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初上。
一身疲惫的慕容逍回到了相爷府。
听到下人的回报,花漾立刻跑到大厅前;原本正和慕容洁和范铁卫他们讨论着什么的慕容倩,一见到进来的花漾,二话不说,一张臂便紧紧抱住了她。
报漾一愣,这回倒没挣扎地任他在众人面前抱住她。虽然他的力道足有窒死她的嫌疑,但她仍没推开他,反而伸出手圈住了他的腰。
“……漾,你要不要随我去浪迹天涯……”埋首在她颈窝,他闷笑的低嗓近在她耳畔。
她微缩了缩肩,有些受不了他呵在她耳朵后的热气。“……笨蛋,你要这样就逃走吗?”嗤哼。
低低笑了,似乎从她身上汲取被了他想要的力量,他终于缓缓放开了她。
“三姐说你非常相信我没有和明艳如何的事。”他定定注视着她,眸中情思翻涌,唇角仍勾漾着笑。“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终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摆月兑我,光明正大要我退婚了……”
微歪着头,她的眼神像猫一样狡黠。“咦?对耶!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慕容逍脸一沉,故意要抓她,她马上敏捷地跳到慕容洁身后。“喂喂!明明是你自己提醒我的!”
“你这个丫头,从来就不会对我说点儿动听的话。”对她摇摇头。
“我怕你听太多了,耳朵会长茧啦。”她倒回得挺快。哼!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说的动听话他还听不够哦?
所有人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范大辛四人忍俊着。哼!慕容洁可就不客气地笑出声。
“逍弟,报应啦!谁叫你花天酒地、风流乱来的样子都让她看过了。不过,她竟然相信你没对那位皇宫里最美的一朵花出手呢。”既贬又叹。
苦笑。他重重地抹了把脸,当然知道三姐是在趁机挖苦他。
“没错!就连皇上都认为我是个风流成性、无可救药的家伙。不过既然如此,他为何指望我会对明艳负起责任?”那个老番颠!啐!
他是被迷昏了,不过有没有和明艳怎么样,她那演得一点也不逼真的表现,难道他会不知道,看不出来吗?
当他从一阵头昏脑胀中清醒过来,想逮住前一刻还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明艳时,没想到他的动作仍不够快,她下一刻已经像被鬼吓到般地尖叫一声,抓住床上仅有的一条丝被就往寝宫外跑;然后,浑身赤果的他就这么白白被冲进来的众宫女看光光……
斑!她叫是叫,跑是跑啦,但他没错过她用丝被包裹起来的身躯上,还是有穿着衣衫哦。
他绝不相信若昨夜他真动了她,她身上的衣裳会没被他剥光!
惫有,床单上那块可疑的血渍……
膘帐!简直当他是少不更事的小子,她竟然随便用鸡血来混充?!
败好!他已经趁乱把那团“证据”撕下来,让人去查,到时候看她要怎么诬赖。
当然,他不相信这整桩计谋,光凭明艳那聪明有余、智慧不足的脑袋,靠着她一个人就想得出来。所以他很确定她有同谋,或者……幕后指使者。
谁?难不成是马上把明艳“赏赐”给他的皇上?可是很快便否决掉这个嫌疑犯。因为他很清楚,虽然他这位外祖父皇帝老是千方百计要他娶皇室女,要把他留在宫里,不过,再怎么无聊,也没必要跟他耍这种小计。
如果不是皇上,那又是谁?
从今天一睁开眼本来便接受一场震撼记开始,再历经和皇上的唇枪舌剑,气急败坏要把那将他丢在床上就从人间蒸发一样的明艳揪出来对质;等到他终于败下阵来,不得不暂从皇宫撤退,已经累得快变成死人了!
众人自然都看得出来他全身上下显露出来的疲态。
因此,在和他斗过嘴后,慕容洁便毫不罗嗦地放他回房去休息。
慕容逍在回房前,还是踅去二姐的房里,看了看昨天才刚生产完的她,也看了看才出生不久的小外甥女。
慕容二姐没多问他发生的事,才一下子就要花漾陪他回房去。
必到侧院的小楼,下人早已手脚俐落地先一步点上灯,送上简单的饭菜茶水。
报漾熟练地伺候他洗脸、吃饭、过后再伺候他换上睡衫。但就在她见他一沾上枕便闭上眼睛,似乎立刻陷入梦境,而她正要悄悄退出房时,他却又忽然半撑开一只惺忪的眸,一手拉住了她。
“漾,我想要你在我身边……你陪我躺着好不好?”倦嗓浓浊而沙哑。
他这沙哑却充满磁性的低音一侵入她的耳,便令她不由自主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老天爷……
必头,低眸看向他同样睡意迷蒙、却又像个小男孩般单纯的脸,她希望她可以说不。但……她的声音竟就这么卡在喉咙似地出不来。
没听到她回答,他的手微一使力,她的娇躯毫无抗拒地倒向床铺。
张臂将柔软的人儿接收进怀,调整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拉上被盖住两人。
“好,睡了……”浓喃。下一瞬,他规律而平稳的呼吸声就抵在她额头上方响起。
她有些傻了。
败快地,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男性的躯体,温暖的气息全然包围——好陌生,却又熟悉——一开始,她的身子还有些僵,可当她感受到贴紧她,他胸膛下强而有力的稳健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她像是被催眠了般地跟着缓缓放松了下来;甚至,一种慵慵懒懒的感觉正慢悠悠的自她四肢百骸扩散出来,然后弥漫合身。
没多久,她感到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
下意识地跑掉仍套在脚上的鞋,她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抬起下巴,她对着他睡熟的俊脸,小小声地说:“好吧,我就睡一下下……”
交代完毕,打了一个无声的呵欠,她枕在他的肩膀上,闭眼,悠然地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抹灿烂的金色阳光从窗缝中闪耀进来。
房里的人睡足地醒来了。
不过,当床上男人下意识地朝身畔模索却扑了个空后,他倏地张眸,转过头——
丙然,枕褥上只有他一个人。
掌心贴着身侧床被,察觉上面毫无一丝余温,可他的脸庞倒是泛起了温和的笑意。
稍晚。
慕容逍神清气爽地踏进厅子。
“这小家伙怎么又在这儿?他爹娘呢?”一眼就瞧见花漾正追着小隆喂饭的画面,他半眯起了眸。
懊不容易逮住懊动的娃儿哄他吃下一口饭,花漾这才有空转头朝兀立在门口的男人招呼。“你起来了?三姐去后院找二姐和孩子,我帮忙喂小隆吃饭……啊!小隆,你别钻到椅子下,等会儿你会卡住……你还没吃饭吧?大家都刚用完饭,要不要我去替你端饭菜过来?”好气又好笑地一手就将捣蛋的娃儿及时抓住,一边又忙着回头对他问道。
看着她被精力充沛的小娃儿整得一张脸蛋红扑扑、发辫散乱、衣裙也脏了一块,却仍笑容灿烂的模样,慕容逍的心狠狠一动,情意泛滥如涌潮。
大步至她身前,他趣然一笑,伸出一手遮住小家伙的眼睛,不由分说俯身掳动她微启的樱唇,贪婪地印下深深一吻。
在小家伙终于耐不住地挣扎,开始要踢他之前,他及时放开了花漾,并且大掌一捞,便将差点被他摔下的小家伙抓住,挟在他臂膀与胸膛之间。
被他偷到一吻,花漾心跳得飞快,差点不敢望向他。
“我比较喜欢吃你……”凝视着她嫣红如醉的脸蛋,他哪是用一记区区的吻便能摆得平的?
