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醒他。”
霸气中带着威吓的嗓音钻进楚天云耳里,她皱起眉头,还没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冷的水已当头泼下。
她全身泛起冷颤,抬起犹如千斤重的右手,清楚听见骨头喀的一声响,只能咬紧牙关,揉掉眼睫上的水花,然后努力张开双眼。
她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地上,同时看见好几双黑色布面靴子;再抬眼,赫见两把亮晃晃的长剑近在鼻前。
这一定是错觉!否则怎会有两把长剑恶狠狠的对着她?
“想死?没那么简单。”依然是那道低沉的男声。
我不想死呀!
她想喊,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感觉到喉咙烧灼似的痛!她的神魂无法归位,脑袋严重当机,全身虚弱到像是得了流感高烧下的瘫软。
“大哥,要不要一刀杀了他?”
另一道声音似乎带着浓浓的山东腔——或者是广东腔?总之,那两个男人讲起话来就是有很重的外省腔。
幸好她当警察的这两年来,在访查户口时,常常得跟各种不同口音的族群接触,无论是闽南人、客家人、原住民,还有那外省籍的老伯伯,所以,再难懂的腔调,她都可以听得懂七八成。
包何况那个“杀”字讲得那般咬牙切齿、清楚明白,想来这人一定是恨不得立刻把她切八段。
这让她再抬高了眼睫,终于瞄到三个彪形大汉;就只是这么一眼,她就被其中一人那冷冽且阴鸶的目光给吓得全身一缩,再度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妈呀!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如果她已经死了的话,为什么她的灵魂得不到安息?还在梦中让人追杀?
她自认生平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而且还在有了能力之后认养了两个家扶中心的小朋友,照说应该要好心有好报才对,怎么才第一次出任务就被抢匪给掐死?这下她伟大的警察梦不但碎了,还可能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只是,人都死了,还会作梦吗?
当她的意识再度回笼,耳畔出现的是一道娇俏女声。
“小林哥,你醒了吗?醒了就把这药喝下去。”
又是那种怪里怪气的腔调,幸好这个女人的声音软软嗲嗲的,听进耳里会让人身体酥软三分。只是,小林哥是谁?是在喊她吗?
她动了动双手,感觉到那僵硬和酸麻的痛意。
“小林哥,你醒醒。”
她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刺痛的双眼,灯影之下,她看见一张粉柔的小脸,头上绑着碎花布巾,两条粗辫垂挂在胸前,身上穿着暗蓝色斜衿宽袖衣裳。
难道她还在作梦?怎么这个女孩一副古代村姑打扮?
“太好了!小林哥,你终于醒了。”
那声音着实激动。她用力眨了下眼,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两圈,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地狱还是在天堂。
“我扶你起来吃药。”说着,小泵娘的手扶住她肩头,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让她靠坐在墙边。
“……”她想开口,才发现喉咙那烧灼似的痛,让她根本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小林哥,你别急,你不要说话,我爹说你伤了喉咙,暂时没法说话。”
小泵娘有一双狭长的凤眼、细细的柳眉,留着两条辫子,头上系着一条碎花布巾,唇角有着明显的欣喜。虽然说话有个腔调,但是那样的软言软语,似乎让她稍稍减轻了身体上的痛楚。
这是一间简陋的木板屋,四周堆满稻草……还是杂草?还有一些老旧的竹篓以及堆积如小山丘的木柴。
此时,阳光从窗缝间透泻进来,她微眯着眼,脑袋一片空白。
“小林哥,我爹说你的双手被折断了,暂时不能乱动。”
她看着眼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泵娘,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的古典小美人;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来了,她被那个抢匪用力掐住脖子,所以她现在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声带受伤了?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这里又是哪里?尽避她想问清楚,却是什么都问不出口。
既然有阳光,身边也没有牛头马面,那她应该不是变成孤魂野鬼,更不会是下了地狱,难道……她是上了天堂?
