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自己手中的银链好久,左眉尾下方有道长疤的清丽少女神情专注无比,她在回忆,她在逼自己想。
但,她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会儿,她放下手,颓然地任链子垂落回她的胸前。
模模自己的后脑勺,她受伤后的头已经完全不痛了,不过她一直到现在仍是想不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对了,除了她叫“河诠”,和她身上这条隐约刻有一个“卫”字的银链子,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是一直收留她的草药铺老板许卿业夫妻告诉她她叫“河诠”的。据他们说,两天前在她出事被撞之前没多久才和他们聊过天,但除了她曾说自己叫“河诠”,和知道她对草药的知识很丰富,其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他们在她出事后好心地将她接到自己家里,并且在这期间还一边找大夫医治她、一边用最好的药使她的伤迅速痊愈,不过他们还是无法让她想起关于自己的事。他们猜想,她的失忆一定和她的头被撞伤有关,所以他们也努力地想替她找到自己的家人。可几天下来,他们到附近四处打探的结果,却发现没有人家里有人失踪。本来他们以为她身上没带任何行李,应该是附近的人,显然他们失望了。不过他们也没马上放弃,最近他们已经把寻问的范围扩大,希望能替她找到也许正为她的行踪心急如焚的家人。
她很感激他们。
但是她一直受不了许伯他们的独生子许宗城看她的眼光——她一开始就发现到,只要其他人没注意,许宗城就会用一种肆无忌惮的猥琐眼神盯着她全身上下,令她感到厌恶恶心。不过因为顾虑到许伯他们对她的恩情,所以她什么也没告诉他们地忍耐下来;但对他,她自是充满防备,且绝下和他独处一室。
可昨晚,许宗城的行迳已经将她吓出一身冷汗——睡到半夜忽然不知被什么惊醒的她,一醒来刚好就发现她的房门外,正有人小心翼翼试图要扳开门进来。她一骇,立刻跳下床,故意朝门外放声尖叫。
当她听到门外有慌张的脚步声离开后,她马上把门打开,黑暗中,她恰巧看到一个一跛一跛的身影从屋角闪过。
顿时,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听到她尖叫声的许卿业夫妻也慌慌张张从他们的房里冲了过来,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们,见到她还好好的先是放下心,然后赶紧问她怎么了?
坝诠惊魂甫定,但考虑过后,她仍是没告诉他们真相。她只是抱歉地对他们说自己被恶梦吓到,却没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独子意图侵入她房间的事。
今天,那家伙见到她,竞还是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她知道,她若再继续待下去,她的处境只有更危险而已……除非她告诉许伯父,许伯母他们的儿子对她做过的事——可是她不能!
难道她能跟这对老好人说,他们最钟爱的独生子,其实是衣冠禽兽?!
所以,她必须离开。
除了许宗城的原因,其实她也想过,她总不能一直赖在许家不走吧?
许伯父见她今天身体好多了,便建议她去外面走走,也许,她可以刚好遇上认得她的人。所以,她现在正坐在茶棚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同时也努力想记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
她叫“河诠”、会一点医术、生得不丑,但左眉尾下有一条丑丑的疤痕,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吧。还有呢?她有家人吗?她住在哪里?有人会为她的失踪担心吗?她有喜欢的人、讨厌的人吗?
对自己,她有数不清的疑惑,但除非她想起来,或有人来“认领”她,否则现在的她,什么也无法为自己解答。
皱了皱眉,她把茶喝完。而就当她站起来要继续走时,她忽然敏感地察觉有人正盯着她。
她一愣,立刻抬头向四周看去。然后她毫不困难地发现,对街有个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正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望向她。
两人的视线碰个正着。
坝诠没想到的是,那中年男人忽然远远地对她一躬身,接着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坝诠不自主屏住气息,但她仍站着没动地等他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一身青衣的中年男子一走近,视线先是落在她胸前的链子上,接着才移到她的脸庞。而当他见到她左眉下的疤痕时,他的眼睛和嘴角几乎就要释出放松的笑意。
“请问,是施姑娘吗?”他终于有礼地开口。
施姑娘?
