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姬小瑾讶道:“为什么?”
小蝶道:“人都是贪心的呀,况且才百来两,怎么够两个人分呢?”开玩笑,当然不够喽,她的身价何止一百多两?拿她个五十万两都不过分。
她苦恼的说:“我没有钱,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
“冷府是你在管帐,大家都知道的。少女乃女乃,你已经花了钱打点,现在就算想罢手,对方也不肯善了了。”
“冷府的钱不属于我,我一毛也不会动的。”她坚持道:“我已经做了错事,不能再错下去了。”
小蝶瞪著她,“少女乃女乃,你不要那么天真,官府的人并不好打发。”
这几天下来,她软硬兼施好话说尽,坏话也说了不少,但固执的姬小瑾就是不肯再多拿一些银子出来。
她的耐性已经快给她耗尽了。“当初要花钱消灾,现在就不能回头了。”
“小蝶,你听我说。”姬小瑾冷静的说道:“花钱是消不了灾的,也没理由用冷府的银子替我买平安。”
想了这么多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无论如何都过不下去了,与其这样,她宁愿平静的解月兑。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和慌张之中恢复过来,选择坦承的面对一切。
“我会好好的跟爹娘说,然后上吕家赔罪。我泛了错,就该接受律法的制裁。”她平静的说:“我很谢谢你帮我。”
她逃不过了,况且府里早有人知道了她的过去,那些示警的纸条勾起她的无限恶梦,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当做这些事没发生过。
临城离这不过十来天的路程,消息迟早都会走到冷府来的……或许早就已经走进了冷府,所以才有那些字条。
小蝶急道:“你现在坦承一切的话,又会多了一条贿赂官差的罪,那划不来呀。”
“我不能一错再错。”她低声道:“官差们贪得无餍,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以为我的罪过能用银子买通。”
小蝶给她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到五十万两从眼前飞过,她心机算尽到头怎么能是一场空呢?
眼见姬小瑾如此固执,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帐房里现成的银票一样是笔唾手可得的富贵。
而钥匙,就挂在姬小瑾身上,
她假装好心的说:“少女乃女乃,既然你要认罪,那就让我陪你去吧。”
姬小瑾感激的说:“真是多谢你了。等我跟爹娘说明白之后,我就去找宫差。”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的震惊,痛心和失望,她忍不住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小蝶叹气道:“不知道老夫人会怎么样。”
姬小瑾一愣,心里痛楚不堪,如今他们都会知道她是什么样一个人了,想到这段日子来的温暖和幸福,她发现要说出一切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没有把握能够在冷老爷、冷老夫人面前镇静的说清楚,所以她选择写了一封长信,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包括她和冷谕的假婚姻。
她不奢求能够获得原谅,却还是厚著脸皮求冷谕照颜她的小雷。
泪水晕开了墨渍,冷谕呵冷谕……别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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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乃女乃,你也别怪我绝情,是你自己不识相。”小蝶笑吟吟的说著,轻轻的捏著姬小瑾的脸颊。“待会我就回去求救,我想老爷跟老夫人一定肯拿出银子来换你一命,你说是吧?”
姬小瑾被紧紧的捆在一张太师椅上,嘴里被塞了一块手绢,惊恐的看著面前不怀好意的四人。
她跟小蝶到这家客栈来找官差,准备跟他们回临城去投案,没想到才一进门,有人在她脑俊敲了一棍,她随即软绵绵的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动弹不得,只能张大著眼睛看著应该死掉的江大雷在她面前大笑。
地慌张的挣扎一下,渐渐的明白了过来。
什么官府追查都是鬼话,江大雷根本就没有死,小蝶是存心要吓唬她,乘机要胁她拿出银子来的。
虽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实在不妙,可是她反而安心了,她并不是杀人凶手!
“丫头,你也有今天!”江大雷粗鲁的攫住了她的下巴,用力的一捏,“你捅了老子一刀,还记得吧?”
姬小瑾惊惧的瞪著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可是却动弹不得。
“还记得我吧?少女乃女乃。”丁全也不怀好意的笑著,“我给你逼得没路可走,这口窝囊气今天总算能出了。”
丁避事?姬小瑾诧异的看著他,他不是死于米仓的大火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当了和尚?
