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你又不舒服了吗?”申敏云喘着气,忧愁地问。
为了不惊动馆里的人,她悄悄地沿着回廊回到七点钟楼,好不容易抵达,就发现帝百计一个人抱着头在哀号,她果然还是来得太晚了,不该等东方哥睡着才偷溜,他一定又作恶梦了!
心头像被钝刀磨过,疼入骨髓。
惫沉浸在自己构筑出来的悲惨世界之中,却听见意料之外的甜美声音,帝百计抬起迷蒙的双眼,不可遏抑地伸出双手。
即使是梦,他都要拥抱那个人儿,紧紧地,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像是再也不用分离一样。
不若帝百计是张着眼以为自己在作梦,申敏云被突如其来的紧紧拥抱,弄得差一点就断了气,心脏也吓停了好几拍。
接着,就是像踢踏舞般震撼天地的强烈鼓动声,让她的耳朵都快被自己的心跳声震聋了。
懊难受,好难受,又是那种难受到另一个次元等级的难受,再度入侵她的身心灵。
“小百、小百,你……你抱得我好痛。”呼吸困难,视线渐渐模糊,申敏云断断续续地申吟着。
没有中断的痛呼,不如他梦中预定的乖顺,加上凉凉的身体愈来愈火热,帝百计那乱七八糟的元神终于发现,在他怀中的不是梦,而是本尊。
“哇!”
他忘情的尖叫一声,马上放开那呼痛的人儿,也看见她像是快滴出水的水汪汪眼睛。
如果世上有神,他感谢-,让他能够和她相遇,她的生命没有和她的父母一并被带走。
才被放开,又被人在耳边尖叫,然后眸光一柔,又是强硬而烫人的魅力电眼,申敏云怀疑自己就算再多一个心脏,只要待在帝百计身边,都不够用。
蚌上忽下,被他的一喜一忧,牵得她也团团乱转。
想起他方才又将自己缩成一团,她还是按下所有的害怕,伸出手抚模那漂亮惑人的年轻脸庞。
“小百,是不是又作恶梦了?”申敏云软软地问,却非常希望他否定她的问题。
但出乎她所预料的,帝百计真的摇头了,然后捧住她的手,不让她挑开溜走。
“怎么会是恶梦?!是美梦,我作了最棒的美梦。”该死,他兴奋得真想大叫,“-怎么会在这里?”
申敏云莫名的有些失落。
“我怕你作恶梦,所以想来陪你,但如果你不会作恶梦了,那我就回东方哥那边去好了。”她一边说,还一边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深深的恨起他来。
帝百计闻言,捞住了她后退的腰,他将那细细的腰固定在手臂之中,把她圈了起来,说什么也不想让她回到那个什么鬼的身边。
“我好怕、好怕噢,敏云,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他硬挤出几滴眼泪,压低声音问。
瞬间,申敏云捧住了他的脸,近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害怕呢?好可怜,好可怜,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啊!”
她赤诚的眸子写满了不舍,于心难安的帝百计已是骑虎难下。
但在这近到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情况下,他脑子一热,什么都不愿想,一心只是想诱骗她,就这样诱骗她离开,陪着他到任何地方,那么他一定能够无所畏惧!
他第一次知道爱情是一种这么自私而又贪婪的情感,不过,他不怕。
“敏云,-说过我是“不一样”的,对不对?”给他一个笃定的特别位置,那他就为了她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不再疑惑地爱着她。
申敏云柔顺地点头,像是想要传递力量,所以不移开双眼。
她觉得好昏,虽然是自己说他不一样,但从他口里吐出来的相同字询,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仿佛搀了糖,清爽但甜蜜的枫糖。
“嗯,小百是“不一样”的。”像被迷惑了一样,她轻轻地回答。
帝百计笑了,天真地、开心地笑了,像个漂亮而迷人的大孩子。
“敏云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能够了解这种感觉吗?”帝百计甜甜地道。
申敏云只能点头,在那样强烈的眸光之中,两人之间熏人欲醉的湿润空气,还有迷梦般的灯光,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只有真实的东西,才会如此的美丽。
“嗯。”她笑着点头,像着魔一样,忘了先前害怕到想逃,她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醉心的时刻。
帝百计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头。
“噢,该死,我真的好想带-走,然后把-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碰。”
他在认真但轻声诅咒之后,轻轻地啾了一下申敏云那微微噘起的粉红色嘴唇。
他下定决心,有生以来最宏伟的决心。
他要爱她,爱到幼儿的她明白爱情这个情感是什么为止。
而在申敏云被吓醒之前,他就已经将她又紧紧地抱在怀里,害得她无法动弹,只能就这样和他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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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户,监看着一对小情侣虽然清纯,但已构成不轨行径的北杉,双拳握紧,牙关咬紧,几乎要忍不住杀人的冲动。
“我想宰了这个死小表。”他低声道,非常认真。
在他身边站着的华丽女人幽幽的笑着。
“对敏云来说,也许停滞在十九年前的时间,终于要开始启动了。”单开理智的评论,接着情绪性地道:“我也满想宰了那个没事先报备就动手偷吃的小家伙。”
语毕,她冷冷望了一点钟楼一眼,浅叹。
帝百计究竟是真的无视一切也要爱申敏云,还是认真以为他能够扭转乾坤?
