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春色满园”里,余岳中浑身散发着儒稚气质的坐在戏花亭中,身后跟着贴身的侍从,而与他面对而坐的是一位气宇轩昂、高大挺拔的……姑娘?!
“听说姨娘最近在迫害你?”居无言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虽然身着女装,可是他却是个道地的男子汉,比起男装的余岳中更像个男人。
余岳中斜睨这位表弟—眼,优雅的倾身倒了一杯茶。
“没错,你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倒是乐观其成。”居无言呵呵一笑。
““无言表妹”,我以为咱们俩同病相怜,你不会来落井下石吧!”余岳中温文地道。
“我可不记得有带什幺石头来落井。”他耸肩。“表哥,我觉得是你将自己弄到这步田地的,如果你不要这幺……入戏的话,姨娘也不会这幺紧张了。”
余岳中轻哼,“就像你,在家一个样,到我这儿来之后又是一个样,对姨娘阳奉阴违,是吧?”
“我愿意阳奉阴违到二十五岁,我娘就该庆幸了。”居无言也哼了哼。
“搞不好你一满二十五岁,姨娘就会开始逼婚了。”就像他一样。
“我是无所谓,倒是你,你打算何时才让姨娘和姨爹知道真相?”
余岳中耸耸肩,“当我是余府的少爷时,我喜欢当个拈花惹单、风流不羁的富家太少,这种生活既轻松又惬意。”
“所以你乐不思蜀,不想让姨娘和姨爹知道你其实是江湖上嫌冢当的人物,是吧!”他点头,了解了。
“知道那幺多做什幺?反正我把两种生活划分得很清楚,余岳中是余岳中,“玉面狂生”是“玉面狂生”,我不会让江湖恩怨波及到我爹娘的。”
“说的也是,姨娘已经为你操烦够多的了,毋需再多这一桩。”居无言轻笑。
“那你对姨爹托媒人到外地找新娘的事怎幺想?”
“就算找着了又如何?总会有人让那姑娘打退堂鼓的。”
“表哥啊!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是不是在报复姨娘和姨爹当初不顾你的意愿,只听信那算命郎中的话,才故意这样的?”
余岳中尔雅一笑,那笑容有着刻意展现的妩媚。“唷!被你猜中了呢!”
他翻了一个白眼。“我就知道。”
说起这层“宿怨”,起因在二十一年前,那日,居家夫妇带着两岁的居无言来到余府作客,黄昏时突然来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算命郎中,三言两语便取得了季家姊妹,也就是他们各自的娘亲的信眼,然后那算命郎中道,季家姊妹所生养的儿子皆活不过二十五,除非当女孩儿养大。
凑巧的是,他们兄弟才各自出了点意外——他是生了场六病,差点药石罔效;而余岳中则是溺水,差点一命呜呼。
算命郎中这样一句话,可怜的他们从那时起就被当成女孩来养了。
当时他才两岁,所以不太懂得反抗,然而已经五岁的余岳中是个聪明早熟的小阿,他坚决反对,结果却反对无效,最终还是以女孩儿的身分被养大。
余岳中举止温文儒雅、外表俊美,扮起姑娘家可是比真正的姑娘还美,让他娘有了儿子之余,又能享受有“女儿”的快乐,满足她爱打扮的嗜好,于是便尽情的替余岳中打扮,根本忘了他是个男儿身。
这对当时虽然外表俊美,可却是孩子王的余岳中而言,绝对是天大的耻辱,也难怪他一满二十五岁,解除了女装的禁令恢复男儿身之后,就变成了一个“之徒”。
余岳中爱拈花惹草,他在余府专属的庭园取名为“春色满园”,园里还有“牡丹花下楼”、“百花阁”、“藏香坊”,最值得一提的是,春色满园中有一封闭的庭院,名为“拈香院”,院里有两座建筑,即是“活色生香楼”以及“销魂蚀骨阁”,在其中他就像个帝王般,活色生香楼是他的后宫,销魂蚀骨阁便是侍寝的地方。
“听说你的“后宫”又纳进了几名美人儿?”这是他来的时候,姨娘对他咳声叹气抱怨的话题。
余岳中轻笑,不介意和他分享。“有意思吗?”
“不了,我没兴趣和人共享女人,即使是你。”居无言摇头。
“呵呵!难不成表弟你至今依然不识?”不和人共享女人,那就不可能逛妓院了。
“是又如何?你满二十五岁之前不也如此?”
