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笔很快,寥寥数笔就勾画出了一只飞鹰。那宽大的翅膀和敏捷灵巧的鹰喙似乎随时准备着要咬向敌人,而那灵活机警的鹰眼显示出不凡的霸气。
“哦,好凶猛的鹰!”雁翎咋舌,走回到案前继续自己的画,并好奇地说:“你画得又快又好,有这么好的手艺为什么要流浪呢?”
她的问题令彭峻猛一愣。“流浪?谁流浪?”
雁翎想当然尔的说:“当然是你。你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吗?”
“什么?”他一愣,随即想起刚见面那天,她问他家在何处时,他没有回答。
“不,我并非无家可归。”他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将自己当作流浪汉了。
“什么?那么说你并不是孤身一人的流浪汉-?”雁翎看着他身上那件上等衣料做的长衫惊讶地问。难道自己弄错了?
“我当然不是流浪汉。”彭峻猛将画好的篮子放在地上,换了一个小箩筐。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就算以后要流浪,我也绝对不会孤独。”
“什么意思?”雁翎看到他又在画一幅山鹰图,觉得他一定很喜欢鹰。
“因为从今往后我要将-带在身边。”
“啊?什么?!”雁翎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将视线从山鹰身上移到他脸上。
彭峻猛看着她,清楚明白地说:“我要-从今往后都跟着我,-愿意吗?”
“跟、跟你?什么意思?”他突如其来的话和他专注的神情将雁翎的脑袋搅乱了,她难以理解地看着他。
她迷惑的样子令彭峻猛有点想笑,他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吓着她,但他一定要跟她说的,特别是在确信自己已经被她打动后,他更要赶快将一切挑明,因为这一两天他就该回去了。
“放下笔过来。”他搁下笔说。
看到他严肃的样子,雁翎听话的将手里的笔搁在笔架上,走到炕前。
“上来,到炕上来。”彭峻猛抓起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拉她。
因为怕碰到他的伤腿,雁翎上炕跪坐在他没受伤的腿边。
彭峻猛将身上的箩筐挪开,握着雁翎的双手耐心解释道:“我要-跟着我,就是说我要带-走,从今往后让我来照顾-的生活。”
“带我走?照顾我?”雁翎茫然地说。“可是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需要。”听到她的话,彭峻猛并不着急,耐性地“纠正”她。“-需要人照顾,我也需要-的陪伴,我不想离开。”
“可是跟着你干嘛呢?”他说他需要她,这让雁翎感到有些高兴,除了母亲之外,没人说过需要她,可是她依然不明白他要她跟着干嘛?流浪吗?
那听起来似乎也不错,她一直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长到这么大,她最多就是到附近的村镇市集去买卖过东西、只是在金花姊出嫁前,铁大叔带着她与金花、银花去过一次辽阳城,看过那座高大的白塔……
“这几天-跟我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彭峻猛突然的问题令走神的雁翎一愣,仔细想想,这几天有他的陪伴自己真的很快乐,于是她点头道:“快乐,我很快乐。”
他闻言高兴地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没有受伤的腿上。“这就对了,跟-在一起我也很快乐,所以我们应该在一起……”
“你真的要我跟着你?”怔愣间,雁翎没注意到两人亲昵的动作,下意识地抬手轻抚他的肩膀,感觉到他身上透着的刚硬劲儿。
“没错,我要-永远跟着我!”彭峻猛看着坐在他腿上,抚模着他的雁翎说。
此时,他意外地发现,眼前这单纯的小女人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柔媚神韵。强烈渴求的火苗顿时熊熊燃上心头,他抱紧她,用力亲吻了她白皙的额头。
雁翎的笑容消褪,她的嘴唇颤抖着,黑色睫毛下的双瞳闪烁着惊慌的光芒。
长大后从来没有人亲吻过她,就是娘也没有。而且他今天的拥抱与前几次都不同,充满了让人恐慌的热力。他的呼吸透过肌肤直抵她的心底,雁翎感到身上如同发热般的滚烫起来。
她茫然失措地抬起脸看他。“你、你在亲我吗?”