“虽然目的是为了被单家视为珍宝的敏云不被觊觎,所以这是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但是他不可能洞悉这不宣之秘吧?好,就算他知道内情,殊不知东方研愿不愿意把宝贝女儿交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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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然是不愿意,死都不要想。
东方研看着一夜之后气势突然转为绝不退让的帝百计,微笑的表相下,转的是怎么将这坏小子驱离申敏云的念头。
要在灾难扩大之前。
斑,和他说什么不一样,敏云就算开口说爱这小表,他都不信。
“不一样不等于爱。”东方研笑着回答。
男人笑得灿烂,帝百计笑得更是璀璨。
能够扳回一城的感觉真好。
“你怎么想我不在乎,反正我不急,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请你以后安分守己一点。”他反唇相讥。
两个男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在书库里,掩人耳目地针锋相对,讲好听一点是谈判,讲难听一点就是幼稚地吵架。
真是一幕难得一见的奇景,一个十七岁的西洋剑小柄手,对上一个三十六岁的助理副总裁。
帝百计挑起剑眉,东方研也跟着挑。
“我和她在一起十九年,要爱也是爱上我。”
帝百计双手抱胸,冷冷一哼。“在一起十九年都没爱上你,未来更不可能会爱上你。”
东方研歪了下头。“反正没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多谈了,在她还没爱上任何人之前,我都不会把她拱手让人的。”
未如他所想,帝百计绽笑。
“既然这样,那我就可以放心的回家。”
虽然的确很想赶他走,但看他说得一点也不在乎,还相当随兴,似乎拿敏云不当一回事,令东力研的脸色忽变。
“你在说什么?”他沉声问。
帝百计也微微收敛了笑容,这其实是个不得已的决定,他也不乐见,但为了未来,必然有所牺牲。
他还只是只雏鸟,单氏却已是只老鹰,他的心意虽是昭然若揭,但在申敏云的“不一样”能直接被她主动用某个字代换前,而他也还没办法完全地守护她之时,利用现有的情势才是明智的选择。
因为能使她幸福,才是他的爱情。
“爱情不能急在一时,她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成长,然后再来打败你。”他低吟。
东方研的内心有一点悸动,但仍不动声色。
“哟,这么简单就要打退堂鼓了吗?”
“听起来父亲大人好像不想要我放弃呢!”
“请不要随便叫人爸爸。”
“没办法,谁愿意喊你父亲大人,敏云是这么看你,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
被人叫老,还叫得心不甘情不愿,东方研真的满想杀人的。
“现在的小朋友就是这样,状似潇洒,其实是不敢放下自尊死缠烂打,以为自己很为人着想,却根本只是自作多情。”他冷冷的评价。
帝百计不以为忤。
能惹他发火,代表一种对等。
“送你一句话,如果你把我当成一般的小朋友,那你将来输给我的时候,肯定会感觉更悲惨的。”
东方研微笑。“你以为你能赢?”
帝百计迎向他质疑的眸光。
“我相信她口中的“不一样”,所以我要努力下去。”他-起眸子,“而且你说错了一件事,我就是有自知之明,才放下自尊,为了以后的死缠烂打持久战着想,我得先充实自己的战力。”
东方研承认对他还真有一点改观,虽然他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承认自己不如人了?”
帝百计耸耸肩膀。“我才十七岁,小你一倍有余,所以这只是一种暂时的状态而已,若连过渡时期的承认勇气都没有的话,那我就太逊了。”
东方研玩味着眼前的……男人。
“你还记得敏云的年纪比你大吧?”
帝百计微笑,一派泰然。
“当然记得,我没脑残,所以我比你更有可能陪她走到最后,在人生的尽头处,我们会一起为你捻香合掌的。”
东方研虽然想杀人,还是微笑。
这小表,拚了命的咒他死,要不然就是笑他老,平时没人有这个胆,敢让他吃这种闷亏。
“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啊!在商场上,我可是最有潜力的新秀,你以为能及得上我的成就?”
帝百计歪头。“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也老得快,你肯定会很短命的。”
东方研挤出一抹笑。“给、我、滚、出、去!”
帝百计颔首,这本来就是他的计画。
“我会出去的,敏云就拜托你继续守护她一阵子,等到我有能力来接她走为止,不过,在这段期间里,我还是会常常地、不间断地来拜访,继续培养我们的爱情。”
东方研微笑。
真是个奸诈的年轻人,完全不懂得客气,利用人还利用得如此坦然大方啊!