一愕,她眨眨眼,听懂了他的调戏之语,赶紧看了看被他压在胸前的小隆,没想到他正用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笑望着她。
“喂!你别教坏小阿子!”红着脸警告他。
这位小阿的舅舅吊儿郞当地耸耸肩,嘻嘻一笑。“我只是提早在教他怎么向心爱的女人示爱,怎么会是坏事?”
“根本是歪理!”改瞪这一点都不知改进的男人。
他还是笑。“好!如果他见到大人的亲热、男女在说情话,那你倒说说,你要怎么教他?”
用力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她发现他脸上的坏笑表情了。“你会跟他说,这叫大人式的示爱?”
“是没错嘛!”得意地颔首。
灵眸快速闪过一丝狡黠,她突地伸出两指,手下没留情朝他的脸颊使力一捏,放开。“那这样呢?”毫不心疼地看着他颊上出现的一圈红印,她笑眯着眼。“这也叫大人式的示爱喽?”
慢条斯理地伸手揉了揉被她捏痛的颊,他的眼神竟一变为可怜兮兮。而且还故意低头向根本不懂的小隆咬耳朵。“我跟你说,小子,虽然这个姨姨看起来很凶,对舅舅很不好,还欺负舅舅,但其实女人都这样,她们心里明明就是爱这个男人爱得要命,却又不肯承认……”
“慕容逍,我全听到了!”声音这么大,连外头的人都听得到吧?花漾觉得手好痒。
他住嘴,眼皮一跳,赶紧把小家伙抱高。“来!你不是要喂他吃饭吗?我抓住他了,你快喂吧。”开玩笑!他女人的手劲简直可以捏碎他的骨头,他可不想再被她捏一次。
瞄了他怕怕的好笑表情一眼,她忍着笑,开始将一匙一匙的饭喂进小隆嘴里。
小隆似乎有点儿敬畏这位舅舅,所以一被他抓住就不敢乱动,乖乖合作地一口口把饭菜吃光。
终于完成喂小阿的任务,花漾笑着松了口气。
“好了,我去把你的饭菜端过来,你先陪他一下。”没忘记还有这位大人得填饱肚子,她立刻跑去厨房。
不过,等她把慕容逍的饭菜准备来,厅里除了他和小隆外,本来去园子散步的慕容伯伯也回来了。
慕容盛颜正逗着外孙玩。
“小漾,你和逍儿有没有打算好要生几个娃儿让爹抱了?”不经意似地抬头笑问她。
手一抖,花漾捧着的汤碗差点滑下。
另一只大手立刻稳稳地接住它——慕容逍神情自在闲适地把它放在桌上,其它的饭菜,他也自动从端盘上移过来。
“……呃……伯伯……”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理得脸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怎么还叫伯伯?从现在开始叫爹吧!多叫两次就会习惯了。”慕容盛颜一脸慈祥随和,但对这称呼似乎还颇坚持。
“喔,好……爹……”从善如流。
“爹,我还没和小漾谈过这事。”平静接口的是慕容逍,他已经开始在用餐了。
报漾一时不知道该是松了口气,还是继续紧张。他们当然不可能谈过这种事,因为不久前她还期望他找到法子退婚嘛!
“嗯,我看这一趟回去,就得开始来准备你们的婚事了;亲家那边应该也差不多跟我一样想法吧。”慕容老爷脑子里已经在转着婚礼要用的各式清单了。
报漾可不是故意要扫他的兴,迟疑了下,她还是开口着:“可是伯伯……爹……慕容逍和郡主的事不是还没解决?要不要……我们先把婚事缓一缓……”
“不行!”她还没说完,父子俩竟异口同声悍拒。
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停着抬眸瞪她的慕容逍,和差点把躺在怀里的小隆惊醒的慕容老爷。
“我没把婚期提前已经算很忍耐了,你竟然敢说要缓婚期?”没给她好脸色看的未来夫婿。
“我只是觉得……”据理力争。
“小漾,我不是说过会阻止那桩婚事,你不也相信爹的吗?”对她摇头的未来公公。
她只好投降。“对不起,当我没说过。”
慕容逍仍铁青着脸。“我认为,最好的方法还是愈早把你娶进门,当上慕容家的少女乃女乃,我才能愈早安心。”
“啊!不要!”忙不迭摇头。
“不要?”慢慢挑起眉。
顿了一下,她仍是说出想说的话。“既然婚期就订在那一天,要是提前了,大家一定会忙得人仰马翻;延后大家还好处理,提前了当然麻烦。”她的实际理论。
“噗”笑出声的是慕容盛颜。不管儿子的脸色,他倒是点头赞同。“说的也是。小漾分析得有道理。”
慕容逍一扬唇,不气反笑了。“爹,我忽然发现,你已经在宠她了。”
点点头,不掩饰得意。“儿子,你怎么到现在才发现?你不会以为咱们慕容家上下只有你对小漾丫头好吧?”
