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在狱咏蝉骆宾王
“娘!娘!你在哪里?”
迸玉苹叫魂似的大嗓门,立刻吵得整个古家上上下下不得安宁,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但他们还是不能习惯这种“魔音穿脑”。
“小声点!”吉夫人急匆匆的自房间里冲出来,以手掩住苹儿的小嘴。
“你不知道你爹正在运功救人吗?你这么大声,不怕万一害你爹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伤到自己吗?”
苹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粉不给面子的直接吐她娘的槽。“哪会啊?谁不知道爹的武功高强,他怎么可能轻易受伤?该不会是……”
苹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就要往古大人的房间闯。
迸夫人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顿时跑掉了六魄,赶紧一把抓住苹儿,“你……你又想做什么坏事了?”
知女莫若母,古夫人一看到苹儿的小脸上露出调皮的神采,就知道苹儿又在打坏主意,她当然得事先阻止苹儿,否则,最后倒楣的人一定是她和相公。
“嘻嘻……”苹儿露出贼兮兮的笑容8去帮爹的忙呀!”
帮忙?开玩笑!她苹儿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她当然是要去陷害一下她爹,好让他忙得没时间跟她说教,那她的耳根子就可以清静一阵子啰!
可惜,古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眼就看穿苹儿的馊主意。
她好整以暇的告诉苹儿,“你最好乖一点,否则,惹火了你爹,他可是会二话不说的就把你给嫁出去喔!”
虽然苹儿老是坏了她和相公的“好事”,但她毕竟是苹儿的娘,先透露点口风让苹儿知道,好让她心里先有个底。
苹儿却一脸谁怕谁的表情,“那我就先去新郎倌的家,把他们闹个鸡犬不宁,等他自动休了我之后,我再回来找爹算帐!”哼!爹娘想甩掉她,哪有那么容易?待在爹娘身边,可是有无穷的乐趣呢!她才舍不得离开。
对苹儿来说,礼教规范根本无法束缚她,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全都跟着感觉走。
其实,这也是因为古家夫妇在眼见上面六个子女都是一板一眼的古板性子,在生下第七个么女后,一时突发奇想,采取放任的“爱的教育”,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造成了苹儿这个失败的成品,最悲惨的是,害得他们的“生活”非常坎坷,亏他们还是一家之主,却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的事。
他们夫妻俩至今想到当初错误的决定,仍会忍不住抱头痛哭,后悔不已。
迸夫人听到苹儿“大逆不道”的话,已经气到没力气生气,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你都十三了,别整天像个孩子一样,”古夫人忍不住又开始碎碎念,“人家你六姊今年才不过十五,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看看你,你是跑去哪里玩了?弄得像个小摆炭似的,还不快去洗洗。”
“人家跟隔壁的狗子一起去探险咩!”她可是上山下海样样行,琴棋书画样样松的现代新女性耶!
迸夫人懒得理她,在进房间前,郑重的交代她,“你别乱闯,屋里有个受伤的侠客,你可“千万”不要去打搅人家。”
“哦!”苹儿敷衍的应了一声。
迸夫人前脚才刚进屋里,她后脚已经溜到古夫人的房间的窗棂,从外面直接往里面偷窥,一心想目睹侠客的风采。
在她的心中,她也“好想”做个行通五湖四海、处处行侠仗义,还可以不受礼教约束的奇女子,而不必在家相夫教子,当个黄睑婆。
悄悄阖上房门,古夫人不着痕迹的走到古松年的身旁,轻声说道:“夫君,她上钩了,现在就躲在窗外呢!”
迸松年露出老奸巨猾的贼笑,“呵呵呵……孙猴子终究还是逃不出我这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心知苹儿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只要勾起苹儿的好奇心,他们的计画就等于成功了一大半,到时……嘿嘿嘿!他们就可以甩掉苹儿这个捣蛋鬼,重新过着“性福美满”的日子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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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力行奋力睁开酸疼的双眼,不解的看着周遭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在躲进一处安全地带后,因胸口中了一记绝情掌,以致口吐鲜血,最后不支倒地。
但他在昏迷前,曾放出飞鸽告诉师弟玄武庆,难道是师弟救了他?