“没问题,我会派直升机送你离开,如果你有办法找得到这里的话,欢迎你来。”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不欢迎嘛!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爱情是一条辛苦的单行道,不可能有多轻松。
帝百计脸上出现三条黑线,决定再补这个男人一枪。
“最后,晚辈再送你一句话,劝你别死抓着敏云丈夫的名义,要是心有所属,就赶快去痴缠烂打吧!只会行使丈夫权利的模样,实在是难看死了!”
语毕,他转身迈步就走。
明知道他应该只是随口说说,东方研还是叹了一口气,许久,露出苦笑。
真是一个嘴巴不饶人的小阿子,但该说小阿子的直觉很灵敏吗?连他都发现自己紧抓着一个名义,不敢去爱的样子很难看了。
“要是对象是你这个家伙,或许敏云递离婚协议书给我的时候,我会愉快地签名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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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所以他并不觉得应该悲伤,虽然还是非常非常的舍不得。
但是他和她都应该要成长,所以他得离开十二刻馆,回到他自己的生活,继续下去。
今天早上醒来后,在自然的日光之中,他已经告诉她这个决定了。
帝百计在十二刻馆里寻找申敏云的踪影,最后,在高人指点下,在他爆发那一天的悬崖边,找到了那个小小的人儿。
申敏云的脸色有一点点苍白,他蹑手蹑脚地在她身边坐下。
“我该走了,敏云。”
“嗯,我知道。”申敏云轻轻地道。
她知道他该离开,可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她永远只能当一个留守的人,在十二刻馆等着别人回来。
扁这么一想,她的眼眶就红了。
看着申敏云,那桩意外好像很近,但又很远,帝百计已经快想不起来那段痛苦的过去,而这一切都拜她之赐,所以他不希望看到她依依不舍的表情,他不着痕迹地握起那小小的手。
“敏云,我会常常来看-的,然后等到有一天,-就给我一个权利,让我拐走-,好不好?”他知道她童真的想法,退一步地问。
他的“不一样”是爱,而她童真内心的“不一样”只是爱的芽。
申敏云并不完全明白帝百计的言下之意,只能低下头,好希望他的手永远不要放开。
“我不能离开十二刻馆,敏云是一个麻烦的人。”她轻轻地道。
帝百计凝视着那张小脸。“-不是一个麻烦的人,有一天-一定可以控制-的能力。l
申敏云抬起小脸。“控制它?”
帝百计微笑,抬起交握的手,想起了那带他离开黑暗的能力。
他也在赌一个未来,一个可能性。
“嗯,控制它随心所欲,虽然我不明白这份特殊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但当初它拯救了-,就应该会听从-的命令才对。”
申敏云看着自己的手。
单家的人疼她、宠她,也怕惹她伤心,所以处处配合她,依她的需求设想一切,一直以来都没有要她压抑这份能力,所以她也没想过这份能力能被操控。
其实对她来说,虽然很抱歉,但她不记得给她生命的爸爸妈妈,从她有记忆以来,就是和单家人在一起,她相信爱她的爸妈也一定很开心她被如此的疼爱,所以她一点都不痛苦。
如果有一天她能够自在的操控这份能力的话……
“或许我就能让小双不那么痛苦了,”她希望着,祈求着,“我们大家一起开心地朝未来前进吧!”
帝百计情不自禁的吻着她的小掌。
她的手带着他走过伤痛,未来他要牵着她的手走下去,所以现在他可以忍耐。
“嗯,-可以让她知道,-其实是很幸福的,也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所以不需要再对-有所亏欠。”他笑说。
申敏云不住地点头,暗暗作下一个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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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敏云站在十二刻馆的钟楼,目送载着帝百计的直升机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
许久——
“敏云小姐,我们回房吧。”北杉温柔地道。
申敏云没有移动。
“杉爷爷,我想学习控制这个能力,这个能够打开所有的锁,害小双每一次看到就会难过的能力,可以帮我想办法吗?”
北杉郑重地点头。“如果这是敏云小姐的愿望的话。”
看着夕阳,申敏云忽而笑了。
“好奇怪,我还以为小百走的时候我会哭,可是“不一样”真的好特别,我一点也不想哭呢!”
北杉模模申敏云的头。“因为帝先生这个星期六就又会来了啊!”
申敏云绽笑,感到从未有过的开朗明亮。
虽然小百对她说自己救了他,但他也反过来让自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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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敏云完全没有想到,同一时间,在市中心的一间百货公司,响起了一声枪响,一具尸体贯穿中庭落下,而当众人吃惊地往枪声来源处望去时,发现面无表情、手持枪枝、美艳惊世的女人。
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单双。
她和帝百计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也即将被神秘的命运泥流再度卷回十九年前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