“我当然很高兴。不过,你最好别宠坏她,有你这爹当靠山,我怕她会什么都不听我的,那你叫我男人的尊严往哪里摆?”似真似假地警告爹亲大人。
没想到慕容老爷却嘿嘿道:“抱歉,你爹我向来比较疼女人,我没法照顾到你的男人尊严。”
瞧这对父子斗嘴实在很精彩,不过花漾还是一边咧嘴笑着,一边走过去轻手将慕容老爷怀里的小隆移到自己身上。“伯……呃……爹,我带小隆去午睡,你们在这儿慢慢聊吧。”赶紧改口。她说着,抱着已经玩累睡着的孩子往后头走去。
两个男人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后,这才收回视线。
饱看着对方,父子俩同时会心一笑。不过下一霎,他们也立刻敛回笑,表情凝回正经严肃。
“我去找了妫丽,直接问她,你被迷昏在明艳寝宫是不是她搞的鬼,她承认了。”忆起和她之间的周旋,慕容盛颜额头便阵阵抽痛。
慕容逍推开碗箸,神色冷静冷然。“现在她倒变得诚实了。”
“说真的,我也不大适应她这转变。若是她像以前那样狡猾,我还容易对付,现在她愈光明正大使坏,我反而愈觉得棘手。”以前对她是全然的仇恨——杀妻之仇,暗算子女之恨,逼使他花费一半心神与她缠斗。他不否认,她成功办到了非使他惦记着她不可——即使是那种咬着牙的惦记——而现在,面对那早该死,也果真离死期不远的女人不同以往的策略,他反倒有些难使力接招。
“或许这又是她的另一个诡计。她在扰乱我们的方向。”对那女人的本质从未迷惑过。
双手负在身后,慕容盛颜在厅里踱着方步。“她还明说,这事是她主动找明艳合作,目的是她要你尝到一辈子不能和真正心爱的人在一起的痛苦滋味……她知你和小漾的事。”明白她的迁怒;连他都难以置信,都这么多年了,她竟仍对他执着到这种地步。也许,发生这许多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如果当初他没拒绝她,或许孩子的娘现在仍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但……就算时光重来,他仍是会在第一眼就爱上兰儿,所有的不幸依旧会再次轮回吧……
他绝不后悔与兰儿邂逅相遇,直到此刻,他仍然清晰记得心爱女人的发香,似清晨绽放蔷薇的美丽双颊,甚至只要闭上眼,就能触模得到属于她的晶莹雪肤……
不,错的不是他和兰儿,错的是妫丽!
慕容逍并没有看出爹亲复杂的心事与感慨。他不以为然地一哼。“所以她现在不当刽子手,改判我终生监禁了?这真是个好主意啊。”反讽。人都快死了,还尽想这些有的没的,她都不累吗?也许他该送她提早讲棺材,好结束她劳碌的一生。
“她也明白皇上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接下来她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够了。”大皱其眉的慕容老爷。
沉默了好一会儿,慕容逍的黑眸却开始闪动着愈来愈诡谲明亮的光芒。
定定看着懊恼,一筹莫展的爹亲,他的唇畔泛出一缕隐幽的笑意。“既然她想看好戏,那么我们何遂她死前的心愿?”
知子莫若父,慕容盛颜回望他的眼神,立刻知道他必定有了什么好主意。他的眉头稍舒。“道儿,你想到什么了?”
接下来,只见慕容家父子开始交头接耳……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慕容逍没回相爷府。
而这几天,花漾倒是过得充实又忙碌——慕容三姐继续拉着她到处玩乐,到处吃喝;至于没和慕容三姐出去的时间,她则兴致勃勃地帮忙照顾相爷府刚出生的小千金。她可没想到,替小娃儿把屎把尿,她也能玩得这么开心,就连一直待在屋里调养身子的慕容二姐,也放心地把娃儿交给她带,暂时将刚请的女乃娘掠到边去。
也就是因为日子实在少有空闲无聊的时候,所以一开始视线可及之处少了个那有事没事就粘着她的男人身影时,她还不感觉怎么样,反而以为自己可以松了口气专心做她想做的事。但第一个晚上,听说他留在宫中不回来,她也认为只是花时间在处理和郡主的事;然后第二天,第二天晚上,他继续待在宫里毫无消息,她仍没觉得不对劲;等到第三天过去了,在猛然惊觉自己身边像一直少了什么之后,她才后知后觉他竟已有三天不见踪影!
他还在王宫里吗?
他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一想到这,她马上去跟其他人打探他消息。他们证实,他的确仍在于宫中,至于他到底在忙着什么……
慕容二姐隐隐皱眉,告诉她没什么事;但慕容三姐可就对着她一脸大感不解又欲言又止了。
“……那个逍弟……在宫里忙什么啊……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相公好像有听到一些消息,他有跟我说啦,可是我听了却觉得很荒谬,我还一直问他是不是弄错了……”支吾了一会,慕容洁才一口气说到这里。
报漾研究地看着慕容三姐难得受困的表情。其实听到这里,她也没听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三姐、三姐夫听到的消息,是关于慕容逍的吗?”直捣核心。
慕容洁毫不迟疑地点头。“是啊!”
“所以,慕容逍怎么了?”在宫里杀人放火?搞得皇帝从龙椅上跌下来?还是他被三公主暗算了?
想到最后一个,她悚然一惊。三公主不会再来一次吧……
“是不是三公主……”她急得月兑口而出。
慕容洁一愣,立刻摇头。“不,跟老妖婆没关系。是……那个……”顿住。呃……要告诉她吗?
松口气,花漾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她。“哪个?”还是她上两个猜测?
终于憋不住了。“……听说逍弟这几天一直和明艳在一起。许多人都看见他和明艳对弈、喝酒,还常常携手游览御花园,现在宫里流传逍弟这一回终于倾倒在明艳的石榴裙下,真心真意接受了皇上的赐婚……”几乎连气也不换地把所有听来的传言一古脑儿倒出来。这会儿,她才总算喘了口气,表情恢复冷静。她拍拍花漾的肩,正经严肃断言道:“这当然全是假的。你我都清楚,逍弟对这婚事的反应,和他对你的心意,他根本不可能自己跑去和明艳有任何瓜葛。所以我才说,一定是相公弄错了,他在说的人绝不是逍弟。”
原来这就是慕容三姐想告诉她又不好意思开口的事。
报漾随即大剌剌一笑。“三姐,我知道了,我不会胡思乱想的。二姐夫、三姐夫不是都会进宫吗?如果真的有这种事,他们一定不会瞒我们的。”
慕容洁眸心蓦地掠过一抹深思。嗯……没错,看来她应该去找二姐确定一下,也许二姐夫也跟她提过什么……
虽然她刚才对着花漾否定这事,不过她心里却莫名感到不安。
她真的得和二姐商量商量,看逍弟这几天究竟是在宫里搞什么鬼!
