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逸海很不满他对婉儿的态度,但隐忍未发,侧身让婉儿走近,提示道:“我们在讨论如何布防以抗倭,若有什么看法,你尽避说。”
婉儿点点头,暗自感谢他对她的支持。
她看看海图,说:“倭贼来犯多以战船随行,船型细长,移动灵活,杀掠抢劫后急速离去。因此如果逐敌于海上,我朝战船难敌其速。而且泉州湾多礁石岬角,灵活轻快的敌船容易循狭道而去,所以如果想要消灭倭寇,尾随追逐断不能成。”
“婉儿小姐的说法有理,但若不能追逐,该如何擒之灭之?”一位将军质疑。
崔大人脸上的怒意终于消失,诧异的目光扫了女儿一眼,平板地说:“水师可在沿海包围他们,诱敌深入,像捕鱼般将其尽收网中。”
听到父亲的话,婉儿感到既惊讶又开心,这是父亲第一次接受她的意见。尽避他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郭逸海也在这时给予了肯定。“没错,婉儿的建议很好。我刚才说清扫河道,扫除倭船,就是要断其援军和退路;在这几个地方部署战船,则是为了包围他们,一旦倭寇进入,即四方合围,让其退无可退。”
“如此,咱们的弓弩兵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海上之战无他术,大船胜小船,大铣胜小铣。倭寇与我们相比,除了船速快之外,别无其他,反而我们有大船,有大铣,所以此法可行!”
听到各位将军的意见渐趋统一,话题转向具体用兵的细节时,婉儿知道自己该退下了。
她悄悄沿着黑暗的走廊返回后院,心里充满了快乐。
这个战术是她带着同伴们与倭贼周旋时逐渐形成的,可惜可用的渔船和兵器有限,她无法付诸行动,而今有宫府的大船火炮,她相信这个战术一定能奏效。
夜里,婉儿忽然清醒过来。
床帏大开,可她分明记得入睡前,翠云把它放下了。
难道是翠云进来了?“翠——”
“别喊。”身边垂叠的床帏边,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住。
熟悉低沉的声音令她欣喜,她回抱着他,将他高大的身躯拉坐在床上。
“逸海,这么晚了,你为何还没睡,跑到这里来?”她惊讶地问,从窗外的月色看来,此刻应该己过了三更。
“睡不着,想来看看你。”他亲吻她的面颊,声音显得模糊。
“如果知道你想看我,我会不睡觉,等着你。”她抚模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庞。
“不必那样,我不想打扰你休息。”
“没关系,就算我睡着了,梦里也全是你。”
“真的吗?”他凝视着她含情脉脉的眼眸,意志承受着艰难的考验。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看她,可他无法克制想见她一面的强烈冲动。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该离开,可他的双足仿佛被钉在了这里。
当她依偎在他怀里,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抚模她,无奈他的双手自有其意识,搂在她纤细的腰上,抚过柔软的背脊,攀上细致的颈项,探入了她浓密的长发中。他警告自己不能亲她,但他的心引导着他的嘴,寻找着渴望的路径,直抵她甜蜜的樱唇。
“婉儿,我好想你!”他发出一声颤栗的喟叹,紧紧攫住了她。
如风暴般的激情席卷了他们,激情的火焰令他们融化在彼此怀中。她忘记了大家闺秀的矜持,他忽略了自幼恪守的礼数。一此刻,他们只想把自己嵌入对方的身体里,从此两人永远不再分开。
她用力抱着他,她柔软的唇为他张开,汲取着他的爱。
她发出一声颤抖的申吟,郭逸海才忽然从情焰欲火中醒来,发现他们正紧紧相拥着躺在床上,两人都衣裳凌乱。
她的双颊通红,眼腈晶莹闪亮,唇边漾着娇媚的笑靥,而他的双手,正钻进她衣裳底下,着她丰满的娇躯。
他僵住,惊讫自己的首次失控。
“逸海——”
她轻轻地喘气,手指温柔地摩挲着他的手臂。这样的碰触令他疯狂地想再次将她拉进怀里,压在身下。
他抓住她的手,将它轻轻放回床上,并抽身推开,拉好她的衣服,沙哑地说:“我最好把这一切,留到我们的新婚之夜。”
她不解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整理身上的衣服时,才脸红心跳地想起他们刚才那疯狂而美好的一幕。可是尽避羞涩,她仍然想回到他的怀抱。
“别走,我不想你现在离开。”她焦虑地喊他,害怕他就这样走掉。
他看着她薄如蝉翼的亵衣,皱眉道。“我的定力,恐怕没有我以前认为的那么好。”
她害羞地拉紧衣服,说:“我可以去加件衣裳。”
“算了,别麻烦了。”
“那你坐下。”她拍拍床沿。
他看了看她殷切的小脸,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下了。
她开心地笑道:“别害怕,我不会扑到你身上。”
我怕我会。他心里想,回她一个僵硬而克制的笑容。
“你们最后决定如何对付倭寇了吗?”她问。
他回答道:“是的。”
“要包围他们?”
“没错。我很感谢你,如果光是我的建议,恐怕很难说服他们,让所有人都赞成这个战术。”
“我没做什么,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是“飞鹰”的实战经验吗?”他问,恢复轻松自然的神态。
她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虽然她没进一步解释,但他明白她以前一定尝试过,但碍于人力、配备有限,而没有成功。
“为何这几天,你都不理睬我?”她又问,把心里的疙瘩倒了出来。
他一愣。“没有啊,是你一直躲避我,不然今夜我恐怕不会这样闯进来。”
“我哪有躲避你?”婉儿委屈地说:“那天你说要娶我,之后就连面都见不到了,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怎么可能避开你?”