余岳中但笑不语。
“姨娘真的很担心你。”他口径一转又道。
“没什幺好担心的,我没因为他们的行为变成一个好男色的娘娘腔,他们就该阿弥陀佛了。”被强迫当了二十年的女人,他还保有男儿本色,已是大幸。“你今天专程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跟我抬杠吗?”
“你说咧?”居无言冷淡的一撇嘴,抬眼望了一眼余岳中身后的侍从。
他立即领会。“阿孝,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一些酒菜等会儿送上来,我要和“表小姐”喝一杯。”
“是,少爷。”阿孝立即退下。
余岳中道:“好了,你可以说了。”
“师父要你去找他。”
他一楞。“师父找我?该不会又是为了那画中美人的事吧?”
“也许吧!”居无言耸肩。
余岳中眉头微蹙,所谓的画中美人,据说是师父的同门师妹,已经失踪了将近二十年,师父一直在寻找她,而他们身为徒弟的在一入门时,这任务也加诸在他们身上,可这幺多年来,却依然没有消息。
“师父就是不肯死心,她也许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呢。”
“反正他这幺交代,我也只能转达。”
“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过去。”
“还有,最近我光是管理居家的产业和应付老妖婆就够累了,所以你自个儿的“花想容”就自个儿想办法打理,我无暇掌管了。”居无言最后说。
余岳中嗤道:“还说你不是来落井下石的!”
“表哥,说话可要凭良心,我帮你管花想容已经四年了,没道理我累得像条狗,你却窝在家里拈花惹草,惬意悠闲吧?”
“算了,既然你那幺累,就把花想容给结束掉吧!”他无所谓的说。
“说结束就结束,你知道多少人靠它维生吗?”居无言瞪大眼。
“如果你在意,就继续管理,如果不管,就毋需在意。”余岳中冷瞥他一眼。
“你真是……”他懊恼不已。
“怎样?要继续?或者结束?”余岳中像是吃定了他。
“行了,我自认倒霉,行了吧!”他无奈,只好继续接下这个苦差事。
余岳中缓缓一笑,俊美的睑蛋霎时光芒四射,让人睁不开眼!
“拜托!别对我露出那种笑容。”居无言抚额哀叹。
“哪种笑容?”他还是笑,就是喜欢逗这个和他同病相怜的表弟。
没怎幺,只是会迷倒一群男男女女罢了。
“你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大的杀伤力,对我这个为你鞠躬尽瘁的表弟使出这绝命杀招太没意思了吧!”
眼神一闪,余岳中有意无意的朝远处一瞥。
“怎幺?这杀伤力对我亲爱的无言表弟也有效用吗?”他故意凑近他,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在一起、
居无言想退开,却只能抵着石椅背动弹不得,咬牙怒瞪着他:心里恼怒着为什幺师父只教自己经商之道以及基本的轻功而已?
“余岳中,我警告你……”
“余少爷?!”一声娇呼,打断居无言的低声警告。就见居住于活色生香楼的崔羽爱在侍女的搀扶下,柳腰款摆地行来,见着两人暧昧的姿势,忍不住惊声呼唤。
“该死!”居无言为时已晚的发现自己又被这个可恶的表哥给陷害了!“你故意的,对不对?!”以他的功力,怎幺可能不知道有人接近。
余岳中狡桧的一笑,才缓缓的离远他,抬头望向崔羽爱时,表情已经快速的转变,露出一抹让人心荡神驰的笑容,只是少有人发现,那迷人的笑容并未抵达他的眼睛,他那双邪美的双眸总是一片冰冷。
“羽爱,是你啊!”
“少爷,您怎幺……”崔羽爱一双媚眼儿瞅了居无言一眼,活色生香楼里的姑娘只知道居无言是余岳中的“表妹”,并不知道真相。
因此没有一位姑娘对居无言有任何防范,瞧他长成那副模样,每个女人都认为他不足为惧,可今儿个她却瞧见余岳中和居无言那亲密的模样,这让她心中警铃大作,对居无言这个“无盐女”产生了敌意。
“我怎幺了?”余岳中坐回石椅,没有让崔羽爱进亭,还殷勤的为居无言倒茶。
“没什幺,我只是很讶异表小姐会在这儿。”她摇头号,聪明的没有发表意见。
“有什幺好讶异的,表小姐与我情谊深厚,余府就等于表小姐的另一个家,见到他在这儿是理所当然的。”余岳中故意忽略居无言眼底的警告,笑道:“你有事吗?”虽是彬彬有礼的询问,可另一个意思却是在提醒她,当初进余府的规炬——没有重要的事,不许踏出拈香院一步。
崔羽爱心中微微一惊,但随即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人家想少爷,您好几天没有唤羽爱到销魂蚀骨阁了。”
“呵呵!不过才三逃邙已,这样就捺不住寂寞了?”他冷眼儿一瞟,视线定在她脸上。“既然如此,你就回徐嬷嬷那儿去吧!”徐嬷嬷是洛阳城最大妓院戏春楼的嬷嬷,活色生香楼里的六位姑娘,有三位是从戏春楼点来的。
“嗄?不,羽爱不是捺不住寂寞,只是想念少爷想得紧,您别遣羽爱回去啊!”她诱惑不成,急忙想挽回。
“是吗?”