坝诠充满戒心地瞪住他,“你找错人了!”往旁边走开。
中年男子立刻跟上。“可是你身上有二爷的链子,还有你脸上的疤……施姑娘,大家一直在找你,没想到你竟在这里……”
虽然她真的期望有人能认出她,但也因为她只能被动地等人认,所以她反而对认她的人防备心十足——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随便乱讲?谁知道认她的人是真是假?
她是失去记忆,但可没变笨!
她匆地站住,转身。“你是谁?你并不认得我!”她抓住他的语病。
“还有,谁是二爷?大家又是谁?”
中年男人并没有被她问倒,“是!小的是不认得施姑娘,可是小的知道施姑娘的特征。二爷要我们尽全力找到您,他说您有可能出事——”
坝诠打断他,“你说的二爷到底是谁?”她当然不会对眼前的陌生人透露自己失去记忆的事,不过她还愿意停下来听他说,最主要是因为她并没有放弃他真的有可能是来找她的人的希望。
中年男子一愣,没想到她竟会这么问。“施……施姑娘,您是在开玩笑吗?二爷当然就是二爷……”
“他叫什么名字?”不管他的瞠目结舌,她直问。如果她以前认识他口中的“二爷”,也许她会对他的名字有点印象。
现在,却反倒是中年男子开始怀疑他真的找错人了。如果真的是施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二爷?他的心一沉,匆地对她微微一笑,“对不起,姑娘,打扰了!”点头,离开。
坝诠虽然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怔了怔,但目送他的背影一下于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之后,她便回过神。她知道,那个人或许是个骗子,或许不是,不过他已经承认他认错人了,不是吗?
一甩头,河诠决定不去想自己可能错过的事。挺胸、面带微笑,她往草药铺走回去。现在她该烦恼的是,怎么和许伯父他们告别……
至于离开她唯一认识的人之后要往哪里去?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坝诠并不知道,刚才她以为已经走开的中年男子,其实一直暗中跟着她回到店铺……
她终于又多了解自己一件事——她做的菜实在不是普通的难吃。
由于许卿业夫妻在店铺前面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刚从外面散步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的她,便自告奋勇接下煮午饭的任务。
她想,她曾看许伯母在厨房里忙过,好像并不困难。
的确,当河诠一开始在厨房中动起来之后,她不但没有第一次下厨的手忙脚乱,且还驾轻就熟得令她自己都很得意。只下过,当她挟起一口她煮好的第一道菜试吃下去之后,她整个脸立刻皱起来。
不会吧?好……好难吃!
坝诠赶忙抓起旁边的水喝下好几大口,好把嘴里的怪味道冲淡。然后,她不相信地瞪着自己手上这盘尚称香气四溢的菜——明明她都照许伯母教的做,为什么她做出来会差这么多?
不服气!
坝诠把另一盘切好的菜再往锅里倒,她决定这次要仔细监控火候、注意油盐的份量,她不相信她这一回还做不出可以吃的菜!
