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年弘要她别等他,这句话一定是个诱饵,否则都已经十二点了,她怎么还会站在客厅里呢?
婷婷已经入睡,她一整晚心神不宁,就因为他说要搬来跟她一起睡。
他有她家的钥匙,早在他帮她装修这房子时,他就向她要了备份钥匙,方便让工人进出。
她一直没将钥匙要回来,或许是她心里仍希冀有任何的可能性,就像今晚。
睡前女儿问她:“妈咪,到底哪个爸比才是你的老公?”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使出大人的权利。“小阿子别问这么多,快点睡觉,等你长大就懂了。”
“每次都说等我长大,我明天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还没长大吗?”
婷婷嘟着小嘴,很是迷惑。
她笑了。“等你上国中一年级才算长大。好了,快点睡,小朋友太晚睡,可是会长不高的。”
“可是,我有个问题。”婷婷感觉很困扰。
“什么问题?是不是有小男生偷偷牵你的手?”她笑问。
“妈咪,我才没有那么笨,我不会让臭男生牵我的手。”婷婷鼓起双颊,气呼呼地。
“那是什么问题?”她收起笑意,认真看待女儿的问题。
“学校里的爸爸到底要写谁的名字?是高峰还是连年弘?别人都只有一个爸爸,但我却有两个爸爸。”这是小小年纪的婷婷非常不能理解的事。
“婷婷会写连年弘这三个字吗?”她每每遇上这样的问题,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她这个做妈妈的,还真是不够诚实。
“会写。阿公有教我写,这三个字很简单,可是为什么不写台北爸比的名字?”
“婷婷长大就懂了。”
“妈咪最讨厌了,每次都说我不懂,那你可以跟我说看看嘛。”
她实在很头痛。随着婷婷年纪增长,她越来越难应付这样的问题,幸好她一回河东村就让婷婷回连家,那么等到上国中一年级,婷婷应该早就忘记有两个爸爸的疑问。
“可是现在时间很晚了,明天你要是迟到被老师骂,老师要是讨厌婷婷,妈咪可是不管你哦。”明天是新生入学的第一天,婷婷就要到小学念书了,她只能半威胁地避开这个问题。
“好啦,我睡觉啦,可是我要听故事。”婷婷牵着妈咪的手,不肯放妈咪离开。
她说了一个简单的床边故事,轻柔哄着女儿,等到女儿睡着之后,她才离开卧室,来到客厅。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频频望向窗外。这时,她听见机车的引擎声,应该是他回来了。几分钟后,她听见家里门锁的转动声。
她立即镇定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本杂志翻阅,等到大门一开,她才望向门口。
连年弘一看见她,立即笑得白牙灿灿。“就叫你不要等我,你还等。”
“我没等你,我只是不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万一我睡着了,你突然开门进来,我会以为是小偷。”她绝不承认自己既紧张又欢喜的心情。
“有我在,你安心去睡。明天婷婷第一天上学,你还得早起。”他走到大门前,挂上门闩,这样外面的人就算开锁也无法进入。
“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陪。”她瞥扭着。
她想起父亲刚过世那阵子,他也是天天来她家陪她睡,替她检查门窗,甚至帮她整理家务、洗衣扫地。
“我不是陪你,我是陪婷婷,不然婷婷都跟我抗议,说我这个爸爸从来没有陪她一起睡觉。”
“你真的要来睡我这里?”她就知道他是为了女儿,那她根本没有立场反对。
重新回到这个家,她,夜夜都辗转难眠,那股寂静吞噬着她,常常抱着女儿,想着爸爸,她的眼泪就会不自觉流落,让她呆望天花板到体力不支的大半夜。
“我去洗个澡。我会睡在你和婷婷的隔壁。”
她起身,不自在地点头。“那你就自己来,我要去睡觉了。”怕泄露太多情意,只好快速溜回二楼的卧室。
躺在床上,婷婷就睡在她身边。
真是神奇的事。这栋房子里只是多了个他,却像是多了股莫名的力量,她居然全身放松,睡觉对她而言,再也不是一件苦差事。
这一夜,她睡得特别香甜,几乎一沾枕就进入梦乡,困扰许久的失眠,居然不药而愈。
这全是因为他。
连年弘本来冒着会被她赶出门的打算,看来他是戳中了她的要害。看来她虽然当了妈妈,还是没有多大的长进,他没忘记以前的她有多么怕黑,只要一到睡觉时间,她绝对不敢一个人独处。
斑峰说她仍深爱着他,说她甘愿冒着被村民排挤及唾弃回到河东村,全是因为对他的爱。这句话时时震摄他的心。
不管她爱不爱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让他住了进来,他可不打算搬出去,他会以蚕食鲸吞的方式,将她重新追求回来。
翌日,连年弘在婷婷床边轻轻揉着女儿的小脸蛋。
“小宝贝,起床喽,今天要去学校。”
婷婷睁开朦胧睡眼。“爸比,你怎么在这里?”婷婷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抱住爸比的肩。
那可爱又撒娇的模样,讲话又柔又嗲,简直天下无敌,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恐怕连家上下都会飞去天上摘给她。
“爸比昨天跟婷婷一起睡,婷婷没发现吗?”他笑着搂抱婷婷,做爸爸的感觉是这么的好,他非常懊恼错过婷婷的幼童时期。
“不可能啦,明明是妈咪讲故事给我听的。”
“那今天晚上换爸比讲故事给婷婷听,好不好?”