一连串疑问在她心里激荡着,直到鼻问传来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小泵娘把碗缘搁到她嘴边,她看着小泵娘那盛满担忧的眼神。
“小林哥,你把药喝了吧,大爷不是真的要你死,你何必要自刎呢?”说到这,小泵娘的眼眶湿了。
自刎?意思就是她拿刀抹自己的脖子吗?不会吧,她一向都很热爱生命,绝不会做出自杀这种事的。
低下头,她想看看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却传来剧痛。“噢……”她闷叫了声。
“小林哥,你别乱动呀!你的伤口很深,差一点……差一点……我以为你就……”小泵娘哽咽着,话说不下去了。
她看不见自己的脖子,却看见了身上灰旧的袍衫上刺目的大片血渍;身体微晃了下,她这才感觉到四肢无法动弹,要不是有小泵娘的搀扶,她恐怕又会昏过去。
“小林哥,把药喝了,这样你的伤口才会好。我爹已经把你的骨头接回去了,过几天你的手就可以动了。”小泵娘眼巴巴的看着她,一脸的祈求。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她想,反正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不差再死一次,于是忍着吞咽的痛苦,缓缓喝下那苦不堪言的药。
“小林哥,他们说你是奸细,是要来杀大爷的,可是我不相信。你真的是坏人吗?”
小泵娘问她,那她去问谁呀!她也是一头雾水、有满月复疑问,只是无法说出口。
“我想你和大爷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否则事情不会变这样的。”
小泵娘忧伤的表情很逼真,嘴里的药也很呛人,而她这一身古代庄稼汉的打扮,更像极了故宫展览厅里的服饰。
再也抵抗不了那昏沉的睡意,她再次陷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鸡啼、虫鸣。
楚天云被那一阵阵叫声从深沉睡眠中叫醒。
哪来的鸡?哪来的虫?哪来这么没礼貌的人?真是吵死了!
眼皮还在挣扎着要不要睁开时,耳边就传来那又低又冷的声音,害她吓得只能紧紧闭着双眼,继续装睡。
“他睡多久了?”
“大哥,三日夜了。”
“杜涛怎么说?”
“说他能捡回一条命真是奇迹,那一刀已经划破他的咽喉,本该一命呜呼的。”
她拉长耳朵听着。这样的外省腔调,多听那么几次,就不再感到怪异了。
“让杜涛救活他。”
“大哥,救他干什么?这小子明明是楚家庄的奸细,他是来刺杀你的!”
阎河俯身靠近,盯着那微颤的眼睫。“我要永绝后患。”
强硬的声音突然窜进她耳中,她一吓,猛地张开眼,不意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暗眼瞳之中。
男人太过于靠近,那浑身冷冽的气息害她一吓,小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声音来,她弹坐起来,下意识将身体往墙边缩了缩,感觉到原本僵硬酸痛的四肢似乎轻盈了些。
她认得这双带着狠劲的眼神。原来那两支亮晃晃的利剑不是她在作梦,也不是她走进地狱之门,而是真实的在她眼前上演。
难道她来到了她一无所知的时空?还是这根本只是一场梦?
