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楚这才领悟到自己原来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
除了被拖进一家她从没踏进的面店,吃了生平第一碗抢锅面,她接着被拖去吃杨桃冰,更扯的是生平头一次跷课只为看一部她从不看的爆笑片,然后,现在正坐在齐天衡的家中喝着牛女乃。
怡人的秋风从落地窗吹了进来,华灯初上,明明身处拥挤嘈杂的都市里,但种种让人烦闷的事物却像是在千里之外。
萧言楚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肩膀却同时放松,久坐电脑桌前导致的腰酸背痛也出现,但她以手按揉着,微转过头,偷腼了眼在地板上躺成大字型闭目养神的男人。
齐天衡一回来便直嚷着想睡觉,端了杯牛女乃给她之后也不回房,直接就地入睡。
她什么想法也没有,他这个随性而为的人,会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
这一刻,她只是有种奇妙的感觉,希望时间就这么定住,如果明天不会到来也无所谓。
这实在一点道理也没有,但如果真要解释,或许是因为那碗面无法形容的美味,杨桃冰又酸甜可口,爆笑片更是无厘头到令人发噱,手上的牛女乃让她一下吃进太多东西的胃得到舒缓,而这个童话一般的屋子让人很难联想到现实吧。
她的生活并不辛苦,优渥的物质享受,对她而言其实并不困难的学业,出色的外表,人人都羡慕她所拥有的一切。
她的明天永远是值得期待的,但是,今天,唯有今天令她留恋不舍。
突地,一道说话声打断她的思绪。
“-在笑什么?”
齐天衡悄悄睁开眼,便发觉安静无声的她脸上挂着一抹笑,不由得出声询问。
她的笑容虽淡淡的,但只是单纯的笑着,没有其他情绪,他所认识的她从没有这么笑过。
闻言,萧言楚并末刻意恢复平常的冷淡模样,仅是摇摇头。
她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舍不得结束和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并不想知道。”她轻轻的说道。
心情轻松,也很舒服,至于理由,一点也不重要。
看萧言楚难得松懈下来,脸色红润,齐天衡伸出手想触模她,然而在触及她的脸前,她警觉的一震,往后退去,他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方才的温馨好似不曾存在过。
“我只是觉得-的脸色变好了,-早上憔悴得像鬼。”齐天衡收回手,简单的解释着。
他没了玩笑的语气,也不再故作轻佻,让萧言楚不习惯,心头有些忐忑。
那些舒适的感觉都消失了,她不要,她不喜欢!
“你干什么这么认真啊?我只是不习惯你模我而已,为什么要把气氛弄得这么糟糕?”
言语快于思想,萧言楚月兑口而出的话语让齐天衡双目圆睁,而她也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
天啊,她那么说好像她很想让他模她似的!
当萧言楚这么想的时候,齐天衡露出了个诡异的表情,并且像只漂亮的金钱豹,以优雅的姿态缓缓逼近她。
“-喜欢刚才的气氛啊?”
萧言楚有些难堪,但他问的是气氛,她也不好否认。
“呃……喜欢……”
“除了胜负,萧同学原来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啊。”
“我当然不只喜欢赢而已,我有很多喜欢的东西!”
“呵,一听就觉得萧同学在说谎。”
“我才没有说谎,我喜欢……我喜欢……嗯……喜欢……”
“喜欢什么?-喜欢喜欢,前者是动词,后者是名词吗?-的人生还满贫乏的耶,除了胜利和成功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什么都有。”
他问一句便逼近一步,最后萧言楚几乎被逼到墙边。
她逞强的话语换来几声讥笑。
“对,-还有那个树阴。怎么样,把学校买下来后,睡起来舒不舒服呀?”齐天衡笑着问。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她满肚子怒火又起。
“舒服,当然舒服。”萧言楚咬牙切齿的睁眼说瞎话。
就算不舒服,她也不要告诉这个自大,以为能洞悉她心思的男人,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暴露弱点。
齐天衡闻言笑得开怀。
“-真喜欢口不对心,如果舒服,-的失眠症怎么还没有治好?那晚在我的床上,怎么会睡得像个婴儿般流口水?”
“我才没有流口水!”
“-有,我亲眼所见,难不成-睡得灵魂出窍,还能看见-自己的睡姿啊?”
“你……”
“我怎么样?-为什么老爱这么气呼呼的呢?”
懊一个做贼喊捉贼的家伙!