可没想到,就在河诠专心地和这一锅菜奋斗时,她忽然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出现,还来不及转头查看,她的嘴巴和腰猛地被一双手粗鲁地勒紧,同时被扯靠在一个肥壮的躯体前——她倏地寒毛直竖、身子僵硬住,可在惊骇过后的下一刹她便开始剧烈挣扎。
“……唔……放……”她的叫喊几乎全淹没在压住她嘴巴的粗手掌中。她已经由身后贴近她的黏腻、令人作恶的体味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谁了。
惊慌和恐惧几乎将她的知觉掐住。
“别动!你最好乖乖地别乱动!”许宗城一边狠狠抓着在他手里还下断挣动的女人,一边得意地靠在她耳边婬笑着。“小宝贝儿,你干嘛一直躲着我呢?我爹娘救了你一命,你把身体给我就当作是报恩吧!你别再挣扎了,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我看你就乖一点……”一手开始去扯她胸前的衣襟。
坝诠又怕又急,却斗不过他惊人的蛮力,在察觉他的手竟在拉她的衣服时,她忽然嘴巴一张,用力咬住他的手,同时也觑准角度,将仍拿在手上的锅铲猛力往后面一刺——
“哇!”没想到她还有力量反抗,一时没防备的许宗城只感到手掌虎口和身下重要部位一阵剧痛,他大叫,陡然放开她往后面跌跳。
为自己挣回一丝生机的河诠,趁他松手便毫不迟疑地快步往屋外跑。但没料到,当她慌乱地拉开被许宗城锁上的门时,下一刹竟一头撞进一堵黑墙里……
她连叫喊都来不及发出,她的双肩已经被人钳握住。
“河诠!”一个惊愕、暗哑的男人声音就在她急促的喘息间落下。
眼前微发黑的河诠在一被人捉住时,原以为是许宗城,但这忽然在她耳边响起的男人声音,却令她莫名全身一热。握紧的拳停在身前,她蓦地抬头,一张岩石般坚硬又英俊的男人脸庞立刻跃入她的瞳孔,她的心脏瞬间缩紧,再跳快。
她楞瞪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一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些反应。
但这男人见到她的惊喜眸光,匆地被她一身的凌乱狼狈转移开。在他的视线乍地随她身后许宗城的咒骂痛哀和扶着自己的奇矣诏作下,立刻意会到这里刚发生什么事的他,原本肃硬的表情更是铁青骇人。
“啊?!坝诠……宗城……发生什么事了?宗城?你怎么了?”这时,气喘吁吁随着男人后面赶到的许卿业,没想到一来就见到这位不久前进店铺直接跟他开口要人的威严男人已经抓着河诠不放,他煞气凌厉的目光引得他往厨房内一看,他这才发现里面的宗城和他一副疼痛扭曲的神情。
他赶紧跑进厨房,先迅速舀起一瓢水浇上已经烧焦快起火的锅子,再冲到自己孩子身边,急问:“宗城、宗城!你……你到底怎么了?”这孩子是什么时候跑到后面来?他不是说他要出去找朋友吗?
许宗城抽白着脸,好不容易被撞到的命根子没那么痛了,但当他一回神,却发现他爹已经跑来,外面还站了个煞神般的高大男人正皱着浓眉狞恶地看着他。
他不自主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忽然沿着他的背脊窜上。
“我……我……”万分艰难地将被那男人钉住的眼睛移开,许宗城的目光回到眼前老父担忧地看着他的脸上,他嚅嗫着,接着竞紧张得白眼一翻,整个人往地上一栽——吓昏了。
而这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下子间。
坝诠是听到身后的惊喊声才猛地回过神。接着,她如遭电殛般双掌抵在身前陌生男人的胸膛上,用力推开他。
摆衣男人不防她有如此举动,他的眉微拧,她便成功地退离他好几步。
坝诠努力想平复急快的心跳,却没什么用。这男人的出现,让她莫名其妙失控,可是她的理智并没让她撤下应有的防备。跳离他几步,这时,她才终于发现他身后还有另一个人——那个稍早之前在街上误认她的中年男子。
他怎么也在这里?
她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原来他一直跟踪她!那么这个叫出她名字的男人,难道就是他口中的……二爷?!
“你是谁?”将视线调回这有一张阎王表情,却奇异没令她感到一丝惧意的男人脸上,她毫不掩藏她的疑问。
他知道她的名!他认得她?
而她这一问,立刻令黑衣男人脸色一沉,下颚绷紧——看来他的推测和担忧成真了。
“卫昂。我来带你回家。”眼光逐渐深邃而莫测地定定凝视住她的小脸。他开口,声线低柔幽缓,“你忘了回家的路,是吗?”