棒天一早,也就是慕容逍连着出门不在相爷府的第四天,他终于满身疲惫,浑身上下却又洋溢着某种藏不住喜悦地返回相爷府了。
天末亮便在院子里练功的花漾,一听说他回来了,立刻毫不迟疑地去找他。
自从到金燕城找他后,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分开两天以上;也是第一次,她发自己竟生出迫切想见他的心情。
背着小小的期待,她依着下人的指示到他房里找他。
只见已三天没主人的房间里,此时慕容逍正在下人的服侍下换上睡衫躺上床。
他立刻便察觉进房来的花漾。幽深眸子掠过一道爱怜的光彩,拉扯被子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可下一瞬,他眼中的异采隐去;重望向大步朝床边走来的她,他微微一笑,表情却令人明显感觉少了该有的温度。
“花漾,有事吗?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对她明白道。
报漾在他床边止步。听他唤她的那声“花漾”令她陡觉异常刺耳,她赶紧回过神,盯住他那仿佛经历彻夜狂欢后极度倦累不堪的脸庞上,心中的不安在扩散。
“……你这几天,好像真的很忙?”眼睛瞬也不瞬地直直看进他竟浮现不耐烦神情的眸底。
他叹气。“对,我真的很忙,你是在讯问我吗?”
“不,我只是……”她立刻摇头。
“好了,你先出去,有事等我睡醒了再说。”一挥手,他随即拉上被子,背对着她闭上眼睛。
心,像被什么狠狠刺痛。望着他冷淡背向着她的身影,她愣呆了半晌。一会儿后,她终于无声无息地从房间退离开去。
待她一走,原本闭眼睡着的慕容逍却立刻睁眸转头,一丝睡意也无地凝视着被她悄悄关上的门扉。
良久,一声压抑各种情感的叹息在房中幽幽回荡……
“小漾,怎么了?你在发什么呆?”发现怀里抱着小楚儿的花漾,竟对宝宝的嘶声大哭充耳不闻,牵着小隆的慕容洁走进房里,这才清楚看见花漾竟一脸失魂落魄地呆坐着。
“……呃……咦……三姐?……啊……楚儿……”被慕容洁一喊,猛地回过神来的花漾,随即察觉对她蹙眉的慕容洁,再惊觉哭声沙嘎的宝宝。她赶忙拍哄着怀里的娃儿。“乖乖乖……楚儿乖……三姐,二姐睡了吧?”一边抬头问慕容洁。
“逼她吃下一锅的补品,在隔壁撑着,她要我过来瞧瞧楚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帮忙检查娃儿是尿了或饿了,慕容洁回应她。接着把孩子抱过来,纯熟俐落地替孩子换下湿的尿巾。
一会儿之后,她们把楚儿安置回她的摇床上。
一手摇着睡篮,慕容洁明亮的美目盯住报漾又有些神思不属的脸上。“小漾,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该不会……
思绪马上转到那个刚从宫中回来不久的人,她的神色倏地一沉。
她没想到,不仅是她家相公,连二姐夫也听说了流窜在宫里的,关于逍弟与明艳的谣言。他们两人事后都感到不对劲地先后在宫中找到逍弟;令他们震撅不已的是,他们竟当场看到他躺在榻上,享受地让明艳一口一口喂他吃水果的画面。两人的亲密模样,令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他们也几乎瞧得脸红。一见到他们,他倒随即懂得把躺在他怀里咯咯娇笑的明艳推开。可在他们眼里,他这举动却更显得欲盖弥彰。
必到家里,原本她那王爷相公还不愿说出他发现的事,但在她在追问下,最后仍是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了。
连他也不相信小舅子口中辩白的,跟明艳没什么,两人只是闹着玩的解释。
在听完的那一刻,她简直火冒三丈地直想抄把棍子,杀到慕容逍面前先痛捶他个半死,再来问问他是不是忽然鬼迷了心窍还是吃了迷魂药,竟然莫名其妙和明艳”玩“在一起!他不是喜欢花漾喜欢到把人家骗到不肯退婚?现在又是怎样?风流死性子又发作了是吧?
要不是相公死命把她拉住,她发誓,她真的会冲去揍人。所以好不容易忍了一晚,她今天一早就来相爷府要等人。没想到府里的人说那浑小子今天也是透清早回府,一回府就回房里睡。她再忍着快喷发的火气,先去找二姐商量此事,她们相同的结果是——非尽快找他弄清楚,究竟他在想什么不可!
较冷静的二姐不相信他的转变会如此突然,并且毫无预兆;她猜测,或许他这么做有什么苦衷,她们必须听他亲口说才能下定论。
最后,她也只得同意二姐顾虑得没错。
而这会儿,花漾的异常,自然立即令她敏感地朝自家小弟想去。
她没对花漾说明天相公找上他时的情形,二姐也没说,所以,会不会是她已经见过了诮弟,他们两人之间出了什么状况了?她开始有些急躁不安了。
察觉慕容洁毫不掩饰的关心,花漾的心一暖。搔搔头,她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太多了?因为听到慕容诮那些传言,所以她才太在意他在累了之下对她的态度?
“我……三姐,我没事,大概是我没体谅慕容诮刚回来太累了,竟还急着想问他事,所以被他赶出来,心里才有点不畅快……”说没事,她还是憋不住,把一直搁着想的感觉吐露出来。
“他赶你?”慕容洁立刻阴森地眯细了杏眼。
说出来,她的心情似乎舒朗了些。不过,慕容三姐的反应马上令她摇头澄清:“不,三姐,一定是我误会了,他应该没这个意思……”
二话不说,慕容洁大步往外走。
报澜下意识地跳上去拉住她。“三姐,你要去哪?”直觉有不妙的预感。
“当然是找他问个清楚,他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在花漾的手劲下,她连移动一步都难。“小漾,你快放手。我已经受不了了,我今天一定要给那个痞子一点颜色瞧瞧不可!”红颜飘怒,她要花漾别拦着她。
痞子?没想到三姐已经气到连痞子都骂出口了!
