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还好吧?”问了问还占着茅坑不放的娘亲的安危,林巧边把手上的一捆柴放到角落去。“我已经把小泵姑找来了。”她又朝茅房喊了一句。
“好……叫你……小泵姑再……再等一下……我就好了……”有气无力的垂死声调传出来。
林巧忍不住翻了翻眼。“再贪吃嘛!苞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林媒婆没有吃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命呀!我看你要再不节制点,刘家再多跑几趟,茅坑有得你蹲的喽!”
遇上这人家请客绝不放过,非把自己撑个半死才算捞回本,而自己的肠胃却又老闹脾气的老娘这屡受罪又屡犯的本事,她还肯浪费唇舌说她老娘两句,算她侍母至孝啦!
茅房里正辛苦地与作怪的肚子奋战不休的林妈子,这下子可哼也不敢哼一声了。
念过了老娘一顿,知道娘一时半刻还出不来,林巧只好到前头去陪人一起等了。
“你娘还好吧?这样好了,巧儿,我这儿有药……”人称孙大娘——也就是林媒婆很久前就已守寡的小泵,一听林巧说了她娘的状况,一手就已经打开了随身带着的药箱,开始熟练地抓出几把药草出来:“这个拿去煎一煎,治泻月复很有效,保证药到病除,你快拿去帮你娘弄弄去。”
林巧把药草推回,对她小泵姑笑笑。
“小泵姑,你忘了?我娘她那毛病是老毛病啦,让她拉完了就没事了,你这药还是留着,我想一定有其它人更用得着。”
开玩笑!她也就这么一个娘!
鉴于她们母女俩早就决定要祸害遗千年的心愿,她们的小命绝不可能就此毁在那一把小小的药草上——别说她怕了小泵姑的那一手医术药草,她娘早年的惨痛经验也不比她少。
听来真怪是不?她小泵姑扛着孙药婆的药牌子行遍城里,外加方圆百里小村小镇,说真的,医也医好过不少人,可偏偏她们母女俩每碰小泵姑的药草一回,每每以悲剧收场;老实说,要不是够了解她小泵姑,她还直会误会她小泵姑一直想谋杀她们母女哩!
“可是巧儿……”孙大娘还是觉得不帮上一点忙,可真对不起嫂子了。
林巧一边不动声色地替她把药草收回药箱里、一边给她最强力的保证。
“小泵姑,你真的放心啦,我娘她只是吃多了些,等一会儿就会好的啦。”
“可她……”迟疑。
“-……小泵……你来啦?”一阵气虚的声音随着拖步声插进来了。
厅中两人立刻一致转过头看着终于出现的林媒婆。
“娘!”
“嫂子,你还好吗?”
必应两人的关心,林媒婆苦着睑,一手捣着刚休息的肥臀,就怕又刺激了它地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呼!老娘我差点就快没命了……”喘了口气,林媒婆原本的埋怨,在瞥到小泵的那只药箱子时赶紧改口,一张垮着的脸也立刻强撑起了笑:“不过现在还好,好多了……”
“真的吗?嫂子,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我这儿有药。”孙大娘看她一睑青白,可真是不放心,赶忙嘱咐她。
林巧倒了杯水给她。当然知道她离“大好”可还有段距离。
“我知道,我知道……”抓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林媒婆拿出帕子擦擦额上的冷汗,急忙转移小泵的注意力。“对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办……”
“嫂子有什么事吗?”孙大娘还是直盯着她的脸色,籍以判析她的状况。
“是刘老爷子托我的事儿……”唔,糟糕!懊象又想上茅房了……林媒婆努力暗撑着。“事实上……刘老爷子最近家里出了件不大光彩的事儿,所以他才请我找个药婆子去帮个忙……”
“不大光彩的事儿?”孙大娘的神情看来已有些会意了。
“刘老爷子原本要我替他家里的千金小姐给邻城的一家少爷说媒,可没想到那刘小姐在前些天跟个书生私奔了,好不容易刘老爷子派的人在昨夜把小姐捉了回来,不过可惜的是让那书生逃走了……”
最近林媒婆就是在忙刘小姐的事,不过刘小姐私奔又被捉回来的事,她可也是今早刘老爷请她过府她才知道的。
“刘小姐自己说已经怀有书生的骨肉,非嫁那书生不可。刘老爷子快被她气疯了,所以才要我想办法找个药婆子去……”她说到重点了。
唉!要命喔!