但不管如何,她毕竟当过警察,也接受过专业训练,所以在慢慢平稳心绪之后,她发现男人一瞬也不瞬的盯看着她,而她也不怕死的张大眼,专注地打量起这男人的五官。
两道浓眉斜飞如剑,眼神锐利如刀,鼻梁挺拔,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黝黑的肤色,一身的黑衣,这男人根本就似一尊雕刻兵马俑。
而这尊兵马俑完全称不上帅,除粗犷的体形外,全身还张扬着暴戾之气,像是随时会将人生吞活剥。
她忍住心窝的怦怦乱跳,连忙将眼神一移,瞥见站在兵马俑后头的另一个男人。
两个男人的身量相仿,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完全不同。
一头长发绑成马尾,表情温润如玉,肤色柔白如水,面貌斯文俊逸,加上一身的白衣白袍,明明该是让人如沭春风的样貌,她却是全身泛起冷颤,因为这男人周身散发出一股阴森鬼气。
“小林,什么时候你敢这样看大爷和我了?你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阎晨的话很轻很淡,可那勾动眼尾的模样,竟带着几分邪魅和嘲讽。
她记起这个声音了——曾经说过“要不要一刀杀了她”的男人。而对于小林这个称呼,她也已经逐渐认清自己此刻是小林的事实。
她猛点头。不对!他问她是不是怕死?于是她又赶紧摇头。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明明心里害怕,但就是有副硬脾气,否则就不会跟抢匪硬碰硬了。
“怕死?还是不怕死?”阎晨再问一次。
她瞪视这一身白衣的男人,张开小嘴,发出“不怕”的唇语。
阎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离开那堆稻草,脚下缓缓倒退三步。“别装聋作哑,我给你五天的时间,把一切交代清楚。”
她看着那尊兵马俑转身,推开那扇发出咿咿呀呀的破门板;接着,那抹幽魂居然抿唇对她一笑,那样的笑,带着不怀好意,更多的是居心叵测,活月兑是奸臣的冷笑。
两个男人相继离开这间简陋的茅草屋之后,空间一下子变大了,她胸口闷着的气这才得以缓和。
要她交代什么?都到这地步了,反正她已经尝过死亡的滋味,根本不接受这种威胁。然而,这一团谜让她犹如陷入烟雾之中,她越来越好奇——她还是她吗?她为何会变成小林了?
忍住不适,她动了动双手,手臂像是被人狠狠地扭转过,让她疼痛无力。小泵娘曾说过,她的手被折断了,会是那两个男人干的吗?
幸好她的腿没有受伤,这让她稍一使力便站了起来;虽然脑袋仍有些
辫眩不适,但至少她还能走几步路。
她身上仍是那件带着血渍的灰色旧袍衫,鼻间闻到一股酸臭味,赤脚
踩在泥地上,脚底传来阵阵冰凉,她终于发现自己居然留了一头长发。
这……不是她吧?她慌了起来!只可惜这样的屋子里根本不会有镜
子。于是,她走向门口,用脚踢开那一扇看起来就要倾倒的门板,咿呀一声,外头的阳光洒进屋内,刺得她连忙闭上眼。
当她再度张开眼时,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惊骇住。
远方峻峰连绵,山顶上还覆着晶亮白雪;近处是一大片幽深的树林,
她甚至可以听见那潺潺的水流声。
山明水秀,满目葱绿。
眼前有几座木架子,上头晒了几十件衣服,地上还有几个大型木桶;左边是一整排屋宇,连接一大片田地;右边同样有成排的屋宇,还有着百花争奇斗艳;她往后一转,看见屋后那更险峻的山势。
这是一个背山面谷,位于山坳处的村落。
、
她脚踩泥地,头顶蓝天,看着那混合茅草搭建成的木板屋二心里很是慌乱。她真的进入奇幻时空,回到了古代?
她连忙走到水桶前,弯低腰身,俯看清澈的水面,吁出一大口气。
虽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还是可以看见那模糊的倒影。幸好没变!惫是这张看了二十五年的脸,还是那个立志除暴安良、铲奸除恶的楚天云。
彬许是她的灵魂出窍了,所以魂魄不知道飞到哪个朝代?也或许这副躯体是她的前世,她回到不知是多久前的人世?
那位小泵娘喊她“小林哥”,难道她是男的?这一惊,让她忍住剧痛,抬起千斤重的右手,抚模上自己的胸部。
她在心里唉叫了声。没有高低起伏的胸口,难道她真的变成男的?虽然她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女人味,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当男人,她还想跟学长白头偕老。
她连忙走回破旧的屋内,一脚踢上门板。一想到要证明自己是男人或女人时,她才感到那紧迫的尿意,可是,这哪里有厕所?