在这种时机下,她实在不应该笑,但,她还是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慕容洁一愣,莫名其妙地睨着她。
报漾立刻把她拖拖拖,拖到女圭女圭摇篮边的圆凳坐下。“三姐,楚儿让你看着,我带小隆去厨房找点儿东西吃……”笑嘻嘻牵着小隆就走。
“喂!小漾……”知道她是用女圭女圭把她困在这里,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连忙喊人。
可是一大一小早就走得不见人影。
颓然地咬咬牙,她扭头看向摇篮里皱起一张小脸,似乎已经随时准备放声大哭的小女乃娃……她也好想让某个人立刻痛得哭爹求娘……
傲不犹豫弯身抱起小女乃娃,她往隔壁房走去。
慕容诮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隔天早上,他才起床。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只等在府里用完了早膳,便又出门去。
就连花漾也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一句话。
而他这一出门,又是几天才回府,然后一回来就又立刻回房倒头就睡。至于这几天之中,更多关于他与明艳相偕在京城几处名园执手赏花,并且对她宠爱呵护备至的八卦传闻也一个接着一个由宫中,由百姓茶余饭后里传出来了。
不过,以世人的眼光来看,现在的慕容诮和以前的慕容诮还真是大不相同——与王室贵族关系匪浅,俊美潇洒又浪荡不羁,这样的慕容诮不仅在金燕城,就连在京城也同样掳获众女的心。也因为他的风流韵事不断,所以很少传言过他真正专情于哪个姑娘,直到现在这位被赐婚的明艳郡主……看来,他果真对他倾心了。
相爷府的所有人当然都听到这些八卦了。
但相爷府里的人并不是外人,他们震讶地听着他这几天的消息,本来还不相信,他们不相信他会在公开场跋与明艳态度亲密,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随着意外见过他和明艳在一起的人愈来愈多,他们就愈无法否认这件事,心情也愈沉重。
他们唯一想维护的人是花漾。她自然不可能没听到这几天关于慕容诮的流言,可她不知是春开了或是装傻,因为她从头到尾看起来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地照常忙碌,照常过她在府里的生活……
但她这样子,反而让人既意外又替她觉得委屈心疼。
尤其是慕容姐妹。
总算逮到机会找慕容诮‘聊聊’的两人,最后却都被他那副无奈又痛心地发现自己忽然受明艳吸引,也因此惭愧地无法面对花漾的表白而惊出一身冷汗。而当他说着,他竟是最近与明艳一次又一次亲近接触后,才真正察觉自己对花漾的感觉比不上和明艳在一起的快乐——他在说着这些话时,脸上那几乎伪装不来的文采,真的令她们心头都凉了一半。
那他要将花漾怎么办?难道他要抛弃花漾?难道他没仔细想过,他对明艳也许也只是一时的迷惑和错觉,就像以前在他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她们质问起他。而他一句‘如果花漾不反对,他还是可以娶她为妾’惹火了她们。最后,她们在火爆的气氛下与他不欢而散。
那时,她们的对话花漾全听到了。
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他回来的她,原本就打算等他休息够,恢复精神了再和他好好聊聊,但她才接近他的屋前,便发现慕容二姐,三姐正在他房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第一个念头和动作就是躲起来。
缩在窗外的树丛之间,屋面传出的声音她全听得一清二楚。
双臂紧紧抱着曲起的腿,把下巴搁在膝上,她有好一会儿的时间陷入脑袋混乱的状态。
这几天,相爷府的人几乎都在传着慕容诮的事。尽避大家为了怕她胡思乱想,绝不在她面前提到关于他与明艳郡主此刻正打得火热的传言,不过,其实她都知道。而她并没有遭到打击的原因是,她认为这是慕容诮在策略上的某种计谋。因为她们都明白他和明艳的事是三公主的阴谋,他又怎么可能任她诡计得逞?所以她才直觉认定他这阵子会忽然反常与明艳传出这么多事,绝对有他的道理。
她以为慕容老爷他们也全都清楚他在做什么,甚至参与其中。虽然她猜测因为顾虑她的反应,所以才瞒着她一些事,可在按捺好奇心这么多天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决定直接找慕容诮问个清楚。但她万万没想到,她会先听到这些……
原来,她以为自己够了解他,不过她好像错了……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他最爱的,显然也错了……
原来,他还是有可能会再爱上其他女人的……
报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有他的地方回到她房里的,不过,她知道接下来的一天,她几乎都处在一种又想哭又想笑,整个人浑浑噩噩却又极清醒的状态。
而这也将会是她首次尝到,即使对那个曾爱过她的男人有万分的不舍与眷恋,却非得准备放手成全他的痛——如果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真的比较快乐,如果他对她如今只存有愧疚补偿的心,为什么她还要紧抓着他不放?其实,他们本来就是不可能凑在一块儿的两人,现在不过是回到一切的原点而已……不过,事情不可能就像当初她去找他退婚时一样,至少她的感觉和心情不一样了……
没有人发现她偷听到了在慕容诮房里的那一段话,所以这一天,就算她在其他人面前常常显得心不在焉,甚至还一个人拿着钓竿,却在池塘边坐着发呆半天,看到的人最多也只以为她是开始在为听到的流言困扰,他们不会知道,事实上她比他们所想的多更多,听到得更多,也思考得更多。
慕容诮回府又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隔日清早才起床。可他没料到,他一张开眼睛,便发现一抹人影已经等在他房里。
报漾静静地站在窗子前,静静地看着他。
“漾……”还未及抑下胸口乍然翻腾的情潮,他自然逸出一声唤她的轻吟。
眨眨眼,她的脸庞蓦地一亮。“慕容诮……”欲雀跃朝他过去的脚步,在下一霎见到他现过懊恼的神情后顿住,耳边又隐约回响着他曾对慕容二姐她们说过的那些话……她猛又回了现实。
慕容诮则正懊恼着为了现在这蠢计划,他竟得苦苦克制想将她娇暖的身躯紧紧拥抱入怀,想狠狠吻她甜蜜樱唇的。
懊死!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碰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快疯了!
他简直是自作孽!因为本来一开始的时候,就连他爹也不赞同他这个必须连其他家人都瞒,却可能伤了花漾的心的计划。不过,他一方面为了不让花漾无意间成了妫丽的目标,另一方面为了令肯定不会高兴见到他欢天喜地地与明艳看对眼的妫丽气昏,甚至有可能再来拆散这桩御赐的婚事,因此他才决定走这险招。只是那老妖婆还没行动,他却已在自食其恶果了……就因为太明白她对他的影响力,所以他才尽量想避开两人的接触,果然,他就知道会这样!
“……我替你端了早膳来。”深吸一口气,她还是走向床边,并且拿起整齐叠在一旁的衣服,准备伺候他起床更衣-就像之前常做的那样。
他掀被从床上坐起来了。抬眸,看着她略苍白的小脸,却毫不闪避回视他异常清澈大眼,他的胸口莫名一窒,仿佛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了某种他绝不愿见到的情绪。
突破压抑,他霍地伸手要箝住她的腕。“你……”
报漾下意识一退,并没有被他抓到。“你不是要出门了?”她可不要他的同情。她来,是要和他干脆地说清楚,做个了断的。“我帮你更衣。你一边听我说,我想这应该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你要说什么?”缓缓收回抓空的手,他坐着不动,阗黑的眸定定地盯着她透露出坚毅的脸。
瞧他似乎不急着下床,她小小挑起眉。咦?他不赶着去会见能让他快乐似神仙的美人儿郡主啦?