“是的,少爷,人家只爱您,想为您守身,不会再让其它男人碰触了。”她连声道。
爱吗?余岳中嘲弄的一笑,望了眼居无言不以为然的表情,笑容不减。
“你不去吧!没事别来打扰我和表小姐谈心,我会不高兴的。”他故意道,迎上居无言抗议的眼神,对他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
崔羽爱不敢耽搁,娇柔地一福身,款款退下,可眼底却有着不甘,那幺一个不像女人的女人,凭什幺得到俊美余岳中的青睐?!她不甘心!
“你真是作孽!”居无言嗤道。“既然一个人应付不了那幺多个花娘,何必将人家带进府呢!”
“是她们自愿的,反正银两我照付,没碍着谁。”不是应付不了,只是这几日有点厌烦那些一见到他便像无骨软虫般偎过来的女人,想清静的时候,却得听她们抱怨其它姑娘的不是,看来他将她们留在活色生香楼太久,该替换了。
“算了,我要回去了。”
“这幺早回去干幺?要会一会你家隔壁的西施姑娘吗?”余岳中调侃。
“别胡说了,她一直相信我是姑娘家。”
“而你还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解禁,是吧!”
“我不跟你罗唆了。”居无言不想和他谈论谈西施的事。“反正我话已经带到,留在这儿也碍事,不打扰你回销魂蚀骨楼去乐活了。”
“大白天的,你当真以为我这幺放浪吗?”他失笑道。
“已近黄昏,也差不多了。”居无言斜睨他一眼。
“差多了。”余岳中轻笑,跟着起身,与他并肩。“我跟你一起走。”
“干幺?”他防范地问。
“紧张什幺?不过是想顺道到花想容一趟,若我记的没错,我培植的黑牡丹应该快开花了才对,经营方面是你行,所以我才交给你,至于培植的事,我哪样不是自己来?”
“你可以自己去,母需和我同行。”他百般不愿意和余岳中走在一起。
“亲爱的表妹,你是存心伤表哥的心吗?这幺拒我于千里之外,就算我觊觎表妹多时,也不会当众把表妹吃了,是吧?”
“够了,你就是这样我才不想跟你走在一起,而且我相信,你今晚肯定是要去青楼道遥,对吧!”居无言翻了一个白眼,可他知道,如果余岳中坚持,他也甩不开他。
“好啦!走了,也许师父又要我到什幺地方去找人,这一去可能又是一年半载的,表妹就一圆表哥想要和你多相处的心愿嘛!”余岳中轻笑,扯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居无言:心情太好的上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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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声长叹传出,顺着清幽的小廊,转入雅致的阁楼,就见楼里坐着两位年约半百的男女,很显然的是一对夫妻,叹息的正是那虽然四十有余,却依然风韵犹存的美夫人季澄澄。
“唉!”又一声长叹,这回则出自年过半百但仍俊朗、充满成熟男人魅力的老爷余醒德。
季澄澄抬起头来,讶异的望着自己的夫君。“老爷,怎幺你也叹起气来啦?”
余醒德瞥了自个儿的夫人一眼,缓缓地道:“夫人叹气之后,就该我叹气了。”
她的烦恼事最终还不是落到他身上,夫妻做了近三十年,这已经是不成文的定律,他啊!哪舍得自个儿的爱妻叹气呢!
“老爷,你瞧瞧咱们中儿该怎幺办啊?”她坐到他身旁,双眸闪动着泪光,瞅着疼她入骨的夫君。
“我知道我知道,可夫人,为夫的对中儿也没辙呀,该说的,早就说破了嘴,还能怎样呢?”
“唉——我怎幺会生了这幺一个不肖子呢?整日不是流连花丛,就是帮他那个师父办事,跑个不见踪影,大半年不回家,这样下去,搞不好哪天咱们死了,他都来不及送终呢!”
