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了脂粉红妆,铜镜前浮现一张素净的脸。
半夜,杨孍妍关上花窗,点上烛火,独自在房里提笔行书。
皓纸上落下了她娟秀含劲的字迹,柔中带刚,一如她的性情。
“未习武,体寒依旧,需靠热泉解之,为其弱处。精八卦阵式,懂施药之术,为其强处。”
她书写著今日遇见之人——尉迟将军府中唯一不会武术的公子。
“他是否还跟当年一样,受尽那些街坊邻人的嘲笑?”杨孍妍不知不觉对著铜镜说著,镜子里的她和多年前的自己,已经大不相同了。“八年前,我们都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她喃喃自语。
铜镜里的她貌美动人,即使不施脂粉,依旧丽质天生,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女大十八变,你也认不出我了,是吗?”
铜镜里有双动人但蒙上一层晦暗的双眸,杨孍妍默默地看著,或许这张脸蛋就是上天留给她最后的筹码,端看她怎么利用。
垂下睫,再度提起笔,她继续将今日入山的途径仔细画下,山下有多少守卫,山形地势如何,在她转腕行书下,一一记载在白纸上。
直到花窗外天微明,她才收起墨砚,轻轻推开房门。
“妍儿,这么早起?”门一开,她看到一位年迈的尼姑在她的屋前。
“师父……您身体欠安,怎不多歇息一会?”
杨孍妍马上将手中信纸藏入宽袖中,养育她八年的师父正挽著袖子,舀水浇灌园中的菜叶瓜果。
菜园前方有块不起眼的石碑,拓著“静霞庵”三字。
这山中古庵是杨孍妍八年来的居所,眼前弯著腰的静定师太是这八年来唯一知道她身分的人。
师太摘下些许青蔬瓜果,准备当今日的早膳,杨孍妍趁师父不注意时,转身到庵后假意喂起她饲养的鸽群,然后趁隙将袖中纸签悄悄系在其中一只鸽足上,随即让鸽子振翅飞起。
静霞庵座落在城郭外的半山腰上,俯视著熙攘的长安城,杨孍妍看著飞鸽往另一个方向飞去,眼眸却飘回了长安古城。
那儿是十朝古都,历经多少世事更迭,她悠悠俯瞰,暗自感伤,是否有一日自己能遗忘释怀,到哪一日自己才能不再为往事所困?
“妍儿,想些什么?跟师父一起洗净这些瓜果吧!”师太拿著竹篮走近,杨孍妍忙应了一声。
“是,师父。”她敬重师父养育她八年,教会她一身不凡的功夫。
静定师太隐居山林,潜心修身,多年前她曾行走尘世,用一身武艺扶弱济贫,随著改朝换代,大势渐定,她便长居此庵,不再过问世事。
杨孍妍跟在师太身后,看著她沉缓的脚步。
师父真的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在她年迈的身躯里,却依然藏著自己无法修成的武艺境界,师父何时会教她?何时会传她武学中最高一层的境界?
杨孍妍沉思著,她敬师父,但她无法像师父一样撒下手什么都不管,人生于十丈红尘,自然与那些凡尘俗事无法切割,她不能说忘就忘。
师父这些年大多体虚卧榻,瞒著年迈的师父,她还是选择走自己的路。
静定师太驼著背缓缓地行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瞧著篮里的蔬果。
“妍儿,你瞧,瓜熟蒂便落,万物都有既定的时序,勉强不得,不是吗?”
杨孍妍飞远的心绪一时间无法拉回,虚应地“嗯”了一声,却不知有没有听入心中。
“师父,我去替您找些灵芝补一补身吧!”
杨孍妍在庵里待不住,想著她未完成的事,不久便借故离开了。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满是那尉迟慕修的身影,心神难定。方才那张纸签,其实还有很多没写下的事。
幼时瘦弱的尉迟慕修现在已生得俊朗不凡,一袭白衣俊逸翩然,神情从容,风雅潇洒。
从他眼里透出的早已不再是当年稚气的眸光,杨孍妍吸了一口气,昨日与他四目交会的那片刻,为何让她久久无法忘却?
那对眸子里藏著什么?那看似炯亮的熠熠眸光,为何又似两道无底的深渊,让人想一探究竟,却又顿感迷惘。他的眸里似乎有著睥睨众生的气度,甚且还带著一丝邪气,好似要告诉她,如果落入这深渊就别想爬出去,一如他精深的九宫八卦石阵,一旦擅闯就是自找麻烦。
思及尉迟家镇守的那座山,杨孍妍微微蹙眉,尉迟家派了那么多人守一座山,当真只是为了保护尉迟慕修一人?
