挺和善的。”
他忽地沉寂,唯闻稍嫌粗重的气息声。
她恍然,“哦,我明白了。乔小姐是你的旧情人吧?非尘。”这声轻唤叫得娇腻调皮,隐含逗弄意味。
他喷出不悦的鼻息。
“好吧,既然你这么关心她的话,我会记得帮你打听一下她的近况,尤其是——”她恶作剧地一顿,“她究竟结婚了没?”
“莫语涵!”他锐斥,“我跟她之间不是-想象的那种关系。”
“啊?不是情人,那是什么关系?”她假作讶异,“或者她是你从小仰慕暗恋的对象?”不负责任地猜测,“不过像你这种阴沉的男人也懂得暗恋女生,很难想象呢。”
响应她的是一声冷哼。莫语涵不禁微笑,完全可以想象凌非尘此刻脸上阴暗铁青的神色——这个骄傲的男人,一定很不习惯自己的把柄落人他人手中吧?
就和她一样。念及此,樱唇忽地一抿,敛去笑意。
“说真的,你跟她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强自收东不受欢迎的思绪,她低问。
“……我想她恨我。”
稗?!这么强烈的字眼出自如此淡漠的男人之口,真令人不可思议。她感到更好奇了,可也聪明地不再继续追问。惹怒一头沉睡中的暴龙,并没任何好处。
于是,她挂断了电话,并在瞪视手机屏幕片刻后,按下一组号码……
她答应了他的条件。
结束通话后,有半晌,温泉只是颤着手握住手机,心神不宁地瞪视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鸟龙茶。直到一声清柔的声嗓拂过他耳畔——
“是她打来的吗?”
“嗯。”他点头,回望乔羽睫的脸庞刷上淡淡迷惘。
那样的迷惘震动了她,沉寂数秒,“她答应了吗?”
“答应了。”
“所以你们真的要约会?”
“嗯。”
乔羽睫哑然。她坐倒沙发,玉手捧着温热的茶杯,若有所思地啜饮透着桂花香气的普洱茶,好一会儿,才不定决心转向温泉。
“你真的会考虑卖地吗?”她深深望他。
“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他回答,带着歉意。
“可你……怎能那样?”她失声,“当初最反对开发案的人就是你啊,你怎能出尔反尔?”
“我的确很反对这个案子。”他微微苦笑。
“既然如此,你怎能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什?或者你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其实并没认真要重新考虑?”
他敛眸,不语。
“你怎能这样做?”乔羽睫瞪视他,神情写满失望,“这样做不仅欺骗了人家的感情,也会让镇上的人误会你。尤其是张伯,他一直那么信任你,要是知道你跟莫小姐约会,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
“你究竟在想什么?温泉,解释清楚啊!”
“我只是……在赌。”
“赌?”她一愣,“赌什么?”
“赌失去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可能要回来。”他嗓音低哑,湛眸掠过一抹类似痛楚的暗影。
她呆了,从不曾在好友脸上见过如此阴暗晦涩的神情。他总是开朗、总是活泼,笑容灿烂得宛如阳光,被镇上许多人比喻为“阳光之子”。
一直以来,他都是元气充沛、神采奕奕,只除了多年前那个烦扰的、混乱的、令人想忘却又忘不了的夏季……
乔羽睫蓦地收凛神智。她静静睇他,好一会儿,试探性地问:“你很喜欢莫小姐吧?温泉。”
他脸色一白。
她懂了。“原来如此。”菱唇,牵起一丝半无奈的笑痕。
“对不起,羽睫,我知道我很自私,也知道这样会造成张伯他们误会——可我,必须赌一赌。”他闭了闭眸。
“我知道。”
“我不会卖地的,也不是存心要耍弄她,我只是——”
“你只是想找回失去的东西而已。”她低低接口,凝望他的眸蕴着了解。
他微微扯唇,自嘲地。
“既然你决定这么做,我也不阻止你,只是有句话想提醒你,”
“什么?”
“失去的东西想找回是很难很难的。”她柔声道,“我不希望你在这过程中,反而伤了自己。”
“我不会的。”他保证,急促的语气与其说在说服她,更像说服自己。
乔羽睫悄悄叹息。
他竟然带她来这里——深山、森林、瀑布,以及瀑布前一方尚称宽敞的草地。
这里,曾是她年少时初次体验露营滋味的地方,她曾与他并肩躺在这片草地赏月、观星;她曾得到无上快乐的地方,却也不愿再度光临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她冷着嗓音质问。
他微微一笑,还来不及回答,一阵笑语喧嚷便直逼两人耳膜,跟着,一群头戴红蓝两色头盔、身穿运动夹克的孩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脸上都带着极度兴奋。
“老师,你们终于来了!”
“我们等好久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莫语涵愕然,明眸一一梭巡过七嘴八舌的孩子们,很快便认出他们正是前一天在路上巧遇的那一群——是他的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她狐疑地望向温泉,不明白他的用意。
“只是想请-加入我们的游戏。”他仍然淡淡微笑。
“什么游戏?”
“生存游戏。”一个最高大的男孩抢着回答,“拿棒球来玩。”
她愣然。
“-知道BB枪吧?我们只是用棒球来代替它当武器,就是这个。”男孩热心地拿出一颗染上涂料的棒球,“防御工具呢,是手套跟球棒。”
“被打中三颗就算出局。”另一个长相清甜的女孩补充,“分成两队来比赛,输的那一队要请吃冰淇淋。”说着,她塞给莫语涵一面红色旗子。
她傻傻望着,“这什么?”
