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悦国际旅馆集团。
旗下包含连锁商务旅馆及海岛型度假饭店,自从引进欧洲某大型投资机构的资金后,这几年蓬勃发展,除了管理本部设在台湾外,据点遍布全亚洲。
董事长刘兆平,出身台湾传统商业豪门,也是这家旅馆集团的大股东,他主要负责统整管理集团内务部门,至于日常营运则交由各家饭店的总经理负责。
其中位于台北的春悦饭店,算是整个集团的最核心,总经理同时兼任集团副总裁,是集团内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未来极有可能排上接班梯次。
据说,这位新任总经理是刘兆平亲自挖角来的,而且岁数相当年轻,才刚就任便招来种种妒羡猜忌的眼光,不少管理阶层都等着鉴定,这从英国伦敦受聘回来的男人有多么出类拔萃。
但这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个小小的接案SOHO,这个Case做完了就功成身退,上头的高层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接班人戏码都与她不相干。
接案、赚钱,再接、再赚,她的人生目标就这么简单。
以前还曾想过,能够在事业上闯出一番成就,但现在,算了,她只求工作时间自由、报酬优渥、案子源源不绝。
只要能赚到钱就好……
汪语臻来到春悦饭店大门前,仰起脸,看着仿佛高耸入云的主体建筑。饭店的最顶楼,是一间玻璃旋转餐厅,三百六十度鸟瞰台北全景。
蔡睿安说等她生日时,要请她到那里吃大餐,他不知道,她曾经是那家餐厅的常客,父亲与当时的主厨还十分熟络。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她,只是个担忧自己的提案无法在审核会议上顺利通过的卑微的SOHO族。
一念及此,汪语臻悠悠叹息,甩甩头,毅然踏进金碧辉煌的大厅。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感慨了,今天的行程一如往常地紧凑,上午参加提案会议,下午要带母亲上医院检查,晚上还有个学生要到家里学钢琴。
她坐上电梯,直抵饭店的行政楼层,行销部的员工引领她到一间小型会议室,几分钟后,行销副理现身,送上温暖的笑容。
“汪小姐,我正等你呢。今天其他人没来吗?”
“嗯,最近我们公司业务比较多,大家都忙,所以今天就由我来负责作报告。”汪语臻嫣然回笑,毫不心虚地说着谎话。为了更容易接到大案子,她跟几个SOHO组成联合工作室,在争取案子时会一同前往开会,营造人多势众的专业感,但实际仍是各自负责各自的案子,酬劳依付出比例拆账。
冰本上,这个案子由她主导,也几乎是她独立完成,说什么团队合作,不过是欺骗客户的假象。
“那好吧,我已经等不及看成果了,秀给我看吧!”
“是。”汪语臻打开笔记型电脑,接上投影机,开始讲解。
懊啰嗦。
袁少齐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听台上主管冗长的业务报告,但对方愈来愈天马行空,整个抓不到重点,既浪费时间又令他头痛。
才刚上任几天,他已约略掌握到几个中级主管的工作态度,就三个字——
没效率。
如果这就是春悦集团管理部门的风气,难怪刘董事长会特意把他从伦敦请回来,期待他大肆整顿一番。
他朝台上打个手势。“王经理。”
“是。”正口沫横飞的半秃头男子见总经理点名召唤,连忙巴结地站好。
“你能不能在一分钟内把你要报告的内容提纲挈领一下?”
“嗄?”秃头男愣住。“一分钟?”
“可以吗?”
“可是……我这报告内容很多,一分钟恐怕……”
“其他人呢?”袁少齐懒得听他解释,清睿的眸光一一扫过会议室每张错愕的脸孔。“谁可以在一分钟内给我重点?”