卫……昂?卫?她颈上的银链所刻的“卫”字难道就是他……
心乍一抽拧。但这不够!她的眼睛眨也没眨,“我不认识你。”
卫昂踏上前一步。“你认识我。”他淡静的语气比她还坚定,而他平稳的步伐也逐渐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最后,他魁然立定在她身前。
“除了你的记忆,你的心和感觉都清清楚楚地熟悉我是谁。河诠,你认识我!”
他看穿她了——河诠有一瞬的失措——她不排拆他的接近,他拢覆而来的男性气息确实熟悉得令她怦然心动。仰首回视他彷佛潜藏着两簇灼热光焰的眸,她迷惑了……
“宗城!宗城你醒醒……”许卿业乃在屋内持续唤着爱儿。“……河诠!坝诠!”终于见儿子慢慢张着眼睛有要转醒的迹象后,他先是稍放下心,这才有空抬头问向外面的河诠。
他的叫唤让河诠惊醒,下意识回头往屋里望。不过当她一眼见到已经睁大眼睛醒来的许宗城时,刚才的可怕记忽地又重涌上脑海,她的全身在一刹间绷紧。
“河诠,宗城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仍不知情的许卿业关切询问刚和他在这里的河诠,他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他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痛叫到昏厥?
“爹!我……我……是她……”一接触到河诠愤怒的视线和她身后煞神发出的危险气焰,许宗城的眼睛立刻心虚地跳开,但他哪敢说出实情?
不过在老父面前,他又怕被河诠揭穿刚才的丑事,所以他直接就要将事情推给她。
坝诠似乎察觉他有可能要说什么,她握紧拳头。可就在这时,她微颤抖的双肩被两只巨掌稳稳地扶住,让她浑身一僵,接着她又莫名放松。
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男人带给她奇异力量,她此刻竟能冷静地面对刚才曾企图侵犯她的人。“许宗城,我原谅你!但是我原谅你想对我做的可恶无耻行为,是因为许伯父和许伯母。至于你做了什么事,你想自己老实让他们知道或说谎,都不关我的事。”她说完就再也不看那畏缩的家伙一眼,将视线移到神情有些领悟又错愕震怒的许卿业脸上。“许伯父,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和收留之情,我想,我不能不离开了。”
许卿业更是狼狈慌窘,老脸恼愧道:“河诠,是不是我这个不肖子他……他……”
开口的是河诠身后的男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店铺老板。“你们对她的救命之恩,我会厚礼以谢。现在,我要带她回家。”
所有人反应不一。其中,河诠立刻偏回头,朝他蹙眉睨瞪,“我没说我要跟你……”
“那么,你要去哪里?”低眸回视她,他截口问。
坝诠微窘,根本还没想到这问题。但她抿了抿唇,试图扳开他仍握在她肩上的有力大手。“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
卫昂的黑眸忽地瞬了瞬,一抹快得令人捉模不住的笑意自其间掠过。
他放开她的肩,却毫不在意旁人侧目地改拦着她的腰往外走。
“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说,你要不要听我的?”
随着“据说”是她未婚夫的酷魅男人到卫家两天了,她还是完全没有踏实感。
坝诠无法否定对卫昂有一种打从心底安心又依恋的感觉,也抗拒不了他一说出他是她“未婚夫”时的强烈撼动——虽然她当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反应——所以,她最后真的跟着他回去了。等到她跟着他回所谓的“家”,她才知道他的家竟不是普通平凡的家,而他的身分也不是普通平凡的身分。但最令她疑心的,是卫家人对她是“卫昂未婚妻”的身分所表现出来的古怪反应;她看得出来,卫家下人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可却几乎个个眼神充满惊异。至于让她最百思不解的则是卫家大小姐,卫昂的姊姊对她笑语:“看来有人终于对你开窍了,很好!”