“爸比会讲故事吗?”
“当然。爸比讲的故事可是世界无敌好听的。”
“比台北爸比的好听吗?”
“那是当然。”看来,他得马上去买一堆童书来恶补。
“耶!懊棒哦。”
“爸比帮婷婷换上漂亮的衣服,今天婷婷一定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他拿起淑女早就放在床头的衣服,着手替婷婷换衣服。
被好衣服之后,他带着婷婷刷牙洗脸,这才来到一楼。
萧淑女已经煮好早餐,看着连年弘牵着女儿的小手走进厨房。
眼前像是有金黄炫耀的光彩围绕在父女身上,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有他、有女儿,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她终于可以实现梦想了吗?
她的眼中弥漫上一股水雾。自从当了妈妈之后,她的泪腺好像特别发达,感性多过理性,她只能在他面前强忍住翻腾的情绪。
“快来吃早餐。”
都还没吃早餐呢,她家的门铃就响了。
门一开,村长嬷、连父、连母都来到她家。只不过是要去上小学,有没有这么夸张?连家人竟全出动了。
“阿祖、阿公、阿嬷,早安。”婷婷乖巧地一一问安。
“婷婷好乖。”连父来到婷婷面前。“吃饱了没?”
“还没吃。”婷婷小嘴扁扁的,因为今天又是她最讨厌的稀饭。
连母一看餐桌的菜色。“啊,婷婷不是不喜欢吃稀饭?”
“妈咪说一定要吃。”婷婷有些委屈。
“没关系,阿嬷带你去早餐店吃,再和阿公送你去学校。”连母比婷婷还要兴奋,她总算有孙女可以接送上下学。
“妈。”连年弘赶紧打岔。“不能这样宠小阿。”
“哪有宠,只是吃个早餐嘛。”连父笑着开口:“你和淑女小时候,你们爱吃什么,我和你妈不也都带你们去?”
这是实话,村长一家人可是爱的教育的奉行者。
萧淑女连忙阻止连年弘的多话。“没关系,开学第一天,就让婷婷开心一点。那就麻烦叔叔阿姨了。”
“爸、妈,我送婷婷去就好。”他宠女儿,没料到他的爸妈更宠。
连父挥挥手。“不用啦,今天刚开学,我怕婷婷不习惯,我会在学校待久一点,顺便在学校当义工。你不是还要去农会开会?”
连母点点头。“是啦,我和你爸送去就好,书包都整理好了吗?”
萧淑女连忙将书包交到连母的手上。“阿姨,谢谢你。”
她很感恩。连家的长辈,没有因为她嫁过人而排挤她、怨恨她,仍是对她这么好,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她背叛连年弘的事。
“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婷婷,我们走,阿嬷牵牵。”
连父和连母,一人牵一只小手,带着婷婷走出门外。
始终没说话的村长嬷一直保持着笑意,直到这会才开口:“淑女呀,那你什么时候要跟阿弘把手续办一办?”