“大侠,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樊力行勉强抬起头,就看见一对中年夫妇正关心的瞅着他看。
“老丈,是您救了在下?”樊力行看他们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顿时失去戒心,有礼的询问。
“没错,老夫正是大侠的救命恩人。”古松年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谢谢。”
迸松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古有明训,受人点滴,该当如何?大侠应该深明此理。”
迸松年摆明了要樊力行知恩图报。
樊力行稍一挪动身子,讶异的发觉,他的身子竟然能行动自如!先前受到绝情掌的袭击,至少该伤筋动脉,功力减少三成以上,没想到他却完全没有受伤的感觉,反而觉得血气此往日更顺畅?!
莫非……救命恩人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立刻飞身跃起,跪地向古氏夫妇致谢。
“恩人在上,请受樊力行一拜。”
突然,他发现窗外闪过一抹黑影,彷佛是个没洗干净的脏女圭女圭似的。
他正想一探究竟,古松年却一把将他拉起,“大侠免礼,我有话同你商量。”
樊力行腼腆的说:“恩人请直呼晚辈的名姓即可,您对晚辈有救命之恩,您有任何吩咐,晚辈自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迸松年闻言,乐得哈哈大笑,“好样的,你果然是条好汉,既然你要答谢我的救命之恩,我就让你如愿吧!”
迸夫人听到自己的夫君如此的大言不惭,觉得粉没面子,哪有人施恩图回报的?但为了两人日后的“性福”岁月著想,她又不得不站在夫君这一边。
“呃!力行,我们只是有个小忙想请你帮一帮。”古夫人婉转迂回的说。
“没问题。”樊力行夸下海口,二话不说的拍胸脯保证道:“晚辈中了绝情掌,本该功力受损。没想到承蒙恩人鼎力相助,晚辈不但伤势复元得极快,连运功时都发现自己的内力激增,恩人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晚辈一定会尽全力来帮助恩人的。”
可他忘了粉重要的点,既然古松年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如果古松年真有仇人,恐怕也不是他这个晚辈能应付的,不过,此刻一心报恩的樊力行,压根没想到这么多。
“嘿嘿……力行,你既然知道我对你恩重如山,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事实上,呃……
老夫与夫人结缟数十载,我一直想与夫人一起去云游四海,只是,老夫膝下尚有一稚女……”
毕竟是要推销自家的女儿,古松年话说得有点吞吞吐吐的。
樊力行一转念,急忙表示,“恩人大可将稚女交由晚辈照顾,等恩人云游回来,晚辈再将您的女儿送返家门,这点小事,晚辈绝对办得到。”他自作聪明的下定论。
迸松年听了脸色微变,他不悦地说:“胡扯!一个姑娘家怎能交到你的手上“照顾”?”
他不禁在心中暗骂樊力行简直是笨到最高点,居然猜不出他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迸夫人看不下去了,适时的提醒道:“力行,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的苹儿已经十三足岁,在乡下,她早就该做娘了,只是,我们一直舍不得让心爱的么女嫁人,事情才会这么耽搁了下来。
“可是,当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你有侠士风范,绝绝对对会是个理想的女婿,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狠下心,想将宝贝的女儿托付给你。”
迸夫人唱作俱佳的把一个担心女儿的母亲的角色,扮演得入木三分,保证赚人热泪。
樊力行却暗自叫苦连天,他一点都不相信恩人的说词呢!
拜托!他才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他们从何得知他的人品好了?这分明就是想“霸王硬上弓”,因为有恩于他,想乘机将他们的女儿硬塞给他,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嗯!以这个情势看来,恩人一定会以死相逼,非要他娶他家的女儿不可!所幸他曾放出飞鸽传书,相信师弟一定会尽快赶到,救他月兑离苦海才是。
他又不能和恩人撕破睑,唯今之计!他恐怕只好勉为其难的先虚应一应故事,假意答应再说啰!
不过说真格的,他真的觉得恩人的家有点奇怪耶!先是恩人没模清他的底细,就出手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还“顺便”渡了几成的功力给他,莫非,他们老早就打定主意,要他做他们家的女婿?
难道他们不怕他是坏人?还是……他家的女儿丑毙了,才会硬塞给他?他怎么那么衰?
惫有!既然恩人的武功高强,那他怎么会没发现那个老是在窗外晃来晃去的小摆影呢?
而且,那鬼影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洗干净的脏女圭女圭一样,他们为什么放任这么一个奇怪的鬼东东在那儿鬼混?