她终于不得不相信,卫昂告诉她关于她自己的事:也不得不相信,她和他关系匪浅。但,相信是相信,感觉是感觉,她的记忆却还是想不起任何有关这个地方、她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她的记忆,只从她自许家药铺醒来开始。
这就是她还不能有踏实感的原因。再尤其,偶然间她从下人耳语之中听到的讯息——一些卫昂不知是刻意遗漏或忘了告诉她的讯息——又知道了,原来在她之前,他还有个姓董的未婚妻一直住在卫家,但在她被他带来后不久,也就是她失踪后,董小姐忽然被大发雷霆的他赶出卫家,并且还撂下永远不准她再出现在他眼前的狠话。许多人都亲眼目睹到这一幕,但却没有人知道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河诠也很想知道。她想知道卫昂为什没告诉她董小姐的事?为什么忽然赶她出去的事?还有……她施河诠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吗?
坝诠的心,又忍不住在怦怦跳了。
卫昂不是说,她是他从死去的好友家带回来的孤女,她一直叫他“昂叔叔”的吗?但为什么她会忽然成了他的未婚妻?
悄悄推开了卫昂书房的门,河诠一踏进房,很快就在窗边的榻上找到他。
而当卫昂静静卧在榻上闭眸假寐的画面一跃进她的视线,她马上下意识放缓呼息、放轻脚步。
将她从下人手上接过来的茶点轻轻搁置在书桌上后,她禁不住被吸引地向他休息的榻前走近。
书房,有着午后的静谧;半掩窗子的竹帘,使得屋内略沉暗。
一阵凉风吹进,拂扰了榻上男人的鬓发,也使得他在睡中微拧的眉又紧了紧——正瞧他的睡脸瞧得有些入神的河诠幡然一醒,咬了咬下唇,大眼在一张椅背上搜索到一件大衣,她立刻毫不迟疑去拿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衣服盖在他身上。
他没被惊醒。
坝诠暗吁了口气,俯接近他的脸庞,一时有些着迷又陷入沉思地凝视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仍像挂怀着许多事的阴郁脸庞——昂叔叔……昂……未婚夫……她不记得这个男人,但她深深眷恋着他,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对他愈来愈不怀疑的眷爱与痴恋,就好像,她以前也是这么地眷恋他一样。
不自觉地再俯低,几乎要贴上他的脸了,她才警醒地顿住。但倏忽间,他温热而充满男性独特的气息随着她的呼吸而沁入她的鼻腔、她的胸口,她骤觉一阵心跳。而就在她红着脸要起来时,她的腰际忽地被一只铁钳似的硬臂擒锁住,接着是她的后脑勺也落入一只巨掌里。
坝诠一吓,没想到下一刹,她便对上了一双灼灼黑眸。
卫昂醒了。他以仿佛泛着噬人烈焰的眸光静静地凝视她僵住了的小脸一会儿之后,匆地嘴角一勾,“眼睛闭上。”哑嗓似劝哄地呢喃出这一句。但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只稍在她的后脑稍施力,她错讶微张的樱唇便落入他等待的攫获中……
早在她轻敲房门时,他便醒了。她的踌躇、她的迷惘、她的痴怔,他全然未曾错过,直到这时,他才抓住了她。
他的河诠……
卫昂几乎是以要将她整个人揉吮进他身体内的态势吻着怀中的人儿。
在她从大宅不见的第二天,形色仓皇的下人才找到在酒楼和京城来的远客谈要事的他,通报他这件事。而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抽丝剥茧,寻着蛛丝马迹找至董昭云身上,最后在他的威胁利诱下答应说出河诠下落的是戎辰青。戎辰青以不动董昭云为条件交换,终于把所有经过告诉他。
他又痛又怒,没想到河诠竟差点惨遭董昭云所害!而他虽然答应戎辰青不动董昭云,但他仍狠狠给了她一个重击——他让她明白,他早就知道她怀有身孕之事。
在要她马上离开卫家后,他甚至一刻不停留地马上赶往城西的董家。
不管董家人的瞠目结舌,乃至董致问的存心挑衅,他开口直接要河诠。但没有人知道他找的“河诠”是哪位姑娘,直到他说出她的特征,立刻有人恍然大悟地月兑口而出,“啊!是戎护卫的那个表妹!”