“什么手续?”萧淑女添了一碗稀饭要给村长嬷,村长嬷是长年茹素。
“就结婚手续。”村长嬷本来不想管,可是再不管就怕他们会继续拖延,她还想抱第二个、第三个曾孙。
“阿嬷,我没有要嫁给阿弘啦。”她拿着碗的手不小心抖了抖,差点摔飞出去,幸好一只大手即时过来抢救。
连年弘接过她于里的碗。“阿嬷,淑女看不上我啦,我只是村长,她的前夫可是总经理。”听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他忍不住惫是说出酸话。
“我不管是什么,反正就是一定要宴客,女儿都这么大了,不结婚能看嘛,左邻右舍一直在问我你们现在到底怎么回事。”村长嬷故意叹了口气。“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事,为了小阿着想,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萧淑女眉头锁着忧虑,双手悄悄握拳,抢着说:“阿嬷,我不会嫁给阿弘的!”她害怕再听见他拒绝的话,只好抢在他之前先开口拒绝。
连年弘的脸色微变,不过仍是噙着笑意,凝看着她那倔强的神色。
就算他要用另一个七年来等待,他也会等到她点头答应为止。
萧淑女在妈祖庙找到一份总务会计的工作。当然,这是走后门,靠的是万毅元的关系,她才可以获得这份很多人抢破头的工作。
在庙里工作,不仅心灵上得到寄托,庙里的服务人员也都对她很好,大家都是妈祖的信徒,都拥有慈悲的胸怀。
这几天她接到法院的出庭通知,她联络过高峰,从高峰那里得知,高家父母委托律师出庭,对她求价五百万。如果她有能力,她真的愿意支付这五百万,只是她根本没有任何财力。
斑峰是个好人,只是个性太过怯懦,凡事以父母竟见为主,不敢违抗父母的命令,以至于连自己的性向都不敢表明。
她很有诚意要赔偿高家这六年多来的照顾,她打电话给高父,希望可以私下谈和解金额,但高父不接受,坚持法庭上见。
那一日,她当着村长嬷的面前说不会嫁给连年弘,连年弘对她的态度倒是没什么改变,总是用一种深远的眸光盯着她瞧,像是在算计什么,却也没有再对她做出暧昧的举动。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去探问,怕问了是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更怕会自讨没趣。
明天她就得去台北出庭,除非高家撤销告诉,否则她一定无法打赢官司。
心里始终像是被大石闷压住,她感受到那股极大的压力;不得已,她还是战战兢兢来到隔壁的客房。
连年弘没有关上房门的习惯,她明白那是为了让她有安全感,他可以随时听见她和女儿的动静。
房内亮着大灯,她礼貌性地敲着门板,没有应答的声音,她只好走进客房。
房内空无一人,在她要转身离开时,连年弘正巧顶着一头湿发,从三楼楼梯走下来。
二楼只有主卧室里有浴室,因此得他上三楼去洗澡。
她的呼吸因为他的出现而倏地悬高,发亮的眼眸里有着窘态,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他只穿着一件短裤,赤果着上半身,水滴沿着他的颈项滑过那肌理分明的胸肌。她的喉咙咕噜一声,她听到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他的身材很好,虽然没有猛男的六块肌,但也算是实力雄厚,至少能引发她敏感的神经,脑袋里不禁想起触碰上他皮肤时的快感。
连年弘的浓眉挑起,看着她从惊愕到害羞,那股炽热的视线,勾起他想变身为狼人的冲动。
“你找我?”
直到他的声音窜进耳里,她才连忙调开视线。她以为他洗好澡了,没想到他会衣衫不整地出现。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真是丢脸!她平常很能控制的,今天又不是十五月圆,她的心不该飘荡得这么感害。
只要他稍稍展示,她就很难把持得住。“嗯。”
“进来说。”他率先走进房间,刚刚的冷水澡看来不够冷,他又被激出了一身热汗。
她不想显出自己的不安,只好故作无事地走进去。这个房间,已经到处都是他的东西,从电脑、衣物、书籍到日用品。
她和他的生活,就跟一般的夫妻无异;她明白这样对婷婷的成长是最好的方式,却苦了她,每每看见他,每每都要苦苦压抑。
他每天和她及婷婷一起用早餐,然后晚点他会骑车送她去妈祖庙,等到五点她的下班时间,他又自动来到妈祖庙前。
就算他临时有事情,也一定会交代其他兄弟来载她回家。她曾经想向刘忠孝买一台二手车,可刘忠孝却推说没有现成的机车。
不管他对她有没有爱意,却无疑是个温柔又热心的男人;她既然是婷婷的妈妈,他就会尽责地照顾她,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就因为明白他是个好人,所以她不能拖累他,如果让他知道高家要控告她,他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她强撑起笑脸。“我明天得去台北一趟,我已经跟庙里请假了,如果我赶不及回来,会在台北住一晚,后天再回来,这两天得麻烦你照顾婷婷。”
“去台北做什么?”要不是知道高峰是同性恋者,他绝对会误会她去台北是为了心爱的前夫。
“台北有些事要处理。我在台北住了这么多年,有些银行户头得办理。”她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我送你去。”他看出她话里的不真诚,她一定有事瞒着他。
她十足惊吓。“不……不用啦,你那么闲哦,村长都没事做吗?”