难道,他根本就没死?那、那米仓里那具被烧焦的尸体是谁?
贬不会米仓失火只是为了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阻止她住下追查?
太可怕了,他为了要月兑罪,居然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命!
“放心吧,爹。女儿一定会帮你出气,拿到银票之后,她也没有利用价值了,随便把她扔到-江里去就是了。”
“淹死这臭丫头太便宜她了。”丁全恨恨的说。
她害他像耗子似的躲躲藏藏过活,淹死她太厚待她了。
“是呀,也太浪费了。”江大雷轻薄的模了她一把,“这大半年来你吃好穿好,更加标致了呢。”
姬小瑾用力的撇过头去,恨恨瞪著他,但眼里却老实的写著害怕。
他看她的样子总叫她不寒而栗。
“要弄死她也得先让我吃点甜头。”他色迷迷的说道:“当初不就是为了她这身细皮女敕肉,才叫我挨了一刀子吗?”
“你这死鬼!”邱菊笑骂,“老娘的便宜你没占够,这会色心又起了。”
“江大叔,得麻烦你赏我几拳,这样才逼真。”小蝶笑道:“下手重一点,我家老夫人才会相信。办好这件事后,你爱怎么对付她我都不反对。”
既然从姬小瑾身上弄不到银子,那她就往别的地方挖。相信姬小瑾是值得冷府两老,花上大把银子赎回去的。
银票到手,就灭了姬小瑾的口,然后跟她爹远走高飞,至于想来分一杯羹的江大雷和菊表姊,就很可惜了。
总要有人当代罪羔羊的嘛!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江大雷代罪,多少也得给人家一些甜头尝尝。姬小瑾跟少爷恩爱了这么久,最后让这个如狼似虎的下流汉子玷污了,不用她下手,说不定她自己就不想活了。
江大雷哈哈一笑,抡起拳头来就往小蝶脸上打,邱菊也帮忙拿起棍子抽了她几下,撕破她的衣服,让她看起来似乎经过一顿毒打似的。
“好了、好了,别打了。”她痛得大喊,“这样就行了。”她一向爱惜皮肉,多挨这几下就受不了了。
“小蝶,你忍耐一下,咱们的富贵就靠这次啦。”丁全安慰她道:“回去之后可得小心点,别让人起了疑心。”
“法子是我想的,你还担心我露了马脚吗?”小蝶哼道:“反倒是你们三个,给我小心一些才是。表姊,你的生意照做,别让人瞧出了不对劲。”
邱菊笑道:“知道啦,都听你的。你这聪明的脑袋瓜这么厉害,不去考状元也可惜了。”
小蝶给她一赞,露出了个笑容,“倒不是我聪明。人给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事情办好了,老子可要先去逍遥了。”江大雷一把扛起动弹不得的姬小瑾,猴急的把她扔到床上去。
“便宜你了。”小蝶一笑,领著其他两人走出去。
她也不用回冷府,反正她只要找个人家的门前一倒,自然会有人去通风报信,然后她怀里那张绑匪写的勒索信应该会让冷府上下陷入恐慌。
她不过是个遭绑匪毒打,丢在人家门口用来传讯的丫头而已,不会有人疑心她的。
而她那扮成和尚的爹,会在冷府的人将钜额的银票投入明华寺的香油箱之后,把银票取走。
然后两杯迷酒、一把火,他们父女俩就等著享福了。
邱菊不知道表妹和表姨丈如此歹毒,还以为自己有花不完的银两能过下半辈子,“小蝶,这次可多亏你了。”
“有人在吗?老板娘!”
客人叫唤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邱菊连忙道:“就来了。”转而面向小蝶,“这么晚了还来投宿,真是讨厌鬼。小蝶,那你从后门走吧。”
“你谨慎点,成不成都看你了。”她又交代了一声,“爹,我先走,你随后再出去。”她相信银票没到手之前,凡是小心谨慎是成功与否的关键。
“知道了啦。”丁全笑著说:“为了不扮这假和尚,你爹说什么都会小心的。”拿到钱之后,他就能到别的地方享福到翘辫子为止了。
小蝶带著一脸笑意和一身的疼痛,轻快的打开下后门。
“小蝶。”吕安堂手拿著火把,后面跟著一群官差,“这么晚了,想去哪里?”
