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府
偌大的书房中,四个各具特色的俊逸男子划分成两个阵营相互对峙。
碰——伴随着巨大击桌声的是聿宸震天便响的吼声。
“纳伦隽-!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聿宸一副想揍人的样子。
“你都回京快半个月了,为什么对玉涵避不见面?”退去从不离身的微笑,聿-难得严肃。
“你到底把玉涵定位在哪?”聿祯一针见血。
败明显地,三对一。
“你们三兄弟倒是头一次这么团结。”隽-连眉毛也没抬,眼光仍停留在桌案上的奏章。
“纳伦隽-,我劝你别打马虎。”聿宸已经挽起衣袖。他再也受不了玉涵为情所苦日渐消瘦,而男主角却在这里悠哉纳凉!
“你们这是在兴师问罪?”隽-终于挑眉,一一环视立在桌前的三人。
“我们不想坏了友谊。”聿-眉心深锁,言语间若有所指。
“我也是。”隽-不容忽视的锐气扫过三人,告诉他们他也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对玉涵的事无动于衷?”聿-再问。
“玉涵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没听说。”隽-的回答自是让聿宸气得牙痒痒。
聿宸隔着桌案拎起隽-的衣襟,忿忿地怒吼。“如果事情大到让你听说,玉涵说不定只剩下骨头了!”
隽-眉目一凝,沉吟了半晌。“玉涵怎么了?”
就算是他避不见面吧,也好遇见了面却什么都变调了。
“你还有胆问?”聿宸冷嗤。
“不问不行,问了也不行,要我如何反应,请你们直说。”隽-直视三人。
“给玉涵一个交代,娶她。”聿祯直接了当地说。
“不可能。”在他尚未理清自己的心绪前,他什么都不会做。
“该死的你!把玉涵吃干抹净就算了吗?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就算了,你把玉涵当作什么?”聿宸挥手就给隽-一拳。
隽-的左脸则是结结实实吃了这一拳,整个人往一旁的木架撞去,架上几个精美的上好单色瓷摔落在地,哐啷哐啷碎成一地,转眼间,书房凌乱不堪。
隽-从地上爬起,长指抹去从口中流出嘴角的鲜红血迹,幽冷的星芒在他深眸中跃动。
“你说什么我不懂。”没做过的事,打死他也不会承认。
“纳伦隽-你——”聿宸怒火中烧,上前又想给隽-一拳。
“宸,冷静点!拳头不能解决事情。”聿-制止胞弟的冲动。
“-,解释清楚。”聿祯相信好友的为人。
懊,就算他几乎做了,不过——“玉涵仍是清白之身。”隽-一字一字清晰说道。
“额娘问过玉涵,玉涵确实承认你抱过她。”
“抱?玉涵当真这么说?”她竟然是这种耍心机的女人!
“我们像是会拿妹妹来开玩笑的人吗!”聿宸火大。
“对于玉涵,你没话说?”聿祯问。他们兄弟此行来,就是为了确定隽-的心意。
隽-默不作声,眼底的挣扎任谁都看得出来,良久——
“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就这样用计把一个闺女丢给我,你们不用负责任吗?现在来兴师问罪,会不会太假了?玉涵若真出了事,你们才该惭愧!”尤其是聿宸,居然不顾长久的友情揍了他一拳!隽-瞪向聿宸。
“呃……我们也是为了玉涵好……”聿宸纳纳低语。
“为了她好是用这种方法吗?”还害玉涵几乎丧命。不过这点隽-不想拿出来刺激他们了。
“所以说,才要问你的心意。老实说,你对玉涵到底——”
“启禀贝勒,庆王爷来访,王爷有请贝勒前去大厅。”来通报的小厮刚好打断聿-的话。
“阿玛来干嘛?”聿宸丈二金刚模不着头。
“哦喔!”聿-有种预感。
“来不及了。”聿祯能猜到是什么事。
“阿玛的动作也太快了吧!”不一会儿,聿宸也了解了。
“到底怎么回事?”隽-突然感觉命运交由上天掌控的脆弱感。
“你去就知道了。”聿祯、聿-、聿宸异口同声。
小桥流水,叠石栽花,幽静的造景园林中,一双人影一前一后伫足。
遍、事、已、定!
这个消息对心仪玉涵已久的呼腾列恒来讲无疑是个“噩耗”。
“玉涵,你真的愿意接受这个安排?”玉涵身后的列恒难掩脸上的落寞,心中对于隽-颇为不屑。
从来一点也不表示的隽-凭什么能娶玉涵!以往的说亲有哪一次是隽-了!结果他这个几乎踏破好几双鞋、被聿宸打得半死的痴心人,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还要看着心仪的姑娘欢欢喜喜地嫁给别人!
