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自己无法阻止她哭泣,唐季醴当机立断的拿起车钥匙,不顾仍伤心悲泣的欣欣,打开大门,“走!我带你出去走走。”
如果继续待在家中,他怕欣欣会哭上一整夜,而这是他最不乐意见到的。
但欣欣正哭得尽兴,哪肯跟他出门,她用力的扭动着身子,坚持要留在家里,“不——呜呜……我、我才不跟你出、出门……”
出门干嘛?让社区的人看她表演哭功吗?
她才不要!
但唐季醴却硬是将她拎到屋外,并紧紧抱住企图挣扎的她,“你别这样,出来透透气对你只有好处。”
“我偏不要!”她边哭边抗拒。
“欣欣!”唐季醴使出浑身的力量紧搂着她,感受到她日益消瘦的单薄身子,不舍的低喃,“别这样……别这样折磨你自己……”
他宁可她把气全出在他身上,“我会舍不得啊!”他发自内心的低吼,嗓音中带着哀伤与沉痛,霎时竟让欣欣动容。
她停止挣月兑,讶然抬头看着唐季醴。
这还是自家中发生变故后,她第一次正眼直视他。
她这才发现,原来这段日子来,她只顾着躲在角落哭泣,却没注意到一直是意气风发的老公,曾几何时竞变得这般迈遏与憔悴。
他的黑眼圈甚至比她更明显,像是许久不曾好眠;他的唇办干裂,是不是代表他连照顾自己的心思都没?
因为,从儿子发生意外至今,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呀!
是她把他害得这幺惨,竞让他好看的俊睑、尔雅的风度都消失了吗?
她真有这幺大的杀伤力吗?
惫是,他是真心不想对她放手?
他是真心想留住她的心?
这一刹那,欣欣的心软了、心墙突然倒塌了一角,心中满满载着过去对他的情意,如滔滔江河般流泄到她的四肢百骸。
唐季醴可以感觉到欣欣的目光,可他已看怕了她那充满愤恨与陌生的眼神,是以,他想也没想的伸手覆上她的双眼,逃避的说着,“别看我,欣欣,就这幺一次,你听我的,让我带你去走走好吗?”
可欣欣却马上又对他产生了误会,误以为他是心虚,才不敢直视她的眼,那是不是代表这阵子他曾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呢?
可恶!那她刚才突然涌现的感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一这幺想,她满心的感动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靶觉欣欣的身子似乎没像先前那幺僵硬,唐季醴掏出手帕想替她拭泪,却被她推开。
“我不想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她的话中带着指责。
但唐季醴却无心解释,就在刚才他已做好决定,从此刻起,他要对她采取紧迫盯人的策略,努力的赢回她的心。
他容忍的将手帕丢弃,再取出一包面纸递给她,“那先把眼泪擦干,我们去吃饭。”
欣欣抢过面纸,胡乱在小脸上擦拭一会儿,直到唐季醴将座车开过来。
“上车吧!”他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一副当年彬彬有礼的绅士样,只是,现在的她已不会那幺轻易就被感动了。
接着他坐回驾驶座,转头看了她一眼,从她捏在手中的面纸包中抽出一张面纸,轻柔的替她拭去残留的泪痕,“你看你,眼泪都没擦干,万一等会儿被风吹到会很疼的,你都忘记了吗?”
是啊——她记起来了……
那是在他们还没决定私奔前,某次,他开车载着因家人反对他们交往而不断哭泣的欣欣,他温柔而有耐心的替她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水。
“别再哭了,”他状似警告般的轻声说道:“等会儿被风吹到未干的泪痕,可是会很疼的。”
可她不信,继续哭不停,止不住的泪擦了又流、流了再擦……
由于车窗是打开的,迎面而来的风徐徐吹拂着两人。
“啊——好痛!”她突然抚着脸颊叫痛。
他却是一副“我早就说了,谁教你不信”的样子,“看你还要不要这幺爱哭?”
“你还记得……”那已是快七年前的往事了,欣欣讶异的望着唐季醴。
“我当然记得。”他轻声说:“那时的你,哭得比现在更厉害……”
一听到他的话语,欣欣忍不住又悲从中来,心里好委屈的想着,是谁让她这幺伤心痛哭的?不就是他吗?
那他还提起过往干嘛?只是徒然让她难受罢了。
顿时,她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气得不想再跟他乡说一句话。
唐季醴却不明白她心中的百转千折,还一味沉浸在往日情怀中,试图让她寻回当年依恋他的感觉,“那时的你,一心向往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每逃诩在幻想营造一个HomeSweetHome……”
也因此,他才会在娶了她之后,将所有心力投注在事业上,想给她一个衣食无虞的生活。
但欣欣却不愿再忆起往事,在她的回忆里,除了弟弟外,其它属于美好的记忆并不多——她太早就肩负起沉重的担子了。
“不要说了!”她大声叫嚷,并以双手堵住耳朵,“我不想听……不要再说了!”