萧言楚火冒三丈,抓住他的衣领,“你问我?齐天衡,你正是始作俑者!”
他闻言皱眉,摇了摇手指。“始作俑者?萧同学,-没有读过书喔。”
“你凭什么说我没读书?我可是堂堂医学院的学生!”
“理组的学生偏偏就是没有文学素养嘛。”
“你说我没有文学素养?”
““始作俑者”语出孟子,他说,孔子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意思就是用人俑陪葬实质上和真人陪葬无异,最后一定会发展成真人殉葬,所以始作俑者罪大恶极,一定会得到报应,绝子绝孙。”
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萧言楚对最后那四个字很满意。
“对,我就是诅咒你绝子绝孙!”
萧言楚说得快意,齐天衡却又逼近几分,鼻尖几乎与她的相碰。
他幽幽地叹息。
“我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诅咒自己生不出孩子呢?”
“你说什么?”
萧言楚还在思索齐天衡的话,一旁却响起如雷鸣一般的狂笑声。
“哈哈哈哈……”
她僵硬的转过头,正是笑得跪倒在地上猛拍地板的段子豪,他眼角还带着几滴眼泪。
齐天衡也向他看去,一脸熬奈,“豪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段子豪开口欲答话,但一抬头看见萧言楚和齐天衡,又是忍不住笑,手往地上用力拍着,好像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
半晌,他好不容易忍住笑,强自镇定的看着已经一脸铁青的小女人,还有没什么表情的好友。
“约莫从一大堆“喜欢”那时开始,我就进来了,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居然没有注意到我。”段子豪无辜的说道。
齐天衡的住处从不上锁,任何人要进出都自便,他也就大大方方进来,没料到会听到这些对话。
齐天衡点了下头。“好,那你可以滚了。”
“喂喂,是你找我来帮你校稿的耶!”
“现在那件事不重要,请滚。”
段子豪自顾自的落坐,摆明了要坏人好事,“你小心赶不上截稿日,被你的责编追杀。”
“她没那个种。”
齐天衡话虽说得满,却没再赶人,望了眼仍在状况外的萧言楚,不禁叹息一声。
她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够明白他呢?
萧言楚心一跳。
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两个男人在说什么,但她一瞬间被齐天冲突如其来的含怨眸光弄得心慌意乱,她觉得那眼神好可怕……
段子豪被晾在一旁,俊脸上有丝恶意的表情一闪而过。
“好了,快把稿子拿出来吧!快点、快点,我这个忙得要死的实习医生来帮你这个齐大文豪校稿-!”
段子豪说得震天响,齐天衡知道甩不掉他,只好百般不甘的起身离开,萧言楚这才松了口气。
她低下头看着裙-,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段子豪正用一种精细入微的眼光打量着她。
她内心满是说不出的感受,难受得很,而且她很害怕,有种似乎完全无法逃离齐天衡的恐惧……
不可思议地看见她居然在毫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心中的恐慌,段子豪悄悄的趋近她,柔柔的启声。
“-就是萧言……去你的齐天衡!你拿什么砸我!”
萧言楚猛地抬起头,看见齐天衡拿着厚厚的一迭纸往段子豪头上打。
她不理会吵吵闹闹的两人,好奇地拿起掉在她面前的一张纸看着。
每读一个字,她的眼睛便瞪大一些。
蕾蕾假装沉睡,其实是在偷听睡在她身边的姊姊亚衣,深陷邪恶自渎之中的娇吟声。
纯洁的蕾蕾正在睡觉,而欲火焚身的亚衣感觉-脏。
因为上床前,她被继父在浴室里恶意的玩弄着,现在身体内部极度空虚,因无法满足而疼痛。
亚衣仿效着继父的方式,用三指贯穿自己,申吟着,顾不得会不会惊醒天使般的妹妹,她的身体早已无法忍耐。
亚衣一面害怕吵醒妹妹,一面却因为禁忌而兴奋,泪珠滑落脸庞,无法浇熄热欲。
但尽避如此,亚衣还是不停幻想,想着继父用麻绳束缚她这成熟如娼妇般的身子,并且给予快乐的惩罚,一边想着继父在耳边对她说,才几天没进入,就觉得很久没得刮满足的饥渴女体,要好好的折磨。
彬许,就趁妹妹睡着时让继父来亵弄自己吧,三个人在这张床上……
萧言楚傻眼,这种情色下流的字句让她头痛欲裂,而似曾相识的情景,更让她陷入一阵难堪中。
她缓缓的抬起头,面向一贯带着温和笑容的齐天衡。
“齐天衡,这是什么?”她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声音缓慢而冰冷。
他莞尔一笑,说得平常,“结合我的幻想和兴趣,对男人而言最浪漫的工作啊。”
她听得几乎抓狂,不能怪她恼羞成怒,白痴也看得出来这是小说,他这个下三滥竟然在写小说,而且……
“你居然描写我、我……”萧言楚脸色涨红,羞愧得无法完整的陈述。
齐天衡见状,明白她拿到的那一页,必然是以她睡在床上,而段子豪和任琅琅玩乐的过程为范本描写的情节。
“哎哟,那是利用我家所付的费用,我都是这么收费的呀!”