“列恒哥,祝福我,好不好?”玉涵转过身,脸上净是幸福的甜美笑容,娇艳动人,宛如庭园里初绽的凝露玫瑰,清新香甜。
对于列恒的、生息,她只能感到抱歉,自从十岁那年以后,她的心里就只容纳得下隽-一人了。现在,梦想终于实现,就算隽-不爱她、就算隽-讨厌她,说什么她也不放掉,只要她努力做隽-的好福晋,隽-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她相信。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当祝福你的角色。”他最想当的是照顾她一辈子的那个人。
“列恒哥,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列恒英挺的双肩顿时垮下,其实当他方才看到玉涵的笑容时,他就已经深知自己了无希望了。
“我早往十年前就输给隽-了,对不对?”当时在围场上冲去救玉涵的人是隽-,他输给能为玉涵视性命于不顾的隽-,他该心服口服的,但是,他实在看不出来隽-对玉涵到底存有什么样的情感?
“别这么说,列恒哥值得更好的女子。”
“可是我这么多天来就只喜欢你。”选择在这侍候表白,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不留下遗憾吧!
“所以你应该更能了解我……的感受。”她能体会列恒的感受,但也只有抱歉能说了。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对他是如此,那他对你呢?”
“……”玉涵默不作声,就是因为隽-不爱她,她才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危险,却又忍不住跳进这永无止尽的折磨之中。
“玉涵,你要想清楚,只要还没拜堂,反悔都来得及!”玉涵若是嫁给一个爱她、惜她的人就算了,他愿意祝福她,但是玉涵要嫁的是隽-,他怎能眼睁睁看着玉涵嫁给一个只当玉涵是“妹妹”的人呢!
隽-对玉涵的好大家都有耳闻,但是隽-从来就没向玉涵说过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隽-的好,就像聿祯兄弟对玉涵的好,玉涵嫁给隽-,能得到的不就只是份“亲情”而不是“爱情”吗!
“我不后悔。”玉涵望进列恒的眼,坚定的双眸诉说着不变的心意。
她嫁定隽-了!
她的命是隽-救的,这辈子生是隽-的人,死也是纳伦家的鬼!
“嫁给隽-根本不会幸福,你知不知道!”列恒双手用力摇蔽着玉涵纤细的肩膀,咆哮之间是对玉涵为情而瘫的心疼与不舍。
隽-远远地一踏进庭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玉涵含情脉脉地看着列恒、列恒对玉涵百般挽留的画面,而列恒所说的话活像是他拆散了他们的哀怨控诉。
懊死!玉涵都已经要成为他的少福晋了,居然还让列恒该斩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隽-突然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酸意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现在他只有上前揍人的冲动。
原本,他一听到阿玛和庆王爷达成联姻的共识后,马上气急败坏地到庆王府来找玉涵,要玉涵当面把一切说清楚。这桩婚事是聿祯兄弟和玉涵联合设计的,他根本没要了玉涵的清白,他不屑这样的骗局!
没想到,一撞见玉涵和列恒“卿卿我我”的样子,他什么都不顾了,也忘了自己来府的初衷,直接上前分开在他眼里看来是“难分难舍”的两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就像个吃醋的妒夫一样。
“玉涵嫁给我会不会幸福,这种事用不着你管!”隽-将玉涵揽到身边,一副护卫自己所有物的姿态。
“隽-!”玉涵回府以后第一次见到隽-,自是惊喜万分。
“怎么?被我这个未婚夫发现你们这对旧情人在幽会,很惊讶是不?”隽-捏紧了手下玉涵的纤腰,不客气地冷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承认了这桩亲事。
“我们不是——”玉涵急着解释,强忍腰上传来的疼痛。
“不是?在你千方百计耍手段要我娶你、定下亲事之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隽-一个恼怒,对玉涵口不择言。
“隽-!你怎能这样说玉涵,你知不知道玉涵——”列恒看不过去,为玉涵说话。
“我知不知道玉涵的任何事,不劳你操心!”
“如果你不能给玉涵幸福,请你放掉玉涵。”列恒直接挑明。
“不管我能不能给玉涵幸福,这桩婚事都已经定下。我警告你,离我的妻子远一点,否则,后果你自己负责。”隽-气得撂下狠话,对于列恒维护玉涵的举止感到相当不悦。
“隽-,列恒哥没有恶意——”玉涵不希望两人伤了和气,毕竟,纳伦氏和呼腾氏在清廷都是望族,其中一方对另一方起了挑衅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该死的你在骗了这门亲事后还为别的男人说话,你存的是什么居心,给我解释清楚!”隽-勃然大怒,拽着玉涵往他处走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无法否认自己和哥哥们联合骗他,但她真的不是存心骗亲事,她没有……
“隽-你——”看到玉涵被如此对待,列恒想追上前。
“列恒贝勒,请留步。”齐尔焱不知从何处冒出,阻挡了列恒的去路,列恒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独自兴叹。
娇纤的玉涵被高硕的隽-拉着走,因为跟不上隽-的步伐,好几次,玉涵紊乱的步伐几乎要让自己脚下的花底盆鞋给绊倒。
到了一处静僻的凉亭内,隽-粗鲁地甩开玉涵,昔日温柔的神情早已被欺骗与忌妒冲去得无影无踪。
“说!为什么要骗我?”他忘不了那个大雨的夜里她所说的实情,富察氏一家联合起来骗他的实情。
“因为我只想当隽-的新娘,我不要被皇上再用其他理由将我指给其他人,不管是和番也好、氏族之间的联姻也好,我都不要!因为我爱你!我只要嫁给你!”玉涵一字一句发自肺腑,将八年来一直放在心上的愿望一口气说出来。
“所以就设计了这个骗局?”乍听玉涵的告白,隽-无法解释自己心乱如麻的真实感觉为何发生,理智与感情在心里拉锯着,往昔自己贪恋玉涵的笑颜而代替“她”的自私,此时似乎也嘲笑他对这两个女人的混乱情感。
“对不起……”看着隽-挣扎的眼瞳,玉涵不知道自己的任性会带给他如此大的麻烦,他果然是不爱她的……
“你还会道歉?你如果有羞耻心,又怎会拿你自己的贞节来利用我!”他心中的“她”是那么善良、宛如和煦阳光的笑容照亮了他年少时的惨澹;而玉涵,只不过是恰巧有着相似的灿烂笑容、却满月复诡诈,他怎么会把两人错视为一!