她尖叫一声,一直到进了府衙的大牢之后,仍是不断的尖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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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的姬小瑾捧著一杯热茶,在热气氤氲之中,她愣愣的瞧著冷谕,而后者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边对她笑。
满室都是关心她的人,爹娘、小雷、襄蓝、吕大哥、彩儿、汪大总管全都挤在她的床边,可是她的眼光却落在门边,那个将她从惊惧和绝望之中救出来的人。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丫头。”冷老爷忿忿的说。
“还好你没事。”冷老夫人擦著泪,“多亏了彩儿机警,谕儿也及时回来帮忙。小瑾哪,你一定吓坏了!”
她轻轻的搂著姬小瑾,满心满眼的疼。
“小瑾,你没瞧见丁家父女那种挫败的模样,真是太可惜啦。”
柳襄蓝将吕安堂一拉,扬声道:“折腾了一天,表嫂也累啦,咱们让她休息吧。”她瞧她老是盯著冷谕,历劫归来,夫妻俩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冷老爷回头看了站在门边的儿子一眼,也劝道:“夫人,晚了。时间就留给年轻人吧,明天再来看小瑾。”
这会儿小俩口一定有很多话说,大家都在反而说不出口了。
冷老夫人点点头,“小瑾哪,娘明天再来看你。待会我请彩儿煎一帖安神的药过来给你压压惊。”
“老夫人,我马上就去。”彩儿巴不得能替少女乃女乃做些什么,一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也不用另外吩咐,连忙跑去准备。
“姊姊,我不会再让坏人欺负你了。”小雷用力的握著他的小拳头,“我明天就要跟-夫学武,永远永远保护你。”
懊不容易一屋子的人散去,房门一关上,强自忍住眼泪的姬小瑾再也克制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你怎么哭了?”冷谕往床边一坐,伸手包住了她握著杯于的双手,叹道:“这茶都凉了,再换一杯?”
她猛摇头,哇的一声扑在他身上,打翻了茶水,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我好害怕!呜呜……我好害怕……”
他轻轻的顺著她的背轻抚,柔声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再也用不著害怕了。”
再也不需要被恶梦惊醒,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那日和小瑾分手之后,他并没有押镖到凉州去,他单骑赶往临城去了。
如果小瑾真的意外杀害了江大雷,那么他或许无力回天,可是那些威胁恐吓的字条是那么真实存在著,那表示有人知道小瑾错手杀了江大雷。
问题是,那人怎么知道的?
于是他到了小瑾所说的事发地点——高升客栈去打听,意外的发现客栈从来没有发生过凶杀命案。
那个时间里是有个客人受了伤,冷谕听掌柜的说起,当时隔壁房的人听到男的喝了酒,似乎是对小瑾胡来,跟著是一阵挣扎打斗的声音,因为后来一直静悄悄的,于是他便叫店小二去看看是不是出事了,这才看见江大雷倒在地上,骂声不绝。
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小瑾了。
于是他要掌柜的和店小二作证,证明小瑾虽然失手伤人,却是迫于无奈。
苞著他拿著吕安堂的名帖去见县令,吕安堂交游广阔黑白两道都有在打点,因此县令立刻接见了他。
在经过一番交涉和说明之后,知县笑道这件案子既没受害人,也无状纸,他就算想审理也无从审起。
弄明白小瑾并没杀人之后,他因为松了一口气而笑了出来。
小瑾向来胆小,见著血就以为自己杀了人,这才会把自己折磨得快崩溃。
对于自己能够成为拯救她月兑离自我谴责苦海的活神仙,他倒挺觉得光荣的。
那天他低调的回府,原本是想给小瑾一个惊喜,所以看她一人坐在竹林里缝衣眼,要去唬她一跳,却阴错阳差的听到了小蝶语带威胁的假好心。
如果她不是写字条吓唬小瑾的人,万万不会知道小瑾差点在反抗中杀了江大雷的事。
然后,他跟上小蝶,见著了应该在地府的丁全。
丁全既然没死,米仓里的尸体就很可疑了,相信官府会很有兴趣的。
“呜呜……”姬小瑾越是感到安心,越是无法停止眼泪,“你不知道,我、我真的以为自己杀了人了。”那种罪恶感一刻也没离开过她,“我好怕大家对我失望,我好怕你看不起我。”
他拉过她的双手,“我可不记得我有说过看不起你的话,一次都没有。”
她抽抽搭搭的哭著,“我知道,就是因为你还有大家都对我太好,所以我、我才会害怕。”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也不用受这些罪了。”
“因为我胆小到不敢说实话。”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是安全的,已经是毫无畏惧的了。