他欺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这女人如果越慌乱,那就表示他越能影响她。
“河东村在我的掌理之下会有什么大事?”
她这一退,不小心退到了床沿,整个人往后仰倒,惊慌之下,跌进柔软的床上。
“那鲜果园呢?最近不是要忙着橘子和柳丁的采收?”
“那些有工人在做,我都会安排妥当。”
他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跌下去,唇角含着兴昧的笑意,却没有出手救他。
“我……我坐火车很方便的。”她想站起来,好掩饰自己的狼狈,虽因为他俯低的身体,让她全身发软无力,整个人陷进床铺里。
“我开车走高速公路顶多两个半小时就能到台北,你事情办一办,我再送你回来,这样只要一天就可以来回,用不到两天。”她越拒绝,他就越怀疑她去台北的目的。
“这样你太累了。”鼻间盈满他刚沐浴完的气息,她侧转过身,想避开他过于逼近的肢体,可是他的双臂却撑在她身体两侧,只差那么一寸,便要压上她。
“你……你干什么?”她反射性伸手想推开他,没料到一碰到他高温的胸口,又反射性地缩了回去。
“淑女……”他喃喃喊着她的名。他不相信她对他没有感情,否则就不会是这么羞红又酥软的模样。
她仰起小脸,努力想撑起气势。“你……你走开啦!”无奈结巴的音调倒像是在撒娇。
摆眸微黯,他的唇就这么吻上她迎上前的红唇。
“你……”她想推开他,又不敢碰触他。
他感觉到她的颤栗,以不让她退缩的姿态,他的吻狂乱又有力。
他的体内像是有把烈火在烧,他想向她证明,他有多么渴望她。
她的脚趾蜷曲、全身发软。这些日子以来,强悍筑起的防卫,因为他对她的温柔体贴而逐渐溃败。
她对他的爱,从来不曾改变过;他就在她眼前,那是朝思暮想的渴望,她如何能抵抗自己的心?
彬许,她可以贪恋他的柔情,只要不跟他结婚,她和他就没有法律上的关系,她的官司就不会连累到他,就算跟他发生亲密关系,仍是危害不到他。
思绪还在犹豫,可是身体早已诚实地反应出来。她的双手攀上他脖子,回应他那霸道又炽热的吻。
靶受到她的回应,那无异是添了油的火,狂啸地在他体内燃烧,不容许她退缩、懊悔、自卑。
萧淑女,等着吧,他一定会用尽全力把她追到手,让她点头答应嫁给他,她绝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缩躺在他怀里。夜里十二点,她该回到女儿身边,可她却发懒到连动都不想动。
被他紧紧圈抱住,听着他浓重的呼吸声,四肢像是经历过激烈运动,既疲惫却非常满足。
热气在全身奔窜,尤其他又是一个发热体,她很想开电风扇,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大热逃邝爱时,他都不准她开电风扇,就怕她汗流太多而着凉风冒。
“弘弘……我该回房了。”她小小声提醒。
“嘘……再一下,再让我抱一下。”他满足地时出好大一口气。那股美好的滋味没变,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行啦,要是婷婷醒过来找不到我,她会害怕的。”她悄声抗议。
他以长指卷着她那柔软的发丝,一手搁在她的小肮上,以拇指缓缓磨擦她那柔细的肌肤。
“房门又没关,婷婷要是醒来,我会听见的。”
她的眼神飘向门口,房门果真没关上,这让她背脊发凉,万一要是被婷婷撞见……
况且,在那种激烈的运动下,她很怀疑他听得见房外的声音;就在她打算抗议时,他手机的弦乐声突兀地介入两人的浓情蜜意中。
铃声响了又响,她催促道:“你不接吗?”