唉!他究竟是闯入了什么样的地方?如今居然还得“以身相许”,他究竟是招谁惹谁了?
此时,他又听到一声奇怪的鸟呜声,他不禁在心中喃道,此地连鸟声都难听得紧,一不小心,他露出不悦的表情。
看到他的面色不善,古松年抢先发飙。
“世风日下,亏我还过了几成的功力给人,居然有人敢知恩不图报?唉!这到底足个什么样的世界喔?”他哀声叹道。
这话完全打击了樊力行的一颗行侠仗义的心,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被恩人贬低成这副德行?
“恩人,您别说了,小婿只是不敢高攀,既然您执意要我迎娶令千金,那……岳父、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神哪!麻烦你张大眼,快快让他的师弟来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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迸夫人立刻飞奔至苹儿的闺房,进行她与夫君拟订的“性福计画”第二步骤
请女儿人瓮。
丙不其然,她才刚踏进苹儿的房间,苹儿也跟着冲进屋内,还一副气喘吁吁的心虚样。
“你跑去哪儿了?娘不是叫你先去洗洗脸吗?”害她刚才好几次都提心吊胆,深怕被樊力行发现苹儿的“真面目”,到时,“性福计画”就完玩了,这个小恶魔还是销不出去。
“娘,你等一下再说教啦!快告诉我那个侠士要住多久?人家好想去找他玩耍喔!”
她好想缠着他讲些江湖上刺激的事给她听咩!
迸夫人故意卖关子的笑道:“别急!你自然会有机会与他相处。”而且,还是一辈子的时间呢!迸夫人暗爽在心头。
“你爹要我告诉你准备准备,我们家要办喜事了。”
“可是,家里的哥哥姊姊娶的娶、嫁的嫁,现在要办谁的婚事呢?”
苹儿大眼一转,倏地睁大眼,自以为聪明的猜测。“莫非是……爹想娶小妾?”
可她话才说出口,就立刻吃了古夫人的一记爆栗,“胡扯!是你爹要你准备嫁人了啦!”
“我不要!”苹儿立刻举手反对,并据理力争,“我还小,而且,我还没有陪你们玩够,我才不要嫁呢!要嫁,叫爹自己去嫁!”
迸夫人马上毫不客气地再赏她一记爆栗,“乱来!没大没小的。你给我听清楚,你爹打算让他救起来的樊大侠娶你为妻。
他的人品不错,家世又好,你嫁过去,绝对会粉幸福的。”古夫人卯起来把夸奖人的话语全都拿来形容樊力行,可事实上,她根本还搞不清楚他是从哪蹦出来的呢!
“哦!贬痛耶!”苹儿抱着头,哇哇的大声抗议。
“我又不认识他,干嘛叫我这么快嫁出去?我不要啦!”她决定自己去跟爹说清楚、讲明白,再说,她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乖小阿啊!现在,她怎么可能突然变性,唯爹的话是从呢?
“苹儿”古夫人假意的唤她。
苹儿以手掩耳,根本不想听她的“废话”,急匆匆的奔了出去,想直接找古松年当她的靠山。
迸大人见她“逃远”了,心中不禁对夫君的神算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算得真准,连苹儿会说的话都猜到了七、八分,不愧是个千年老狐狸,凭苹儿的道行,哪是他的对手?
太好了!他们夫妻俩终于可以随心所欲、随时随地,只要他们高兴,就能做他们爱做的事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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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苹儿不依的直奔向古夫人的房间。
迸松年急忙冲出来阻止她的惊声尖叫,“小声点,樊大侠止在休息。”
苹儿嘟起小嘴,拿出古松年最怕的撒娇功夫,对他“施法”。
“爹!您是怎么了?干嘛对外人那么好?我们把他赶走好不好?你不是已经治好他了吗?那就快点打发他走嘛!”
迸松年嘿嘿的笑了两声,“傻苹儿,爹哪舍得叫他走?他可是爹相中的准女婿耶!”
苹儿立刻柳眉倒竖,嘟着嘴说:“谁说要嫁了?我还没有在家里待个够,我才不要离开家呢!
而且,是您和娘亲口答应我的,说我爱什么时候嫁就什么时候嫁,您怎么忘了自己的承诺了呢?”
她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说:“难道您和娘都不怕食言而肥吗?”