众人面面相觑。
“那三分钟呢?”他放宽限制。
惫是无人回应,气氛尴尬。
袁少齐冷冷一哂,早料到这情况,他淡然起身。“我想大家可能都累了,我们休会二十分钟,各位醒醒脑子、喝杯咖啡,我们再继续。”
他语气平和,话里却是噙着冷冽的暗示,命令这些主管在二十分钟内整理手上的资料,别再浪费彼此时间。
两名助理进来为主管们斟咖啡,送上刚出炉的点心,袁少齐端起一杯咖啡,径自走出会议室,远离窃窃私语的主管群。
再怎么严苛的老板,也得给属下抱怨的空间,他刻意远离,便是让他们能松口气,发泄满腔愤慨。
他啜着咖啡,在长廊内漫步,一道纤细的倩影蓦地闪过眼前,虽只是惊鸿一瞥,他已在脑海解析出影像——
是汪语臻,他的前妻。
她怎么会来这里?
他大踏步往前,直觉以目光追逐她的资影。她穿一袭黑色套装,十足OL打扮,颈上系着亮橘色领巾,增添几许柔媚。
他目送她提着笔记型电脑,盈盈走进电梯。
莫非她是来谈公事的?跟谁?
正郁然寻思时,一道略微紧绷的嗓音在他身后落下。
“总经理。”
他回头,迎向一名穿着饭店主管制服的干练女子,由她身上的名牌,他认出她是行销部副理。
“陈副理,你好。”他淡淡一笑。
“是,总经理好。”陈副理好似没料到这个外表看似严谨的总经理会如此和善地应对,愣了愣,才回以笑容。
袁少齐见她怀里抱着一叠文件,心念一动。“刚刚你在跟客户谈事情吗?”
“不是客户,是饭店请来做宣传手册的人。”
“宣传手册?”
“嗯,总经理请看,就是这个。”陈副理递出宣传手册的样本。“我觉得做得挺不错,应该可以采用。”
袁少齐接过样本,随手翻阅,在最后一页看到提案者的签名。
汪语臻,果然是她。
他无声地冷哼。“这个不行。”
“什么?”陈副理没听懂。
“我说,这本册子得重做。”他神情冷漠,眼底悄悄点亮恶意的光芒。“你马上把那个提案人叫回来。”
什么?要她马上回去?
汪语臻刚走出饭店没多久,便接到催促的电话。“请问是我的提案有什么问题吗?”
“我这边是没问题啦,有问题的是我们总经理。”陈副理口气颇有几分歉疚,似乎也觉得这样出尔反尔不太好。“他对你的提案……呃,不太满意。”
有多不满意?不满意到她才刚离开,便要属下发动夺命招魂Call吗?
汪语臻蹙眉,试探地问:“但我以为这本册子是属于行销部门的业务?”
“是我们行销部管的没错,本来只要经理签呈就好,不过……我们总经理才刚上任,也许想更熟悉各部门的运作吧。不好意思,汪小姐请你现在再过来一趟好吗?”
她能说不好吗?
汪语臻苦笑,本以为这案子十拿九稳了,中午还想带妈妈上馆子吃一顿好的打打牙祭,也顺便当是给自己的奖赏鼓励,不料事情又临时转折。
必到之前的会议室,陈副理正等着她,一见面便先道歉。“抱歉,我们总经理正在开会,他请汪小姐等一下。”
他在开会?那还急匆匆地把她召回来?就不能改天再约吗?
“请问大概要到等多久?”她保持礼貌。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耶。”陈副理有些尴尬。“他现在正在开主管会议,刚刚才请人送餐点进去,边吃边讨论,所以……可能还要一阵子吧。”
靠!这是在整她吗?
汪语臻在心底暗咒,表面却绽出和气笑颜。“没关系,那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那我请人也送一份餐点给你。”
“谢谢。”
陈副理离开后,不一会儿,一名员工便送来一份餐盒,是春运的餐饮部门料理的,滋味当然不差,只是汪语臻吃进嘴里的却是一腔郁恼。
她不知道这间饭店的新任总经理是何方神圣,但她已经开始讨厌他。他想必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吹毛求疵、犀利苛刻。
而且,他很自以为是,他自认时间宝贵,难道她的就不宝贵吗?不由分说召她回来,结果让她在这里枯等?