林媒婆并没有忌讳自家闺女在场。事实上,打林巧懂事起,拜当娘的为媒所赐,她对于这些类似的悲剧并不陌生。
“刘老爷子要我去替小姐打胎?”这也是孙大娘的工作项目之一。
林媒婆点了点头。突地,她的面色又一白。糟……又来了!
“呼”地一声,林媒婆倏地站起来,圆滚滚的身子旋风似的往后面旋去。
“我……我去去就来……”丢下一句徊音缭绕。
厅里,姑侄两人就这么听着脚步声噼哩啪啦一路往屋后的特定角落飙踏去。
两人回过神,默契十足地同时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一会儿,有别于刚才的急惊风,一道沉重脚步声慢慢从去时的方向响起了。
“好……好了……”游魂似的飘音跟着人回来了。林媒婆出现在门口:“小泵……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嫂子,我看你还是吃一下我这药——”孙大娘不提不行了。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林媒婆忙不迭地摇手。别来了,她还想留着命拉屎。“我……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小心翼翼坐回椅子上,对她小泵强颜欢笑。“对了……我说到刘小姐怀有身孕,所以老爷子要你去替小姐把胎打掉……你这药箱里,可有那药?”
孙大娘点头。“我这药箱子里什么都不缺。”
“那好,我们就走吧。”
林媒婆站起来,不过就在这时,她的表情又一惨淡——
“我……我看我真的得再……”她勉力忍了住,视线瞄到了一旁的林巧。她突然有了主意:“巧儿,不如……不如你代娘去刘府”她深呼吸一口,哀求地看着女儿大睁的眼睛。“娘跟刘老爷子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我看我现在……一时也走不了,不如你带你小泵姑先过去……你就亲自代我对刘老爷子致歉一下,我……我只要好了些,随后就到……”
咦?怎么扯上她了——林巧不想管这种事。
“小泵姑应该知道刘家怎么走。”林巧道。
“巧儿……娘可得罪不起刘老爷子啊……”她老娘就快火烧了。
直盯着她娘惨白的神色,林巧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啊……该死!她总不能让她娘去占着人家的茅坑不放吧?
那就真的罪过了!
刘府门外表明了身分,林巧和孙大娘两人总算被下人放行进门。
两人才在花厅坐没多久,刘理光就过来了。
没见到林媒婆,刘理光有些诧异,不过等到林巧对他解释了原因之后,他倒没什么表示,反正重要的是药婆子带到就行了。
刘理光只叫了个下人带两人到小姐的房间去,自己便又匆匆地离开了;显然女儿这事还没有他自己的事来得重要。
林巧若非事不关己,她大概就要让他小如绿豆的眼睛更加好看了。
下人将两人带过几条回廊,直到最后院一所幽静却有两名家丁看守着的厢房前。而这时,一名纤瘦优雅的妇人正红着眼睛从这房间里走出来。
“夫人。”下人连忙喊了声。
纤瘦的妇人正是刘夫人。她抬眼就看到了站在下人身后的陌生妇人和少女。
“她们……是什么人?”刘夫人一下子就恢复了自然的神色,只不过她刚才显然哭过的眼睛却是瞒不了人的。
“夫人你好,我姓孙,是老爷请来的药婆子。”此时的孙大娘看来就是一副自信庄重的药婆模样。
刘夫人的面色,却在听到她报出来的身分后变得僵白。
“是……老爷请你过来的?”刘夫人的声音微有哽咽,更有忿怒。
“是啊!”孙大娘点头。
刘夫人却在这时冷不防地伸手要推开她。
“你给我走开!出去!”刘夫人的声音乍地尖锐起来,彷佛急切地要保护住自己心爱的东西。
孙大娘是及时被林巧扶住了才没狼狈地向后摔倒。
“夫人你……”孙大娘莫名其妙着。一看到刘夫人又要再推来,她连忙带着林巧要向后退。
就在这时,原本守在房门外的家丁已经上前来阻挡住了刘夫人。
而原本带着她们两人过来的下人也对刘夫人拱了拱手,道:
“夫人,老爷要我带药婆子进去替小姐“看病”,请夫人别为难小的们。”为了达成任务,下人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我不准她们进去!”刘夫人坚决地盯着这下人。
“夫人,您不准也得准!”下人对两名家丁一使眼色,两人立刻出手围困住了夫人。
“刘强,你敢!”刘夫人脸色大变。
“两位,这边请!”下人赶忙将孙大娘两人带进小姐的房里。
而阻止不了的刘夫人更不甘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就要被伤害,她费尽力气要将困住她的家丁推开。
“你们还当我是夫人吗?你们给我退开!刘强!”