他带给她免于恐惧的生活,除了感激之外,她什么都不敢再奢求了。
她低声的说:“我也不想给你困扰,况且我们又、又非亲非故的,我怎么能把自己的过错加诸在你身上,使你为我奔走。”
“小瑾,我对你的心,你还不能明白吗?”冷谕温柔抚著她的发,“因为是你,我才奔走的。请你不要说怕为我带来麻烦,怕困扰我。”
她困惑的看著他,随即神色黯然的说:“冷谕,请你不要这样戏弄我,我怕我自己傻得分辨不出来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她老是被他虚虚实实又真又假的话给弄得昏头了,她总是被他有些轻佻的行为给蒙蔽。
他这样会害她以为,他有一些在乎她,有一些喜欢她,甚至是有些爱她。
“你这种态度会伤害我。”她泪眼盈眶的说:“请不要困扰我,我担不起你戏耍似的玩弄。”
“你觉得我在说笑吗?”他是不是该反省自己的态度了?为何小瑾认为他的用心是游戏?“我是认真的。”他抓著她的肩头,坚定的说道:“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跟我开玩笑吗?”她勉强的一笑,“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我又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孩。你从来也没说过喜欢我,”她深深的看著他,“不要因为同情我,把可怜当做喜欢了。”
“你这么替我著想,真是令人感激。”冷谕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过你这种行为才叫人困扰。不要随便把你的想法套到我身上来,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才会不安、才会害怕。”她茫然的说:“我总是不懂你,冷谕……我希望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满心满脑都在想姬小瑾,这样你还会不安还会害怕吗?”他有些恼怒的说:“我这么说,你就不会怀疑我的感情,就会完完全全相信我的心意?只要我说了,你就相信吗?”
姬小瑾后退一步,哭著说:“你不要这么凶、这么大声。”
“因为你听不见也看不见,你存心要拒绝我。”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谁像爱你这样!”她哭著对他吼,“我真恨我自己爱你。”
就是因为在乎了他、爱了他,所以她才会不安、才会害怕,才会渴望他给她的不是同情、不是协议。
是货真价实的爱和心疼。
“早点说不就好了?”他温柔的帮她擦眼泪,“乖,别哭了。不是只有你才会不安,才会害怕,大家都是一样的。”他模模她的头,一脸非常满意的样子,“娘子别哭,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是不是痛坑卩了?”他轻轻的说:“我也爱你,拜托你别恨自己,我会心疼的。”
她惊讶的看著他,“你说什么?”他爱她?
他刚刚说他爱她?是听错了吗?是她在作梦吗?为什么她那不中用的耳朵听见了他说爱她?
“你听到了,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他的俊脸微红,“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绝对不会跟我不爱的女人上床。”
“可是……”她被他拥著,忍不住开始晕头转向,他爱她?他爱她?一直都爱著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哀怨的说:“所以,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你要对我负责。”顿了顿,“而且不能告诉别人。”
姬小瑾忍不庄噗哧一声,破涕为笑,“你好无聊。”
原来,一句话就能赶走她的不安和害怕。她期待著他这样轻轻的拥著她,告诉她:他爱她。
有多久了呢?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沦陷在他的仗义执言和拔刀相助上了,在那个雪夜里她爱上了这个有些轻浮、有些自私的男人。
她有一种恍在梦中的飘忽感,只是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微笑。
“对了。”冷谕一笑,起身打开一个箱子,翻出了一件美丽无双的新嫁衣,往姬小瑾身上一披,“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子。”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模著那件喜气洋洋,轻软又华丽的嫁衣。
“我还欠你一个婚礼,不是吗?娘子。”他亲手为她插上了凤头金钗,柔声道:“你会反对跟襄蓝一起出阁吗?”
她-摇头,金钗幸福的在她头上晃动著,满足的眼泪不争气的拚命往下掉。
心里的乌云渐渐散去,雨过天青的晴空美丽得叫人炫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