“绝对不只是这样,其中必有蹊跷。”杨孍妍轻喃一句。“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密。”
她穿越重重山林,幼时回忆也一件件涌上,当年还是小娃儿的她,在众多儿孙中最是聪颖可人,祖母总爱抱著她,祖父也经常带回江南最稀奇的玩意逗她开心,如今一切如风消逝,她孤寂地处在这山林旷野中,一待就是八年。
八年后她找上了尉迟慕修,却在相遇的第一天就险些失手。
她自恃资质过人,但此时不得不承认尉迟慕修的城府更在自己之上,他嘴角有意无意牵起的那抹笑意,困惑著她的心。
那日尉迟慕修其实并未为难她,他的目光始终避开了衣著不整的自己,施了迷药却未对她有所逾矩,最后还在重重守卫下放了她……
“他……是君子不是?”杨孍妍喃喃问著自己。
山巅上群鸟飞过,她仰首看著,放出的鸽子会顺利到达目的地吧?
杨孍妍凝视片片白云,心中暗自叹息,若非自己的身分特殊,或许这幼年时曾有缘相遇之人,今日还能再续前缘。但世事变迁,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是当年无邪童稚的女孩儿,她要从接近尉迟慕修开始,来踏出她的第一步。
七日后,尉迟将军府邸
尉迟慕修把玩著手里的金钗,细细思量著。
“药性应该已经退了吧?”当日他对那姑娘施的只是轻微的药粉,瞧她身手敏捷,内力不差,那些粉末对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
手里的凤凰金钗雕工精致,一如她宛如雕琢过的绝世容颜,如此旷世佳人,却出现在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胆敢擅闯我尉迟家禁地,当日其实不该放你走。”尉迟慕修勾起浅笑,话中有话。
他是尉迟家的么子,除了下有小妹尉迟彤儿外,共有四位兄长,所有尉迟家的男丁皆骁勇善战,武艺超凡,只有他自幼体弱,差点没命活下来。
他出生时,体内就有一股不明的寒气,每当寒气发作,他便全身骤冷剧寒,寒气窜流他全身经脉,痛楚难当,非一般人能忍,幼时若非靠著他爹尉迟敬德每每强输内力与之抗衡,早已活不到今日。
身体虚寒的尉迟慕修自然无法习武,终日只能与书为伍,为了保护他,尉迟敬德下令此事绝口不得和外人提起。就连尉迟家的侍卫家仆,都只知老爷是为免征战不测而留下么子不习武,为尉迟家留下一脉。
于是幼时的他只能看著爹和兄长们随著明主一起征战天下,个个战功彪炳,威震中原,只有他连尉迟家最有名的单鞭功夫都使不起来。
他还记得爹模著他的头对他说道:“修儿,你得记著,爹在外打天下必定树敌无数,现在局势未定,你万不可四处逢人说你身体的缺陷,否则敌手轻易掳走你来要胁爹,那可棘手了。”
当年的他没有选择。“缺陷”、“棘手”的字眼落在他耳里,其实比寒气发作时还来得痛楚,他内心的难受无人可诉,纵使他年幼即饱览群书,却依然受尽街坊孩童嘲笑。
“哈哈!瞧他连扔个石子都使不上劲,说不定以后连讨老婆的力气都没呢!”
这些讪笑听在尉迟慕修耳里,却无力还击。他曾翻阅爹的武书,尉迟家“虎眼单鞭”的功夫果然了得,可惜他连举起单鞭的力气都没有,就连小妹尉迟彤儿都能躲在树后偷偷学成,舞得虎虎生风,自己体寒气虚,一条单鞭只有频频落地的份。
于是他更加的沉默寡言,性格一日比一日深沉内敛,纵使他天资过人,阅书过目不忘,通晓之事贯穿古今,却已学会冷眼看待凡尘俗事。
“修儿,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房外传来爹的声音,他开了门。
每隔七日体中寒气就会发作,尉迟敬德催促著他。
“爹,我这就去。”
自从发现那池热泉能解自己体寒后,尉迟慕修便不需再靠爹输入内力为他驱走寒意,这些年爹输给自己的内力已不知凡几,尉迟慕修不愿再耗损爹的真气。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尉迟敬德依稀见到一件闪亮之物。他一介武将,性情直爽,见著么儿手中握著的似乎是女子之物,马上询问。
“没什么。”尉迟慕修将金钗收入袖中。
“对了,日前守卫回报,有人擅闯山中,可有此事?闯入者是谁?有何目的?你可有问清楚?”
尉迟敬德问得急切,这座山是皇上特命尉迟家镇守的宝山,山中埋藏著外人不知的稀世珍物,价值连城,是唐朝皇室未解之谜。尉迟家深受李唐信任,负责看守保密,如此重责大意不得。
“只是个采药的姑娘家误闯禁地,孩儿没有为难她。”尉迟慕修沉静地说著。
“是吗?”