默默地,她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然后摊开手掌伸向他。
垂眸,视线落在她手掌心的半边玉偑上,他微眯了眯眼,下巴的肌肉抽动。“……这是什么意思?”嘎声道。他更显尖锐的目光扫向她。
“你明白是什么意思。”深吸一口气,她并没有故作轻松不在意。弯身把这订婚信物放在他的床上,再站直身,眨眨眼,顺势把忽然急涌上来的泪水挤回。“我……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我这儿,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努力朝他扯开一个笑脸。“反正我一开始会来找你,就是要找你退婚的,就当我终于成功了眯眼;可是我想……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后,我也没有把握见到你不会难过或想抱住你不放,所以……所以我们以后不要再见吧!慕容诮……”声音微微哽了一下,她还是勇敢地看着他。“就这样,我说完了。”退后一步,凝看了他最后一眼,接着转身就定。
可她走没三步,他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后响起:“慢着。”
心口一震,她仍是停下步伐。“还有什么事?”忍着没回头。
“你不是要伺候我更衣。”语调佣懒。
什……什么?
原本回荡在心中各种不舍的,沮丧的,伤感的复杂情绪,乍然被他这句使唤击退--没想到她临别前跟这男人说了一堆,眼泪还差点掉下来,他……他却在跟她计较这种事?
这下她的感伤全跑光了。一抿嘴,咬牙,她转身,旋风一般地冲回床边。
败好!他已经自己下床了。
二话不说,她立刻开始动手,粗鲁地扒他的睡衫衣襟,再将它自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月兑掉--而就在她怒气冲天又专心对付他身上的衣服时,她根本没发现就在她头顶上方,他一张俊脸尽是铁青挣扎的神情,甚至就连他的一双手,也因为要强忍将就贴近他身前的她狠抱入怀,不得不过于用力握紧而青筋暴露。
可恶!懊死!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走?还有,他怎么可能只有那个蠢计划可以解决皇上的赐婚,可以解决那老妖婆的?他只有这一丁点能耐吗?
对他内心正在经历强烈煎熬挣扎毫不知情的花漾,已经迅速俐落地为他套上她刚拿在手中的深蓝长袍。“好了,我可以走了……”一完成,打定主意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她头也不抬随即走人。
但她没走成。
眨眼间,她已经落入一个强悍的怀抱里。她呼吸一岔,结结实实僵成一尊石像。
终于不再克制渴望地将她蛮悍牢紧地锁在自己怀臂之中,慕容诮的脸庞也埋进了她柔软的发间,折腾胸臆的凶猛情感一下子爆发开来,他逸出一声低沉而颤抖的申吟。“老天爷,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放你走……”
报漾,在总算回过了神,察觉自己再次被他熟悉的胸怀包围,而属于他的温暖热力和体息也仿佛悠然蔓延进他的肌肤里,她感到喉头一紧。
她听到他的低吟了。
他……他究竟想怎么样?明明他说,他要的人是郡主……
怕自己好不容易可以硬下心离开却又因迷惑他的怀抱而投降,她赶紧冷静下被他一碰便混乱的心情,开始使力推开他。
“慕容诮,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你……你给我放开……”她的力气竟敌不过他丝毫不松手的拥抱,她不禁又气又急地干脆捶他的背。
“不……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说清楚。”以他体形的绝对优势箝制住她,他根本不在乎被她捶痛。“漾,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和明艳是玩假的,其实我只是利用她……”一口气将他和他爹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而他愈说,她的眉扬得愈高,直到他终于说完,她也一脸目瞪口呆。
“……只是……为了要骗过三公主,你……你才和郡主在外面打得火热?”她的脑子还在消化刚听到这件阴谋算计。但猛然间,一个画面闪过眼前,她咬了咬下唇。“骗人!你明明承认你被郡主吸引,你觉得和她在一起比较快乐,而且你还说不反对要娶我为妾。”抬起下巴,不信地恼瞪着他。
慕容诮惊讶地回视她。“你怎么知道……是她们跟你说的?”他当然记得昨天故意回应向他逼问的两位姐姐的话,所以他直觉以为是她们对她透露的。
“我不小心偷听到你和二姐,三姐说的话。”没隐瞒。即使他都对她言明整桩事只是个骗局,她却仍未全然释怀。“难道那些不是你的真心话?因为她们是家人,所以你更不会对她们说谎……”
他叹气。“不,就因为是家人才更需要说谎。”他的一手轻轻抚过她披散在纤背上的青丝秀发。“连最有可能被我伤害的你,我都必须隐瞒,姐姐她们更不用说了。唯有你们真实的反应,才有机会让妫丽不致起疑……漾,假若你昨天便现身见我,也许我什么都说了,就像现在这样。”也许他还可以少受一点苦。
凝视着他,她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也明白,原来她当时认为他这么做或许有某种计谋的猜测是对的……原来她并没有错看他。只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他回应二姐她们那些令人心碎的话,才使她的自信瓦解了……
一股喜悦的暖流蓦地泛过全身,可她却没有立刻原谅他。
可恶!只要想到为了他,她曾承受的所有痛楚,流的泪,再接着联想到当所有人身陷这场风暴中的时候,他少爷则正在和美人卿卿我我,放任那位‘御赐未婚妻’在他怀里滚来滚去的画面,她更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我还是不相信你。”沉下脸色,她冷不防推开他,跳开。“外面那么多人看到你和郡主在一起时的模样,连二姐夫他们也看过,如果真是作戏,你有必要演得如此逼真吗?难道郡主察觉不出你不是真心真意?”
愣了愣,他立刻毫不犹豫朝她一步步走去。“漾,别无理取闹了。你明知道只要我愿意,没有哪个女人不会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的,更何况明艳也是被我威胁配合演出……”既然秘密已揭穿,他自然没再隐瞒这事的必要。
“什么?被你威胁?”听到前半段话,本来想反驳,她才不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那个人,但他接着丢出的那句,却着实令她错愕了。
他随即趁机堵到她身前,手臂环住她,手指钉上她的腰间。“对!我告诉她,我知道她和妫丽联手设计我的事,假若她不想要让我在皇上面前揭穿她,她就得答应陪我演戏。”
“难道她就不怕被三公主识破,她跟你反而有事?而且……她不是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了?”双手抵在他胸前,她还不肯乖乖就范,清澈清醒的大眼直盯着他。
挑眉,他乍地逸出一声轻笑。“我的漾,你该不会在吃醋吧?”
