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墙上的钟,时间进入冉冉彻夜不归的第十二个小时,展夜韬坐在客厅沙发一角,心情如不停走动的秒钟般忐忑难安,任何电话或风吹草动,都能令他坐立难安。
她没有关机,却不接他的电话。
她没有骄纵哭闹,电话里的语气却冷静得令他难以招架。
她没有撇清两人的关系,对他却不再依赖。
这不是他冀盼已久的平静吗,但为何当冉冉婉拒他的好意时,胸口宛如挨了一记闷棍,还尝到一种掺杂了失落与无措的味道?
那通电话里除了她略为沙哑的声音,尚有其他音乐声,他能揣想她也许身在年轻人常留连狂欢的PUB或舞厅。那现在呢?她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学别人喝酒狂欢吗?一个人吗?有没有人陪她?会不会遇上危险——
“该死!”
一连串挂心的疑虑十二小时来不停纠缠着展夜韬,愈是去想,就愈是烦躁,愈是烦躁,就愈感到惶然,然而一切的循环却无法结束,因为他无法停止去想。
冉冉不是那么容易因受从邙一蹶不振的人,这次或许重重受伤了。
在旅馆,他离去前所看见那双诉说着“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的眼神,到现在还狠狠指住他的呼吸,撕扯他的心脏,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莫名似绞的心痛,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上?
陡地,一股灼烫的痛感从展夜韬指尖扩散,回过神来才发现夹在指间的烟已燃至尽头,他捻熄烟头,将残烟丢入烟灰缸。
此时,门口传来声响,他立刻急忙从沙发中起身,面对来人。
“咦?大白天的,你居然会在客厅起立迎接我?!”对方受宠若惊。
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展夜韬颓丧地将重心摔入沙发,闭眼仰躺于椅背。
一脸笑容的尉天浩,气定神闲地在展夜韬侧边落坐,颀长的双腿在膝上优雅交叠,看见烟灰缸里十来支烟,不禁产生同情。
啧啧,不爱烟味的人也抽起烟来了?
“心情不好?”不用感应,看韬那张郁卒的脸就知道。
展夜韬不理他,尉天浩自信一笑。
“让我猜猜,是关于冉冉?”
当事人睁眼挑眉斜睇他,宾果,他猜对了!
尉天浩续道:“这并非我第六感的功劳,任谁都清楚不过,这世上也只有冉冉能捣毁你的冷静。”
捣毁他的冷静?
一道响雷打入展夜韬胸口,他赫然惊觉自己浪费整夜的时间呆坐客厅,就为了试图与冉冉联络、确定她是否平安归来,这是他不曾有过的失控举动!
“对了,冉冉怎么不在?”尉天浩左顾右盼。小东西不是粘韬粘得紧?
“她不想见我,彻夜不归。”展夜韬闷闷开口,沉重的视线投向烟灰缸。
“她这个只针对你发威的强力胶,怎么可能不想见你?除非你伤了她的心。”尉天浩顿有所悟,佯装惊讶其实察言观色。“我又猜对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摊牌。”展夜韬的语气更闷了。
“不会吧?你跟她摊牌不只一次了,她不都一笑置之,依然继续‘攻陷你心’的未完大业?”小东西的毅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唯独韬不当一回事。
“我说了重话。”
哦,原来是这样呀!
耐人寻味的微笑,挂在尉天浩充满阴柔书卷气的俊脸上,他安慰道:“既然你不爱她,趁早结束你们之间的僵局也好,长痛不如短痛,你没有错。”
展夜韬朗眉一挑看向尉天浩,总觉得他的笑容怪怪的,不像在安慰人。
“身为兄长,你心疼她所承受的打击,所以你难过是无庸置疑的,但没道理连你自己也好像饱受打击一样。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尉天浩一脸慈悲,适时对朋友付出“善意”的友情关怀。
百,试问有哪个正常的老哥摆月兑小妹的纠缠,会像失去情人一样痛苦?烟灰缸里这些烟,几乎有好几包的分量。韬有所反应是个好预兆,看来,事情发展颇令人满意!
他受打击?!又是一道强劲雷霆打入胸口,展夜韬顿时被尉天浩“正中下怀”的结论所震摄。
不对呀,他为什么受打击?如同浩所说,受挫的是冉冉,那他十二个小时以来的焦躁、担忧、失控又算什么?为何痛苦的一方像是他?