“其实我觉得事情可能没那幺严重,中儿也不过是……”
“不过是?!老爷觉得这样还不严重?!”季澄澄哀怨的睇着他。“难道真要等到三年五载见不着儿子一面才算严重吗?”
“这……”
“还有,他如果这个家待不住,至少也要考虑到咱们余家一脉单传,就他这幺一点血脉,他好歹也娶个媳妇儿,让我们抱孙子,这样一来他不回来也就算了,可是呢,到现在媳妇儿连影子也没见苦。”
“其实想嫁中儿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中儿不要罢了。”
“就是这样,说到这点我就生气!他都已经二十六了,一般人早已有儿有女,哪像他!不但无妻无子,竟然还将青楼女子给安置在家中,什幺莺莺、小桃红、芙蓉、牡丹的,我看到那些个下要睑的女人就生气,根本下把我这个女主人看在眼里,真是气死我了!”她真是愈想愈气。
“夫人,你又到中儿的拈香院去了?”那些个姑娘住在拈香院里,乎日是不出门的,偶尔出门,也是直接从拈香院对外的门出入,根本毋需经过大门。
“我是打算趁中儿下在的时候把她们通通给赶回妓院去。”结果她们竟然用鼻子哼给她听,说什幺除了中儿之外,谁都无权赶她们,真是……气死人了!
“你又何必和那种女人一般见识呢。”
“我就是气啊!这中儿真是的,良家妇女不好好的选一个来当妻子,只会和青楼女子瞎混,难怪没有一个做父母的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还有当初真下该让他拜师学艺的,结果,咱们的话他下听,他师父的话倒是从不敢违背。可恶,这次出门,又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就下知道他那师父到底派给了他什幺任务,要让他这样南奔北跑,水里来、山里去的。”
“我好象听中儿说过,他师父是要他找人。”
“找人?什幺人,找那幺多年了还找不着。”
“不知道,中儿没说。”
“我就知道,他哪会想到咱们会为他担心,他眼中根本没有爹娘嘛!”季澄澄火气又扬。“好!我决定了,他将那些不正经的姑娘养在楼里,我也会!相公,咱们那远房表姑丈的姊姊的丈夫的外婆的妹妹的儿子下是有一个小女儿吗?听说她以前就对咱们中儿一见锺情,回杭州之后对咱们中儿念念不忘,我想,咱们把她接来段时间,等中儿回来之后,让他们俩培养感情,如何?”
“等等、等等,夫人,你说的是哪一个?”余醒德听得头昏眼花的,他们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一大串,他哪会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表姑丈的姊姊的……什幺哪?
“哎哟,就是那个表姑丈的姊姊的丈夫的外婆的妹妹的儿子的女儿啊!你忘了?那个想要抓鱼来烤却不小心跌到池子里的那个啊!”
“嗯?抓鱼烤跌到池子里的……啊!你是说那个啊!”他终于想到了,可是……“夫人,你说她对中儿一见锺情,可是那时候她才五岁耶!”那幺久远的事了,难怪他想不起来。
“可是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而且听说她长得很美、性情温顺,这种媳妇儿才好,对不对?”
“这……”畲醒德头疼极了,那个五岁时像个野孩子似的女娃儿,会变成性情温顺的姑娘?这女大十八变会是这般变法吗?“中儿可能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引我才生气咧!凭什幺我这个女主人不能接一个亲戚来家里住,他就可以带那些下三下四的女人回来,那我算什幺啊?”
“好了、好了,夫人这幺生气也于事无补,只会气坏身体罢了,等中儿这次回来,为夫的会好好的说说他,一定要他娶个媳妇回来,好不?”余醒德哄道。
“真的?”季澄澄怀疑的瞅着他。
“真的,我保证。”他抬手发誓。
“那你就顺道告诉他,把他那园子的名儿给改了,什幺春色满园,园子里的楼竟然取名为活色生香楼、销魂蚀骨阁,好奸的一问藏书丰富的宝库,竟然取蚌藏香坊的楼名,听起来就知道他是个之徒,全叫他改了。”
嗄?!儿子怎幺可能会答应嘛!可他已经夸下海口,还拍胸脯保证……
懊吧!如果儿子不听话的话,他就……以死相逼好了!
那如果以死相这儿子都不理会呢?想到这点,让他忍不住蹙眉。
以儿子的个性,很可能是这种下场耶,难不成……真死给他看啊?
“好了,不说了,我要赶紧修书一封邀请人家来家里作客了。”季澄澄没注意到他愁苦的表情,兴匆匆写信去。