“我没有!”她并没有以自己的贞节利用他呀!
“还说没有?若是真的没有,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这门亲事?而且还是庆王爷亲自向我阿玛讨得,你丢不丢脸!算我错看你了,富察玉涵。”现在的隽-只能以伤害玉涵来减低自己的矛盾、狼狈,完全没有顾及玉涵的感受。
听问此语,玉涵只能像个美丽的陶瓷女圭女圭僵在原地,接收着无法置信的指控。
她亲手毁了隽-对她的信任,她在隽-的心中成了一个毫无羞耻心的女人,她不再是隽-眼中的好女孩……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默认了吗?”隽-强迫自己忽视玉涵的轻颤与眼角悬挂的泪珠,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制造出来的假象,欺骗他的假象!
“反正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了……”噙着泪,玉涵坚持不让信念崩毁。
不管隽-怎么看她,她依然选择爱他,因为,她已经陷得好深好深了。
“你还要我相信什么?”相信她的假面具?抑或是相信他自己的愚蠢?蠢到几乎把玉涵当作“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玉涵吸了吸鼻子,在锥心刺骨的心痛下做出了决定。“若你要退婚,我不反对。”
这辈子我最爱的依然只有你……
如果能冲淡隽-对她的厌恶,她什么都愿意做,包括当不成他的新娘。
隽-一听,心慌刹时横生!说不出自己在抗拒什么,马上怒叱。“你还要耍我几遍才甘心?非弄得我在皇族之间丢尽脸才够吗?婚礼照常举行,你给我听好,我不会放过你!”隽-留下令玉涵断肠的一番话,头也不回,绝尘而去。
再也支持不住的玉涵颓然地跌坐在地,隽-每字每句的控诉都让她锥心泣血、狼狈不堪,抽搐哽咽不断自玉涵紧掩的脸中溢出。
一夕之间,隽-对她的好全转变成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只是很单纯地想爱隽-呀!
这样也错了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格格!”在王府内四处寻找玉涵的小豆子终于发现玉涵的身影,连忙奔了过来。“格格,您怎么了?别哭呀,格格,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小豆子看玉涵哭成这样,着急得不得了,直以为玉涵受了气。
“格格,您等着,我去找大贝勒、二贝勒、还有三贝勒来替您做主!”
“小豆子,不用了,没人欺负我……这回,哥哥他们也帮不了我了……”玉涵抬起头,拉住小豆子的衣摆。
她该长大了,不能老是依赖哥哥,要是哥哥们知道今天的事,一定会要她放弃隽-,而她,不想放弃呀……
“格格,您——”
“小豆子别去,让我哭一下就没事了……”
小豆子依言,只好静静地守在主子身边,默默地为主子拭去眼泪。
大婚前夕
隽-一个人独自在书房喝闷酒,在他俊逸的脸上只有迷惘,完全没有一点新郎倌的喜悦之情;欢亲王府里四处张贴的大红双喜,和他的阴鸾冷漠恰成鲜明的对比与讽刺。
愈接近大婚,他愈是杯中物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隽-凝视着手中的绣帕,喃喃自语。
如果没有遇见“她”,这一切就不会变得这样复杂,他也不会在看见玉涵伤心的眼神时而痛苦。
十二年前,在净觉寺遇见“她”、那个姓“格”的小女圭女圭,他便发誓总有一天要找到她。
然而,这十二年来,找遍了大江南北,根本没有“她”的芳踪,就算有找到姓“格”的人家,但都没有与“她”的特征相仿的女孩,“她”就像从世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他十七岁那年救了落马的玉涵,一见她的笑颜,竟然有股再看到“她”的错觉!玉涵从此得到了他全部的关怀与宠爱。但他很清楚,玉涵不是“她”,他只能当玉涵是妹妹般疼爱。
可是,他却愈来愈矛盾,甚至有好几次几乎把玉涵当成“她”。愈来愈难以理解的心情在心中挣扎,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懊死!
又是一杯烈酒烧喉,若能醉倒也就算了,偏偏是——
酒入愁肠,醉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