“冉冉,你回来了。”尉天浩朝门口打招呼,微笑以对。
展夜韬来不及厘清心中浮现的问号,便起身而对来人,见她平安归来,整整十二个小时的焦急心慌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但看到她略显憔悴的苍白脸色,胸口顿时感到无端刺痛。
“尉大哥。”冉冉撑起一抹浅笑,日光逡巡客厅里的两名男人,视线睇到展夜韬时,笑容明显一僵。“玩了一整夜,我好累,先去睡。”她笔直走入暂居的房间里。
韬和小东西之间的气氛太不同于往常了,可见这次“摊牌”的威力十足啊!难过在所难免,但所谓危机就是转机,但愿他们转得顺利——这是在一阵无语的胶着氛围之中,尉天浩的内心独白。
“冉冉。”展夜韬唤住她。
冉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累了,有天大的事都等我睡醒后再说,谢谢你包容我这个骄纵无知又天真幼稚的妹妹。”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可恶,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不想把话说得句句带刺,但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嘴,仿佛这么做能让自己少痛一点。
展夜韬胸口一紧,以为能顺利说出的那些安慰,全都开不了口。
在他们两人的言谈僵化之际,尉天浩的手机铃声打破此番僵局。
“喂?怎么回事……情况如何……好,我马上过去。”他收线,神情肃敛的对他们说:“雅喻在回育幼院的路上遭到不明袭击,人在医院。”
同样的震惊在展夜韬脸上出现,而冉冉则是刷白了俏脸,不禁想起昨夜那通神秘电话。
怎么会……
“我跟你去。”展夜韬对尉天浩道。
“我也要去,带我一起去!”
“冉冉,你不是累了?”尉天浩问。
“没关系,我想去看雅喻姐!”
“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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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夜韬一行人赶到医院,项初衍和老婆颜晴,商烈与新婚妻子温可妍,已经在病房探视倚着床头的倪雅喻。
“尉大哥、展大哥、冉冉,你们也来了。”倪雅喻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让你们专程过来,其实我没事,是晴太大惊小敝了。”
“怎么没事!那混蛋蓄意开车撞你哎,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哪个混帐东西干的,我一定给他好看!”
身为倪雅喻好友的颜晴,跳出来挥拳嚷嚷,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有一抹曾是黑道风云美女的狠辣犹存。要不是她当时就在雅喻身边拉了她一把,雅喻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开口咧!
“卑鄙,竟然这样对待一个孕妇!有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商烈沉着一张彪悍有型的方脸开口。
“没有,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来不及注意,而且那辆车的玻璃全黑,看不见里面的人。”颜晴忿忿答道。
“车牌呢?”温可妍也忧心地问。
“也没有,被遮住了。”
一旁听他们讨论的冉冉默不吭声,心情跌入阴森谷底。
“雅喻!”
矮翼从视察X保全所属保全速线系统的工作中接到通知,随即飙车赶到医院,高大身影如疾风般冲入病房,立刻来到床边,心急全写在脸上。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肚子里的宝宝也好吗?”
“我不要紧了,宝宝比我勇敢。”倪雅喻见丈夫心疼自己的模样,轻绽一抹要他放心的微笑。
矮翼不太放心,望向这家医院的准院长项初衍,执意得到他的说明。
“经过检查,胎儿没有问题,母亲除了有轻微的四肢擦伤外,还受了点惊吓,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项初衍道,一面拉回粉拳紧捏的老婆。“坐下,还没擦完药。”
“喂,你不会轻一点喔!烂医生,会病啦!”颜晴皱眉痛呼。
“不痛,你的手就完蛋了。”项初衍替妻子包扎手背的擦伤,没好气道。
这火爆妮子非得确定雅喻安然无恙,才肯安静坐好让他检查手脚的伤口,还不时乱动喳呼,她会痛难道是他的错吗?还不客气地欺压他,也不体谅他一点,老婆受伤,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哎!
矮翼总算放下高悬在半空的心,搂着心爱的妻子,借拥抱抚平彼此的惊惶。
“颜晴,可以谈谈当时事发经过吗?”尉天浩问。
“我开车陪雅喻回育幼院,半路想买些饮料回去请院童喝,于是我停车让雅喻下车去买。雅喻出走出商店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冲进骑楼似乎想冲撞她,好险那时候我正好下车帮她提饮料,才有机会救她。车里的混帐大概因为失手,倒车后逃逸无踪,连司机和车牌都故意遮掩,没有鬼才怪!”