“我还真不想接。”
“快接啦,一定有急事。”否则不会半夜手机响。
“就是知道有急事,我才不想接。”他有些后悔当村长了。盼了好多年,这下好不容易才重温她的美好,他都还没有温存够,却被活生生打断。
无奈之下,他只好空出一只手伸到床头柜接起手机。
“喂,有事快说,没事快挂电话。”电话那头的是陈英豪。“什么……我怎么没听见声音……好……我立刻出门。”
他放开怀里的她,弹跳起身。
“怎么了?”她听着他那急促的口气。
“英豪说有小偷在偷大李伯家,他说刚刚声音很大,问我怎么没听见。”他苦笑,他眼里心里只有她,哪能分心听见外头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那你快点赶过去。”她裹住薄被,惊吓到跳离床上。
连年弘是村长,更是巡守队、义消、义警,对于村里的大小事,他总是冲锋陷阵的第一人。
他捡拾一地的衣服,快速将衣服穿妥。“这小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捣蛋,就不要被我抓到,我一定把他打趴在地上!”
“有英豪在,你别逞强。”
“你别把我看扁。你把门窗关好,全部都上锁,千万不要随便开门,自己小心。”
他转身走到房门边时,听见她的喊声:“弘弘,你小心一点。”
他深深看她一眼,快步走回到她面前,在她唇上用力印下一吻。“我知道,你快去睡。”这才快速飞奔出门。
她的心有些慌乱,赶紧穿上衣服,半晌,警车哦咿哦咿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深夜,在她心头敲起警钟。
她如何能睡得着?
尽避欢爱后的身体有些不适,她还是走回主卧室,替婷婷盖妥踢开的被子后,她打开阳台的门,来到阳台上,探头看向左右的巷弄。
她家面对的是一片农田,前面的马路只有两线道,因为阳台上有铁窗,以至于她看不见马路上的状况。
杂沓的声音传来,那是脚步声及喊话声,她听不真切,因为距离有些远,甚至她还听见狂乱的狗吠声,那很像是小逼的吠叫声。
她的心揪得死紧,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不会的,一定是才刚跟他缱绻缠绵,身体还留着他的温度,一定是如此,她才会觉得忐忑不安。
整个河东村几乎都动了起来。她看见原本暗黑的房子在此刻都亮起了大灯。今晚无风无雨,却也没有半点星光,天际很暗沉,像是笼罩着低气压,她的心情从欢愉到恐慌,就像从天堂到地狱。
她察觉不妙,快速地将阳台门关上,飞奔下楼,将一楼的大门给关上,打开大灯,再走去厨房边的后门也同样关紧。接着一层楼、一层楼地检查所有的门窗,将所有电灯都打开,最后才回到二楼的主卧室。
将主卧室的一房门锁上,她才再度走出阳台,心脏仍跳得飞快。
手电筒的光影隐隐约约照亮她有限的视线,她甚至听见有人高喊:“小偷往田尾方向跑去了!”
“这个死小偷,一定要逮到他!”
最近小偷猖獗,有些人家甚至被偷了两三次,没想到竟会偷到河东村来。她知道连年弘最近非常加强民防的工作,除了加装路口监视器,还在比较偏僻的地方安装警民连线,更曾对村民举办讲习,教导如何做好防范小偷及应变的方法。
自从连年弘搬来她这里之后,给了她莫名的安心感,让她能一觉到天亮,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又发生小偷这种事,她恐怕会吓到傻掉。
再度走回房内,关上阳台门,回到女儿身边躺下。她得保护女儿,也得保持自己的体力。
睡睡醒醒间,心里极度不安,她总算可以体会身为警察或者消防员家眷的苦处。
直到她被一连串声音惊醒,她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是闹钟?是门铃?还是电话声?
用手臂揉开爱困的睡眼,左右探看,在确定是搁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后,赶紧接起手机。
透过窗帘的缝隙,天空似乎已现鱼肚白。
“喂……”
“淑女,弘哥受伤了。”
“英豪?”电话那头传来非常吵杂的噪音,让她听得不是很真实。
“弘哥受伤,送去医院了!”陈英豪简直是用吼的。
“受伤?怎么会?!他伤在哪?!”她急问,一颗心揪得很紧。
“手臂被刀子划伤。”
“有没有性命危险?”周围有许多呼喊声,听得她胆战心惊,连握住手机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应该没有。你不要太担心。”
“英豪,我立刻赶过去!”