“是的,我在亲-!”彭峻猛抱住她,再次将双唇印在她的额头,接着一路往下在她的眉眼鼻子和面颊上烙下他的印记,最后如饥似渴地吻住了她的嘴……
他彷佛沙漠中炙热的太阳,释放出全部的热能一举穿透了她整个身躯。她的身体先是一僵,但很快就微微地贴向他。
她的芳香和柔软令他倒抽了一口气。他把她压倒在自己的臂弯,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他的手沿着她的背,探入她浓密的发丝中,用手掌托住她的颈背跟后脑勺,炽热的唇摩挲着她的。
令他惊喜的是她回应了他,起初怯生生的,继而以一种甜蜜的热情回吻他。他催促她张开嘴,然后饥渴地探入她口中,不断地逗弄。她发出轻柔的申吟,那声音令他感到热血沸腾。
雁翎无法呼吸,她只是本能地将身体挤靠向他,回应着他,从喉咙深处逸出一声低低的申吟。她的手不自觉爬上他的背脊,隔着他的衣服抚模着他。
他很瘦,但肌肉结实。当她的手抚过时,那纠结的肌肉在她的手下颤动,赋予她一种崭新的、有力量的感受,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彷佛都燃烧了起来。
躺在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的身体,一股陌生的暖流迅速窜过她的身体,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她感到震惊又兴奋莫名。
她从不知道这种事能发生的如此快,也从未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突然间,她害怕了。她想推开他,想退出他的怀抱,可是他再次的吻阻止并迷惑了她。
雁翎扬起头充满激情地回应着他,将所有顾虑远远抛开。
由于太投入,他们没听到院子里来了人,更没看到一个壮硕的男人推门而入,正震惊地站在离他们仅数尺之遥的门口。直到一声惊逃诏地的怒喝几乎将小小的屋顶震塌。
“雁翎,-跟这混小子在干什么?!”
这一声暴喝令沉浸在激情中的雁翎惊跳了起来。
彭峻猛虽然也吃了一惊,但并不慌张,他一把拽住迸乱的雁翎,冷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你这小子是谁?!竟敢进这闺女的房!”大汉怒斥。
“铁……铁大叔,你、们回来了?”雁翎既羞愧又惊慌地看着门口那个高大强壮的汉子,结结巴巴地说。
站在门口的男子转过眼看着她,不原谅地说:“-真让-娘失望!”
他的话令雁翎眼里霎时充满了眼泪。“不,铁大叔,不是的……”
“雁翎,雁翎,-在哪?”一个活泼的女孩叫着挤过铁大叔身边跑了进来,可一看到炕上的情景,当即愣了。“啊,雁翎,他是谁?”
接着又不给人回话的机会,又立即看着门口的男人。“爹爹,他是谁?”
“银花,不要吵,带雁翎出去!”铁大叔威严地命令着,眼睛却在彭峻猛包扎着白布的腿上扫了一眼。
“不要,我不要出去!你不能责怪猛子,他、他是个流浪汉,他受伤了,是我带他来的……”雁翎惊慌地挡在彭峻猛身前,怕脾气执拗的铁大叔对他不利。
“没事,-先出去。”彭峻猛放开她的手,安抚地说:“我也正想跟铁大叔谈谈。”
看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雁翎还是不放心,她哀求地看着铁大叔。“铁大叔,我没有做错事。”
见她这样,那黑脸大汉略微放低声音说:“-先随银花出去。”
银花走到炕前,大胆地打量着彭峻猛,赞赏道:“你真俊!”
说完她拉过雁翎,爽朗地说:“走,跟姊出去。这可是-头一回让男人进屋,还让他躺在-的炕头上,爹怎能不说说呢?”
雁翎不放心地看看仍一脸平静的彭峻猛。他对她微微一笑,示意他没事,她才下炕随银花走了出去。
两个女孩一离开,铁大叔随即冲着彭峻猛粗鲁地说:“你给我说实话,可有睡了她?”
他话问得不明不白,但彭峻猛明白他的意思,却含糊地回答:“有。”
他的回答当即令铁大叔黑了脸。“好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宰了你!”
又气又恨的铁大叔大喝一声,一双铁掌抓向彭峻猛,他庞大的身躯也如同山岳般向彭峻猛压来。
他动作快,但彭峻猛更快。尽避腿上有伤,却没影响他躲过铁大叔的一击。
怒气冲天的铁大叔一掌击空,身子无法控制地撞到小炕桌,桌子落地发出巨大声响,这下更是气得他反身再次向彭峻猛抓来。
“且慢!”已经迅速跳下炕的彭峻猛单脚支地,高声阻止他。
他与生俱来的大将之风和睥睨天下的神威镇住了鲁莽的铁大叔,也镇住了被这番吵闹声惊动而闯进来的雁翎、银花和其他几个青壮年。
大家都愣在屋子中央。
“你还有何话可说?”铁大叔停止攻击,站在炕前怒气未平地瞪着他。“你必须娶雁翎,否则就是拚了我这条命,我也要与你纠缠到底!”