萧言楚决定收回所有对方才温馨气氛的留恋,她后悔和这个男人再扯上关系!
她倒退三步,脸色青白,下一秒,她推开两个男人,拔腿逃离这个婬窟。
看萧言楚逃得比飞还快,齐天衡不以为意,仍带着一抹浅笑,他明白那个有精神洁癖的女人大概觉得这里污秽不堪。
突地,他的手臂被人一撞,他转过头,看见好友含满深意的笑脸。
“你有苦头吃了。”
齐天衡笑而不答。
八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萧言楚心不在焉,踩着高跟凉鞋,失神的走着。
她想了三天,愈想愈是觉得浑身恶寒。
齐天衡是个天才向来不必多言,不然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败在他手中,但那个天资聪颖,能考上国内第一学府法律系的男人,居然在写下流的小说,那不堪入目,不尊重女人,只把她们当成性玩具一样糟蹋,用来泄欲的故事!
他的内心说不定一样的腐烂和罪恶,不知上进的烂胚子,她怎么会和这种差劲的人在一起呢?
而又为什么,她竟然还是无法铲除那一天宁谧的回忆呢?
她应该连精神和回忆都与那种男人划清界限,在她的人生中,身旁的朋友绝不可以和伤风败俗画上等号!
可是,这种万般不舍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言楚,到了,打起精神,挺直-的背,拿出最优美的姿态。”纪真澄冷厉的说道,表情却柔美似朵高雅的百合。
萧言楚抬头挺胸,下意识的展现优雅的笑容,目光直视不远处饭店中庭的餐厅,却意外的看见令她讶异的一幕。
一位女性长辈与两名年轻男子看见他们母女后,立刻起身相迎。
那是一位比她母亲年纪大,却仍风情万种的中年女性,身旁的那两位男子长得十分相像,看得出是兄弟。
年轻的那个竟是段子豪,不过,更让她呆愣的是他身旁那个较年长的男子。
他十分稳重,有着成熟男人的韵味,正是段子豪的哥哥段子均。
那张冷漠的脸孔,令萧言楚只看一眼,脑子里便轰然作响。
他以前和段子豪一样活泼,甚至更为好动,还有点孩子气……
必忆如云涌,她还记得,美丽的语朵姊姊和英气的子均哥拉着年幼的她,穿梭在摩洛哥沿海大城卡萨布兰加的市集里……
“真是抱歉,我们来迟了。”纪真澄笑着道。
段母微微一笑,迎上前来和纪真澄拥抱,也给了萧言楚一记友善的亲吻。
“等待女性本来就是男性该有的礼貌,不用这么客气的。真澄,好久没见到-了,-最近好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女儿呢!”段母笑了笑,接着看向萧言楚,“-就是言楚啊,好漂亮,不愧是真澄的女儿,比-母亲当年还美呢!”
从回忆中抽身,萧言楚摇摇头,唇勾浅笑,但眸光仍离不开段子均。
“怎么不喊人呢?真是个不灵活的孩子,喊段伯母啊!”纪真澄含嗔催促道。
萧言楚赶紧有礼地开口:“段伯母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言楚,很高兴认识您。”
段母开心的笑着,对身边的雨个男人招了招手。“言楚,这是我的两个儿子,和-一样念医科,大的叫子均,在他爸爸的医院干到住院总医师-,小的这个叫子豪,现在还在实习。”
“纪女士,您好。萧小姐,我是段子均,初次见面,很荣车认识。”段子均温声道。
待兄长打完招呼,段子豪带着寓意深长的微笑开口:“真澄阿姨,您好美。言楚,我是子豪,初次见面,-果然如传闻中美丽。”
看见双方长辈怪异的举动,三个晚辈心知肚明的说着客套话。“相亲”两个大字在萧言楚的脑海里浮现,不过她还是微笑着,不动声色。
“初次见面,我也很荣幸认识你们。”
明白女儿不是笨蛋,应该知道现在的情况,于是纪真澄看了看天色,道:“今天天气真好呢,段夫人,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段母同意的点头,一手挽起小儿子的手。
“子豪,你负责陪我和真澄阿姨。子均,言楚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这位花娇叶女敕的小姐啊!”