放眼屋内,墙角有着堆叠如小山的木柴,她定到那堆木柴与墙角的细缝边,抖颤的手以最省力的方式缓缓撩开衣袍,再打开裤头上的绳子,接着月兑下裤子……
喘了口大气,心里忍不住呐喊着:幸好……
灵魂出窍、穿越时空、女扮男装,这天底下最惊奇的事全让她给遇上了。
“小林哥。”娇柔的嗓音,人未到,声先到。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楚天云终于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间柴房,而她暂时被囚禁在这问柴房之中。说是囚禁,其实大门根本没上锁,那是因为算准她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别说她这个受了严重内伤的身体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就算她走得出去,下场肯定也会很凄惨;不是被抓回来,要不也是饿死在那幽暗的丛林里。
种种疑问压在心头,若没有得到答案,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觉醒来,又回到熟悉的现代。
而眼前水灵灵的小泵娘从来不会因她不说话就闭嘴,反而叨叨絮絮的自说自话。
于是,她知道小泵娘叫满儿,是杜涛的女儿,这里是丽谷;满儿口中的大爷叫阎河,是这座丽谷的谷主;而那个有着一身阴森鬼气的白衣男人叫阎晨。阎河是阎晨的大哥。
另外,还有她没见过面的三小姐方婉菁,以及就算她见过、恐怕也不记得的四爷展剑峰。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歃血为盟的异姓兄姊弟,众人以阎河为首,全听令于他。
“小林哥,吃药了。”
楚天云点点头,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对着满儿敞开真心笑容。
杜满儿愣了一下,跪坐在他身前,眼垂低着,一脸的难为情和羞赧。“小林哥,你最近很爱笑哦。”
听杜满儿这么说,她还是一迳的笑。
她这才想起,她现在可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这样勾引人家小泵娘,害人家小泵娘芳心乱动,实在罪过;只不过,这满儿是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对她好的人,让她忍不住想要对满儿更好。
她后来才发现自己胸前缠上了白布条,加上她本就高的个头,足足比满儿高上半颗头,所以要假扮成男人完全没问题。只是,这个小林为什么要扮成男人?难道杜大夫在诊治她的过程中没看出来吗?
说人人到,杜涛随后跨进仅容旋马的柴房内。
杜涛撩袍盘腿坐在泥地上,完全不在乎衣袍染上脏污,他仔细审视着小林全身上下。
楚天云对于杜涛的凝视有着难得的窘意,那就像是在面对学长时,那种会令她心跳加速的不安。
这个杜大夫看起来顶多三十,或者更年轻些,但是行为举止却像是一位得道高僧,穿着灰白长袍,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只是,这位不动如山的高僧,却有着异常俊美的容貌,真是有其女必有其父,让她看着看着,常常会不自觉的闪神。
在为她诊治时,不管她如何唉叫、如何抗拒那转动骨头的痛楚,杜涛永远是同一张表情,从来没有多余的不悦。
就像此刻,杜涛慢条斯理地打开搁在膝盖上的白色布包,里头摆放着一根根细长的银针。
“我……”
“扎针对你有好处。”像是能解读她的心意般,杜涛接续她未竟的话。
她懂,可是她还是怕呀!虽然她是女警,但是,生病时,她是宁可吃药也不愿意打针。
于是,她伸手想抢过满儿手里的汤碗。
“先扎针,再吃药。”杜涛懂她的用意,话虽轻,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她皱紧五官,缩回伸出去的手,看着杜涛拿出一根比手掌还长的银针,吓得她肩膀缩了缩。
“我要扎胸口,你别紧张。”
她猛摇头,连忙双臂环胸,看到杜涛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像是她太小题大作了。
“小林哥,我爹要扎针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让他扎针吧。”满儿劝说着。
在一个小泵娘面前表现得这么孬,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这才缓缓放下双臂。
杜涛似乎懂得她的意思,淡漠的表情总算因为她那滑稽的模样而显露淡淡的笑意。“你死都不怕了,还怕这根针?”
“我……”她试着说话,嗓音粗哑难听,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害怕。
“你应该可以说话了。”杜涛鼓励着:“不用怕。”
“我……”她试着发几次声,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疼痛,于是放胆说了——
“我要是死在一根银针之下,那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楚天云话说得响亮,却有着求饶般的调皮。
杜涛眼神微眯,有着疑惑,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同,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你有内伤。”
“那……需要月兑衣吗?”
“嗯。”杜涛淡淡应了声。
“我……我先出去。”杜满儿垂低眼,捧着药碗,转身小碎步离开。
楚天云在心里叹口气。看着杜涛手拿银针,正等着她轻解衣衫。“我不是小林。”
杜涛只是淡笑。“我知道。”
“啊?”她睁大双眼。“你知道?”