凄厉的声音连连在门外喊着。林巧走近床边,看到了正有娘亲为其拼命着的刘家小姐——美丽细致的容颜笼着一层不正常的苍白,细瘦的身子覆在一领精致的被子下,更显得惹人怜。
她是昏睡着的。
此时,那带她们进房的下人已经退了出去,而房外的刘夫人不放弃要进来护卫女儿的哭喊,也不断震撼着她们的耳朵。
孙大娘皱着眉,将药箱子放在桌上,开始准备她需要的东西。
林巧却有些出神地直盯在刘小姐那张美丽的脸”。
败眼熟……
她见过这张脸!
可她明明就不认识刘家小姐……
“巧儿,你替我把刘小姐扶起来,我好喂她吃药。”孙大娘的声音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林巧却像被点醒般,猛地想起了某一个画面——
啊——是她!
原来是她!
林巧乍地抓住了她小泵姑的手。直盯着她小泵姑,她眼里闪着奇特的光彩。
“小泵姑,你有没有办法先把这刘小姐弄醒?”她提出要求。
“什么?弄醒她?弄醒她再要她吃药那可就难了……巧儿,你怎么了?”总算察觉林巧一脸诡异的神情,孙大娘楞了楞。
林巧认出她了。这刘小姐不就是那天她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一对逃命鸳鸯中的女子。认出了她,又很快将稍早她娘透露的刘家小姐的事在脑子里整理过一遍后,她更加确定了此刻的刘家小姐就是那天的那个姑娘。
太巧了吧?
不过她干嘛要多管闲事?林巧突然不满地翻着白眼。
她嫌恶地又对自己皱了皱鼻,一边却又坐上了床缘,动作俐落地扶起了昏睡中的刘家小姐。
“小泵姑,你到底行不行?”林巧对她小泵姑抛过去怀疑的一眼。
丙然,不堪宝贝侄女的这一刺激,孙大娘一时忘了来这儿的真正的目的是什幺,转而撩起了衣袖,两步就跨上前,架势十足地检查起了刘家小姐。
没两三下,孙大娘就有了发现。“她是被人下药弄昏的……”
不管了!反正她已经踏出了错误的第一步——林巧决定先把刘小姐弄醒再说。
“小泵姑,你认为你可以在多短的时间内让刘小姐醒过来?”她笑睨向她小泵姑。
在林巧不着痕迹的激将法下,孙大娘已经晕头转向了,她立刻拍拍胸脯,发下了豪语。
“巧儿,看你小泵姑的厉害。哼!那小玩意儿算什么?你姑姑我保证马上就让她醒来让你瞧瞧!”为了不在巧儿面前漏气,孙大娘立刻施展出看家本领。
一双手在药箱子里东翻西找,很快地,她拿出了一只玉瓷的小摆瓶,接着走到床边,她打开黑瓶塞子,将瓶口凑到了刘小姐的鼻端下——才一会儿,仿佛呼息受到了极重的刺激,刘小姐在昏睡中突然咳了一下,接着再一下……
等到她产生了稍剧烈的咳声后,孙大娘这才把黑瓶子移开,而此刻刘小姐已经被自己受刺激的反应弄醒了。
原本一动也不动的刘小姐突然伸手掩向自己的嘴,又咳了两下,然后终于睁开了泛着泪花的眼。
她醒了。
停止了咳,她醒来,稍回过神就看到了两张正盯着自己的陌生脸孔。她又惊又怔。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才自昏睡中醒来,她的声音仍显得十分虚弱。而这时,她当然也想起了发生的事——她面色陡地刷白。
林巧见她已经醒来,便轻手放开了她。
至于一旁的孙大娘呢,突然一阵惊悚,全身也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天哪!她在做什么?她……她竟然真的把刘家小姐给弄醒了?