瞧她小手擦腰,一副小泼妇骂街的架式,古松年却不动如山,一副好整以暇的说:“唉!枉费爹的一片苦心啊!是谁天到晚在爹的耳边吵着要去行走江湖的?
爹好不容易救了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还牺牲了功力来挽救他的性命,口口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要让我那心肝宝贝完成她那小小的心愿,没想到爹的一番苦心,竟让你嫌弃成这样!
罢了、罢了,爹不该将你对爹说的话当真,刚才还拉下我这张老睑,好说歹说的要求他带你到外面开开眼界,唉!爹真是……多管闲事多吃屁喔!”
苹儿的肚里有几只蛔虫,古松年可清楚得很,才几句话就打动了苹儿的一颗蠢蠢欲动的少女心。
没错,她从小就在古松年的耳旁碎碎念,说她一定要找个人带她离家出走,带她行走江湖,没想到,如今她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她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兴奋不已的拉着古松年,两只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古松年看。
迸松年却故意假装没看见她的雀跃,扯开她的手。
他哀声叹气的道:“爹这就去叫醒樊大侠,请他别理我刚才的“胡言乱语”,你可别再生气了喔!气坏了身了,爹可是会难过的。”
迸松年一副要去和樊力行解除婚约的模样。
苹儿一听,吓得赶紧一把拉住迸松年,“爹,人家……人家刚刚没有弄清楚,我我我……一切但凭爹娘做主啦!”
哇,她终于可以正人光明的离开家,到江湖上去闯荡,这真是太好了!
她才想进到古夫人的房内,一窥她的夫君的庐山真面目,古松年却在她身后凉凉的开口。
“刚才爹请你娘去对你说这件事,你是不是拒绝了?”
“哎哟!那是娘没有说清楚、讲明白咩!”
苹儿打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娘的头上,不是她不孝顺,但为了实现她闯荡江湖的美梦,这时,只有牺牲她娘啰!
“苹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的个性,她一定会尽快找樊大侠退了这门亲事,你娘一向最尊重你的决定,你如果没有去跟你娘说一声,她可是会……”
迸松年他们夫妻俩打的如意算盘其实是,他们要苹儿亲口在他们两老面前答应成亲,这样,她才不会在日后休夫回家,硬说是当时他们要她嫁,而把所有的过错全赖在他们身上,冉来烦他们。
“这……这我怎么说得出口嘛?”
哪有叫一个未婚的小泵娘去跟娘说,娘,我要嫁?她才不肖咧!
“那我看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吧!”表面上,古松年装出一副粉可惜的道,其实,他都快笑破肚皮了。
看古松年的态度“坚决”,一边是面子、一边是梦想,同时拉扯着她,最后,梦想战胜了一切。
“讨厌啦!”苹儿一跺脚,又直奔向自己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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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苹儿冲回自己的房内,果然,古夫人正在替她收拾房间。
一看到她的出现,古夫人便知道夫君的计谋成功了,于是,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你呀-看看这个屋子有多乱?胖姊不是才刚整理过吗?你也老大不小了……”
苹儿立刻以小手掩住迸夫人碎碎念的嘴,“娘,等会儿再说教啦!人家有事要跟你说啦!”
迸夫人故意假装不了解的问:“要说啥?娘不是已经决定听你的,不让你嫁了吗?你爹最疼你了,他也一定会尊重你的意思,我们都不会强迫你的,你安心吧!
“对了!我看哪!懊到了教你一些女红的活计的时候了,不然,将来嫁人还什么都不会,会被公婆念死的,嗯!就从明天开始教你好了。
“还有,那些以前你姊姊念的妇德也全都拿出来,娘来教你念一念,免得日后嫁人了,却不懂规矩,会被人……”
“娘──”
苹儿生平第一次欲言又止,她羞红了一张小脸,小小声的说:“我……听从娘的意思。”
她是打定主意要嫁给那个虾米碗糕的侠客了,她才没空去学什么女红、背那捞什子的妇德咧!她要做个不受礼教束缚的江湖女子。
“好哇!”古夫人假装没听到。
“那就赶明儿个开始学吧!我算算看,如果你十五岁出嫁,还能学两年,如果你十七嫁,那就可以学四年;可如果你十九……”
苹儿终于忍不住打断古夫人“念经”的兴致,红着一张俏脸,大声的说清楚、讲明白。
“我要嫁给那个樊大侠啦!”
耶!夫君的计策大成功,古夫人不禁暗爽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