可恶!
当时针逐渐指向下午两点,汪语臻决定自己受够了,她虽是小小SOHO,也有尊严的,就算他是堂堂总经理又怎样?她不怕!
她收拾好笔记型电脑,正欲离去,一道似笑非笑的声嗓冻凝她身躯。
“怎么?要走了吗?”
她怔住,不祥的预感窜上背脊,这声音……好熟悉。
她蓦然回首,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张教她心酸又心痛的男性脸庞。
“是你?袁……少齐。”
“很意外吗?”他闲闲地勾唇,在她对面落座。
她咬了咬牙,言语困难地从唇瓣吐落。“你该不会……就是这件饭店的总经理吧?”
“请多指教。”他递上一张名片。
她迟疑的接过,手指不争气的打颤,精致有品的名片清楚明白的指出他是这家饭店的总经理兼集团副总裁。
瞪着名片上仿佛嘲弄着她的印刷字体,她忽然懂了自己为何必须在这间小贬议室白白等上两个小时。
“你是故意的吗?”她锐声质问。
“我不懂汪小姐的意思。”
装傻!他明明就是故意整她!
她朝他射出两道指控的眸刀,他好整以暇的承接,不痛不痒。
“怎么一直站着?请坐啊!”他笑得犹如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她僵硬的坐回座位。
“餐点好吃吗?”他指指茶几上的空纸盒。
“还可以。”
“咖啡呢?要请人再给你一杯吗?”
“我不是来这边吃东西喝咖啡的。”她傲然竖眉。
他轻声笑了,笑得她如坐针毡,超不自在。
“你到底想怎样?”
“放轻松点,汪小姐。”他收住笑,自顾自的啜饮一口咖啡。“你工作时,一向怎么紧张兮兮的吗?”
是因为他,她才紧张好吗?因为她明知他不安好心。
汪语臻再送前夫两枚白眼。“我听说,你对我做的宣传手册有点意见?”
“不错,是有一点。”他手上拿着样本,笑笑的摆弄数秒,忽然朝她面前精准的甩落。“重做!”
“什么?”她一时愣住。
“我说这份完全不及格,请汪小姐重新提案。”
重新提案?意思是整个大翻修?他把她当笨蛋耍吗?
她怒视他。“我可以请教袁先生是哪里不满意吗?”
“印刷、版型、内容,我全都不满意。”他很简洁,简洁得令人吐血。
她忍气。“可是刚刚陈副理跟我说,她绝对很OK……”
袁少齐微微一笑,靠落椅背,双手在胸前交握。“记得吗?汪小姐,我才刚给过你名片。”
“那又怎样?”
“我可是总经理。”他宣示,一副自得其乐的姿态。
意思是这家饭店的一切,他说了算!
她气到几乎脑充血。“袁少齐!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在谈公事的时候,我希望彼此能尊重对方,汪、小、姐。”
她倏地凛息。“我明白了,袁、总、经、理。”一字一句从齿缝挤落。
她快气疯了,相信他也看得出来,但他毫无寄予任何同情的迹象。
“所以,汪小姐最快什么时候能把心提案交给我?”他凉凉地问。
简直欺人太甚!
汪语臻暗暗掐握掌心。“至少也请袁总给我一个建议的方向,否则我怎么知道从何改起?”
他耸耸肩。“如果我知道怎么改比较好,干脆自己来做就好了,何必把这案子外包给你?”
她想杀人!“你是总经理,难道对怎么宣传饭店形象没有一点想法吗?”