孙大娘蓦地苦下了老脸看着林巧。唉!只要遇上这巧儿啊……
“小姐,你还认不认得我?”林巧自然注意到她突然惨白的脸色了。她试图令她放轻松一些。
刘芷梅勉强把精神集中,看向眼前正对她浅笑着的圆脸少女。
“我不……”她正要摇头,却突地止住。因为当眼前的少女乍地敛下笑脸后,她的心头猛然袭上了股熟悉的感觉……“你……你是……”
她肯定见过这少女,可她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她迷惑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啦?”林巧又扬了扬唇角。“亏你们还直说我是你们的活菩萨呢!真一转眼就把我给忘了……”
不过林巧话还没说完,刘芷梅已经美目圆睁,乍地逸出一声低呼——
“是你,你是那天救了我和杜大哥的……”她想起来了。刘芷梅又惊又喜。
林巧却机警地立刻将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些。
她旋即会意地点头。
“你……你怎么会来我家?还有她是……”刘芷梅是个灵巧的女子,她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即使她对曾救了她一次的林巧有着遇故知的无名亲切感,但因此刻身处的境遇,她还是多少生出了防备。
而当她的视线迅速地转向了一旁的长脸妇人,再瞄到了桌上那摊开的箱子时,她的神情突地有些紧绷了!
林巧也看出了她的顾忌与戒备,她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因为她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我叫林巧,她是我小泵姑,夫家姓孙,人家都叫她孙大娘。”她直视着刘家小姐,直说了。“我小泵姑是个药婆子,我们是受你爹之托来的,我想你应该知道他要我们来做什么。”
刘芷梅一听到林巧报出孙大娘的身分就明白了。她的脸色顿时雪白,下意识反应地一边双手护住自己的小肮,一边如碰到蛇蝎似的直往后面退去。
“你……原来你们……”刘芷梅看向林巧的眼神已经一转为不信任与害怕。她几乎是颤抖着:“难道你们已经对我……对我的孩子……”一想到月复中小生命此刻的安危,她惊恐了。
“你现在还没事。”林巧一句话立刻有效地稳下她惊惶失措的心。
孙大娘在旁却忍不住唉声叹气了。唉,看样子,她这笔生意是甭做了!
“求求你,林姑娘、孙大娘,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我……我不能失去这孩子……求求你们……”刘芷梅突然哀求起了两人。
而这时,仍守在房门外的刘夫人依旧未放弃要改变女儿的命运。
“……芷梅……娘在这里……你们……你们别对我的女儿下手啊……”
刘芷梅自然也听到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她正要开口回应她娘时,一只手掌突然伸过来及时掩住了她的嘴,也阻止了她的声音外泄。
“喂,我问你,你娘知道你月复中有他的骨肉,她的反应是什么?”林巧的神情严肃极了。
刘芷梅的眼泪掉个不停,摇摇头。
林巧轻轻放开手,让她可以说话。
“我……我与杜大哥……自小便指月复为婚……谁知我爹嫌杜大哥家贫……早就想悔婚将我另许给别人……所以……所以我才决定跟着杜大哥走……谁知道……其实!其实我娘她一直很看重杜大哥……早把他当女婿看……可连她也改变不了我爹的心意……”刘芷梅声音早已哽咽。
“我知道了。”林巧已有了初步的主意。对自己点了下头,她把目光转向一旁正愁苦着脸的孙大娘,突地朝她露齿一笑。“小泵姑……”她甜甜地唤。
孙大娘一听到林巧这难得有的甜酥唤声就知道没好事了,而再看到她脸上甜得腻人的笑,她更知道这件“没好事”的帮凶一定少不了她。
“巧儿,你不会真的想管人家的家务事吧?”她力劝。
“我知道,小泵姑的心肠好,既善良又有爱心,所以路见不平,一定会拔刀相助的,是不是?”一顶高帽子扣上了。
“你小泵姑我只有一箱的草药,可没啥刀啊剑的……”力持理智。
“是哪!人家还要费力气地拔刀,小泵姑只要随便一把药就搞定了,所以自然是小泵姑厉害喽。小泵姑你说,像你这么厉害的人,当然不可能一出手还帮不了想帮的人嘛,对吧?”甜汤猛灌,有人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没错!只要我孙大娘出马,世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女侠发下豪语。
“那你是答应帮刘小姐喽?”趁乱夹带一句。
“帮!我帮定了!我啊?巧儿,你……”豪气万千乍地以哀音收场。女侠顿时委靡成孬种。“巧儿,你呀……唉!”又被设计了。
林巧满意地对她小泵姑赞许地笑笑。
“我就知道小泵姑人最好了。是不是,刘小姐?”她突然转头对刘芷梅眨了下眼。
才自两人对话中回过神的刘芷梅,当然知道自己的孩子暂时可以保住了。她马上会意过来。
“是啊!芷梅在这里先谢过小泵姑。”她的声音里有着感激的哽咽。
“-!”孙大娘低低应了声。其实她也并不是个硬肠子的人,只是这种事看多了,心也自然跟着麻木。这时被巧儿这一摆弄,表面上虽说不情不愿,可情绪倒有些动容了。