杜涛点头,有着了然神态。
“我真的不是小林,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女的?
“医者父母心。”杜涛说得意味深长,没让她把话说下去。
她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且还是个正义警察,她每年做子宫颈抹片检查时,也都是给男医生做内诊,在这个古代男人面前,而她怎么反倒放不开呢?
她抖颤的手无力解开钮扣。
“我来。”杜涛搁下银针,双手轻解她衣襟上的扣子。
只是,正当她还在思考要如何措词她的女儿身时,却发现自己只需露出那因为瘦弱而显得突出的锁骨,连胸前的白布条都没露出,杜涛的大手就这么放下。
杜涛拿起银针。“闭上眼睛,放轻松。”
说得倒轻松!她怎么可能放轻松;但她还是乖乖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这下所有奇情念头一扫而空。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睁开眼。“什么意思?”
“冤冤相报何时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只怪她国文没念好。但她知道这话的含意很深。就在她纳闷时,才警觉她胸前已经扎上数根银针。
“一炷香。”说完话的杜涛双手搁在膝上,闭上双眼,摆起了运气练功的姿势。
她动都不敢动,怕那长针不小心刺穿她胸口。幸好眼前的男人长得真帅,可以让她大饱眼福,排遣无聊的时光。
只是,杜涛真的知道她不是小林吗?知道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警察吗?看杜涛总是一副洞悉的表情,或许他真是那种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人吧。
时值午后,有着让人发懒的温度。在一炷香之后,杜涛拔除她身上的银针,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柴房,让满儿伺候她吃药。
药虽苦,但楚天云还是一口将药喝光。当她将空碗递回满儿手上,仍是傻傻的看着满儿。
谁让满儿是这么一个温柔婉约的小美女;那股灵气,如同山水画里的仕女,令人赏心悦目,让她这个女人常常恍神。
“谢谢。”
“小林哥,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你的气色看起来很红润。我爹说,你的身体复原得差不多了,你千万不要再做傻事。”
她点点头。虽然她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只是那像是被石子磨过的声音,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可怕。
“你今年几岁了?”不该多话的,但忍不住的,她还是问了。
满儿愣了愣。“十四。”
才十四岁,就已经在思春了?想想她在十四岁时,还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国一生。
“那你爹呢?他几岁了?”其实她比较好奇杜涛的年岁。
“我也不知道。”
“那帮我问问。”
满儿睁大凤眼,有着不解。
她堆起尴尬的笑意。“我只是在想,杜大夫这么年轻,医术就这么好。”
杜涛有着神乎奇技的医术,在他这些日子的细心医治下,她胸口已不再那般剧痛,双臂也能够稍稍转动了。
“嗯,我帮你问问爹。”杜满儿点头,又道:“小林哥,你来到这也有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满儿,其实……”她打断满儿的话,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杜满儿也跟着站起来。“其实什么?”
“我不是小林。”
“我知道。”
“啊?你也知道?”
“小林哥,不管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满儿的小林哥。”
“我是……”她总不能跟满儿说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满儿和杜涛一定会把她当成疯子,不然就认为她是怕被阎河杀掉,才故意说出来的反话。
她在心里哀号!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忘了一些事情。”她说得既缓且慢。
虽然她说得字字清楚,杜满儿还是听得很茫然。“什么意思?”
她咽了咽唾液,一脸苦恼,接着才又说:“我忘了大爷和二爷叫什么名字。”不是她说谎,事实上就是如此。她根本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又如何能继续当小林?
“你忘了?”杜满儿很是吃惊。
“你不信?”