“不用啦,怕你担心弘哥怎么没有回家,所以通知你一声。你还要照顾婷婷,不用赶过来。我得去忙了,我先挂电话,有任何事我会随时跟你保持联络的。”陈英豪急急忙忙挂断电话。
她听着嘟嘟嘟的声音,心脏跟着怦怦跳;手机显示现在是五点钟,她望了一眼床上的女儿,快速换下睡衣,穿上T恤和牛仔裤,再抓起一件薄外套及随身皮包,然后快速飞奔下楼,来到隔壁的连家。
此时连家父母正好走出门外。
“叔叔,阿姨。”
连父说:“淑女,你放心啦,阿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我想麻烦阿嬷帮我顾婷婷,我想去医院看阿弘。”泪花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坚强。
村长嬷也走出门外,安抚地说:“去吧,我去你家顾婷婷,不用担心。”
于是由连父开车,载着连母和萧淑女匆匆忙忙赶往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里有几个警察,医生护士忙进忙出的,萧淑女焦虑地搜寻,总算看见陈英豪以及刘忠孝。
陈英豪警察制服上满是脏污,刘忠孝一脸疲惫,在见到她时,他们立即迎上前。
她急问:“阿弘呢?”
陈英豪说:“已经缝合完成,在急诊室的病房休息。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听到他不会有事,她才惊觉自己这一路上都屏住棒吸,难怪胸口一直闷痛着。
“那个小偷翻墙进去大李伯家,被大李伯发现,之前弘哥每家每户都发了口哨,大李伯狂吹口哨又大声呼救,小偷吓得逃出去,后来我们分三路人马去追,小偷躲到弘哥的果图里,没料到小偷身上有刀,弘哥才会在要抓他时,不小心受伤。”陈英豪简单述说惊险的过程。
“那小偷抓到了吗?”
“当然是抓到了。要是没抓到,弘哥这一刀不就白挨了,我们巡守队的面子不就被踩在脚底下。”刘忠孝为缓和气氛,故意说笑。
站在一旁的连父和连母听到连年弘没事,心情总算放松。
陈英豪对着连父及连母说:“叔叔、阿姨,阿弘有两处刀伤,一处缝合二十针,一处缝合五针,幸好是伤在手臂较多肉的地方,并没有伤到筋骨,也没有伤到手腕的大动脉,目前已经在病房中休养。”
“我去看看他。”萧淑女在刘忠孝的指示下,来到急诊室的病房。
病房内有六张病床,她一眼就看见位在角落床位的连年弘,还有坐在床边休息的万毅元。
她走向前,看见万毅元闭目在打盹;万毅元睡得极浅,一感觉到有人,立即张开眼睛。
万毅元笑着跟她点头。此刻,大半的病人都还在睡觉,他什么都没说,就把床边的位置让给她,接着走出病房外。
她有些难为情。嘴里始终不承认自己对连年弘的爱,却这么急切地赶来医院;她应该要装作无所谓,偏偏她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别人。
她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轻轻握住他吊点滴的右手;他已经换穿上医院的病人衣服,左手臂包着一圈纱布。
看他呼吸均匀,应该是睡得极好。她的眼眶微湿,努力压抑那份想哭的冲动。
他还平安,他还在她眼前,那她还在矜持什么?万一他不见了,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她满腔的爱意到底要说给谁听?
从她回来之后,虽然他大男人的脾气一来,偶尔还是会为难她,但他却从没有真正责骂过她的负心,甚至无怨无悔地认了婷婷,还默默为她做这么多事。
要不是有他,她如何能在河东村重新开始?她早就被踩踏在地上不成人形了。
她俯低小脸,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怎么老是这么冲动?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婷婷和我想。”
等今天下午出庭回来,她应该告诉他这一切,让她知道她的考量及难处,两人之间的感情若能明朗化,其实不差那一张薄薄的结婚证书。
“你要是有个万一,那我和婷婷要怎么办?”
她得去赶搭火车,否则会来不及下午两点的出庭。原本她可以无畏无惧地面对这场辟司,可是看着他的受伤,她的心也跟着不安地摆荡。
世界上的天灾人祸这么多,病毒细菌又这么强大,活着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她应该要珍惜身边的人,好好把握住分分秒秒的美好。
她在他唇上轻柔地印下一个吻,在他耳边喃喃地说:“弘弘,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眷恋地凝看他一眼,她这才转身离开病房、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