“铁大叔!”一听要猛子娶她,雁翎大惊失色,她可没想过要在这种情况下嫁人!
“-不要开口!”铁大叔瞪了她一眼,双目泛红地说:“-竟敢忘记当初在-娘病榻前发的誓言?!”
“没有,我没有忘记!我并没有做违背誓言的事啊!”雁翎惊恐地说。她答应过娘一定要洁身自爱,不在洞房前将身子轻许人,她没有违背这个承诺啊!
雹直的铁大叔不容她解释,痛心疾首地说:“-娘为-吃了多少苦,-难道忘了吗?-一直是个好女孩,今天的事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所以-不用再多说,嫁给这个-自己带进家的男人,否则我就杀了他!”
在他的训斥下,雁翎既愧又悔。“大叔,我不要嫁……”
铁大叔一把推开她。“如果-不嫁给他,那我现在就宰了他!”
“不、不要杀他……他、他没有错,是我带他来的啊!”雁翎哀求着,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
铁大叔不理她的哀求,大声问:“我只要-的一句话,要嫁他还是要他死?”
看看铁大叔生气的样子,再看看站在炕前神色沉凝地看着她的猛子,雁翎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那么今晚铁大叔一定不会放过猛子。
“可是,他、他……”雁翎犹豫地看看似乎面有难色的彭峻猛。
铁大叔拉着她。“-不要管这臭小子,他没得选择!”
见铁大叔毫不让步,雁翎觉得自己同样没得选择。“……我……我嫁……”
一听到她极为勉强的答复,铁大叔当即命令道:“银花,将雁翎带走不许她过来,等选蚌好日子为他们办喜事!”
“慢着!”半天不开口的彭峻猛这会儿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既然要娶,何须再等,今天就是好日子!”
他这句话一出,可说是语惊四座。
“你放屁!”铁大叔首先爆发了。他勃然大怒地对彭峻猛挥舞着拳头说:“你以为我们雁翎不值得一个热闹的婚礼吗?你想随便就打发她吗?休想!”
骂着,又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小子是三生有幸,若非你占她便宜在先,凭你也配娶她?!你敢不珍惜她的话,小心老子宰了你!”
想不到他的威胁毫无作用,那个在他看来就是个劫香大盗的混小子居然笑得贼贼的,惹得他又想对他挥以老拳。
“铁大叔说得没错,我自然会珍惜她!”彭峻猛单手一摆阻止道:“随后聘礼自会补上……我想尽早完婚不过是不想与她分开。”
他毫不掩饰的话语令雁翎当即红了脸,却让怒气勃发的铁大叔哈哈大笑起来。
“好,这才像男子汉大丈夫说的话。你该知道咱雁翎是个好闺女,不要亏待了她。好吧──”他话锋一转,爽快地说:“今天是不行的,我们刚回来,猎物还没有整理。明天吧,明天应该是个吉日。”
看看被银花紧紧拽住的雁翎,彭峻猛还想说什么,可是被铁大叔挡住。
“有我在,一切得照规矩来,今晚休打咱闺女的主意!”
见他如此,彭峻猛也没话可说了,只得看着雁翎被众人拉走。
被带回屯里去的雁翎,心情复杂地帮着大伙儿整理收拾着猎物。
“雁翎,-究竟在哪里找到他的?怎么让他上了-的炕呢?”当她与银花合力清理一张羚羊皮时,银花急切地问。
“就是在河边。”雁翎将猛子如何落在她的车上及因为无家可归,她只得将其带回家的经过一一对这个比自己略长的好姊姊说了一遍。
听了她的话,银花纳闷地说:“-说他是-捡回来的流浪汉,可是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一点都不像流浪汉。”
“是吗?我倒是没有发现。”雁翎回答,她实在不懂什么是“特别的气质”。
“那-说,你们是不是睡在一起了?”银花嘻笑着轻声问,态度极其暧昧。
她的话令雁翎红了脸,赶紧辩解:“没有、没有,我们没有!”
“那-是不是很喜欢他?”
“喜欢?”雁翎困惑地看着笑得怪怪的银花。“怎么会?”
银花瘪嘴道:“不喜欢干嘛要帮他解困,那就让爹爹宰了他啊?”