“是的。”
他面容平静,语气毫无起伏,慑人的俊颜下,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想著什么。
“爹,这是我钻研古今兵法后的一点心得,您随朝廷征战时或许用得上。”
尉迟慕修留下一书,对此事没再多加解释,迳自往山中热泉而去。
其实有很多事爹并不知晓,他也不急于一时解释。
山下依然镇守著大批尉迟家守卫,他们只知公子定期会上山勘检,并不知道那座热泉对公子的意义。
山岚幽幽,烟雾袅袅,深山里埋藏了大批珍物,但至今仍无人能解其中奥秘。
尉迟慕修曾在上山勘查时,发现一处深晦山洞,此洞好似可通往山中最深处,但晦暗不明的洞口却又有种种不明的关卡。
此时他颀长的身影立在洞外,他仰头看看朝日位置,低首瞧瞧日光投射入洞的影子,最后再算了算今天的时辰。
“这洞暗藏的机关,似乎和日月星象有关。”他喃喃说著,随意俯身拾起地上两颗石子,在掌中转了两圈后,忽闻“咻、咻”两声,石子弹出指外,凌空而出,划破幽寂。
小石落入幽谧洞里,隐约听见好似齿轮转动的声音,却始终没听见石子落地的声响,显然石子触动了不明机关,但此洞却不知何处是底,深不可测。
“不知何人可解。”
他站在洞口听不到石子落地的声音,不禁喃喃说著。
尉迟慕修用著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掌力抛出石子,没有人知道他和昔日已有多大的不同,一如这深不可测的幽洞。
他迈步离开了洞口,往那池热泉去。
这座山尉迟家对外称是祖山,派兵镇守,有一日他过于专注于山中勘查,忘了时辰,直至体寒发作,他仍留在山中。当时的他浑身剧寒冷颤,痛楚难言,咬著牙连滚带爬地欲走回家,但错乱的步履却让他迷失了方向,尉迟慕修压著胸口趴在地上,就要支撑不住时,无意间发现了这池热泉。
阵阵热气飘到他身边,尉迟慕修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体内冷冽之气驱使他爬到了泉边,“哗啦”一声栽入池中。
池水映著圆月,热泉四周围绕著巨大石块,尉迟慕修浸在泉中,全身有如万蚁钻动,痛苦万分,月色照著他纠结的面容,他难受地昏迷在池中——
而此刻的尉迟慕修也将身子浸在池水里,却面色红润,气息调和,迎著皎明的月光,他淡淡笑开。
这池泉水救了他一命,那日清晨当他醒在池畔时,发现自己即便没有爹输入的内力,竟还能活到天明,一开始痛楚万分的身子也不再难受,甚且……
他勾起的笑意更深,双臂枕上后颈,静静眺著明月,沉思不语。
当日那姑娘的倩影浮现眼前,有如这带著暖意的池水,但她为何闯入如此隐密的泉池?入此山当真是为了寻觅灵芝?
“良药易寻,佳人难觅。”
尉迟慕修在温热的池畔,忆著当日情景,月光洒落,映满池水,水雾迷蒙,如梦似幻,那宛如月里嫦娥的姑娘,是否会再出现?
跋上双眼,尉迟慕修忆著那姑娘的身影,水翦双眸点绛唇,丰颊如桃眉如蛾,当日让她离去,可会依约再回来?
当晚,尉迟慕修下山回府后,却没想到一进府邸,竟就见著心头牵挂之人。
杨孍妍一袭素衣,鬓发挽成高髻,缀著玉笄,挽著一篮灵芝,正在和他的爹说话。
大门一开,尉迟慕修正好瞧见她巧然回眸,并朝著他婉约一笑。
“尉迟公子。”她朝他欠了个身,迎向他的目光。
尉迟慕修牵起嘴角,跨步进府。这姑娘今日打扮得素净高雅,温婉动人,当真另有一番风姿。
尉迟敬德见儿子回府,掩不住喜色。“修儿,这位姑娘来府里找你呢!我告诉她你今晚去市集买些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尉迟敬德喜的是竟有位窈窕佳人上门找修儿,对他体寒之事则绝口不提,修儿的确是尉迟家欲留下的一脉,如今竟认识这样标致的姑娘,教他这整日在沙场征战的爹如何不欣喜。“我说修儿,你怎让一个姑娘家拿这么多东西来?”
尉迟慕修看著眼前的姑娘,如此打扮和当日大不相同,美艳或淡雅,何者才是真正的她?
而杨孍妍也用眼角余光暗自打量尉迟慕修,他衣衫白净,双手空无一物,不似从市集回来,而今日正好是别后第七日,见他发梢微湿,尉迟敬德又刻意隐瞒,她猜得没错的话,他肯定是体寒发作需靠热泉解救。
杨孍妍还没开口,尉迟慕修便道:“当日只是顺道帮姑娘一个小忙,何须如此多礼?”