“噢,那么说,是巧合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误会。”
原来他并没有不理她,而是两人刚好都有事,错过了见面机会。
疙瘩解开后,婉儿的心情更好了。“这几天你真的很忙吗?”
“是的,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水寨操练水师。精兵良将,是克敌制胜的保证。这也是我从“飞鹰”和她的手下们身上,领悟到的道理。”
听到他的话,婉儿开心得想在床上蹦跳,可是她当然不会那样放肆。
他轻声说:“我想你的伤差不多好了。”
“嗯。”她抚着额头。“那得谢谢你的药膏,瞧,都没有留下疤痕。”
“蓝庄主怎么样?他的伤好点吗?”
“快好了。”随即,她想起大家担心的事,连忙试探道:“这几天官府都没有动静,你不会对蓝大哥和他的货动手吧?”
他坚定地说:“只要他留神,我不准备那么做,否则每年春夏东南风超时,光应付怀资贩洋的海商,我就得忙到吐血,如何对付杀人越货的倭寇相海盗?”
听到他这句话,她放心了,长长吁了口气。“你说得没错,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每年靠海求生存者数以百万计,朝廷如何能全禁?”
他立刻瞪着她,低声警告道:“这话就搁在肚子里吧,我可不想看到我未来孩子的娘,被抓去砍头!”
她双目发亮,可想到他娶她的目的,不由冷淡地说:“我说过不嫁你。”
“你当然要嫁,不然我们这样又抱又亲的算什么?”
她脸红了,盈盈水眸既有渴望也满含忧虑。“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
他惊讶地问:“你是聪明还是愚蠢,我娶你的原因,难道你真不知道?”
她生气地说:“你说是为了把我绑在你身边,让我给你生孩子。”
她娇瞠的模样让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搂迸怀里,用力吻了一下,笑道:“没错,小傻瓜,我要把你绑在身边,好好地保护你、照顾你,这样我的孩子们才会有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哦,你终于承认了!”她高兴地拍打他的肩膀。“为什么那天不告诉我,害我这几天好难过。”
“是你自己傻,怪不得我。”
幸福的她不再在乎他的奚落和逗弄,将头埋进他胸前,偷偷地笑了。
良久之后,她闷声闷气地问:“那么“飞鹰”呢?你还想抓她吗?”
他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幽邃的眸光直抵她心窝,半晌才说:“不了,她飞走了,没人能抓到。”
她笑了,眉眼间充满深深的爱意。“也许在适当的时候,她还会回来。”
“也许吧,如果那样,我会跟着她、保护她!”他轻柔地说。
她笑出了声。“你想改行做个放鹰人吗?”
“不,我要做驯鹰者。”他的吻随着他的话音,落在她绽开的笑颜上。
他温暖的气息骚弄着她的发鬓,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面颊,她晕陶陶地看着他。“你不可能真想驯服我。”
“为了我们的将来,你需要被驯服——被爱驯服。”
她想抗议,可是看到他眼里溢满重逢以来,一直被他小心隐藏的深切爱意时,她忘记了要抗议什么,只觉得终于找到了她寻觅已久的东西——生命伴侣。
“我愿意为爱放弃……”她抓着他的手,言语哽咽,双眼充满幸福的泪水。
“我会让你的“放弃”变得值得。”他用一个深情炽热的吻,给了她承诺。
她仰面望着他,月光流淌在她的黑发上,为她娇美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无瑕的银白,勾勒出她婀娜多姿的体态。
他深深呼吸,嗅入她身上的芳香,然后克制地退开,扳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轻轻放回床上。
“我得走了,否则今夜会变成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的眼里充满爱意,令她的心为之沉醉。
夜晚是如此宁静,可两人躁动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一声悠长高亢的鸥鸣传来,令快速行走在山崖上的郭逸海浑身一紧。
他机敏地飞奔下山,往海滩跑去。
绕过凸起的礁石,他透过浓雾,仍可看到沙滩上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更远处,似乎也有火光在飘动。
浓雾中突然出现船影,随即有黑影飘过,但眨眼便消失了。
别又来了!他暗自咕哝着,发誓这次绝不会再把那抹黑影当作“幽灵”。
他紧跟过去,看到浓雾中移动的黑影——
飞鹰!她居然这么快就忘了对他的承诺!
他感到怒气在胸口积聚,对着黑影大吼一声;“给我站住!”
“逸海!”浓雾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全身乌黑,只露出一双眼的“飞鹰”出现在他面前,几乎同时,他的五指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该死的又在干什么?”
他的怒气还来不及爆发,她就反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先.别生气。傍晚有艘海盗船在西岬登陆,想利用大雾抢劫泉州。因为你去了永宁卫,没法通知你,我们只好按老办法点火报信,现在我要去拦截海盗船,你去不去?”
“我当然去,但你的人留下!”这时,他已经看清楚海边停泊着七八艘船,每艘船上约有十数人。
“不行,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谁说我是一个人?看看那边,官兵来了!”
会这么快吗?她怀疑地顺着他的手势看去,但除了浓雾,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