必想起千钧一发的时刻,颜晴与倪雅喻仍是心有余悸。
众人听完始末,纷纷陷入一片沉思,唯独冉冉的意识就要被一片诡异阴险的狂沙吞没。
尉天浩不愧是组织发言人,即刻归结出其他成员共同的想法。
“对方的意图尚待查证,也许是宵小的无心之过,也有可能是计划性的蓄意谋杀,总之近期内大家小心一点。”
X名声响亮,树大招风不无可能,魅力太大、太迷人就是有这点麻烦。
“那好吧,各自当心。”商烈握住身侧妻子的小手。
“我要加入你们的调查!”颜晴不放过揪出凶手的机会。
“很抱歉,你的阿娜答只负责‘善后’,你就委屈点陪我吧。”项初衍捞回老婆兴冲冲的娇躯,不好意思,他的工作主要负责后勤医护。
“也对,请看好自己的伴。”
尉天浩意有所指的目光对上展夜韬,而后随同其他人步出病房,留给韩翼夫妻一个独处的空间。
展夜韬虽然对伙伴的眼神有所狐疑,但比起这份疑惑更为占据他全副心思的,是表现格外反常的冉冉。
平时最爱瞎闹的她,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静默不语,而且她的脸色从一听见倪雅喻受伤时就惨白如纸,仿佛承受极大恐惧。
细心的温可妍也发现冉冉不对劲,于是来到她身边,柔声问道:“冉冉,你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恰懊问出展夜韬挂心的问题。
“冉冉?”
“呃?什么?”冉冉怔了怔,惊觉是商大哥的老婆在跟她说话。“好家在,雅喻姐没事就好。”
“是呀。”牛头不对马嘴,温可妍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拉拉丈夫的衣抽。
商烈接手。“冉冉,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看她双眼有点红肿。
“还好。”她不想多说。“商大哥,我可不可以搭你的便车回家?我好久没回去了。”
“你的行李在公司。”展夜韬总算开了金口。
“没关系,我改天再去拿。”她没有看向他。
“你一个人不安全。”看得出来展夜韬不赞成。
商烈点头附议。“没错,你还是回公司跟韬在一起好,老板、老板娘和我们也比较放心。”
她还能说什么呢,这种时候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尤其是在她如此不安之时,说不渴望阿韬哥哥的保护是骗人的——
唉,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心哪!
失恋加上突发事件,她的心怕只有乱糟糟能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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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盯着放在枕畔的手机,时间在她焦虑不安的恍惚中一分一秒流逝。
前天半夜那通没有显示话机号码的神秘电话,已然成为压在她心头的重担,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通电话纯粹是有心人的恶作剧,还是一个危险的开端?
雅喻姐遇上的意外是纯属巧合,抑或是那个陌生人的安排?若是后者,她该怎么办?不予理会,还是答应那桩诡谲的交易?
他把条件说得很清楚,答应合作,她和身边的人都能平安无事;不答应,他会让其他人为她陪葬,简直居心叵测!蓦地,手机铃声大作,宛如挟带嚣狂气焰直扑而来,惊醒她的沉思。冉冉惊坐而起,抓过手机,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又是未知的空白,握着手机的小手不自觉微微发颤,战战兢兢接通电话。“喂?”
“还喜欢这次合作前的‘优惠’吗?”阴沉的狞笑随之传来。
是他,那个陌生男人!
“开车蓄意冲撞雅喻姐,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笨嘛。”
冉冉心头一颤,憎恶怒斥。“这就是你所谓的优惠?你差点害死她!”差点一尸两命!
“留她小命,不算优惠吗?哈哈……”男人猖狂冷笑。
懊可怕的人!
“你到底要找做什么。”
“有意愿跟我合作了?”
“少说得冠冕堂皇。”一桩双方互惠的交易?她根本不信,尤其是现在。
“有趣!必答我一个问题,别企闻蒙混,否则马上有第二个人倒霉。说!X保全是不是接了日本政府的委托,研究破解某种生化武器的配方?”
闻言,冉冉微诧,她的确听韩翼提过这个委托。
这男人难道想探查X保全的机密,或是有其他不利X保全的意图?
“我不知道,他们从不跟我提公司的事。”“在还没弄清楚对方的意图前,她说什么都不能泄露机密。
“那好,为了表示你的诚意,限你三天内打听出来,我会再跟你联络。记住,要是将我们的交易泄了密,你会后悔,下一个牺牲者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等等!如果我问不出来或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会把我怎样?”
“提前终止合作关系。虽然残忍,不过也只好这么做。”
嘟……嘟……嘟……话筒博来单调声响,对方已结束通话。
男人别有用心的阴险语气,如同一阵逼人的寒意,透过手机传导过来,冉冉顿时只觉背脊由下往上一节一节窜凉,惹得头皮发麻,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