林巧既然得到小泵姑的点头,就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
“小泵姑,你先把刘夫人叫进来吧!就说你人手不足,需要她的帮忙。”她立刻对她小泵姑吩咐。
虽然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含意,不过孙大娘立刻照做。反正她现在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不帮也不行了。
孙大娘权威而丝毫不能令人起疑的要求,让外西看守的下人不想放刘夫人进来都不行。
败快地,刘夫人进了房。她一进来便立刻直奔女儿的床边。
“芷梅……”原本她以为会看到昏睡虚弱,更可能已经受到伤害的女儿,却没想到她一眼见着的,竟是个已经清醒并且脸色恢复了些红润、正坐在床上微笑等着她的女儿。
她又喜又惊地微裹足。
“娘,我没事……”刘芷梅眼里含着泪水对她笑。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了看女儿,和一旁的药婆子与林巧,刘夫人完全被弄糊涂了。
林巧和孙大娘离开刘家时,天色已经快暗了。
在刘家,她和小泵姑、刘夫人联手暂时骗过了所有人,她们让旁人以为刘小姐月复中的胎儿已经不保。至于下一步嘛……
帮人要帮到底,送佛就得送上天,林巧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个帮法。
唉!她果真爱给自己找麻烦!这下要开始头大了……
在街口和暂时完成任务的小泵姑分手,林巧自个儿慢慢往家里的方向踱去。
她娘的情况应该好多了吧?如果娘知道她在刘家做了什么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怕被大剁成十八块再丢进河里喂鱼,她小泵姑已经把这件事的责任全交给她啦…!败好!看来她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把家里的刀子全藏起来……
林巧走得脚有些酸,再加上在刘家的奋战消耗掉她不少体力,她干脆停下来,蹲在路边休息起来。
路上行人匆匆,赶着回家吃饭的、追着小娃儿打的、沿街卖杂玩儿的……好象就没人同她这般悠哉的。
就在她休息够了起身的同时,她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咒骂声——
“……你哭!你哭什么哭呀?我不过要你去见见人家李少爷,跟人家吃一顿饭,又不是要卖了你,哭哭哭!你要触人家霉头是不是?”粗暴声传近了。
而林巧的眼睛乍地危险一眯。
是那个小王八羔子!他又在搞什么玩意儿了?
没多久,她看到两个人影走近了。当然,她也看清楚了来者何人——
丙然是楚家那小王八羔子楚安良,和他手里拖着的楚心慈!
林巧猛地跳起来,大步冲向两人。
楚安良忙着捉住一直挣扎的妹妹,一边嘴里咒骂着,根本没多少心神去注意周遭的事,所以当他忽然惊觉有个人影向他直撞而来时已经来不及问避了……
“哎哟——天杀的!是哪个没长眼的……”胸前猛被痛袭,楚安良忍不住松开捉住楚心慈的手,改模向自己被撞的地方,同时他也克制不住地脚步向后踉跄了几下,接着跌到地上。也还没看清是谁,他立刻又气又凶恶地张口大骂。
林巧偷袭成功,马上将一旁哭红着眼的楚心慈拉到自已身后。而楚心慈则又惊又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好友。
“巧儿!”她低呼。
“心慈,你没事吧?这王八蛋又想要对你做什么了?”林巧防范地直盯着地上正要爬起来,并且已经看见是她的楚安良,没回头,她一边问着身后的楚心慈。
楚心慈忍不住捉了捉林巧的衣服,她还没说话,楚安良已经一脸凶狠地直向两人这边走过来了。
“好啊!原来又是你这个老爱多管闲事的小婆娘!”卷起衣袖,楚安良瞪着林巧的表情简直就像要一拳揍得她上西天的狰狞。“我早警告过你不准再管老子的事,看来我今天不给你一顿教训,你是不会学乖了!”他已经到了林巧眼前。
而就在周旁,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少,不过当地人一见到惹事的正是城里有名的小流氓时,这下怕祸事上身的人再怎么同情两个弱女子,也不敢站出来了。
瞄了四周全是畏缩、甚至匆匆闪躲过的人们一眼,林巧当然并不指望有人会挺身出来帮忙——事实上,要她是那些人,她也会做个少管闲事、莫强出头的聪明人,她只能靠自己了。
冷哼一声,面对这痞子的威胁,她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是英雄好汉就不该只会用拳头欺负弱女子!不过我看你嘛……”彷佛完全无视危险当前,林巧还叉起了腰,充满鄙视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高她一个头、壮她半个身的楚安良一眼,用大得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继续说了:“本来就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你这全身上下就拳头比脑袋大,可以用的地方也就只有这双拳头了。你打吧!我想不只是我,大家一定都很想看看你楚少爷的拳头究竟有多大!”她扬起了下巴:“打呀!”