“是有一点,不过一时之间很难具体说明。”
“那可以等你能够具体说明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或者写E-mail也行。”
“我比较喜欢面对面沟通,这样比较不会有误解。”摆明要耽误她时间。
“可我还有很多其他Case……”她可没空陪他瞎耗。
“既然汪小姐很忙,我们也不方便太为难你,不然我请陈副理找别人来做这案子好了。”
懊死,她就是想赚这笔钱!“不用了,我可以做。我会……一定尽力提出让总经理满意的企划。”
“一个礼拜够吗?”
“好,就一个礼拜。”
“那就说定了,一个礼拜后,请汪小姐提出三种不同的企划案供我参考。”
三种!
她气急败坏地瞪他。他不但推翻她耗费将近两个月做出来的心血结晶,还要她在短短一星期内,提出三份新企划,更可恶的是,连一点建议的方向都不给她,也就是要她瞎子模象,他好负责极尽挑剔之能事。
若是她聪明的话,就该模模鼻子认了,放弃这个案子,继续与他纠缠只是令自己更陷入进退不得的窘境。
可她不甘心,不甘煮熟的鸭子飞了,更不甘他用一种鄙夷不屑的眼神挑衅她,仿佛不相信她有能耐达成他所交付的任务。
拼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他眼中那位娇娇大小姐,她拼死也要完成者不可能的任务,她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嘴上说不出一句嫌弃的话。
“一个礼拜后见!”
她撂话,起身走人,姿态高傲,英姿飒爽。
袁少齐目送她背影,眸光沉敛。
他知道自己很无聊,挑三拣四的态度很机车,不像个大方磊落的男子汉。
但他忍不住,就是不想让她好过,不愿轻易放过她。
谁教她在那个漫无边际的雨夜,要那么任性的跳下车,害他担心懊恼,然后,眼睁睁地看她上另一个男人的车……
一念及此,袁少齐嘴角挑起讥诮的弧度。
一个礼拜,三份企划。
他很坏,他知道。
但他很好奇,她究竟会如何应变呢?
“臻臻,你还没睡喔?”
汪语臻在电脑前挑灯夜战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睡意深浓的哑嗓。
她回眸,对揉着眼睛的母亲送出恬淡的微笑。
“妈,你怎么醒了?”
“我起来上厕所。”汪妈妈低语,打个呵欠,坐在床沿。“你怎么了?在忙什么?这么晚还不睡?”
“嗯,我在写一些东西。”
“写什么啊?我看你今天整逃诩在写。”
“就一个企划案。”汪语臻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起身,搂抱母亲单薄的身子。“妈,我不是说过半夜起床要记得穿外套吗?你这样会着凉的。”
“才不会,我好热。”汪妈妈才刚逞强的落话,马上打了个喷嚏。“哈啾!”
“看吧。”汪语臻无奈的叹息,将自己的披肩拿来,在母亲肩上围拢,然后扶她起身。“来,我送你回房睡觉。”
“那你呢?”
“我啊,等工作忙完了就会去睡了。”
“那还要多久?”
“再一会儿就好了。”汪语臻哄骗母亲,明知道自己今晚夜车不开到天亮,怕是交不了差。她咬住自怜的叹息,强迫自己振作精神。“喏,你躺好。”她服侍母亲上床。“被子要盖好喔,不准再踢开了。”
“就很热嘛。”汪妈妈一副委屈的声调。“可不可以开电风扇?”
“不行。”她微笑。
“好吧。”汪妈妈叹息,闭上眼睛,迷糊的嘟喽。“那你作业写完,也要乖乖睡觉喔……”
“我知道了。”汪语臻站在母亲床前凝望片刻,一股夹杂着甜蜜的酸楚在胸臆纠结,直到确定母亲熟睡了,她才悄然退出房间。
瞥望墙上时钟,已经过午夜两点了,而她的第三份企划案进度不到百分之二十。
袁少齐跟她约好早上十点开会,还不知会怎么挑剔她的企划呢。
懊可恶,真的好可恶——
她以双手掩面,用力咬牙。
但她不会认输的,绝对不能输,她一定要令他刮目相看!