虽然他不顾礼数地直接上门、莫名其妙地要人行径已接近张狂,但最后还是在董家少女乃女乃出面一句,“快把河诠姑娘找出来!”之下,让一群不知所措的仆婢立刻回头去办事。没料到,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所有人才知道,“戎护卫的表妹”的简单行李还在,可人却消失无踪。
这下,他更加心急如焚,在他的一声令下,就连平日不轻易派出的商行探子都遣出寻人了。直到两日之后有关她的消息才传来……
她忘了!
这次是失去所有记忆,连他一起遗忘。
被卫昂缠住了唇舌亲密的缠吻,河诠先是惊羞地微微抗拒,后来却不自主迷失在他炽烈得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缠绵中。最后她不但回应了他,甚圣还大胆调皮地挑战起他的自制力……
最后是卫昂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沉重的低吼,猛然拉回理智地探臂将已经扯开他衣襟,正好奇地用纤手、唇舌在他胸膛模索、磨蹭的人儿抱着坐起来——瞪着她灿亮的眼睛、红扑扑的俏脸,他浓浊粗重的呼吸、和他男性身体被她挑起的反应,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你在玩火……”嘎哑的嗓音含着隐隐吐息。
坝诠的心仍跳快着,但因感受到他方才和她一样剧烈起伏的胸口,知道他和她同为彼此情动,她的羞意才没那样盛。懒懒将脸蛋伏在他的颈窝,她又轻喘了几下,这才回应他一抹娇嗔,“是你先逗人家的……”
静默了一下,卫昂灼热的炙炙眸光渐渐转为深黝沉定。他抬手,指节地滑过她的脸颊。
“河诠,等你恢复记忆,你可以再考虑我的求婚。”他的神色寻常,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出外散步”之类的寻常内容。
坝诠猝不及防楞呆住了。
求……求婚?!他是在跟她求婚?!
她傻楞地眨眨眸,看着他,又忽然咬了咬下唇,“我知道,其实我不是你的未婚妻……那个姓董的小姐才是……”
“她不是!”卫昂的拇指摩挲着她粉女敕的下巴。“我说你是,你就是!”他并不意外她再次听进了大宅内的闲言闲语。
她喜欢他。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喜欢他的触碰……即使她不记得以前的自己对他有多深切的感情,但她一点都不怀疑现在就算是没有记忆的她,也毫不保留地喜欢上他了。喜欢他的一切,喜欢他到……心痛的境界!
“如果……”握住他的大手,她微微轻颤的声音稍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如果我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那我还是施河诠,你还是我的昂叔叔吗?”其实她不是不曾害怕眼前她喜欢、喜欢她的男人只是幻想,或只是别人对她的恶作剧,因为没有从前的她,仅能依靠旁人来填补她遗漏的记忆,就是这种不踏实感,让她对眼前的幸福会有种随时将崩解的不安……她拼命想恢复记忆,偏偏她愈想只是让自己头愈痛而已。
蓦地,她握着他的手指,被紧紧交扣住。她屏住棒吸,楞看着他忽地俯近她眼前的刚毅脸庞。而他开口,温热的、属于他的气息便尽番将她的呼吸笼覆。
“想知道答案?我告诉你……”再给她一记重重的吮吻。
两日后,倦懒地自卫昂怀里醒来的河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眼前的男人是谁……
再隔日,记忆跳杂错乱的河诠,除了卫昂,不肯让任何人接近她……
又次日,突然恢复所有记忆的河诠,原本开开心心地正赖着卫昂撒娇,却没想到她毫无预兆地眼睛一闭,自此陷入昏迷……
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圣医胡禅终于赶到卫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