让她这么一说,楚安良原本举起的拳头一时倒不敢落下了。瞪了四周虽不敢光明正大看他却仍偷偷瞄向这里的人一眼,他再怎么斗狠,竟也有些踌躇了——
他女乃女乃的!早知道就该先把这小婆子的嘴塞起来!
他承认自己不是英雄好汉,不过起码他也不能是个孬种。
“哼!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他恨恨地用只有她们听得到的音量低咒着。接着他直瞪向躲在林巧身后的楚心慈:“你还不给我过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害林巧被我揍,就马上给我滚过来!”知道自家妹妹的弱点,他朝她恫喝着。
楚心慈身子一颤。林巧却突地紧握住她的手。
“楚安良,你这王八蛋!王八羔子!大乌龟!你又想打心慈的什么主意了?”
冷冷瞪着一脸没安好心样的楚安良,林巧当然不会以为他是大发为人兄长的有爱心,要带妹妹逛街买东西来着——除非她眼前这楚安良是假冒的。
楚安良嘿嘿笑着。“我是心慈的哥哥,我要她做什么,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她娘吗?”
“我要是她娘,你不也要喊我一声娘?”也学他嘿笑两声,林巧巧妙两句便立刻回整得他灰头土脸。
“臭娘们!我给你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罚酒!懊啊,林巧……”被狠狠刮了这一下,楚安良这时再也顾不了什么面子了,他霍地扬起了拳头就朝她揍去。
而这时看到楚安良动作的人,也不禁惊呼出声。至于要被揍的人呢?
林巧又不是没跟这痞子打过架——而且每次都是因为心慈,只是多次的经验累积下来,她当然明白自己力气虽不算小,但真要和男人比,也是比不上的,所以她也聪明地知道她要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脑筋。于是,就在她看到楚安良的手已经蠢蠢欲动时,她就已经先出手用力推了他一下,接着拉住楚心慈转身便跑。
楚安良的拳头还没落下就感到自己先被推了一把,当然,他的拳头落空了。顿了一下,察觉又是林巧的杰作,他怒不可抑地大吼一声,大步就朝前面逃走的人影追去。
“林巧!楚心慈!老子一定要宰了你们!”
林巧拉着楚心慈没命地跑着,而身后楚安良的咆哮声也愈来愈近了。
就在楚安良几乎就要抓到跑在后回的楚心慈时,从后头突然响起了一阵马儿蹄踏声,而那声响简直就是以惊逃诏地的声势直朝这方向来。
楚安良微微不安,忍不住转头看了后方一眼——
娘呀!绑头竟有一辆似乎不要命的马车直向他们冲来了!
吓了一跳的楚安良这时也顾不得捉人了,还想要命的他赶紧向旁边跳开,并且害怕万分地闭上了眼睛——
败快地,一阵狂风似的阵仗从他身边扫过。他浑身发抖地甚至没注意到那马车声似乎在前头略缓了一缓,接着又以原来的速度继续向前面奔驰。
直到要杀人似的马车声远去了,楚安良这才终于敢把眼睛睁开来。
“呼!差点小命就没了……”喘了一口大气,他突然诅咒起了那马车:“混帐!那该死的马车是谁的?要让本大爷查出来了,非把它劈下来当柴烧不可!斑!”回过了神,他这才知道要跳脚,不过当然是迟了。
可就在这时,他才又想起另一件最重要的事。
“他女乃女乃的!那两个死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