她令他意外。
早上十点,汪语臻准时出现在他私人办公室,板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递给他三份不同的企划书。
泵且不论企划内容的优劣,至少完成度是极高的,每一份都是用心去写,不打马虎。
没想到当年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洗个碗都会摔破,只懂得逛街购物日常生活的大小姐,竟然也会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对待工作——真不可思议!
“怎样?这三份企划袁总经理还满意吗?”她冷冷地问,口气是很呛,可他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察觉出她藏不住的紧张。
看来她还是很怕被他打枪。
袁少齐暗自冷笑,浏览过三份企划,然后合上,不动声色的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极度不自在,但仍倔强的不肯逃避他的目光。“到底怎样?请总经理明白的告诉我。”
“还可以。”他淡淡一句。
她一愣,半晌,小心翼翼的扬嗓。“是哪一份还可以?”
“都差不多。”
“所以?”
“就照这样去修改,下礼拜我们再讨论。”
“嗄?”她傻了。这见鬼的究竟算什么!“你就不能明白的告诉我,哪份企划比好好吗?至少让我心里有个底,否则要我怎么修改?”
“都是六七十分的企划,你要我怎么挑一份比较好的?至少修到有九十分,我们再来决定吧。”
她掐握拳头。“所以我三份都要改?”
“是的。”他微笑。
她恨恨的瞪他,好想扁他,正想发话,手机蓦地响起一段尖锐的音律,她光听这铃声,便急忙探手进包包,翻出手机。
“喂,宝姨吗?什么事?”对方一阵急促的说明,她听了,娇容陡然变色。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挂电话后,她立刻起身。
袁少齐拧眉。“你去哪儿?”
“我有急事,马上得离开。”
“什么天大的事?”他质问。“你忘了我们还在开会吗?”
“你不是要我继续修改企划案吗?我会改,这样还不够吗?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她显然没耐心与他多说。
“汪语臻,你——”
“你请秘书再打电话跟我约时间吧!”话落,她也不等他回应,径自闪人。
袁少齐目送她神色匆匆的背影,怒火在胸口乍扬,片刻,他终于忍不住,泄愤似的将手上的笔掷往对面的墙。
他错了,她一点也没变,仍然是从前那个娇蛮自我的千金小姐,对工作毫不尊重,也没把他这个大客户放在眼里。
败好,非常好。
袁少齐冷哼,眼潭如北极冰海,寒气逼人。
她胆敢轻忽他,就别怪他下手无情!
袁少齐心意坚决,可惜那位他决定冷酷相待的前妻丝毫没感受到他的愤怒,她只挂念着方才接到的电话。
宝姨告诉她,她的母亲单独出门,不见人影!
她急坏了,伸手招来一辆计程车,直奔回家,与宝姨会合,分头在家里附近寻找。
半小时后,她才在一条暗巷找到出走的母亲,她傻傻的坐在地上,表情茫然。
她一把拥住母亲。“妈,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别吓我啊!”
“臻臻,你哥哥呢?”汪妈妈丝毫没感受到女儿的慌张,只是呆呆地问。“我想找他找不到耶。”
汪语臻闻言,心窝一拧,扬眸望向母亲,“你出来……是为了找哥哥?”
“是啊,他怎么都不在家啊?”汪妈妈疑惑。“是不是又出门跟那些坏同学鬼混了?”
“不是的,妈,不是的。”她捧起母亲瘦削的脸庞,勉力微笑。“你忘记了吗?哥哥出国了啊。”
“出国?为什么?”
“他是去……去念书了啊!因为你说不准那些坏同学带坏他,所以要他去美国念书,你忘了吗?”
“美国?那不是要坐飞机才到得了?”