“这……”雁翎迟疑了,她低头不语,心里却在想银花的话。
也许自己真的是喜欢猛子的,不然为什么看到铁大叔要打他时,会那么着急?而且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天真的过得很快乐。
“唉,真没想到,-连亲都没定,倒在我前头出嫁了。”银花幽怨地说。
她沮丧的神态逗笑了雁翎。她逗趣道:“银花姊快别着急,反正铁、穆两家的亲事是早就定下了的,赶明儿让铁大叔捎个信去北边,让穆大哥也别等什么立春日了,早些来轿子将-娶了去吧。”
银花一听,笑着用手里的毛刷子往她身上打。“死妮子,自己招姑爷上门不害臊,还敢取笑人,看我不狠狠教训-?”
雁翎也不示弱,当即持帚还击。
两个姑娘嘻笑着闹起来,惹得旁边的人们也跟着笑。
“喂,-俩给我停下!”铁大叔走来训斥她们,又对雁翎说:“明天以后,-就是别人媳妇了,行为举止得稳重端庄,要像-娘那样。”
雁翎赶紧站好,偷眼看看银花,见她也放下了刷子。
屯里人都知道铁大叔极敬重爱慕雁翎的娘,从当年雁翎的娘落难到此地起就极力保护和照顾着她娘俩。就是她的死,也是铁大叔帮忙安葬的。
于是如往常一样,当他以雁翎的娘为榜样来训斥晚辈时,没人敢顶嘴。
夜晚降临了,可是在这样的宁静之夜,却有好几个人辗转难眠。
失去雁翎的陪伴,峻猛重新回到了寂寞无眠的夜晚,只不过今天在熟悉的烦闷中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新鲜刺激,令他像个初识情滋味的少年一样,渴望着白昼早点来临,渴望能快点见到她、亲近她、迎娶她。
娶她?我真的要娶那个甜美的女孩吗?
狈顾简陋的屋子,模模硬梆梆的炕,想到因为有雁翎,这间冷清简陋的小屋居然让他感觉到了家的温暖和幸福。更重要的是,在她的身边,他找回了自己十多年不曾有过的平静睡眠。这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下午亲吻拥抱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可是随后铁大叔的出现,以及骤然而至的“逼婚”让他措手不及间,又感到兴奋和解月兑。
他很感谢铁大叔。因为在铁大叔出现以前,他虽然已决定要带雁翎一起离开,但并没有想过要娶她。因为……“娶妻”对他来说早已是不可能的事。
几天来,他一直想不出要以什么样的方式要求她随他走,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她以什么样的身分陪伴在身边,但今天铁大叔的固执却在无形中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没错,娶她。这样他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带走了吗?
可是喜悦还未在心底扩大开来,沉重的阴影已压上心头:娶她之后呢?给她什么名分呢?妻子吗?
妻子?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清秀苍白,总带着仓皇失措的面孔。
“不,我不能!”盯着幽暗的屋顶,他黯然想。
妾吗?他猛地一摇头。“不,我不愿!”
那么,他要放弃雁翎吗?
想到要离开她,心里突然彷佛被针扎刺着,令他感到心痛。
不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她走!认识她的短短几天,他彷佛重新获得了新生。现在与她才不过分开半天,可他已经无法克制地想念着她。
他要她,要她永远属于他!因此无论如何,他仍要娶她!
此刻,躺在银花身边的雁翎也在想着猛子。
被瞬间决定了命运的她无法合眼,她想不通铁大叔为什么要逼猛子娶她,更不明白猛子为什么愿意娶她?
他为什么要娶我?几天前我们甚至不认识彼此。雁翎难以置信地想着。
是因为那个吻吗?还是因为抱着自己他才能入睡?或者是迫于大叔的压力教他不得不答应?
想到这些可能,雁翎心里沉甸甸的。可转眼又充满信心地想:也许,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是的,他应该是因为喜欢自己才答应的。因为这两天他比刚见面时脾气好多了,也愿意跟她说话。而且他还说过他不想离开她,要永远照顾她……
想到嫁给他以后,他就不会再离开,她每逃诩可以跟他在一起编织、画画、谈诗论词,一起做每一件事,她的心竟因高兴而颤抖。
“是的,我喜欢他,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白天银花姊问她时她还不确定的问题,此刻有了明确的答案,雁翎不由得偷偷笑了。
现在,她甚至期待天赶紧亮,让她早点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