段子豪遵命似的提供另一只手臂供纪真澄挽着,三人笑盈盈的走在前头,头也没回。
萧言楚努力不露出苦笑,搭上段子均绅士伸出的手臂,刻意放缓脚步,确定与那三个人距离够远后,她才缓缓启口。
“子均哥,你还记得我吗?”她试探地问。
袄门婚姻不由自己做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多半由父母决定,为了各种理由而结合,所谓鱼帮水,水帮鱼,好让各自的企业体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所有的人都这么玩,她自然也不例外。
身为医院的继承人,她当然会和另一个相关体系,能够从这桩婚姻中互相得利的对象结婚,这是她的责任和使命,她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但真是太可笑了,段子均居然是她母亲相中的对象。
谁都可以,唯有段子均不行!
虽然对和美容和外科手术为主的明卫医院来说,最相称的就是以内科和肿瘤为主的同忠医院,可是他……
段子均露出了苍凉的表情。
“当然记得,不过-那时候才十一、二岁吧。”欲言又止,段子均停下脚步,像怀念着什么似的轻触她的脸庞,“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萧言楚抬起脸看着他。
“子均哥,你知道语朵姊姊现在人在哪里吗?”她表面上仍是有礼的微笑着,但声音却十分着急。
萧语朵,她的异母姊姊,九年前和段子均订婚之后,却因为一件医疗丑闻而消失无踪,之后,她被父亲选为继承人,接替了姊姊。
热情的语朵姊姊从不在意她们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疼她、宠她、爱她,在没有任何温情的萧家,是她唯一至亲的家人。
即使她随着负气的母亲到摩洛哥去,姊姊和热恋中的段子均都能偷偷的前来,带她离开那个没有半点温暖的地方四处去玩。
巴语朵姊姊相处的时光是无可取代的,她全心的爱着这个姊姊,就如同姊姊也爱她一样,她一点都不想为了彼此母亲的斗争而失去她。
但姊姊忽然消失了,连透过征信社和一些特殊管道都无法得知她的下落,或许,曾是姊姊未婚夫的段子均会有线索。
在萧言楚焦急的眸光下,他摇了摇头。
“我也想知道她人在何方,当年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曾当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知己……”段子均喃喃的说着,苦笑了下,“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了。我的父母亲希望我追求-,言楚,-能好好考虑这件婚事吗?”
萧言楚猛地摇头。
当年,年轻的他们是多么的相爱啊,看得她好羡慕,更为他们高兴。
“子均哥,你别闹了,你不爱语朵姊姊了吗?”
段子均皮笑肉不笑,脸色阴沉,不复当年热情。
“我早就不能爱,也不会爱了,我等了九年,只在等一个解释。现在,萧家还欠段家一份情,两个医业集团互相需要对方,所以我希望能娶明卫医院的继承人,是语朵或是-,都没有差别。”
那些美好的回忆,在他的口中竟变得如此,像针一般扎疼了萧言楚的心。
“子均哥,语朵姊姊她可能有苦衷……”
萧言楚的话中断在他冷凛的眸光下。
“我眼见为凭,而且,她并没有辩解,然后就这样消失了,不是吗?”段子均冷冷的说着,语气平静无波。
那一段过去,他不愿触碰,光是想,都足以让他痛不欲生,而他的心就在这样一次次的痛苦下渐渐死去。
这太过突然的发展令萧言楚心乱如麻,但她还是赶紧要自己冷静。
“无论如何,子均哥,你一定要给语朵姊姊一个说明的机会,至于你和我是不可能的,请你回绝这件婚事吧!”虽然非得继承医院不可,但她不愿意和他结婚,她不要抢走姊姊最重要的人。
段子均抚着她的脸,在她身上,他好似看见萧语朵,一抹没有意义的笑浮上脸庞。
“事实上,我已经决定娶-,双方家长也都有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