“嗯,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吧。”
“那臻臻你带我去,好久没见到你哥哥了,我想他呢!”汪妈妈揪住女儿衣袖一角,孩子气的摇蔽着。
汪语臻点点头,笑容更灿烂。“我知道,我也……我也想见他,等我过阵子比较有空的时候,再带你去好不好?”她安抚母亲,一面展臂扶起她。
“好啊,我们全家一起去看你哥。”汪妈妈乐了,跟着女儿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歪头想了想,又问:“对了,臻臻,你爸呢?好几逃诩没看到他,他又待在公司里加班了对不对?他就是只关心公司,都不关心我们母子。”
“是啊,爸爸……好过分。”汪语臻顺着母亲抱怨,胸臆悄悄漫开一抹酸楚。“不过他有交代了,他要我好好照顾妈妈,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傻瓜!怎么是你照顾我?当然是我这个做妈妈的照顾女儿啊!”汪妈妈捏捏女儿的手心,笑得开怀。“来,臻臻来,妈妈带你去洗澡。”
“好啊,我们一起洗。”
必到家后,汪语臻安顿好母亲,首先拨电话给宝姨,告诉她人已经找到了,要她不必担心,然后便忙着在浴白放热水。
“来,妈妈帮你月兑衣服。”汪妈妈拉她过来,笨手笨脚的替她解钮扣。
她笑了,技巧地暗中帮忙,让汪妈妈以为是自己解的,接着她也伸出手。“换我帮你月兑了喔。”
“好。”汪妈妈举高双臂,像个乖巧的孩子般期盼着。
卸下衣衫后,母女俩各自拿起毛巾,抹上沐浴乳,彼此帮对方擦澡,嘻嘻哈哈地玩耍,弄湿一地肥皂泡沫。
汪语臻拿起莲蓬头,故意淘气地朝母亲喷洒,汪妈妈笑着尖叫。
“你这个坏小阿!怎么可以这样对妈妈?”
一阵嬉闹过后,母女俩坐进浴白,汪妈妈背对着女儿,快乐地哼歌。
汪语臻替母亲擦背,温柔地拿毛巾抹拭,看着母亲日趋消瘦的身子,心弦一紧,眼眸隐隐灼痛。
她从身后环抱母亲,脸颊贴在她果背上。“妈,你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这样一声不响就出门喔。你要去哪里,就让宝姨带你去,不然我找不到你,会很生气很生气喔。”
“我知道了,妈妈答应你呆在家里,不让你放学回来找不到人,好不好?”汪妈妈听不出女儿口气的神伤,只是傻傻笑着。
“妈,我爱你。”汪语臻细声低语,就像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对母亲撒娇一样,说着童稚却甜蜜的告白。
汪妈妈继续哼歌。
“我也爱爸爸。”
“……”
“还有哥哥……”汪语臻嗓音微颤。“我希望他快点回来。”
“他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啊!”汪妈妈总算有了反应,笑笑地回话。
“是啊,我们……去找他。”汪语臻眨眨眼,也不知是否浴室内蒸气太浓,她感觉眼前一片雾蒙蒙。“妈……”
“好像有电话的声音。”汪妈妈打断她,作势拉长耳朵倾听。
“嗯。”她也听到了。“我去接。”
汪语臻轻巧地起身,拿浴巾包裹自己,回卧房接起手机。
“汪小姐吗?”利落且公事化的声嗓。“我是春悦袁总的秘书,我们总经理想跟你约下礼拜三下午两点开会,可以吗?”
下礼拜三,汪语臻望向书桌上的行事历,在心底默默计算,她只有六天的时间可以修改企划书,而且还有其他两个预定的案子也逼近截稿期限。
太阳穴倏地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
懊累,这样蜡烛两头烧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有问题吗?汪小姐。”对方见她久久不吭声,疑惑地追问。
她闭了闭眸,唇角扬起坚毅的弧度。“请你转告袁总,我会准时到。”
要战就战吧!她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