杜满儿摇摇头。“你说的我都信。”
“真的?”看来她这个假男人还真魅力十足。
“是不是你伤了脑?我让我爹来帮你看看。难怪你连我几岁都不知道。”
杜满儿转身就要出去,楚天云急急拉住满儿的小手。“满儿。”
这一唤,让杜满儿停下脚步,看着被小林哥握住的手,小脸更加羞红了。“你……”
楚天云这才慢慢放开满儿的手。“你多说一点事,也许我就想起来了。”
“五年前,在丽谷外的森林里,你的腿受了伤,是我发现你的,然后是我爹把你救回来的。”杜满儿看着小林哥,眼神热切。“后来,你就在这里住下了,你以前……”
“我以前?”她顺着满儿的话尾问,也很想知道小林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你以前不会笑,整天心事重重,也不大说话。”
看样子,小林是个孤僻又难搞的人,这一点都不像豪爽又大方的她。
“那我究竟几岁了?”
杜满儿柳眉频蹙。“五年前,你说你十三岁。”
“啊,那我现在才十八岁?”哇!十八呀,没想到她变得这么年轻。要是可以回到现代,拥有十八岁的青春无敌,那该有多好!
杜满儿点头,问得急迫:“那我呢?你也把满儿全忘了吗?”
她尴尬的点头,看着杜满儿一脸的落寞。
“原来你连我也忘了,才会对我这么好。”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她忍着喉咙的痛,沙哑问着。
“不是。”杜满儿摇头,小脸在激动中有了淡淡的笑意。“原来你是失去记忆,难怪跟以前不一样。”
“我为什么要自刎?你知道吗?”
“我也不清楚。那一天,闹烘烘的,我在药房里帮爹整理药草,后来听说你要刺杀大爷,反而被擒住,后来……”杜满儿说不下去了,一想到小林哥那血淋淋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发颤。
楚天云大概可以拼接出事情的始末。这下可不妙了,她现在就是小林,难怪阎晨开口闭口都要杀她。
蓦地,砰的一大声,脆弱的门板被狠狠的踢开来,杜满儿明显受惊,楚天云倒是显得镇定。
来人是一个头上绑着双髻、发髻上系着淡黄发带、身穿湖水绿衣衫的姑娘,柔白的肌肤,娇美的容颜,一身的娇气,跟这个原始山林之地有着格格不入。
“三小姐。”杜满儿恭谨地叫着。
楚天云心里想着,原来她就是满儿老挂在嘴上的三小姐,这古代的女人,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娇柔漂亮。
方婉菁皱起柳眉,鄙视的直瞪着眼前的小林。
“可以起床了?”态度很高傲,语气很尖锐,眼神透露出浓浓重的恨意。
楚天云虽然浑身恶臭,衣衫还沾了大片血渍,但她站得直挺挺,看着眼前和杜满儿一般高的女人。
“你这个阶下囚,你这是什么态度?”方婉菁看着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小林。
“三小姐,小林哥的喉咙受伤,没法说话。”杜满儿急急解释。
“满儿,要你多嘴!”方婉菁怒斥一声。
杜满儿倒退一步,小手抓住衣摆两侧,微低着头。
楚天云走到杜满儿身边,一副护卫的模样。
方婉菁瞪着楚天云,双手插在纤腰上。“平常看你老老实实、畏畏缩缩,话也不多,没想到你竟是楚家人!”
楚天云心头一震!难道她回到了前世?否则怎么刚好也姓楚?她双眸微眯,看着眼前这个颐指气使的三小姐。
“怎么?死不成,就变个样了吗?还不跪下跟我求饶,或许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楚天云摇头,双手一摊,一副要杀请便的模样。既然阎河要救活小林,她的性命暂时应该是无虑。
方婉菁正要发火,此时,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传进窄小的空间里。
“阎哥哥回来了。”方婉菁露出笑意。“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下次再来找你!”接者转身快步走出柴房。
杂沓的脚步声、欢呼声从四方传来,连杜满儿也是一脸欣喜。“大爷回来了。”
“大爷去哪了?”
“去……”杜满儿忽然住口。“小林哥,看样子你真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大爷出远门,这次可是离谷半个多月,我得去忙了。”杜满儿说完,即匆匆转身走出去。
难怪这半个月来她可以睡得这么安稳,连阎河都没来找她算帐,原来不是饶她一命,而是因为不在谷里。
楚天云没有让自己犹豫太久,随即跟着杜满儿走出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