“我们这一队的帅旗。”女孩解释,“由-来保管。”
“嗄?”
“我们这一队由教练来保管。”男孩将另一面蓝色旗子交给温泉,“绝对不可以被抢走哦,教练。”
“那可不行,干爹手上这面旗子迟早会落到我们手里。”女孩笑,朝温泉俏皮地眨眨眼。
“干爹?”莫语涵讶然,瞥了温泉一眼。
“她是羽睫的孩子,也是我干女儿。”他解释。
“羽睫?乔羽睫?!”她拉高嗓音。
“是啊。”
“她……有个女儿?”她不可思议地喃喃。而且都这么大了,表示她一定很早便结了婚。那非尘该不会还不晓得这件事吧……
惫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兴高采烈的呼喊硬生生拉回她的思绪——
“要开始了哦。”男孩与女孩扬起手,对身后一群孩子下指示。“START!”
“喂!你们——”莫语涵想抗议,可嗓音却无力地被淹没于孩子们震天价响的欢呼声中。她只能愤愤然瞪视温泉,后者只是笑着回她一记调皮的眼神。
这算什么?正不满间,莫语涵已被河谟的孩子簇拥至一块山岩后。
“-要躲好哦,我们会保护-的。”队员们交代完毕后,便在她身前围了个半圆,摆开阵势。
一声尖锐啃响,两军正式交战。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莫语涵僵立原地,哑然无语。
她怎么会被卷上生存游戏的战场来了?她无奈叹气。
可不知怎地,眼看着孩子们激烈地互掷棒球,耳听着他们高声-喊,她一颗心竟逐渐跟着飞扬起来。原本烦躁无聊的神情褪了,眼眸燃亮灿烂光彩。
在河谟的队员们一个个被判出局、节节败退时,她甚至可以听到血液在血管中激烈奔流的声响——他们要输了。怎么可以?
也许之后每次回想,她都会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强烈后悔,可此刻的她已顾不得了,窈窕的身影从岩石后探出,用力挥舞手上的红旗——
“加油!加油!别怕他们!”她用尽力气喊,“被打中两颗的人,尽量找已经出局的敌人当掩护,快点!”
“咦?”听闻她的建议,河谟队员们一愣,“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行?谁规定出局的人不能当掩护的?快!躲到他们后面去。”
“是!”队员们欢呼一声,齐声答应。
这下蓝队出局的孩子可倒霉了,一个个被河谟队员抓来当盾牌,却碍于规定必须假装死人,不能动弹。
“哪有这样的?”蓝队发现不对劲时,河谟已藉此举躲过多次进攻,并击倒了蓝队三个人。他们互望一眼,决定也找河谟出局队员当盾牌。
可河谟球员早防到了这一点,一个个拿着“盾牌”站在己方前线,保护“壮烈牺牲”的队员。
这下战况更加白热化了,两边出局人数已差不多,又是新的平衡。
“快!教练,去抢旗子!”蓝队队长急喊,把赢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英勇的教练身上。
温泉也不负所托,左闪右躲,再加上队友的掩护,一下子便闯进了红军的阵营,直逼莫语涵。
她见状,急急拾起一颗染色的棒球,使劲掷向他。
他轻松避开,继续逼近。
她有些慌了,眼看红蓝两军陷入胶着,没有一个队员能分身帮她,只能紧握着旗子,不断后退。
她后退一步,他使前进一步,手上把玩着一颗棒球,嘴边挂着粲笑。
懊可恶的笑容!她恨恨瞪他,明白以他卓越的运动神经,她绝对躲不过他的袭击,只要他把球掷向她,她必死无疑。旗子,要被抢走了。
想着,她一阵强烈不甘,眼看着他愈来愈可恶的笑容,忽地心生一计——
停住绑退的步履,定立原地。
他扬眉,不解她突然的放弃。
她则是定定凝望他,浅浅地、甜甜地一笑,迈开玉腿,婷婷走向他。
他愕然望她愈走愈近,愈笑愈甜,到后来,连两道秀眉也如弯弯新月,红唇更似水润樱桃,挑逗地微分。
他停住了呼吸。她知道。明眸,闪过一丝诡异的芒。当她有意施展魅力的时候,从没有任何男人能逃得过,她不相信他是个例外。
他不能是例外——她落定他面前,玉手慵懒地抬起,勾住他僵硬的颈项。
水眸氤氲,如兰的气息吹拂他脸上,招惹他不安定的心。
他倏地口干舌燥,“-想做什么?”
她盈盈一笑,偏转芳颜,在他敏感的耳畔吐露细微的嗓音,“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要你——”柔媚的嗓音邪邪一顿,“给我。”
他一颤,“……给-什么?”
“这个。”玉手迅捷一扯,趁着他满心迷惘时,她抢过了他手中的蓝旗,高高举起。“我们赢了!”胜利女神得意地吹响号角。
“耶!”欢呼声瞬间爆发,如雷贯耳。
温泉只能怔立原地,无奈地接受无数道来自蓝队队员们责怪与鄙夷的目光。
他们输了,只因为他这个软弱的将帅中了敌军的美人计。可笑啊!他自嘲,可望着莫语涵与河谟的孩子们开心地拥抱成一团时,湛眸却不禁点亮笑芒。
看样子,她玩得很快乐。只要她高兴,他就算被自己的学生瞧不起又何妨?对他而言,她的笑容比什么部重要。
瞧她现在,笑得多美啊!那得意的、骄傲的、狂肆的,又带点妩媚娇俏的笑容,致他远远看着,也不禁要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