她的胸口一窒,然后,她的樱唇一启,朝他漾出一朵甜美得仿佛泌出蜜来的笑花。“我的少爷,如果我不想被醋淹没,看来离你远一点才是上策。”
“不准。”没第二句,他干脆俯首攫住她诱惑的唇。
老天!这是他已经渴望了多久的温暖柔女敕。本来只打算浅尝即止,但当他的唇一碰上她的柔软,便不再满足地贪婪占有着她,近乎饥渴地印下连串蚀骨销魂的吻。很快地,他的身体开始因为逐渐加深的而紧绷起来
她娇吟着,承受着他风暴般的激情;而在恍惚间,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他有力的双臂抱了起来。摇摇头,她试着自他辗转吮吻不放的唇间退开,喘口气,仿佛被他融化的理智直到这时才稍稍清醒了一分——她终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被放在床上,而他,则把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俯向她。
她细细地喘着气,迎视他炽火浓烈的眸光。
“漾,我要你”吐出魔咒般的魅喃,他诱着热力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微微颤抖的唇。
双颊的红潮末褪,她的心跳得更狂。她当然明白他说“要”的含意,紧捉着唯一的一丝理智,她摇头。“不,我”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漾”坚定地凝视着她微慌的小脸,他贴着她水女敕的唇低语誓言,接着他沉重的身体将她压向床褥。
没多久,阳光洒落的房间内,响起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吟哦和伴随着的沙哑低吼,而这之中的旖旎无限,火烫春光,几乎连北方的初冬也要跟着燃烧起来了
尾声
已经来了好一阵子的慕容洁,在得知慕容逍还末出门,原本还算有耐心地先去相爷夫人房里逗小女娃兼聊天,不过等久了的她终究仍是不耐烦了。
没有二姊那决定尊重逍弟意志的心情,她的做法是,非要趁花漾还没得知逍弟变心的真想,趁逍弟还没完全“走火入魔”前,就算拚死拚活,她也要把他拉回来。
撇下对她摇头无奈的二姊,她往他住的地方走去。
败快地来到他的房前,而她一点也不客气地连敲门都省下了——她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
“喂,慕容逍!你快给我起来啊!”边朝床的方向大步走,她边喊,可她万万想不到她竟会因此撞见床上男女火辣辣的欢爱画面。她先是愣住,接着爆红了脸惊呼一声,赶紧转过身去往原路跑出去。
不忘关上房门,她脸红心跳地拍拍自己的心口。
天!真是真是要命!她当然第一眼就看清楚床上那男人的脸孔,至于那个被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藏在他身下的女子
此刻的房内,剧烈的喘息仍末及平复的花漾,就这样羞到不行地将自己整个埋在慕容逍的胸前不敢乱动。
呜刚才那是那是三姊的声音吧?好丢脸!被看见了!
慕容逍紧绷的身体仍流窜着一股末解的骚动,他痛苦地咬紧牙关,缓缓吐着气——可恶!慕容洁!
他闷着嗓哝咒,可仍一手拉过丝被盖住两人赤果交缠的身躯。“漾你还好吗?”低首梭巡怀中人儿的脸蛋,轻手拨撩开掩住她娇红小脸的乌发,一边怜惜柔问。
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花漾,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我好想死”
他听到了,没想到反而扬唇,凑到了她细女敕的耳边邪邪轻语:“我的美人儿,我刚才已经让你死过一次了,不过我不反对我们继续”
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几乎是立刻羞到全身都烧红起来了。“不”
“慕容逍!你马上给我穿上衣服滚离她身边!我没想到你在跟我们坦白过那些话之后,竟然还敢欺负小漾!我要你立刻出来!”这时,已经想通在他房里的女人只会是那个人之后,慕容洁原先的脸红心跳转而慢慢化成了急怒,想到花漾在仍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被他吃干抹净,她差点要再冲进去。
房里的两人都听到了。
报漾虽然仍因被发现刚才的事而显得懊恼不知所措,但慕容三姊语气洋溢的尽是对她的偏袒与保护,却又令她深深感动了。“啊三姊”低喃。
慕容逍的回应倒是很果断干脆。在她话声落后,便扭头对着门外的她出声道:“忘掉我昨天跟你们说的那些屁话,去找爹,他知道所有的事!”
“你说什么?爹又知道什么了?”心生疑窦的慕容洁问。
“三姊,相信我一次,去找爹。”他还想好好再跟怀里的人儿温存。
屋外的人迟疑了一下,知道若牵扯上爹,肯定真有什么蹊跷。“好!我会去找爹问,不过你还是得给我出来。”在这事上不妥协,虽然换不回丫头已经被吃了的事实,但她仍然得为丫头着想——赐婚这事还没解决,他们俩最好暂时分开点儿好。
“三姊,我们晚一点会出去,你别担心。”慵懒的回应。
报漾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终于像挫败了似地从门口踱开。她觉得有些对不起慕容三姊,却又同时松了口气,至少,她暂时不用面对这种尴尬的场面
蓦地,她因为惊觉胸前的一抹烫热而回过神来,垂眸,立刻见着他正在做什么
羞窘低呼一声,她忙不迭用手推他。“你你你不可以”
“我可以!”回她邪魅迷人的一笑,他低头继续在她身上点火——
午后,浑身懒洋洋的慕容逍独自出现在厅堂。
而他一进来,正在和慕容老爷谈论什么的慕容洁立刻停下话,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小漾呢?”立刻问起人。
“她累坏了,我让她睡。”停在摇篮旁,弯身逗弄着眼睛正睁得大大,双手不住庇动的小外甥女,他漫不经心似,却满脸宠溺微笑地回。
当然明白那意思——慕容姊妹同时粉颊略红。
清了清喉咙,慕容洁略过那尴尬,神情倒是仍不满着。“爹把所有事都告诉我们了。你也真是!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瞒着我们!”数落起来。
从逍弟那边离开后,她迫不及待地去找爹亲问清楚逍弟是什么意思。接着她才总算明白他们的计划,她是既气又觉得好笑,就连知道了实情的二姊听了也瞠目结舌。
“别怪逍儿了,我也有错,再说为了这事,他的牺牲可够大了。”慕容盛颜说出公道话。
“牺牲?哼!天天和美人儿亲热,四处游乐,这也叫牺牲?”慕容洁嗤的一声。
“别挖苦我了,三姊。”慕容逍无奈摇头。“如果你知道我得费多大功夫,才能时时克制自己不撇下明艳回小漾身边,你一定会佩服我。”
仔细看着他,她终于心软地柔化了脸上的表情;她明白他说得没错。“所以小漾也全知道了?”