他没道破杨孍妍闯入山中之事,让她稍稍安了心。她拿起竹篮,掀开盖在上头的布巾。“当日多谢公子相助,小女子特来答谢,这些野灵芝给令堂补气养生,不成敬意。”
“你师父身子好些了吗?”尉迟慕修走近问著。
“家师年事已高,难免气虚易病,我也留了些灵芝给她补身。”
尉迟敬德见两人竟在闲话交谈,心头更喜,这姑娘温婉又孝顺,修儿真是好福气,能识得这样的姑娘。“原来你们早已认识,那可好,姑娘快快入府,我请人备些点心茶水去。”
尉迟敬德忙唤来下人好生招待这位姑娘,杨孍妍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让她成功跨入了尉迟府,离她的目标,也更近了一步。
尉迟家大厅中,侍女端来糕点。
尉迟敬德喜孜孜地对著杨孍妍道:“我们尉迟家都是拿刀拿枪的粗人,没什么精致的茶点招待,让姑娘见笑了。”
“尉迟大人您客气了,小女子叨扰在先,让您费心了。”
“可别这么说,是咱们修儿有幸,能认识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咱们家修儿虽不会半点武术,但论人品修养,可都是尉迟家第一,他的其他兄长和我一样,净是耍刀弄棍的粗人,但修儿满月复经纶,一表人才,必能和姑娘谈得来。”
尉迟敬德不断说么儿的好话,盼的就是能让这貌美又多礼的姑娘留下好印象,尉迟慕修一抹笑意挂在嘴边,好似思量著什么,只是沉静地听著。
尉迟敬德再问杨孍妍道:“姑娘是哪里人?怎么称呼?可是住在长安城?”
杨孍妍早已想好对词。“小女子敝姓颜,单名一个妍字,幼时失了父母,随师父学音律曲调,专给大户人家弹曲。”
杨孍妍没说真名,学乐之事也只道了一半,她是精通乐曲,不过不是奏给别人听,而是幼时有一班乐师专门弹奏给她和她的家人听。
“幼时就没了父母吗?”尉迟敬德显然有些同情她。
“父母因战乱身亡,幸得师父收养。”提及家人,杨孍妍屏气答著,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和缓。“北方世局纷乱,师父带著我到江南讨生活,近日因她老人家身体不适,方迁回京都休养,待世局安定后,再找机会卖艺。”
这番话杨孍妍早已思量妥当,她的家世显赫一时,但都成了过往云烟,往事点滴在心头,此刻她万不能形于色。
一直在她身旁未语的尉迟慕修用一对深郁双眸凝著她,让杨孍妍不敢直视。她不知尉迟慕修是正为了自己的身世感到同情,还是在她的话语中找到了破绽?
懊一会,尉迟慕修终于开了口。“姑娘待过江南?”冷不防他这样一问。
“是的。”杨孍妍神情谨慎。
“江南风光如何?”
“这……”
杨孍妍语气微顿,尉迟府也是长安大户,为了不让尉迟敬德起疑,怀疑为何这些年都没听过有位姑娘替官家大府弹琴奏曲,故她表明随师父至江南多年。
现在尉迟慕修突然一问,她又屏住气,随即忆起年幼时她随祖父母至江南游历的情景。
“江南风景秀丽,景色如画,前朝开凿的大运河贯通南北,甚是壮观,沿岸街坊富庶繁华,教人难忘。”
她未有时间细思,只能凭著幼时印象说著江南风光,幸而尉迟慕修依然面露浅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杨孍妍暗自吐出一口气,听见尉迟慕修柔声称许道:“久闻江南景致如画,小桥流水,秀丽动人,姑娘若游历其间,更有如在此画中添了名翩然下凡的仙女。”
原来他是要夸赞她!
听了尉迟慕修的话,杨孍妍盈盈笑著,宽下了心。他谈吐高雅,风度翩翩,赞美人不轻佻流俗,勾起的嘴角带著潇洒的笑意,听得杨孍妍芳心暗动,心神摇蔽。
若非她进尉迟家另有目的,若非她有不为外人道的身世,她多想敞开心扉,真心接受这样的赞美。
尉迟慕修话语中若有似无的情意,不禁让她心中感慨万千,他若当真顺利爱上自己,她是该欣喜,还是该难受?
杨孍妍低首蹙眉,暗自思量,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皆看在身旁之人眼里。
尉迟慕修始终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杨孍妍面容的细微变化。她何时屏气,何时故作镇定,何时又泛起欣然笑意,种种点滴他皆收入眼底。
内敛的性格让他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而此刻,他也正猜著这位“颜姑娘”正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