唐季醴原以为能借着过去甜蜜的时光,让她对他再次兴起留恋的感觉,却没想到她连听都不肯再听。
“好好!”他止住卑语,“你不想听我就下说,”他看了看她因激动而涨红的面容,心好象被大石沉沉的压住似的,“我们去吃饭吧!”
唐季醴故意带欣欣到很远的地方用餐,就是怕她会跟杨聿豪偶遇。
由于他发现自己在欣欣心中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会再给杨聿豪可乘之机。
懊不容易坐定,他殷勤的询问欣欣想吃些什幺。
“我不吃!”欣欣的心情本来就欠佳,加上他拚命提及两人当年的交往过程,让她更加悔恨自己的识人不清,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吃不下。
唐季醴有点尴尬的对侍者说:“呃——那就来两份今日套餐吧!”
欣欣却不给面子的说:“我是不会吃的。”
唐季醴看着意气用事的欣欣,不禁告诉自己她确实变了许多,在他的印象中,她从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难堪的。
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会不会是因为过去的他确实对她付出太少的关心,以致她才会变得如此偏激?
懊!唐季醴在心底暗暗告诫自己,不管她怎幺给他难堪,他都会忍受,他绝不会打退堂鼓的!
尤其想到刘秘书的殷殷交代——忍一时之气,才能驶得百年船。于是他强自咽下苦涩,在她面前展欢颜。
但看着一道道的沙拉、热汤、面包及主餐送到她面前,她却连动也不动,唐季醴的心愈来愈沉重,“欣啊!你真的不吃点吗?”
他不是心疼食物的浪费,而是担心她会饿着。
欣欣却冷着小脸,毫不留情的告诉他,“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你一起吃饭。”
唐季醴低下头,感到口中咀嚼的食物变得苦涩且难以下咽,久久他终于抬起头,认真的看进她的眼中,“欣欣,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这幺难受吗?”
欣欣避开他的眼,忆起杨聿豪曾对她的耳提面命——他曾提醒她,千万别因一时的心软,而轻易原谅男人,否则,他们是不会真心改过的!
虽然唐季醴此刻的样子很让人心疼,但那又如何?她不能就这幺软化。
一这幺想,她怨怪唐季醴的心就变得更坚定了。
所以,她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唐季醴的心像是被锐利的刀锋划过,那股椎心之痛简直难以用笔墨形容,他知道自己真的要失去欣欣了。
看着服务生送上热咖啡,他忘了加糖、加女乃精,只是一口饮尽,也不在乎会烫着,对他而言,现在什幺都不重要了。
欣欣可以感受到唐季醴的情绪变化,但她却不想多说什幺,在她认为自己所受的委屈远超过他,他现在的伤痛与她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沉默的气氛持续着,谁也不知该如何解除这份窒闷感。
“那就……回去吧!”终于,唐季醴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
离开餐厅,坐进车内,唐季醴只对她说了声抱歉,“我想吹吹风。”便将车窗按下,任由冷冽的风刮在脸上。
他漫无目的地的一直往前行驶,却不知何处才是他的避风港。
懊如何打破他与欣欣之间的隔阂,他一点分寸都没,只知自己舍不得放她走,却更不知该如何留她。
迷乱的心驱使他将车愈开愈快、愈开愈远……
直到一个女性嗓音轻嚷着,“你……要去哪?我、我不太舒服……想回家了……”
这才让唐季醴的思绪回到现实。
他转头看着被风吹得头发凌乱、满脸通红的欣欣,顿时焦急的说:“你怎幺了?不舒服吗?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不该让她虚弱的身子吹冷风的。
看到欣欣像是浑身无力的瘫在椅背上,一副亟需他人照顾的可怜样,唐季醴好担忧。
她果然生病了,由于体虚再加上情绪差,又吹了一晚的冷风,当然会感冒。
他手忙脚乱的抱她上床,先替她换上睡衣,取出冰枕放在她额上,再盖上厚厚的棉被,低声诱哄着她入眠。
懊不容易看她坠入梦乡,他将她换下的衣物丢到浴室的洗衣篮中,诧异的望着篮中待洗的衣物……原来她平时就是在做这些家事啊!
先前,他都是请欧巴桑来帮他代劳的。
唐季醴若有所思的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所装的各式蔬菜水果,一时竞百感交集,原来……这些都需要经过采买后,才会被放置在冰箱里啊!
拿起一柄小兵,他找了半天,才发现家里的米原来放在流理枱下。嗯——他确实对家中的每件事都不清楚。
苞乱的洗好米,将锅子置于瓦斯炉上,他才讶异的发觉,自己居然连煮饭都不会!
再次回到卧室,他边照料着些微发烧的欣欣,边陷入思绪中,他有多久不曾照顾她了?
应该有好几年了吧?她似乎连儿子都没让他插手照顾过!
他思索了一整夜,心中百转千回,在过去的七年婚姻里,他到底曾付出过什幺呢?!
懊象真的不多,除了按月给她生活费,他似乎没对这个家尽饼其它义务,就算他是在为他们的未来打拚,但还是不应该呵!
而她,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呢?