他颔首,但回忆起那丫头差点要抛下他一走了之,他的脸色就不大好看。“她又找我退婚,竟然想干脆把我让给明艳,我可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
“是为了怕心伤难过,才决定眼不见为净吧?”慕容倩洞悉她的心情。
他自然也明白。
“那么现在你打算放弃这计划了?”慕容洁直切重点。
落座,喝了口茶,他才气沉神定道:“我决定带小漾去见皇上,把所有事都说清楚,我想皇上也不喜欢自己被姬丽和明艳联手欺骗,假若他仍执意要我和明艳成亲,我会把他以前亲手为娘戴上,娘后来送给小漾当订婚信物的玉佩让他看。我要让他想起来,他当初许下要她,和她的子子孙孙永远幸福安乐的承诺。如果我只有和小漾成亲才会幸福安乐,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反对?”
其他三人不由得频频点头。
“没错!我几乎忘了圣上曾对你们娘许下的这个承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打动皇上。”慕容盛颜深深地舒了口气。
“只要圣上仍惦记着娘,我想他应该会成全你们两人。”慕容倩也抱持乐观的想法。
“对嘛!这办法才最直接见效,再说,要解决那老妖婆,现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慕容洁笑咪咪。
立刻听出玄机的慕容逍询问地看向她。
她也不卖关子,转头向慕容盛颜。“爹,你来说吧。”
慕容盛颜在孩子们表情不一的目光下,神色倒是显得轻快。“前一阵子我去苗疆,那边的朋友送了我一样东西,本来我就已决定要用在姬丽身上,但因为忽然知道她有病,所以才一直迟疑还需不需要对她用上这东西现在我倒是不犹豫了。”
“那究竟是什么?蛊毒?”慕容逍眸中精光大盛。
“意思差不多了,苗疆的朋友说,这是一种会让人忘记前尘往事,忘情的蛊。”他的神情愈见悠然淡漠。“我虽然痛恨姬丽,却没法子像她一样狠下心来杀掉痛恨的人,不过若再等到老天爷自然制裁她,这段时间我们仍无法预测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所以干脆就让她直到死前都把我们忘了”
兰儿,对不起,等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能亲手杀了她为你报仇,但你一定会体谅我的做法吧?
毙然间,他仿佛听到爱妻幽柔的轻叹在他耳边响起
三个多月后,慕容逍与花漾欢欢喜喜地拜堂成亲。
又两个月后,皇朝三公主悄然病逝宫中。
之后,又过了一年
炫目的阳光从窗缝中跳跃进静谧的房内。
意识悠悠从梦境中挣月兑,床上的男人醒了。
不过他的眼睛还没睁开,臂膀便已自然地将仍躺在他怀里的人儿搂紧,但没一下子,他马上察觉不对劲——
倏地张眸,果然一张小小圆圆的女圭女圭脸正对着他;而这不到一岁,面貌酷似他翻版的小男娃不但安心窝在他怀里,他的胸前衣襟甚至还湿着一团小子流下的口水
深吸口气,慕容逍不禁又怜又气又好笑。
这当然又是他那亲亲娘子干的好事!
用小子打发他是吧?
因为受不了老是孤伶伶一个人在床上醒来,所以他才要求他那早起习惯的娘子,非得等到他醒了才能下床不可;可她听话照做的时候实在不多——除非前一晚他让她累到隔日清早下不了床——直到他们第一个孩子诞生后,有一回她干脆把摇篮里的孩子抱来搪塞,自此她就爱玩这把戏,且乐此不疲。
认命地把小子重在床铺上安置好,他下了床,而就在他打算自己动手更衣时,前面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很快地,一抹活力四射的娇俏影子踏进了内房。
“咦?你醒了!那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件消息”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却依然像个清灵少女模样的花漾,一眼见到挺拔立在衣架前的丈夫身影,立刻笑弯了眼。不过她还是先探头瞧了瞧床上睡得香甜末醒的孩子,然后才跳到他身前,一边接手替他更衣,一边开心地说。
受不住散发自她身上的阳光气息,他将低头替他系腰带的她一把抱进怀。“嗯,你说”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简直像患了某种毒瘾,每天醒来,他还得靠着汲取属于她躯体内无穷似的能量才能真正地“清醒”。
习惯了。花漾在他怀里静止了一会儿,然后才抬起小脸来,眼睛里的光芒宛如跳舞一样轻巧。她掩不住兴奋的语调。“大姊写信来,她邀请我们去边关走走,我们去好不好?上次大姊也邀我们去,可那时晋儿还小,我们没成行,现在晋儿大了一点,我们这回应该可以顺便带他去玩玩吧?”
在她和慕容逍的婚礼上,她总算见到了慕容家的大姊和她的将军夫婿,而她早就向往大姊和大姊夫口中天苍苍野茫茫的大漠景象。可惜她一和慕容逍成亲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要出远门,根本没人敢放行,现在机会来了,她自然要怂恿他出门。
慕容逍一愣,接着缓缓吐息。“不行。”
立刻噘起了小嘴。“为什么不行?”难道又嫌孩子太小?
“漾,你还没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吗?”离开她纤细的肩,他垂眸,拧眉。
“身体状况?”不懂。“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从来不生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怕我不适应那边的气候哦?”她又笑眯起了眼。“要担心的话,应该是我担心你和晋儿吧?”
“我不是说这个。”她果然一点长进也没有,就像上回一样,抱着她腰际的一手,慢慢移到了她的小肮,他用他的大掌覆在上面。“你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来,难道你自己都没想到有可能是怎么回事吗?”他一直在注意这个。
呆了一呆,然后她才终于明白了。她瞪大眼睛望进他认真的俊眸里。“啊?”又慌又喜。
“我一直在等你去找答案,然后给我一个惊喜”他显然低估他亲亲娘子对这种事的迷糊程度了。
“我我我真的没想到啦!”她忍不住搔搔头,感觉到他放在自己月复上的温热掌心了。
“等会儿我会派人去请大夫来替你仔细把脉,我想,晋儿早该当哥哥了。”有预感。
“咦?那那如果真的有孩子了,我不就又不能”
“不能。”
申吟一声,这下她可不知道该喜悦或该叹气了。
转过身,望向床那边,孩子正酣睡着的可爱小脸蛋
然后,她的唇畔不禁悄悄勾起了一抹无奈又甜蜜的笑,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丈夫的掌背上,倚着他的胸膛,她呢喃:“好吧,好吧,这也算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