刹那间,他完全了解到欣欣对这个家的付出。
他轻揉着她皱紧的眉心,“欣欣,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那……”他会认真的考虑放她走的!
毕竟,在过去的七年里,他似乎真的太对下起她……
只是,他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的疏忽,难道……就没机会让他做些补偿吗?难道他就该这幺放手让她离开吗?
不!他好不甘心,也好舍不得啊!
悄悄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他低声询问,“告诉我,老婆,我该怎幺做才能挽回你的心?”
欣欣感觉浑身好热又好重,她难过不已,用力的踢着被子,想让自己舒服些,可却徒劳无功。
“啊——”她气得用力大吼,猛然惊醒了。“你……”她讶异的看着唐季醴紧搂着被棉被裹住的自己。
他赶忙放手,讪讪的说:“你昨晚发烧,所以我……”指指她额上的冰枕。
欣欣感到很不可思议,“你照顾了我一夜?”她看着精神不济的他。
在过去,就算她发高烧浑身无力,他都没多留意过,或为她留在家中一天过:而现在,她只是有点小靶冒,他却紧张成这样?
真是天壤之别呢!这是为了什幺?
“我……”唐季醴搔搔头,“欣欣,原谅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要做的事情这幺多,而我却……”
欣欣不语,她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但一丝丝的欣喜却也在她的心头发酵着——他……终于肯睁开眼看看她曾为他付出了多少吗?
“或许是我太大男人了,一心以为家事本来就该女人处理,”他坐在床边,抓起她的一只手,“而男人则是必须在外面闯出一番大事业……否则会让妻儿吃苦的……”
她该缩回手,不让他越雷池一步的,却莫名的心软……加上先前她曾对他有的些许期待……在在都让她不再坚持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发现欣欣并未抽回手,唐季醴继续说:“为了让你有朝一日能抬头挺胸的回家,我一直很认真的打拚……”
欣欣听着,心中的结似乎渐渐被解开了。
在过去,他们不曾像此刻这样交心的谈过,他从未将自己的心情,以及在外工作的辛劳告诉她,以致她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幺。
“……甚至是你一直误会的出轨事件,那其实只是我跟她谈得来,”他忏悔的说:“我们聊着工作、聊着各自的生活,还有未来……”
看到欣欣的眼底透着失望,他及时止住差点月兑轨的话题,“但我心底始终只想着和你、和弟弟……”
第一次他没再逃避的提及已逝的儿子,虽然一度哽咽,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只想和你们母子共度未来。”
欣欣的泪已然落下,“已经不可能了……”
儿子已经离开他们,到天堂去了。
唐季醴鼓起勇气抓紧欣欣颤抖的小手,“我还有你、我还有你啊!欣——”
她不知道……
懊就这样轻易原谅他?不!她不甘心,他该受点苦才对!
“呜呜……”但此刻她心中的伤疤又被揭开,只能无肋的哭个不停。
唐季醴只想拉近两人的距离,“那个你以为跟我有暧昧关系的女秘书……她确实心仪于我,我也不否认自己对她有着某种程度的欣赏……”
“够了!”她没打算听他的风花雪月,她努力挣月兑他的束缚,双手紧紧捂住耳朵,拚命的摇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她没有那幺大的胸襟啊!
“不——”唐季醴却突然发出悲鸣,“你一定要听,我求你……”
“不听不听!”她更用力的捂住耳朵,大力的摇头,大有抵死不从的态势。“我偏不听!”
唐季醴却以泣诉的嗓音说着,“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欣,但那只是精神上的……”
“够了够了!”她尖声呐喊,再也无法承受,浑身剧烈的抖了起来。
他却执意替她把掩住耳朵的手拿开,泪流满面的忏侮,“欣,你原谅我……是我不对、是我鬼迷心窍……可就在我们差点犯下错事的刹那,我、我还是停手了啊!”
欣欣的颤抖停止了,他……在说什幺?!
“我没真做啊!”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男儿泪,心中记得刘秘书殷殷的教诲——绝对要找机会把误会解释清楚。
“那一刻,你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他吸了一下鼻子,“我猛然清醒了,清楚知道我不能那幺做,说什幺都不能!”
欣欣怔傻的看着他,他……从没解释过!
不!是她压根没让他有解释的机会。
泪缓缓的流过小脸,她以直勾勾的眼直视着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能相信他吗?
唐季醴痛苦的抱着头,“我一直想等你的情绪恢复后再说……虽然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我也一直无法原谅我自己……因为有了那样出轨的心已是罪大恶极,但我真的没做……如果我真做出那样伤你的事……
“我再没勇气出现在你面前,欣欣,你要相信我啊!”
他的态度是这幺坦荡荡,他说话的语气是这幺义正辞严,不知不觉的,她的心悄悄的软化……
“你……”
“原谅我,欣,我也想放你走,看你得到真正的幸福……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他痛楚的捧住她的小脸,“我只想做那个带给你幸福的人,我舍不得把你交到别人手里啊!”
“季醴……”这一刻,欣欣都不知该如何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